天界
帶有濃烈香氣,開起花來狀似白色彩蝶的杜若,它的花靈因為某個守花仙郎的緣故,在百年前的盛夏認識了以往只在隆冬開花,但現在卻季季綻放的歲寒,並與歲寒突破季節的藩籬結識為手帕交。
儘管天界的仙人們,皆對杜若與歲寒她們這種不分季節性的友情很不以為然,但同情心甚多的杜若,仍是在眾仙皆把歲寒當成妖花,與她斷絕往來之際,與她處得和樂融融,宛如親姐妹一般。
「姐姐,最近你似乎很高興?」坐在樹下乘涼的杜若,偏著頭看著近來總在唇邊帶著一抹神秘笑意的歲寒。
歲寒幾乎遮掩不住臉上欣喜的神情,「我當然高興,那個叫澤雨的守花仙郎終於被調離王母后花園了。」老天開眼了,她終於可以脫離那個天天上演的水災噩夢了。
「澤雨?」杜若恍然大悟地看著她,「怪不得最近我總看你身上都是干干的,不再濕淋淋,原來就是他被調走了!」
歲寒幾乎感激涕零,「謝天謝地,我終於有好日子過了……」不必再七早八早就被人潑醒,也不必一整天都濕著身子,更不會再有因不合時宜的開花而招致流言蜚語的事情發生了。
杜若卻對澤雨的感覺不似歲寒,反而對他被調職一事滿同情的。
她輕聲幽歎,「可憐的仙郎,他是犯了什麼錯而被調走的?」想要當個守花仙郎的職務是要修幾百年的道行才能擔任的,澤雨不過是愛心好像有點太多的仙郎,說起來,他對她們這些花靈還算滿盡責的。
「一點也不可憐。」歲寒對於那個帶給她災難的澤雨完全不表同情。「他澆死了王母一堆花。」捅了大褸子後,他當然不能在這裡繼續任職,也正好還給她一個較正常的生活空間。
杜若甚是驚訝,「他殺死了其他的花靈?」
「不,被他澆死的花兒,裡頭都沒住著花靈。」她輕輕搖首,「但他終究是觸犯了他所鄙視的天規,所以被貶也是應該的。」
「照你的口氣聽來……」杜若很懷疑地看著她幸災樂禍,但又要忍著的表情。「你似乎很討厭他?」
她握緊了雙拳,「非常厭惡。」
自從澤雨對她說過要讓她往後的日子變得很多彩後,她就開始經歷了天界裡最不人道的遭遇。
他從一日澆兩次水潤澤地,改為一日三次也就算了,夏日時,他替她的花身圍以布幔遮陽;冬日時,他以炭火來暖熏她冰凍的樹身,照理說,她是應該對他的所作所為感佩於心的,只是他這種雞婆的愛花方法,又違背了自然法則。
她的花身不但能夠在四季綻放,還能夠結滿顆顆水份飽滿的果實,而這些都還不是後果,她最慘的後果就是招來一堆鳥兒,一天到晚的在樹上啄食,搞得她沒一日安寧,煩不勝煩和傷痕纍纍。
因為其他花兒的犧牲,在他被逐出王母花園後,她這陣子才換來了些許不再被他騷擾的清靜,但那些趕都趕不走的鳥兒,最近似乎是打算在她的樹上築巢了,算是澤雨留給她一個忘也忘不了的紀念品吧,讓她在他走了之後,還要繼續承受著他帶給她的噩運。
「姐姐。」杜若在她出氣出得很痛快時,一手輕拉著她的衣衫提醒,「這種話,還是不要在當事人的面前說比較好。」
「當事人?」
「他。」杜若一手指著就站在歲寒身後,被她當作眼中釘的澤雨。
歲寒輕轉過身,美麗的大眼在看到他時止不住地張大,對他的出現簡直難以置信。
她顫抖著纖指指著他,「你……你……」
聽完了對他的評語的澤雨,在嘴邊掠著極度惡意的笑,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步近她。
「很抱歉在你這麼痛快時來打斷你,請當作我不存在,想說什麼請儘管說,別客氣。」
「你……」歲寒被他的表情嚇得連忙找地方躲。「你不是被調職了嗎?」他怎麼又回來了?難道她的好日子就這麼短暫嗎?
「是這樣沒錯。」澤雨滿臉的遺憾,「只是目前天界其他的職務都沒有空缺,再加上王母也認為我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守花人才,所以她又把我給調回來了。」
她不怎麼相信地睨著他,「後面那句話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澤雨皮皮地笑著,無所謂地聳著肩,「反正我怎麼說都可以,重要的是,我又回到你的身邊了。」好一陣子沒好好照顧她了,她看來似乎又消瘦了許多,是該多多接受他的關懷。
「噩夢啊……」她沉痛地掩著臉龐,極其哀怨地為自己又要過著水深火熱日子的未來深深哀悼。
「姐姐,我先走了,咱們改日再聊。」杜若看他們似乎聊得很愉快,於是撩著裙擺自地上起身,打算讓他們這兩個久未見面的仙友好好促膝長談。
「等等……」歲寒忙著想叫住她,但澤雨卻一骨碌地來到她的面前阻擋住她的呼喚,並且很邪惡地盯著她。
他扳扳雙掌,眼帶精光,「好了,現在又剩下咱們倆了。」
「你想做什麼?」歲寒恐懼地瞧著他眼底那異樣的眸光。
「幾日不見,你變得憔悴了。」他一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頷,刻意曖昧地在她唇邊問著:「是不是太過思念我的緣故?」
紅潮迅速佔據了歲寒的整張臉龐,「不……不要臉!」
「想我就說出來嘛,沒什麼好言躁的。」澤雨的臉皮卻是出奇的厚,一手攬上她的纖腰,將她拉近身邊,挑著眉鼓勵她說出真心話。
「別靠近我……」深怕他又莫名其妙澆地一瓢水的歲寒,動彈不得地待在原地,七手八腳地想推開他的擁抱。
才想要好好調戲她一番,以教訓她不知感恩的心時,澤雨驀地抬起頭,先是側耳聆聽了好一陣子後,又左張右望地看著四周,最後相中歲寒身後的那個天然樹洞。
他拉著她一塊躲進洞裡,「借我躲一下。」
「什麼借你躲一下?」還弄不清狀況就被他拖進樹洞裡,並且因為樹洞過於窄小而被他壓倒在地的歲寒,萬分羞赧地推著身上的他。
澤雨有些愧疚地刮著臉頰坦誠,「我剛才又不小心澆太多水了,花園裡負責巡守的天將正想找我算帳。」他就是躲天將而躲到這邊來,才會不小心聽到她的心聲。
「不要躲在我這裡!」一點也不想成為窩藏他的共犯的歲寒,忙不迭地想要把他給推出洞去。
可是他卻壞心眼的想拉她下水,不但想就這麼和她膩在一塊,還想看看能否有機會再次破壞她的名聲。
澤雨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整個天界裡,就咱們的交情最好了,你能狠心不收留我讓我出去受罪?」
「我能!」她一點也不猶豫,並且和他撇得很清楚,「而且我才跟你沒有半點交情!」
「話別說得太早。」他惡質地揚高了一雙好看的劍眉,低首看著這個消息不靈光的花靈,「難道你沒聽過天界最新一則消息?」
「什麼消息?」為了他那種怪表情,歲寒勉強忍下把他推出去的衝動,想聽聽到底是什麼消息能夠讓他這麼開心。
他開開心心地把聽來的消息轉述給她聽,「眾仙們都在謠傳,你這個花靈與我這個仙郎,似乎不守天界無塵無垢、無悲無喜的天規,不但日日消磨在一起,甚至還有意觸犯天規,準備傚法牛郎織女向天規挑戰。」
她很委屈的大叫:「我哪有?」冤枉啊,她才是天界裡最不想與他有所牽扯的花靈,她哪會去做那種危害自己名聲的事?
「你當然有。」澤雨輕彈著她的俏鼻。「自從認識我後,你就已不再是無悲無喜的花靈了,和我一塊觸犯天規,這也是遲早的事。」
每當她與他在一起,她的心境就不能如一池泓潭,仙界不該有的種種情緒,更是常發生在她身上,她會憤怒、歡喜、大叫、仇憎,早已不再是個無慾無求的梅花花靈了。對於這個成果,他相當滿意。
「走開,走開!」歲寒使勁地推抵著他的胸膛,「我不要讓你毀了我的道行和名節!」
「噓……巡守的天將來了。」他一掌輕摀住她的小嘴,並且下流的在她耳邊威脅著,「你若是不怕咱們這個德行被他們逮個正著,那你就繼續叫吧,我真的不介意的。」
只能被他威脅卻無法反擊的歲寒,怒張著眼眉,感覺腹內那沉寂了一陣子的火氣,又被他點燃了,但為了避免他們會以這副模樣被天將們見著,她只能忍下來,那股吐不出又嚥不下的怒氣,幾乎快使她得內傷。
伏在她身上的澤雨,輕嗅著她身上傳來陣陣他想念已久的香氣,閉眼感覺著她那仿若絲綢般的柔軟身軀,像股誘惑似的,勾撩著他每一寸與她相觸的肌膚,彷彿可以在他們相觸的方寸之間擦出他從未感覺過的火星,她那吹彈可破的雪膚,在他的身體裡驟放了一道烈火,燒灼難耐的竄上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將她更擁進懷裡,將漫天馨香的她深擁入懷.一解他胸口不斷燎燒的熱火。
此時此刻,他憶不起他是什麼仙郎,也不記得她是什麼必須遵守天規的花靈,在他的心裡,他們只是和凡間的凡人一般,只是個男人和女人。
只是一種極其容易撩起情慾,並且貪婪追索著沉淪的生物。
感覺被他擁抱得快要窒息的歲寒,敏感的貝耳因他沉沉的氣息吹拂而有些不自在,不能解釋的異燥感在她的心底奔馳著。她試著靜心聆聽著天將們巡曳而過的步伐聲,不斷在心裡祈求著快快結束這場磨難,但流淌至她耳底的,不只是天將們的腳步聲,還有他那隆隆的心跳聲。
再三的確定天將們已走遠後,歲寒徐徐吐出一口緊懸在心中的大氣,並且不知為何慶幸著終於能夠離開他這副身軀了。
「起來。」她用力地推著伏在她身上動也不動的他,「他們已經走了。」
「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澤雨不但沒挪動他高大的身軀,反而依舊伏臥在她的身上,以指尖輕劃著她形狀美好的眼眉。
「什麼問題?」她忍不住想避開他的指觸,總覺得那股她好不容易才排去的感覺又回來了。
「當個花靈,你快樂嗎?」他問得十分專注。
「啊?」她愣了楞。
「想不想下凡為人?」他不假思索地放口,在話一脫口而出時,也因自己會有這念頭而嚇了一跳。
「下凡為人有什麼好處?」歲寒不感興趣地搖首。
「當個神仙多好,不必體會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清心寡慾的,無憂也無慮。」
「是無憂也無慮。」他所看之處,和她並不相同。「但你不覺得這種日子,就像是一池凝固的水澤,就算再過千百年也不會有一絲波濤?永遠都過著相同的日子,並且不知它將延續至何時,這樣的生活,不是太過清冷幽寂了嗎?」
經他這麼一問,歲寒也答不上來。
她從不知道,這般美善的天界仙堂,在他把那些話說出口前,也會有著那樣令人消沉的一面,愈是深想他的話,她愈覺得可怕。
如果要這樣一成不變地活下去,那她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不能有欲,不能有求,什麼都沒有的她,是不是就要像一攤死水般的繼續活在這規矩方寸都已訂好的天界裡,永遠為王母開著同樣的花供她欣賞,歲歲年年過去,她終究是一株永恆不變的梅花花靈,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麼,也沒有機會去追求。
「如果有一天,當你不再受王母的喜愛,成為了一株平凡的花靈被王母置之天界角落時,你不失落嗎?你還有什麼目標嗎?」澤雨又在她耳邊說出最現實的一面。
「你所經營的顏面,你所在意的名聲,它們能夠讓你的生活過得更快樂、更加多彩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歲寒望著他的眼瞳,打算起他說這些話給她聽的原因。
「我要你懂得愛自己。」他是個可以不顧天規,極度地想要讓自己得到自己所要的仙郎,而他希望,她也能夠像他一般,懂得善待自己。
她無奈地垂下眼睫,「在天界,是不需要愛的。」
「你不需要嗎?」他直問至她的心中。
「我……」她不知該怎麼回答,彷彿不管她怎麼開口,都將是錯。
「你需要的。」澤雨知解地撫著她的臉龐,「在這天界裡孤獨了千百年,你一定很需要的。」
「就算我需要又如何?那是觸犯天規的。」她搖搖頭,拉開他的手。「我是決計不會去觸犯天規的,更何況,從沒有人教過我該如何去愛自己。」她只要繼續當個什麼都不知曉、什麼都不會思考的花靈就好了,因為她無法去負荷她心頭另一端的需求所會引來的大罪。
「那麼,就讓我來教你。「他勾起她一縷柔軟烏黑的髮絲,柔柔地親吻著它。
「教我什麼?」歲寒睜大眼看著他吻她發的姿態,一股震顫直抵她的心扉。
「愛。」
什麼?他又要觸犯天規了?而且這次他還要把她拖下水?
「不要……」她的神智馬上清醒過來,慌張地對他搖首,「別又來了,你不要再連累我!」
「我是你的守花仙郎,你的願望,就是我的目標及責任。「澤雨已經下定了決心,並且準備付諸實行:「為了你,我會達成的。」
「我說我不要,你聽懂了沒?」歲寒忙搖晃著他,希望他快點改變心意,免得他又做出讓她後悔莫及的事來。
「不懂。」他微笑地搖首,給她一記永不能忘記的笑容,「為了你,也永遠不會去懂。」
「天啊……」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絳棠坐在床榻上兩手緊捉著被褥,不斷回想著那個又回來抓她不放的怪夢,再三地想著那個根本就不顧人家意願,就自以為是的做出人家不要的承諾,並且遢想把夢中的她嚇得直喊救命的雞婆男人。
說到雞婆,在現實生活中,她也認識一個很雞婆的男人……
「姐姐,你的夢裡又淹大水了?」一早起來就看見她由慘叫聲中驚醒的戀殊,很習慣地問。
她掩著臉,「這次比淹大水還恐怖。」
「快些起來打扮吧,你今天睡晚了。」戀殊在她仍自艾自憐時把她自床上拉起,推著她至妝台前整理起她的一頭黑緞般的青絲。
想到目前仍是寄人籬下,還沒正式過門的處境,絳棠只好把那個糾擾了她一夜的夢境拋至身後,細心的為自己打扮了起來,準備早些踏出房門做些她該做的事,免得還沒過門就被人落了個口實,讓她往後的日子變得不好過。
打理好自己後,絳棠漫不經心地想著今日她是該跟染意遲和哪一府的夫人們喝茶,還是和哪一家的姑娘們一塊討論織錦。才一打開房門,便見有個因睡眠不足或是睡得不好,因而眼底充滿血絲的男人,就站在她的房門口等著她。
又一個噩夢!
練棠直瞅著這個大清早就出現在她面前的聶青翼,感覺他簡直就像是直接從她夢裡走出來似的,為何她睡著醒著時,都避不了這個長相和夢中那個名喚澤雨的人極為相似的男人?
「這麼早,找我有事?」她小心地盯審著他的臉龐,並且不斷地想著他的來意。
聶青翼兩眼直在她此刻顯得生疏有禮,並且又像昨日一般有點虛偽的表情上打轉著。
被他盯得全身發毛的絳棠,還沒弄清他的來意,就被不發一語的他給一把拉離門口,大步地往外走去。
她一頭霧水地被他扯著走,「你要帶我去哪?」
在昨日見著了她在人前虛偽的模樣後,聶青翼想了一整夜,決定今日馬上執行改造她的任務。
他緊握著她的柔荑,「請你幫忙。」
「幫什麼忙?」她是織錦的,他是練染絲紗的,兩者性質截然不同,她能幫他什麼?
「幫我揀選色料。」聶青翼隨意給了她一個借口,邊說邊拉著她穿過府後的重重花徑,來到了花園最深處的練染坊。
一推開練染坊大門後,絳棠首先抬首看了看四處地上皆挖成一渠渠頗有深度,用來盛承染料並讓染料色澤沉澱的色池,透過窗外的朝陽,那每一渠帶著不同顏色的色池,光影五彩艷艷,那水波的色澤,彷彿會攝人神魂似的,並在空氣裡泛著濃烈的芳香。
但在絳棠看清了那每一渠都足以溺死人深度的色池後,她忙不迭地想要逃離這間到處都充滿了水的練染坊。
「你……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邊問邊悄悄的往門邊走。
「別逃。」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的聶青翼,大掌朝她的纖腰一攬,便把她給勾回原地,讓她不得不繼續面對那些把她嚇得半死的水澤。
她恐慌地推著他的胸坎,「我不想待在這麼多水的地方……」她就知道每回作過那個噩夢後,她第二天的日子就會如夢境一般的淒慘。
聶青翼心情不錯地調侃她,「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做人不要暴露出弱點來嗎?」三兩下就把弱點全露出來,這下他更有法子來對付她了。
「我要走了。」絳棠鼓起勇氣,想起自己還沒因被他嚇得原形畢露之前離開。
「不行,我們還沒聯絡感情呢。」聶青翼熱情萬分地攪緊她的纖腰,拉著她來到五渠盛承著深紫色染料的色池之前。
她的冷汗一顆顆落下,「換……換個地方行嗎?」
「換成這裡?」他笑笑地問,在轉眼之間,拉著她的腰讓她往後伸向身後的色池。
「哇啊!」被嚇得三魂七魄齊飛的絳棠,連忙伸長了兩手緊緊攀住他的肩頭,就怕自己會被他給這麼浸至水裡。
「親愛的未婚妻,沒想到你是這麼地鍾愛我,令小生我真是受寵若驚。」聶青翼邪惡地咧笑著嘴,毫不客氣地將她玲瓏有致的身子擁入懷裡廝磨。「用不著擔心,我一定會好好消受你的熱情的。」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絳棠完全沒空理會他是否乘機吃了她的豆腐,滿腦子都是那池令她恐懼嚼心的池水,兩手更是將他擁得更緊,絲毫不敢離開他半分。
「讓你換個脾氣,露出你的本性來。」聶青翼老實地招出他的目的。
他不要娶個表裡不一的女人,他也不要地那張雪花似的小臉上,在漾出那種絕麗的笑意時,它卻是那麼地不真誠、笑得那麼不由衷,只是用來敷衍眾人的虛偽。
可是根據他的觀察、他知道這個女人為了她的面子,即使她的心底會不痛快,她也不會去做個真正的自己,他不要也是她所敷衍的對象,他不要她將自己的心鎖在深處,將自己保護得好好的,而他卻不得其門而入。
聶青翼刻意彎低了身子,讓她與水面的距離更貼近,並且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就捉著她這個懼水的弱點,來達成他所想達到的目的。
眼看自己離水面愈來愈近,淚花隱約地在絳棠的眼中亂竄著。
「拉我上去,快點拉我上去……」這個平常看似不錯,最多也只是有點雞婆的男人,怎麼性格這麼壞?
聶青翼盯著地的芳唇,討價還價地道:「親我一下我就拉你上來。」
「你……」絳棠馬上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瞪著這個越火打劫的男人。
他笑挑著劍眉,「不親就要下水囉。」
在恐懼的壓力下,絳棠沉斂著呼吸半晌,受迫地抬起小手捧住他的面頰,飛快地在他的唇邊印上一吻,表情顯得非常不甘願。
聶青翼品嚐似地舔舔嘴角,總覺得這個吻淡了些,也失去了它的芳味,尤其她那一點也不誠心的表情,讓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她的誠意。
「快拉我上去!」見他遲遲不把她拉上去,絳棠忍不住稍稍揚高了音量。
他緩緩地搖首,「不行,你還沒冒火。」
「冒火?」這男人到底是哪裡有病?淨是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例如這樣。」聶青翼騰出一手,將她髮髻上的髮簪花鈿全都拆去,再把她那色澤烏黑柔亮的一頭長髮撥到她的身後,將她的一截發給浸至色池裡。
他就這樣染了她的發?把她極為在乎的長髮染成兩種見不得人的顏色?
「我的頭髮!」絳棠心痛地大叫,氣急敗壞地朝他吼著:「姓聶的,馬上把我拉上去!」
「這樣好多了。」聶青翼滿意地勾揚起唇角,很樂意見到她這般怒氣沖沖的俏模樣,感覺她的性子變得真了點,不再那麼地虛假。
「你居然把我的頭髮染成這樣……」絳棠咬牙切齒地掐著這個毀了她自傲的長髮後,還不肯把她拉上去的臭男人。
染她染上癮的聶青翼,又帶她到另一種顏色的池邊。
「再試試其他的顏色。」一個顏色就能讓她變得生氣勃勃,那再多加點顏色一定能夠更加改善地的性子。
「不要……」絳棠聽了忙不迭地在他的懷中掙動想要阻止他,但在他又撩起她數撮發把它們浸至不同的色池中後,她忍不住放聲尖叫:「啊!」
望著她身後五顏六色的彩發,聶青翼滿足地笑看眼前這個氣火得像要殺人的絳棠。
「你變美了。」
「美?這哪美了?」絳棠怒火沖天地朝他大嚷,「你是眼盲還是瞎子?這下子我要怎麼出去見人?」天哪,她被染得像是個彩色妖怪,這樣叫她怎麼有臉去面對江東父老?
聶青翼並不以為意,「你的模樣,只需給我一人看就行了,見不見別人都無妨。」
「快想法子把這些顏色給我弄掉!」她用力的握緊粉拳,氣至最高點地一拳一拳朝他的胸口開揍。
「看樣子你真的是氣爆了。」他笑嘻嘻地以指尖揩著她的小臉,不痛不癢地任地捶打著。
「聶青翼……」怎麼打也打不痛他,怎麼說他也不肯放過她,這讓絳棠的臉色急速地變得陰冷可怕。
他還樂不可支地告訴她,「當你不端著虛偽表相時的模樣,實在是很對我的胃口。」
「虛偽?」她冷冷低哼,「我不是虛偽,我只是有時候不誠實而已。」不裝了!在這種可以看穿她,又刻意整她的男人面前,她一點也沒有必要對他擺出賢淑可人的好臉色!
聶青翼笑拍著她的臉頰警告,「無論是在我或是他人面前,你最好是誠實點。」
她挑戰地揚高了柳眉,大有不服輸的氣勢,「不然呢?」
「不然我會天天把你扔進染料池裡,讓你不敢出去見人,只能躲在房裡讓我一人欣賞。」有個五顏六色的未婚妻他是無所謂啦,反正愛面子的人又不是他。
絳棠氣得壓低了素來溫婉的纖嗓,「你在威脅我?」
他徐徐更正,「我只是在和你做親切的婚前討論而已。」他怎麼會做那種事呢?他是天底下最善良、最能夠溝通的未婚夫。
絳棠不得不承認,自從遇見他後,她那在人前表現得進退得宜的表相就被摧毀了,現在的她。更是很難抑止心底那股想狠狠扁他一頓的衝動。
就算他看不慣她的虛偽,他也用不著來改變她,變臉、變個性只是她必要的需求,誰和他這位大少爺一樣,用不著靠表面功夫來生活?她早已習慣了這種生存的方式,而這又是哪礙到他了?
她負氣地抿著芳唇,「要我不虛偽當個老實人,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有好處的人是你。」他伸指輕點著她的眉心更正。
「進了我聶家門後,我要你活得自在、活得快樂,而不是活在虛假中。你所追求的那些看得見的名利,並不是一種幸福,真正的幸福,是一份坦然無慮的感覺。」
怎麼那麼像她夢境裡那個男人說的話?
他的話語令絳棠怔了怔,在那迷離的夢境裡,澤雨似乎也曾這麼說過,只是,為什麼他們都要對她這麼說呢?
「你懂嗎?」聶青翼攪近她,深濂看著她的眼眸問。
她仍是不領情,「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嗎?」她不需要有人擅作主張來為她決定什麼,她很滿於現狀,她不想要改變。
「沒有,我不會再讓你背叛你自己。」他淡淡輕哼,下定決心與她僵持下去。「因為你是我要娶的人,我要愛一輩子的人,既然我已經決定了,那你最好是照著我的話做。」
他的心,一直都是一塊荒脊地域,自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後,像是天際忽地落下了他渴盼已久的傾盆大雨,讓他自深沉的永眠中醒過來,情苗、愛慾,紛紛自乾涸枯索的硬土裡冒出了芽,如此地生氣蓬勃,如此地期待偷悅,就像他崢嶸勃發的思情。
生平首次,他有了追逐之心,這是此生再也難得的,只要稍一不把握,就很有可能失之交臂,再難尋回。
他不願讓自己後悔,他很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讓他能夠徹底體驗喜怒哀樂,以及有能力愛人的機會。
「我不要嫁你!」最討厭受人威脅的絳棠,當著他的面,大聲地說出她此刻的心聲。
「有膽就再說一次。」聶青翼馬上挽著她的腰肢,作勢要把她再浸至另外一池色池裡。
「哇……」絳棠的臉色急速地轉為蒼白,並且緊擁著他的胸膛速速改口,「我嫁,我嫁你!」
「真心想嫁我?」得了好處還不肯罷休的聶青翼,將俊臉貼近她的面前逼問,並不相信她說出口的話是她的真心誠意。
絳棠忙把話說得又響亮又大聲,「想嫁,我真的好想嫁給你!」再不說要嫁他,她就要被染成連她老妹都認不出來的多彩妖女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你的態度很不誠懇。」他故意為難她地向她搖頭,表情顯得很不滿意。「再說點動聽的來聽聽。」
「嫁嫁嫁,聶青翼,這輩子我非你不嫁!」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絳棠將心底所有的恐懼感用力吼出。
「這話是你自個兒說的,可別說我強迫你。」他緩緩把她拉上來,在她站妥後,使壞地把責任推給她。
她眉心止不住抽搐地問:「你還沒強迫我?」剛才是誰把她嚇得六神無主,並且讓她不由得把自己賣了的人?
「你知道嗎?」他樂開懷地親吻她嘟得老高的小嘴,「我真喜歡用這種方式和你談心。」能夠捉住人性弱點的感覺真好,他該常用這種方法和她多聊聊的。
談心個頭啦,她是以這種方式被他恐嚇的!
一被他拉上來就全身發抖的絳棠,聽了便推開他的笑臉負氣地轉身欲走,但他的下一句話,卻馬上把她的腳步給拖回來怔住。
「明日我就叫我娘去挑個黃道吉日。」他得趕在她還沒改變心意之前,先一步的把她給綁死不能反悔。
絳棠忽然覺得日月無光,「明日?」
「有意見嗎?」他扳扳兩掌,故意瞄了地上那些色池一眼。
她馬上搖頭,「沒有,一點也沒有。」可惡的男人,專挑她的弱點下手。
只是……他有他的張良計,她自然也有她的過牆梯。她只是答應了他而已,但他又沒有說她不能賴皮。
賴皮的方法是有很多種的。
「姐姐,你的頭髮……」
戀殊訥訥地看著更著一頭數不清顏色的發,而且臉色難看得無以復加的絳棠踏進房間,不曉得姐姐怎麼才跟聶青翼出去沒多久,回來就變成這副她差點認不出來的德行了。
「那傢伙染的。」絳棠火冒三丈地脫去一身也被聶青翼染得亂七八糟的衣裳,忿忿地找了件乾淨的衣裳換上。
戀殊同情萬分地撫著她的髮絲,「天哪,這洗得掉嗎?」
「洗不掉我就把它們全剪了。」絕不,她絕不要有這種丟人至極的頭髮,她要先去向染意遲告狀,然後跟染意遲要看看有沒有解色的法子。
「這怎麼可以……」才想反對她剪髮主意的戀殊,突地怔了怔,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你在做什麼?」
「準備逃家。」她用力的把家當給裝進包袱裡,順便轉頭向她吩咐:「你也快點把東西收拾收拾跟我走。」
戀殊訝然地掩唇大叫:「逃家?!」她不是要嫁人了嗎?
絳棠煩躁地揮著手,「別叫了,快收東西,咱們逃得愈遠愈好。」
她才不要再與那個骨子裡小奸小惡的男人扯上關係,她看破了,這門親事不結也罷,要是嫁給了他,誰知道她往後會過得有多淒慘難熬?
兩名躲在絳棠廂房外偷聽的男人,在收聽了裡頭傳來的對話後,一個是笑彎了腰,一個則是將懷有惡意的劍眉揚成兩座小山狀。
「怎麼辦?」步千歲涼涼地倚在窗邊,頻頻揉著笑得有點痛的肚子。「她不但是躲你躲得很厲害,現在就連親也不想結了、家也不想要了。」好有樂趣,他就知道來聶府看戲,比去做他家裡那些做也做不完的工作好玩多了。
聶青翼早想好了萬全的對策,「想逃沒關係,反正就先把她拐過來再說。」
「很難拐了。」步千歲撫著下頷,不看好地對他搖搖頭。
聶青翼當下就開始分配計劃,「你先去幫我打發掉那個小姨子,我再進去解決她。」
「要我打發她是可以,但今年的這批貨再多算我便宜一成。」步千歲懶懶地朝他伸出一掌,奸詐地在這個時候向他討好處。
「奸商。」聶青翼不甘不願地端他一腳,再把他給推至門前。
房裡的戀殊,手足無措地看著從沒發過那麼大火氣的絳棠,正翻箱倒櫃地把所有的東西拿出來,動作俐落地打理好一包又一包的行囊。
她心慌意亂地拉住絳棠,「姐姐,你千萬要三思而後行啊!」
「還需要什麼三思?」絳棠拉開她的手,氣憤地握緊了粉拳,「連想都不用想了,這地方根本就不能待!」
要是叫她嫁給那個混世大魔王的話,那乾脆直接給她一條繩子算了,留在這裡,就算不被他給整死,她也會活得很痛苦!
「可是……」已經對這個環境和人事建立起感情的戀殊,實在是很不願見這麼一樁看起來應是很美好的姻緣,就在她的氣頭上被她給毀了。
「逢小妹。」受命而來的步千歲輕敲了兩下門板,並且笑瞇瞇地站在門縫邊朝她招招手,以極小的音量輕聲地喚著她。
「步三爺?」見他那一反往常的樣子挺怪的,戀殊趁絳棠還在出氣似地整理行囊時偷偷走至門邊。
步千歲親切地朝她微笑,「有件事想與你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借你一點時間?」
「但我正在……」她一手指著身後火氣連天的絳棠。
「不要緊的,你姐姐就交給青翼,他會解決她的。」步千歲輕手輕腳地把她拉出來,並且推著她在廊上走著。
「走吧,我想他們有場只有未婚夫妻才能夠參加的密談,我們這種第三者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密談?」被勾起好奇心的戀殊感興趣地揚著眉。
「跟我來你就知道來龍去脈了。」步千歲等不及要把八卦說給她聽,帶著她愈走愈遠。
站在屋內,看著自己的髮色就氣得很想掉眼淚的絳棠,吸吸鼻子,在把最後一包行囊打包好後,問著身後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聽見聲音的妹妹。
「戀殊,東西你收好了沒?」怎麼她收個東西這麼安靜?
已經坐在房內蹺腳納涼,看著她的舉動看了許久的聶青翼,慢條斯理地應著絳棠。
「她有事去忙了。」他就知道女人都是反反覆覆不可靠的,要是沒跟在後頭盯著她,說不定她早就跑了。
一聽見他的聲音,絳棠動作極為緩慢地轉過身來,花容失色地看著那個坐在椅上,正對她笑得很刺眼可惡的惡魔。
「你怎麼會在這?」他居然來盯著她?這樣叫她要怎麼逃?
「我是來拿東西給你的。」聶青翼自身後拎出一隻繪染過的小布包,走至桌前將布包攤開,把裡頭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打算照計劃先把她給拐過來。
絳棠不感興趣地揚揚眉,「這是什麼?」
「用染絲的原料紅花所做成的胭脂、面脂、香澤、香粉。」老娘說過,女人最是愛美了,而這些由他親手提煉的玩意,更是金陵城女人們求之不得的珍品,相信她一定會喜歡才是。
「然後呢?」她兩手環著胸,等著看他還想說什麼。
「然後是用來討好你並且贖罪的。」她的反應似乎有點出乎他的預估。
「我不需要。」把她弄成這樣再拿點東西來,就想跟她和解?作夢,她才不會原諒他!
「可是……」聶青翼並不感受挫,反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唇瓣,「我一直都很想試試什麼叫點絳唇。」
絳棠又陷入十里迷霧中,「點絳唇?」他們是溝通不良嗎?怎麼他說的話她老是聽不太懂?
聶青翼也不解釋,逕自打開桌上那些他所帶來的脂粉,再一手將她拉進胸前轉了個身,讓她只能靠在桌邊,被他因在懷裡動彈不得。
「放開我……」還來不及走避,絳棠的聲音就消失在他的動作裡。
她怔怔地睜大了杏眸,看著他的一雙巧手,開始在她的臉上仔細裝扮了起來。
絲綢制的上好粉撲,沾著香氣襲人細密柔致的香粉,巧巧拍上她的面頰,像被春風拂過一般,是那麼地輕款有致,花兒的香味,悄悄溜進她鼻梢,那份屬於他專有的感覺,他常帶給她的瑰麗漫天的百花印象,又籠罩住了她。
他手執著繪眉的墨筆,款款地劃過她煙黛的眉,顏色濃了,他以小指輕盈地為她暈淡;淺了,他托起她小巧的下頷,再仔細的順著她的眉描畫。紛紛擾擾的氣息,不斷地盤旋在他們兩人之間,四下突然變得甚是寂靜,徒留的,只有他所給她的觸感和靠得那麼近的體溫。
看他又把色澤紅艷的服脂自盒裡勾了一杓,然後在他寬厚的大掌上,以指細細調勻,再以食指指尖輕勾出一抹,緩緩滑過她的唇瓣,在她的唇上染上了色澤後,指尖刻意地停留在她的唇上輕點,那挑撥撩動的感覺,直從她的唇上竄進她的心梢。
當他挑放的眼神看進她眼底時,她霎時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他在誘惑她。
絳棠的呼吸變得紊亂不安,再也無法把才纔的一切視為無物,不擱在心坎上。
為什麼她總是輕易的就迷惑在他所帶給她的顏色裡,放不開,走不出來?
聶青翼托著她的臉龐,回首看她,「這樣,不是很美嗎?」
「不必奉承我了。我的美只是我的外表,你我都知道我真正的樣子是什麼。」她深吸了口氣,揮去所有的迷思,正色地對他道:「你若是不想娶就說一聲,反正本姑娘也不想嫁。」
他定定的開口,「我想娶。」
絳棠不解地迎上他的眼瞳。就連染意遲也說過了,他最是討厭虛偽作假的女人,他也清楚的知道她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既是如此,他為何又想娶?
「你不能因我而改變嗎?」他只是用一種奇異的語調問著她,聲音裡泛著濃烈的期待。
「我……」
她無法回答,因為,在目前她的心一日多變的這個時候,她也無法掌控未來的方向。她可以因為他的一個捉弄,而氣火上老半天,也可以因為他的一個貼心的小舉動,又把那份感覺留在心底揣想不已。
就連她也捉不住自己了,這要她怎麼改變?而且,他是希望她變成他所要的模樣嗎?為什麼是她來將就他,而不是他來遷就她?
她有種放不下自尊的衝動,但他那雙這般看著她的眼陣,又讓她不忍將心底的衝動去實踐,無法啟口。
聶青翼朝她俯下身子,在她的唇瓣間印上了暖暖的一吻,並輕聲地耳語:「這個,就是我所說的點絳唇。」
撫著猶有暖意的唇,絳棠有些明瞭他先前說那些話的用意,同時也漾紅了臉蛋。
「姻緣天定。該我的,就是我的。」他挪開她撫唇的纖指,捉來他的唇邊輕吻。「即使你逃,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找回身邊來,就算追逐你需要花上我今生所有的時間,我也不在乎。」
絳棠飛快地收回燙熱的指尖,「為何非娶我不可?」
「我說過,你是我要愛一輩子的人。」他一如當初地向她重複,氣定神閒地笑了。
愛一輩子?這世上真有這種愛嗎?
絳棠怔怔的發愣,對於他的話,有些嚮往、有些迷惘,那種將要束縛她一輩子的愛戀,令她遲遲無法應聲。
「老實說。」見她一直在發呆,聶青翼忽地轉了轉眼眸,對她笑得很惡質,「從很久前,我就很想告訴你一件事了。」
「什麼事?」他那變臉的速度,她有些跟不上。
他不客氣地將一掌覆上她的胸部,在她杏眸圓瞪時,徐徐緩緩地說出他一直很在意的大事。
「為了我的幸福著想,就算你不愛喝水,但你該多喝點我娘堡的湯,真的,很有效的。」太扁了,這實在是很難叫他感到滿足。
最恨人家說她胸部扁的絳棠,再度氣岔地與他徹底卯上。
「聶、青、翼!」她又扯開了嗓子,「咱們的梁子結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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