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監視數日的段凌波,在恢復上朝後,一到宮門大殿外,便將無官職不得進入廟堂的柳仲給甩在外頭,無視似印的禁令,硬是在宮裡頭瞎混了一整天。
剛在工部辦完事就接到命令的雲掠空,將整座皇宮的上上下下全都找過一回後,終於在太和殿外的花園最偏僻處,找到了那個躲在花叢問正在偷香竊玉的段凌波。
他在段凌波與欲吻上懷中女人的小嘴前,淡淡地出聲,「抱歉,打擾了你的興致。」
老早就聽到腳步聲的段凌波,不慌不忙地托起躲在他胸膛裡的女人的臉,「卿卿,你先回去吧。」
「可是他……」被人撞見好事的美麗女子,驚惶失措地看著雲掠空。
「沒事的。段凌波輕聲安撫著她,並且將她推向花園裡的密徑。
雲掠空冷淡地看著那名女子離去的身影,「剛剛那個女人不是太子的妃子之一嗎?」
「她是太子眼前當紅的寵妾。」段凌波邊拍著身上的落花和草屑,邊補述他沒說到的部分。
雲掠空挑高了眉,「你敢沾太子的女人?」這小子婚後怎麼還是死性不改?就連在皇帝的地盤上,他也敢亂動皇帝兒子的女人。
「你沒聽過別人的東西總是比較好嗎?」是別人的又怎麼樣?只要有利用價值,就算是皇帝的女人,他拐也會將她拐到手。
「你這回犧牲色相又套到什麼情報了?」雲掠空太過明瞭這個很會善用自身資源的死黨,老是和女人牽扯不清的理由是為何,因此也早習慣了他這種行為。
段凌波搓著下巴沉思,「聽說司馬相國和太子好像對嘯王黨做了什麼手腳。」他有好一陣子沒留意司馬相國了,沒想到那個老傢伙又不安分,又扯起他們嘯王黨的後腳來,但就不知這回那個老傢伙又是暗中做了什麼。
「難得你曾在外頭偷腥。」雲掠空坐在花園問的涼椅上淡淡地問:「怎麼,你家不能摸魚了嗎?」他不是常把女人帶回家的嗎?怎麼反常了?
一想到那個把他看得緊緊,而且讓他摸魚摸得很有罪惡感的似印,段凌波就覺得頭痛萬分。
「我家半條魚也沒了。」都怪那個女人,害他得冒風險在人家的地盤上找女人,而且對女人的態度愈來愈不專業,明明懷裡抱著別的女人,心底卻老想著她。
雲掠空不怎麼同情地看著他那張郁卒的臭臉,「怎麼說?」
「我家有只揚言要閹了我的潑貓,你說我還能在家裡偷腥嗎?」段凌波哀歎不已地搖著頭,「別提這個了,你找我做什麼?」
雲掠空的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幫人傳話。」
那個他一看到就討厭並且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戰堯修。
居然跑去工部找他,並且要他得火速來找段凌波,讓他不得不趕快來向這個死到臨頭都不知的段凌波報訊。
「貞觀呢?」段凌波東張西望地找著常和雲掠空湊在一塊兒的封貞觀,「他沒和你一塊兒來?」
「你不必再三天兩頭的擔心貞觀會找你報仇。」雲掠空一把按住他的肩頭,以免他忙著落跑,「貞觀說,他往後不會再追殺你。」這個和封貞觀結過仇的段凌波,每次一想到封貞觀,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掉頭落跑。
段凌波訝異地怪叫,「那個小氣鬼會不記仇?」都已被封貞觀那個小氣鬼追殺十年了,而他現在居然改口說種話?
雲掠空朝他擺擺手,「他說反正你都已經踩到地獄邊緣了,殺不殺你,這事不重要。」
「我踩到什麼地獄邊緣?」
「娶了個美媳婦,開心嗎?」雲掠空語帶保留地問。
段凌波沒好氣地抬著眼,「你說呢?」娶到那個令他想碰又不能碰的女人,他的日子不要過得很水深火熱就很好了。
「你這八面玲瓏的花花大貓也有擺不平的女人?」他往情場上戰敗?這世上有抗拒得了他的女人出現了?
段凌波自信十足地握緊了拳,「我只是暫時性的失利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擺平她。」
「還記得你要找的那塊地玉嗎?」雲掠空神色複雜她:
著他,「告訴你一個消息,戰堯修說,你家那只潑貓的身上有你要找的地玉。」
段凌波訝愕地回過頭,臉上寫滿了驚喜,「地玉在她身上?」
「嗯。」雲掠空的聲音卻顯得悶悶的。
枝頭上的黃茸,嘹亮地唱著闋闋清歌,輕跳朗快的音韻,彷彿撥開了段凌波心頭上那片沉重濃厚的烏雲,為著這名似在十里迷霧裡頭遠行已久的人,帶來了絲絲明亮的光芒。
原來,他的心,就在她的身上?他低首看著胸前所佩戴的天玉,驀地想起這塊王的傳說。
八卦玉,姻緣玉。這些玉,是一塊塊女蝸補天遺留下來的情石,而他們,則是被四散別離的情人……
他終於明白了那場杏花雨裡的情悸所為何來,也明白了,為什麼自從見過她後,其他的女人就再也無法進入他的眼底心底。那些曾經被他硬生生壓抑下來,屬於春天坐秘密的情事,此刻就像種不濃不淡清麗似水的喜悅,像條溪流般地潺潺流過他的心頭,莫名地滋潤了他乾涸已久的心靈。
就是她了,他命中所要尋找所需要的人,就是她。
段凌波簡直掩不住內心的喜悅,「太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此一來,他不但可以對戰堯修交差,還可以不再掩飾他的內心.正大光明地愛她。
「戰堯修還要我轉告你一句話。」雲掠空的臉上卻找不出一絲絲歡欣的神情。
「什麼話?」笑意滿面的段凌波,不解地看著他那似悲又似是同情的眼眸。
雲掠空探吐出一口氣,「他要楚似印的一雙手。」
段凌波的笑容霎然止住,眼瞳止不住地張大。
「而你,必須負責將那雙手砍下來。雲掠空閉上眼,將戰堯修的命令源源本本地傳達給他。
恍恍悠悠的風聲,吹進他的耳裡,吹散了枝頭上的黃鶯,落了一地的春花,隨風片片凋零,層層的黑雲直朝他的心頭壓過來、壓過來……無處躲藏的沉痛,朝他慢天蓋下。
再也看不見一絲爛漫的春光。
有一刻,段凌波什麼也聽不清,或者,他不願聽清。冷汗爭先恐後地順著他的額際滑下,他的心房劇烈地跳動。
他語氣極不穩地啟口,「你說什麼?」
「看來。你似乎還不清楚你娶了什麼人。」雲掠空睜開眼定定的凝視著他,「她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歷,你知道嗎?」
「她是初曉郡主,皇上親賜給我的妻。而且他的這個妻,還是戰堯修指定要他娶的。
雲掠空輕輕搖首,「你少說了一句。」
「哪句?」
「她還是太子黨的人,司馬相國一手調教出來的義女。」雲掠空徐徐爆出剛得來的內幕,「她奉司馬相國之命來暗殺你。」
她是……刺客?
與似印相處的情景,片段片段地掠過段凌波的腦海。
他能記住的不多,他只記得,她在新婚之夜時的莫名淚,她常掛在嘴邊千吁萬囑不要他靠近她,她說過,如果他想活著,那就不要碰她……
不,他一點也不信,那個在乎他性命安危的似印,怎可能會是司馬櫃國派來的刺客?他不信,那個為他落淚的似印、拚命不讓他中毒的似印,會是要取他性命的人?可是另外一個記憶卻從他的腦海中跳了出來,在似印手腕上的那個淡淡杏花印記,那個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的印記,正是司馬相國府的印記。
「太子聽從司馬相國的建議,以聯姻的方式,派她這個間諜來探嘯王黨的底細,所以他才會往皇上的面前為你說媒,要皇上做主將她嫁給你。」雲掠空更進一步地傳達戰堯修要他做的事,「為了避免司馬相國的羽翼會因此而愈來愈豐碩,也避免嘯王黨會因此而佔下風,戰堯修要你殺了她。」
一種撕絞的疼痛自段凌波的胸口蔓延開來,像被剖開了心般地疼,似印的喜、笑、怒、憤種種面容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的面前飄忽而過,他緊扯著胸前所佩戴的天玉,感覺這塊玉彷彿碎成片片,再也不能拼湊齊全。
殺了她?殺了那個杏花慢飛裡的亭亭女子?那個擁有他另外半顆心的女子?那個讓他想緊擁在懷裡的妻?
倘若,他如同往常一般聽從戰堯修的命令殺了她呢?他這顆已經空曠了二十年的心還剩下些什麼?而他那因似印而溫暖起來的情意,又將擱到哪兒去?
莫非.他今生今世都只能做個失心人?
他感覺地面似是裂開了一個大洞,正震震地塌陷中,讓他跌進深幽無底的深淵裡,再也無法爬起。
已經許久不會被點燃心火的段凌波,腦中一片昏眩,猶不及思索心中那龐大而紊亂的傷痛,熊熊的忿意即迅速取代了理智,似火般地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不問原由、不經同意地取代了一切。
「為何……」他緊咬著牙,「要我殺她?」
「凌彼?」看到段凌彼的眼眶都怒紅了,而且他那種變臉的跡象也都一一冒了出來,雲掠空下意識地坐遠了些,免得等他發作起來就跑不掉。
段凌波用力地拍著胸口咆哮,「為何要我做個剖心之人?」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事事為戰堯修做盡,但他就是不能殺妻殺心,他不能謀殺他等待了近乎二十年的那名女子!
「慢著……」雲掠空不安地舉起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踩到這頭睡獅子的哪個禁忌。
段凌波突然爆怒起來,像頭出閘的獅子,凶狠地一掌拍碎面前的石桌,洶湧如濤的掌勁毀滅性地夷平四周的花草樹林,雖有先見之明退得老遠的雲掠空,都還是躲不掉一波波直掃而來的掌風。只好運勁使出火雲掌來抵擋那個發作起來就六親不認的火爆獅子。
佩掛在段凌波腰際的伏義劍,似在回應主人的呼喚般迅即出銷,流光似用的銀彩環繞在他的身邊,四處尋找著祭血的敵人。
知道大事不妙的雲掠空,在閃躲之際。猛地想起了段凌波以前發起火來就失去神智時,總愛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劍,出鞘的話就必定殺盡,不然則不輕易出鞘……
「凌波,等等!雲掠空忙上前赤掌握住他的劍,在他的耳邊大吼,「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掠空,你快看清楚!」
渾身熱血沸騰的段凌波,在朦朧中恍恍地聽見他的聲音,但他的雙目刺痛,看不清他到底是敵還是友,依舊想舉劍劈殺,令無可奈何且不想在皇宮中生事的雲掠空,不得不近身一掌襲向他的心窩,並看他顛顛倒倒地退了幾步。
嘔出數縷血絲的段凌波,在嘗到口中自己血腥味後,神智瞬地被拉回,迷茫地眨了眨眼,「掠空?」
雲掠空喘著氣,「你消火了沒有?」每次都這樣,平時就像只懶洋洋的睡獅,對人總是嘻皮笑臉極少動怒,可是若真正惹毛他,他就變臉變人,不但沒啥理智還四處亂咬人。
「我……」段凌波撫著胸口,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如此勃然大怒。
「什麼都不要想,只要照著戰堯修的話去做,不要和你自己以及其他人過不去。」雲掠空看他清醒了大半,於是踱回他的身邊幫他收劍回鞘,並且在他耳邊語重心長的叮嚀。
「明知地玉在似印身上,戰堯修怎還要殺她?」段凌波氣得肩頭頻頻抖索,」他不想完成八陣圖了嗎?沒有她,誰來放上最後一塊玉?」
「戰堯修說,他只需要楚似印的雙手放玉,並不需要她活著。」雲掠空一掌放在他的肩頭上,暗暗施上內勁試著把他給鎮住。
段凌波振聲大吼,「失了一雙手,她還能做人嗎?」
「所以戰堯修才要你殺她。」雲掠空忍不住別過臉,「這二十年來,你雖然對戰堯修忠誠無比,但戰堯修仍是要看你的忠心。」
他淒吟地笑,「殺妻來證明我的忠誠?」這二十年來,他做的還不夠多嗎?為何那個男人要這麼待他,就連一顆心也不留給他?
雲掠空自袖中抽出一柄親自打造好的精緻短刀,將刀塞進他的掌心裡。「你若要證明你的忠誠,就在立春那日砍下戰堯修所要的那雙手。」
段凌波無言地看著那柄刀,在刀影中,憤怒和傷心全都沉澱了下來,他看見了自己那雙彷惶不定的眼眸,也看見了他那顆陷入兩難的心。
雲掠空斜睨著他,「這回,你要你的心,還是要聽從主子的命令?」每回只要戰堯修下令,他總是會不計一切地達成任務,但這回,就不知他會怎麼選。
段凌波黯然地問:「貞觀所說的地獄,指的就這個?」這不是地獄,這比深陷暗黑無浮屠的地獄還要殘冷,這是心的煉獄。
「我已經把話帶到了。」雲掠空重重拍著他的肩,「立春之前,你可要好好考慮。」
天色漸暗,蟲鳴卿卿,看著天際的雲朵由絆紅逐漸轉為妖異的藍紫,段凌波彷彿看見了一縷縷遊魂在他的四周急急竄搖,喧囂嘩噪地呼嘯而過,而能拯救他的光明再度遠去,又將他留在黑暗裡,留下他這抹無處可去、無處可從的孤魂。
不知獨自在這兒站了多久,濃重的夜色帶來了一輪似鉤的銀白細月,晚風喧騰而起,捲起一地的落花,也將他的神智吹醒。
段凌波低首望著手中森冷的短刀,瞇細了眼把心一橫,驀地舉刀劃向空中,朵朵被吹落的杏-花迅即在空中一分為二,凋零落散。
☆ ☆ ☆
似印睡得很不安穩。
夢裡,段凌波的身影在一個又一個女人之間飄來蕩去,夢裡的他,眼眸閃閃晶亮,可是他的眼神卻很不安定,倒像個四處流浪的孤影,他連笑也顯得不真,像是數了張面具般地來面對眾人,用虛假的笑意來面對每一名女子,每一個靠近他的艷容……
她看不清楚他真正的樣貌,不知他是否真的笑得很開心,或者,他整個人都是一張極好的面具,被他用來欺惑世人,偽裝自己。看著他的那雙眼,她為他感到孤寂,她好想揭開那張面具,好好地看看他,看他那雙不說話的眼眸裡,究竟藏了些什麼。
清冷的夜風將窗外的樹葉吹得悉窣作響,夜色暗制而來,一股幽風吹開了縷縷紗帳,冷意徐徐坲上她的臉龐,催促著她自迷夢中醒來。
似印循著冷意幽幽睜開眼,一抹人影在她面前遮去了燭光,看不清來者是誰也察覺不出氣息,像抹幽魂似的靜默。
她防備地移動,起身偏過那抹影子,在燭光下看清了來者,赫然發現那個方纔還在她夢裡的段凌波,此刻就近坐在她的身邊,默然無語地執起她的雙手,看得十分專注。
無窮無盡的掙扎在段凌波的心底翻騰著,猶豫輾轉地在他腦海裡蕩漾。
紅融融的燭光下,似印的小手顯得格外潔白柔細,似是白玉細雕而成般地滑嫩美麗,在那上頭,深深淺淺的紋理畫過她的掌心,就像是一條條細緻的紅色絲線,靜臥在她的掌心上,也同時絲絲卷緒地纏繞在他的心頭,織成一張網,四面八方地包圍著他尋不著出路的心。
這雙放心停擱在他掌心裡的小手,他怎捨得將它們砍下?雲掠空的每一句話,此刻徘徊在他的腦裡揮之不去,每一句,他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她是名來殺他的刺客,雖然他不願相信,可是他所派出的人探來的消息,都說明了她是出自相國府的人,如雲掠空所說是司馬相國的義女,奉命嫁給他並取他性命,他即使再不願,仍得接受這個事實。
那柄藏在他袖中的短刀,輕輕涼涼地貼在他的皮膚上,像是在提醒他該是動手的時刻了,可是他好想再多看她一眼,好把她細細地鐫刻在腦海裡,以防她會在他的回憶裡消失無蹤。
他只能告訴自己,他也和她一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好屬下,盡責,忠誠,對於戰堯修的命令從不質疑,從不背棄,他總相信戰堯修所下的每個命令都有著他的道理,他不需考慮不需思考,只要照著去做就行了。是啊,他只要像往常一樣遵行命令就行了,只笑輕輕一掌,她就會像那些凋落的花朵,無聲,安靜地掉落,枯萎,死去,只要他狠下心來……
心?他還有心嗎?在他胸膛裡,一直以來不是都只有半顆心而已嗎?這二十年來,就算沒有她,他不仍活得好好的?就算沒有情,沒有愛,他的世界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還需要猶豫什麼呢?站在敵我分明的立場上,他根本就不需要考慮的,他只要拋棄了一切不去想不去看,在麻醉了自己後,麻木的動手去做就成了。
燈影下,靜看著他且不明所以的似印,發現他飄忽不定的眸子,視現逐漸集中在她的身上,而他的眼神也突地變得森冷,陣陣寒意襲來,令她忍不住打顫。
「段凌波?」她瑟縮著肩,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那肅般的眼眸。
他的手緩緩爬至她光潔的額際上,對準她的天靈,打算快速地,無痛地一掌擊斃她時,在她那似水的眸子裡,他看見自己倒映在她眼眸中的淒楚面容,頓時,一種嚙人心肺的感覺又回來糾擾著他,錢撕萬扯的,令他有如失掉了心般地創痛,擱在她額上的掌心,彷彿遇熱燙著了般,逼得他不得不猛然抽回手。
誰說把心硬生生的割去很容易?殺她,比殺他自己還要痛苦,他必須費盡千辛萬苦用盡力氣,才有辦法把自己扯裂的心拾回。
豆大的汗珠紛紛滲出他的額際,心跳急如擂鼓,轟哄然地在他的耳邊驟響有如萬馬奔騰。他緊閉著眼,思緒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無處可攀附,無處可棲,不知該如何下手,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
「怎麼?」似印擔憂地撫去他額上的汗,「你還好吧?」
她從來不曾看過他這副模樣,他是發生了什麼事?
輕柔的指觸像春風似地撫過他的額際,驅走了他一身的寒冷,帶來了陣陣溫暖。段凌波深細口氣,緩緩地睜開眼,低首看進似印那一瞬也不瞬看著他的關懷眼眸。他不禁百感叢生,尤其是愧疚感和罪惡感,更是將他煎熬得難受,因為,他差點就做了個殺妻之人,他竟然為了自己的主子,想傷害用這樣一雙眼神看著他的人。
段凌波貪婪地看著她,雲掠空的話語漸漸消逝在他的腦海裡,他不知不覺地忘卻了敵我,忘卻了主僕命令,忘了他不從的話將會有什麼下場,他只能記住此時此刻,這張讓他日思夜念的容顏。
生命太脆弱,愛情太脆弱,只要稍稍一放手,這兩者就會輕易錯過,但他都想緊握,他想要緊握這兩者不去取捨,因為他知道,要是他違心照令而行的話,他這一生都將會活在懊惱之中。
「你病了嗎?」似印感覺他額間冰涼涼的,眼神也不對勁,「要不要我去找大夫來?」
「不必。」他哽澀低啞的出聲,眼眸流連在她那張為他操心的臉龐上。
似印輕蹙著細眉,「可是你……」
「我沒事。」段凌波伸出一指輕按在她的唇上,將她暖融融的身軀壓進他冰冷的懷裡。
「不要……」感覺快被他的力道揉碎的似印,不安地推拒著他的擁抱。
「一會兒就好。」段凌波埋首在她的發間喃喃低語,「讓我這樣一會兒就好。」
似印僅在他的懷裡,想起了方纔的事,想起了夢中他那雙眼眸中流動著的淒涼,一如他這冷冷的懷抱般,令人忍不住想傳遞些溫暖給他。下意識地,她展開雙臂擁抱著他,雙手在他那寬闊的背脊上輕緩有律地撫著,希望能為他帶來些溫暖,不讓他的懷抱再那麼地冰涼。
嗅著她的髮香、感覺著她那溫柔的拍撫,段凌波緊閉上眼,再度在心底深慶他沒真的那麼做。
她是敵也好,不是也罷,再怎麼說,她都是將一生交至他手上的妻,他怎能對他下手?更何況,她明明是被派來殺他的刺客,可是她非但遲遲不動手,還小心地防備著他會誤觸她身上的毒,這不禁讓他揣想著她的心思,她到底明不明白不殺他的話,她將會有何下場?以司馬相國的作風她若是沒完成任務,她將連自身的安全都堪慮……
他不禁為她感到擔憂,她究竟在顧忌些什麼,是因為他嗎?她的不動手,也是因為他嗎?他可不可以貪婪的以為,她是和他一樣,因為目標是對方所以才不忍殺之?
他可不可以,偷偷的在心底暗想,她的情絲也和他的一樣那麼地長,長到了寧願以另一種態度來對待對方、保護對方,將自己換上了一道假面,用力將真心壓在心底深處悄悄眷顧深戀?
聆聽著他紊亂的心跳,似印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那個夢太過深刻,讓她無法就這樣對他置之不理。
自嫁他以來,她看過他許多模樣,可就沒看過他這麼失落淒涼的樣子,這讓她好不忍。
看他一徑地擁著她不發一語,似印忍不住想幫他走出來。
她在他的懷中仰起頭,刻意板著小臉,「我聽柳仲說你把他甩在宮外,而後獨自在宮裡瞎混了一整日,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找那些野貓了?」
段凌波因她的話怔愣了一會兒,瞬間心底的千頭萬緒都被她的話語衝散,什麼憂慮哀愁、難以取捨都不復見蹤跡,改由滿滿的笑意取而代之。
他笑不可抑地擁緊懷裡這個愛吃醋的女人,「今天我想找我養的家貓。」
似印愣皺著眉,「家貓?」他換口味了?
「你。」段凌波輕點著她的悄鼻,寵溺的眼眸無法自她的小臉移開。
「你想做什麼?」理智飛快地回到她的腦海裡,在他那異樣的眼神下,似印忙不送地與他拉開距離。
「冷落了你這麼久,我總要彌補你一下。」段凌波挑逗地在她耳邊說著,邊說邊舔她那小巧的耳垂。
在他的舔吻下,陣陣戰慄的悸動瞬間傳遍她的全身,令她紅著臉七手八腳地想將這個把她當成鮮魚來舔食的大貓男人給推開。
「乖,別躲,讓我親一口。」段凌波將她勾回懷裡,抬起她柔美的下領輕聲地誘哄。
「我說過……」似印才要開口反對,一個來不及阻止的熱吻便印上她的唇。
似印登時怔住,睜大了眼愣愣地看著他那近在面前的臉龐。
甜甜的杏花香味自段凌波的唇中慢了開來,段凌波刻意品嚐著那屬於傾國之吻、百次毒的味道,同時也將她一同拉進那個讓人掙扎不了的地獄裡,要她陪他走一遭,不讓她一人獨行。
「為什麼這麼做?」似印木然地推開他,眼中蓄滿了晶瑩的淚。
段凌波捧著她的臉龐,與她額抵著額、臉頰與她摩掌著,感覺她的淚流至他的臉上,溫熱熱的,令他溫暖了起來,不會有過的強烈歸屬感,讓他捨不得放開她。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不要碰我?」似印啜泣地拍打著他的胸膛,「你為什麼就是不聽我的話?」
因為他的一吻,毒性已經開始在他的體內蔓延,她所有想保住他性命的心血,也全都因此而忖諸流水、前功盡棄。她千防萬防就是防著這一天,可是他就偏偏不肯聽她的勵、不理會她的警告,這樣一來,他還有多久可活?她不敢想,她甚至不敢想像他毒發身亡時的情景。
段凌波任她捶打,「我沒辦法答應你。」
「你會後悔的……」哭打到後來,又倦又悲的似印緊捉著他的衣襟,靠在他的胸前,將淚流進他的胸坎裡。
段凌波只是抬起她的臉龐,緩緩地在她唇上印下安撫的一吻,無言地拭著她的淚。
似印埋怨地望著他,而他的眼神卻是出奇的平和寧靜,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般,這讓她更是淚不可抑,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做錯,可是就要因此將生命葬送在她的手裡。
「這次為何不再阻止我吻你?」段凌波在她的唇上淡淡地問,看她眼睫中的淚水逐漸乾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她抱憾地閉上眼,「來不及了……」
段凌波將她摟至懷裡,深深地感覺她的心跳,她跳動的心律和他的是那麼地一一致,都是那麼地傷心。
他輕輕拍撫著她,抬首看向遠處,「這世上有很多事,其實在它還未開始前,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很清楚,在杏花雨間初次見她到、,就已經注定了他們兩人往後將走的道路,往後,他們都將只是兩個因為背叛而沒有退路的人。
☆ ☆ ☆
是段凌波變了,還是她自己太過敏感?
這陣子,似印總覺得段凌波在那晚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不但性子捉摸不定,整個人也愈變愈怪。
以往總愛在外頭偷腥採花的段凌波,也不知是怎麼了,近來不但不再有女人偷偷摸摸溜進府裡找他,他也變得很安分,一下了朝就乖乖地待在府裡不出門拈花惹草。
可是……世上哪隻貓兒不偷腥?這種享受慣了軟玉溫香的漁色男子,怎麼可能會安分守己的待在她的身邊?
說到安分守己……這詞似乎也不適用在他身上,因為他雖然對外頭的女人非常安分守己,可是對她就不同了因為他似乎已放棄對外發展的念頭,改而全面性的對內發展,把目標指向她來了。
這日午後,段府裡所有的下人們,又一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走出房門就開始糾糾纏纏的男女主人身上。
「把手放開來。」似印用力辦開那雙又不規矩溜上她腰間的大掌。
「別老是舔我。」她又縮著肩頭,想閃避耳間陣陣火熱的舔吻。
似印終於忍無可忍地怒吼,」不要一直跟著我!」這男人是貓啊?整天老是在她的身邊跟上跟下磨磨蹭蹭,轉來轉去的怎麼也趕不走。
「不跟著你我要跟誰?」纏似印纏上了癮的段凌波,傾身在她耳邊壞壞地問:「別的女人嗎?」
似印馬上揚起拳頭警告「你敢?」
「我當然不敢。」段凌波笑意滿面地將她攬進懷裡,嘖嘖有聲地親吻著她的粉頰。
「你……」當院裡所有忙碌的下人全都冽笑著嘴向他們行以注目禮時,似印紅雲滿面地提醒他,「克制點,下人們都在看。」
段凌波一點也不介意,「他們會很願意看到這種場面。」
似印推抵著他的胸膛,「放手……不要和我拉拉扯祉的。」他的臉皮厚,她的臉皮薄,她才不要和他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種曖昧的事來。
「不拉扯那來糾纏好了。」段凌波也很好說話,兩手一鬆、改抱著她直躲到院裡的杏花林裡。
「段凌……」似印兩腳才一沾地,就馬上被他推倒在柔軟的草皮上,聲音迅即消失在他印上來的吻裡。
這種帶著甜蜜和害怕的吻,總讓她心驚膽跳的,她永遠也沒有辦法適應他吻裡會讓她失去神智的柔情,因為在那柔情的背後,她看見了正在等待著他的死神,可是他的吻是那麼地誘人、醉人,讓她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就這樣把那些憂慮和惶怕都拋諸腦後,只記今朝。
可是有種永不落實、輕易陷落的感覺,也同時徘徊在她的腦海中。
在他的吻裡,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軟弱,如此輕易被佔據,她的心,不再安分地留在她的心房裡,時而出走流浪;流浪到這個喜歡膩著她的男人身上地若是不出聲召喚,她的心便停留在他的身上不願回來,她從不知自己是那麼地不克自持,那麼地容易受誘受惑。
「呃……」柳仲掩著紅透的臉,自樹後悄悄採出頭來,「大人?」看來,他好像來得很不是時候。
「我在忙。」段凌波邊啃咬著似印白玉般的頸項,邊揮手驅趕這名不速之客。
柳仲用力地咳了咳,「可以……請你等一下再忙嗎?」
「有屁快放,沒事快滾。」段凌波絲毫不顧似印的反對,在她的纖頸上吻印出朵朵吻痕後,才漫不經心地再朝柳仲扔出一句。
「我……可不可以借一下夫人說幾句悄悄話?」愈看臉愈紅,可是又不能不通報的柳仲,想要找的人並不是忙碌的段凌波,而是怕懷中被人忙碌著的似印。
「可以!」似印使勁她推開段凌波的臉龐,大聲地向柳仲應著。
「不借!」段凌波兩手緊摟住她的腰肢,馬上對那個想和他搶人的柳仲打回票。
「你這隻貓……」似印又羞又惱地在他懷中掙扎者,「不要纏著我!」
段凌波冷冷她瞪視那個壞了他好事的柳仲,「你要是再不滾就準備回鄉下老家吃自己!」
想要保住飯碗的柳仲腳跟一轉,馬上走人。指著已經站了很久的秋焰夫人,「夫人,又有女人挖牆鑽進來找大人了。」
「去告訴那個女人,叫她滾。」段凌波在似印的醋勁還未發作前,就先一步出聲驅逐那名也想來壞他好事的女人。
「什——麼?」不只是似印和柳仲,就連站在遠處的秋焰夫人和招呼著她的桃孟及杏季都一塊兒張大了嘴訝愕地大叫。
「看樣子,你們好像都不太能接受。」段凌波搔搔發,「好吧,那就改個較委婉一點的說法。」也許是他平常作假作得大成功了,所以今日一露出本性來,才會嚇壞了這票人。
似印不可思議她看向他,「什麼說法?」這個花心大蘿蔔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
「告訴那個女人,說我很抱歉,我必須對我的卿卿愛妻從一而終,從今以後我不再消受她們過多的芳心,以上。」
段凌波火速地把話說完,隨後又挨在呆愣的以印頸間嘗著她美妙的滋味。
桃孟懷疑的兩眉挑得高高的,「卿卿愛妻?」
「從一而終?」杏季直掏著雙耳,以為產生了聽誤。
柳仲忙不迭地朝其他的下人揮著手,「來人哪,快去請大夫來!」
「凌波!」秋焰夫人難堪地漲紅了一張臉,「你趕我走?」
「你沒看見我們在做什麼嗎?」段凌波煩躁地揮著手,「識相的就別打擾了我們夫妻的恩愛好事,哪邊涼快哪邊去。」
「你……」秋焰夫人在所有人紛紛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時,氣得頻頻跺腳。
忙得不可開交的段凌波突然又回過頭來,「對了,拜託你要走時別走我家大門,哪鑽進來的就請你從哪鑽出去,我還要顧及我愛妻的顏面,多謝。」
又羞又憤的秋焰夫人,馬上掩著臉,抽噎啜泣地離開這塊傷心地。
似印怔怔地看著她哭泣離去的背影,難以想像段凌波這個大眾情人居然會這麼對待女人。
打發了干擾他的人後,段凌波好整以暇地摟緊似印的腰肢,一手抬起她嬌俏的臉蛋,才想再好好吻她一番,卻發現她的兩眼根本就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不滿地輕啄著她的芳唇抱怨,「愛妻,你很不專心喔。」
「她……」似印吶吶地指著遠方,「她在哭……」
段凌波朗眉微挑.一臉的不以為然和不屑,「我會偷笑就行了,誰有空管她哭不哭?」不必再裝著笑臉,和那種又要人哄又要人騙的女人周旋,他不放鞭炮大肆慶祝就很好了。
「你怎麼變了性子?」她不能適應地聽著他的話,簡直不敢相信她在他臉上所看見的憎厭表情。
「為了你,再有幾個女人敢鑽進我家來,我還是會一個個叫她們滾。」段凌波又笑意盈然地棒起她的臉龐,「來,親一個。」
似印一手掩往他的唇,一手撫上他的額,「你到底是哪兒病了?」他一定是病了,不然他怎麼會對那女人一臉不屑的樣子?
「我沒病。」他拉下她的手,正經八百地否認。
「那你……」沒病?沒病的話他怎麼會連風流的性子都變了?還親自推掉主動送上門來的女人?
他不正經地朝她冽齒而笑,「春天到了,我這只風流大騷貓在對你發情。」
「發情?」似印愈聽愈迷糊。
「要不要我叫春叫幾聲來給你聽聽?」他朝她眨眨眼,討好他挨在她的耳邊徐緩輕舔。
「我不要留在這裡陪你這瘋子發瘋!」似印瞬間紅透小臉,急著與他拉開距離。
低低長長的貓叫聲馬上自她的身後傳來,「瞄嗚……」
「你這只瘋貓……」似印趕緊回過身摀住他的嘴,井朝那三個早就看呆的男人們吩咐,「桃孟、杏季,你們兩個快去找大夫來,柳仲,你去幫大人請假幾天告病不上朝!」
三個被似印叫回魂的男人們.連忙照著她的吩咐去辦。
「你別瘋了,先和我去看看大夫要緊。支使走了三個人後,似印無奈地拍著段凌波的臉龐,實在很擔心他的腦子是哪兒出了差錯。
「愛妻。」段凌波突然眼眸炯炯地盯著她。
「什麼事?」被他叫得渾身不自在的似印,一手按著發燙的臉頰,一邊閃避著他那會燙人的眼神。
段凌波伸手勾攬住她的腰,將她拉近眼前細看,「我今天才發現,你是如此的美麗誘人。」以前總是沒心思好好看她,現在他才知道,他娶的這個老婆,遠比他泡過的任何一個情人都還要來得美。
「啊?」似印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看你這張傾國傾城的小臉。」段凌波心滿意足地盯審著地無瑕的臉蛋,修長的十指也紛紛順著她的臉龐遊走。
似印抬高了柳眉,「臉?」
「親一口,它就會變得粉粉嫩嫩。」他邊說邊在她的頰上印下聲響吻,並且說出經觀察而得知的心得,「再親一口,它就會紅艷得比撲上了胭脂還好看。」
美麗似霞的紅雲在他的親吻下,迅速地在似印的臉上炸了開來,她兩手掩住臉頰,一點也不知道該拿這個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的段凌波怎麼辦。
段凌彼邪笑地在她的唇上輕舔,「要是再親一口,它就…」
「段凌波!」頭頂都快冒出煙的似印一手掩著他的唇,一手拖著他閃避至樹後,免得所有人都看到他這副發春的模樣。
「愛妻,請叫我凌波。」段凌波討價還價他說著,並且將她拉坐在青蔥的草地上,而後舒舒服服地睡在她的雙腿上。
似印睜大了杏眸,「凌波,你現在又在做什麼?」這回他又是在搞什麼花樣?
「睡午覺。」他滿足地躺在她的腿上享受樹間篩落的暖融日光。
「睡在我身上?」似印臉紅心跳地看著他在日光下的俊容。
「沒比這個地方更合適的了。」他伸手勾下她的後頸,慢條斯理地經吻她一記,而後回味地舔著唇,「嗯,好甜。」
他挑誘的一舉一動,令她的心用力地撞擊著她的胸腔,一聲比一聲急,一下比一下快,幾乎就快迸出她的胸膛。
似印無力抗拒他臉上那種心滿意足的笑容,動也不動地愣看著他摟著她的腰肢,就在她的腿上閉上雙眼.就像只慵閒懶散的貓咪,放鬆了身心在她身邊酣然人睡,一種心安又靜譏詳和的感動,緩緩沁人她的心房。
「凌波?」好一陣子沒聽見他的聲音,也沒看見他再亂動,她忍不住伸手輕推他。
微風輕吹過樹梢,風聲之外,四周靜得無半絲聲響,她傾身聆聽,只聽見段凌波沉沉而均勻的呼吸聲緩緩傳來。
他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似印沒好氣地瞪著腿上這個說睡就睡的男人,深深歎了口氣。仰靠著身後的大樹。
她真不知他是怎麼了,而她相信,就算她去探究,他也不會正經地回答她。她還記得,那晚臉上帶著猶豫慘傷神色的他,而現在的他,就像只飛出籠子的鳥兒,那麼地快樂自在,這一切,是不是因為那晚他的心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指間輕輕流畫過他的眼眉,他俊美的五官,看他睡得這麼安心,她也不捨得打破此刻的情境。
如果,他們可以再回到當初彼此那麼陌生冷淡的時刻,也許她現在就不會如此為他的性命而憂心忐忑,也不會想要緊緊捉住時間的尾巴,不讓洋溢著淡淡幸福的此刻偷偷溜走。
愈是親近他,她愈是談心的想要讓這一刻永遠停留,只記現在不顧未來。她好想永遠留住他現在的歡笑,不讓時間再多前進一刻,就讓她這麼伴著他,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顧忌,和他當一對真正的夫妻,做一對在她夢裡一直期盼著的愛侶。
假若,她真能許一個如果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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