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在夜涼如水的夜裡靜靜地回想著,那夜在月光下的戰堯修。
五百年前,他早就死在失去她的那一天。
這幾日來、那夜戰堯修對她說的這句話,總是隱隱觸動她的心弦,讓她帶著絲絲的惆悵和惋惜。
她忘不了戰堯修在對她說著那個故事時,眼底所帶著的淡淡愁惻、濃濃心傷。那個故事在他的口中說出後,不像是個故事,而像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實,所以他才可能有那麼深刻的感髑。可是,他怎可能像神話般地帶著記憶活了一世又一世?
那個看來對事事都漫不經心的他,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女子那麼地深情?
未央搖搖頭,對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無奈。那個戰堯修不過是對她說了個故事而已,她就這樣惦念不忘的,再與他這樣相處下去,遲早她的心會一天到晚繞著他打轉。都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地對她說了一個故事,害她最近都忘了要找出那個夜夜贈她曇花的人。
她歎了口氣,揭起琉瑙燈的燈蓋吹熄燭火,打算就在房裡坐上一夜,直到她等到那個贈花人到來為止。這一次,她一定要找出那個人是誰。
聆聽著靜夜裡屋外葉片飄然墜落的聲響,她發現這座宅邱每到了入夜時分,就靜得可以,尤其這裡又只住了他們兩個人,只要一到夜深時刻,簡直就像是座森然的鬼域。
如此想著想著,她不禁感到害怕,想打退堂鼓早點鑽進被窩的念頭又不爭氣的潛入她的腦海裡。但就在她因心底的恐懼而想付諸行動時,遠遠地、她嗅到了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曇花香氣,正朝她的窗口緩緩地飄了進來。
未央迅即起身隨著那陣香氣追至窗口,揭開窗時她在黑暗中看見一抹身影消失在她屋側的轉角,她也不多作細想,馬上躍出窗口以飛快的輕功追趕著那抹看不太清楚的人影。
追隨著似有若無的香氣,未央一路追趕到花園,可是她卻在曲曲析折的花叢迷徑裡追丟了那名贈花人,她才氣惱地想怪自己這次又錯失了機會時,隱約的香氣,卻從不遠處的戰堯修房裡傳來。
未央訝然地看著戰堯修在夜半依然燈火明亮的廂房。
難道說……贈花人是他?
她想也不想地就快步飛奔至他的房前,一掌拍開他的門扉,在闖進他的房裹後,眼眸飛快地在他的房內四處搜看,試著想趁那股香味還未消失之前,在他的房裡找到那夜夜都困擾著她的曇花,可是無論她怎麼找、怎麼尋,他的房裡就是沒有半點花跡。
花不是他送的?那個人不是他?
不知為何,未央竟發現在她的心底有著濃濃的失望。
在燈火下看著經書的戰堯修,微揚著劍眉,看著氣喘吁吁又一臉失望的站在他門口的未央。
他擱下手中的經書,走至她的面前看著她蒼白的容顏,「睡不著?」
「沒事。」未央失望地垂下眼睫,轉身就想回去自己的房裡繼續等候那個贈花人的到來。
戰堯修卻欺近她的身側拉住她的小手,「夜半急忙跑來我這,你應該不會只是沒事而已。」
不想落個孤男寡女夜半共處一室醜名的未央,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才想掙開他離開時,一股淡淡的曇花香氣卻自他的身上傳來。
她馬上拉著他的衣衫靠向自己,在他的胸前仔細的輕嗅。
戰堯修低首看著她這反常的舉動,「未央?」
「自從住進你這裡後,每夜都有人將一朵曇花放在我的桌上。」未央緊捉著他的衣衫,抬起頭把她的問題扔給他。
他好笑地桃高劍眉,「是哪個人這麼多情?」
「多情?」她只是想找出那個人而己,這跟什麼多不多情有何干係?
「贈花表情衷啊。」他輕彈著她嬌俏的鼻尖,曖昧地對她露出一抹笑,「未央,有人暗戀你喔。」
原來……那個人贈她以花,是對她有意?未央的臉蛋迅速因為解開了心中的迷惑而染上了陣陣紅暈,絲絲的欣喜悄悄地溜進她的心坎裹。
「你以為……」戰堯修低首挨靠在她的面前,壞壞地揚高了音調,「那個人是我?」
「才……才不是呢。」馬上因他的話臉蛋變得更紅的未央,在發現自己竟緊捉著他不放時,趕緊七手八腳地推開他。
戰堯修慢條斯理的將她拉了回來,伸出兩手將她壓靠在門畔,低聲的在她的耳邊細語:「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將花兒簪在你的發上,而不是只將它放在你的桌上;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直接把花贈給你,然後等著看你臉紅的模樣,而不是看你在大半夜四處尋人……」
被他的氣息密密籠罩著的未央,幾乎不敢抬首迎視他的眼眸,轟隆隆的心音,就像是平原跑馬一樣,因他而飛快的在她的耳邊作響,而她那顆極其容易被他所影響的心,又開始不聽使喚地卜通卜通急跳著。
「你為什麼想要找出是誰贈花給你的?」戰堯修一手輕撩著她的發,修長的手指在她如絲的發中穿梭。
「我……」在他魅惑的影響下,她語氣不穩的啟口,「我只想問那個人一句話。」
「什麼話?」他漫不經心地問著,指尖依舊在她的秀髮裡來來回回的輕攏慢挑。
「我想問他,為何他要贈我生命如此短暫的花朵?」她一點也不喜歡每次在清晨就得看到那姿容如此美麗的花兒枯萎凋零,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要好好珍藏起那一朵朵花兒不讓它們凋零。
「生命本來就很短暫。」戰堯修輕捧起她的臉龐,「時辰到了,該離開的,就會離開,花朵也不例外,沒什麼意義的。」
「你怎麼知道?」她的眼眸馬上鎖住他,「難道你是那個贈花人?」
「不是。」
未央緊緊盯著他的眼瞳,試著在他眼裡找出他是否說謊的跡象,同時她也在心底想著,在他這處有她防範的宅邸裡,應當是不可能有人能夠輕易的潛進來!而這裡又只住了他與她!那麼,贈花的唯一嫌疑犯,就是他。
「未央。」戰堯修笑意滿面的彈著她光潔的額際,「不要這樣看我,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為了洗刷你的嫌疑和證明你的清白,跟我到我的房裡陪我守夜。」未央不再受誘,兩手緊緊攀著他的手臂,不問他的同意,就將他往外拖著走。
戰堯修邊走邊問:「證明什麼清白?」
「我要知道你是不是那個贈花人。」固執無比的未央決定用這種方法找出笞案,「如果今夜曇花又出現在我的房裡的話,那麼贈花人就不是你。但如果今夜曇花沒出現的話,那麼贈花人就一定是你。」
「未央,等等。」戰堯修在被她拖至她的房前時,抵抗地停下了腳步。
她睨看著他眼底的猶豫,「怎麼,你不敢試?」這麼心虛,那個贈花人八九不離十就是他。
「不。」戰堯修一手指向她的廂房,為她提醒一些姑娘家該有的常識,「只是咱們倆在這時候共處一室,你認為妥當嗎?」
未央一點也不擔心,「這點你大可放心,在必要時,我會一掌劈死你。」他要是敢亂來,武功不濟的人可不是她。
戰堯修怕怕地舉高兩手,「不需要這麼暴力吧?」
「少囉唆。跟我進去裡頭乖乖等。」她使勁地把他拖進房裡,拉著他一同坐在床沿。
戰堯修無奈地向這個霸道的女人討饒,「未央,我明早還要上朝。」她是可以一夜不睡,但是他明天可還要七早八早的去工作。
「我會代人為你告病不上朝。」她馬上有因應之道。
看她勢在必行的固執樣,戰堯修只好投降,與她一塊兒坐在床邊呆呆地等著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那個贈花人。
夜風涼涼地飄進室內,讓坐在他旁邊的未央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過來。」他將自己的身子移向床內,一手勾住她的纖腰,將她拉至身前安坐著,並且敞開外衫將她包裹在他的胸前。「照你這種等法等到天明,你鐵定會著涼染上風寒。」
未央被他這麼從身後一抱,感覺他用他那雙結實有力的雙臂圈繞著她的腰肢,而他那寬厚的胸膛就緊貼在她的背後,她的臉蛋又開始不聽使喚地泛紅。
「這樣……不妥吧?」她微微地在他的懷中掙動著,想要離開他這誘人的懷抱好保全她的面子。
「你不覺得現在才害羞晚了點?」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低聲淺笑,「也不想想你的這張小嘴都被我偷襲過幾次了。」
她嬌鎮地回首瞪他一記,「你還好意思說?」
「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戰堯修又故意偷襲了她一記之後,懶洋洋地問她。
「等到贈花人出現為止。」她今天一定要找出那個神秘人。
看她意志這麼堅定,戰堯修也只好隨她去了,只是他們才等了不過一、兩個時辰,那個起頭說要等人的未央,就開始頻頻打起呵欠。
戰堯修將她摟進懷裹讓她棲靠在身上,「累了就睡吧,人來了的話,我會叫你一聲的。」
「不要。」她愛困地揉著眼,猶自強撐著,「我一定要親自看看他……」
「困得連眼皮都睜不開的人還想看他?」他沒好氣地拉開她頻揉著雙眼的小手,將她按進胸懷裡較為舒適的位置,「別掙扎了,睡吧。」
「如果他出現的話,你一定要叫醒我喔……」被他的體溫薰得陶然欲睡的未央,終於敵不過睡神的招喚,在他的胸前喃喃說完後,便漸漸地睡去。
「會的。」戰堯修將她裹得更緊,並且拍著她的背脊,緩緩地哄她進入睡海。
低首望著她安詳棲靠在他懷中睡著的模樣,戰堯修忍不住以指細細描繪著她柔軟的唇瓣,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那張讓他愛憐不己的容顏,並且將她擁得更緊,緊緊捉住與她這般親近的這一刻。
在未央沉沉睡去時,他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低語:「當時間到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在戰堯修懷裡睡掉了一整晚,還是找不出贈花人的未央,此時此刻正對著手上再度出現,但己然凋零的曇花暗自生氣。
早晨的朝陽還在山頭邊隱隱微亮時,她就醒了過來,但就在她醒來的同時,她發現在她的髮鬢上,不知何時已被人簪插著一朵還帶著夜露的曇花。
她不甘心地搖醒那個說要叫醒她,但是到了後來卻抱著她陪她一塊兒睡著的戰堯修,氣呼呼的問他到底有沒有看見是誰把花朵簪在她髮際的,可是睡迷糊的戰堯修卻說他什麼也沒看見,害她白忙了一晚,也白白被他摟了一晚。
但她還朦朧的記得,在那幽然迷離、即將沉沉入睡之刻,曾有一雙沾滿曇花香氣的大掌,溫柔地撫過她的眼、她的眉,而那指尖,也曾經在她的唇瓣上停留了許久。可是當時她實在是太困,困得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就這樣又錯失一次與贈花人相見的機會。
她挫敗地趴在桌面上,「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那個人是誰……」
亮王溫厚的嗓音輕輕在她面前響起,「未央?」
「亮王?」她猛然抬起頭,訝異的看著突然造訪的亮王,「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們處得怎麼樣。」亮王隨手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偏著頭笑看她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如何?堯修是個不錯的人吧?」
一想到戰堯修和她相處的情形,未央小臉上的溫度就止不住地開始上升。尤其今早當她醒來時,發現她不但與他雙雙躺在床裡,還枕著他的肩頭入眠,而當時的她居然沒有立刻離開他的懷袍,反而對他的懷抱戀戀不捨,呆呆地躺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睡容老半天,捨不得移開目光。
其實,她不只是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在她的心底還有一份奇異的感覺,彷彿留在他的懷裡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而且是一件……彷彿在久遠之前,她就曾這樣做過的事。
「未央?」亮王忍不住打斷她的思潮。
「什麼事?」她趕緊回過神來,命令自己不要一直想著戰堯修那張睡著時的臉孔有多麼的吸引她,以及他的懷抱有多麼讓人陶醉。
亮王一手指著她紅得像是上了胭脂的臉蛋,「你在臉紅。」這個戰堯修也實在是太厲害了,居然能夠讓自小到大沒臉紅過的未央臉蛋紅成這樣,他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
「呃……」她心慌意亂地找著借口,「天氣太熱了。」
可惜一手帶大她的亮王卻沒那麼好騙,「是天氣太熱,還是某人的熱情太熱了。」
她忍不住顰起了黛眉,「熱情?」
「我聽巡守太掖池的御林軍說,你們前陣子在太掖池池畔的花叢裡……」亮王朝她咧著嘴笑,很期待地一手撐著面頰盯著她,「做了某種事?」
天哪,他們在太掖池摸魚的事情傳出去了?
未央美麗的芳容驀地燒紅,這下子,舉朝上下,有多少人誤會他們了?都怪那個愛釣魚的戰堯修,他愛釣魚乾嘛要拖她下水?這下好了,有了那個御林軍的目證,再加上她又住在他的府裡頭,就算她怎麼向大家解釋他們兩人之間是清白的,恐怕也沒人會相信……
都是那個禍水男人害的!
「那個……那件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未央抱著一絲希望,試著把實情告訴這個一向都很理智的亮王,「那天我們只是單純的在摸魚而己,我們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做。」
摸魚?亮王壓根就不相信她的說詞,兩個人雙雙倒在地上糾纏不清而且難分難離的,這是在摸什麼魚?
亮王愛笑不笑地拍著她的肩頭,「我看……你還是不要解釋比較好。」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不平的抗議,「可是我們真的又沒做什麼——」
「但堯修剛剛卻告訴我,你們昨晚有做些什麼。」
「昨晚我也只有睡在他懷裡而已!」也不過是跟他睡在一起而已,這哪算做過什麼事?
亮王更是偷笑到心底了,「而已?」
「戰堯修他人呢?」眼看她怎麼說明解釋都沒有用,未央打算直接去找那個害她名聲毀於一旦的男人算帳。
亮王伸手指著外頭,「他才剛剛用過早膳!更衣過後就會過來。」
「我要掐死那個長舌的傢伙……」連這種不光彩的事他都說出去,那她被他偷吻過好幾次的事,他也一定都跟亮王說過了。
「我聽堯修說,你最近在追一個老是在夜半贈你曇花的人?」亮王拍著她的肩頭要她平息一下火氣,並且將她的怒火轉移到另一個他更感興趣的問題上。
她馬上睜大了水亮的明眸,「你有線索嗎?」
「沒有。」亮王撫著下頷朝她搖首,「不過我倒是知道,從前有個女人跟你一樣很愛曇花。」
「哪個女人?」
「堯修他……」亮王別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他曾經很愛很愛的一個女人。」
猝不及防的,一種撕絞的感覺讓未央的心毫無防備地跌至了幽暗不見五指的谷底,在那不知名的深谷中趺跌撞撞的找不到出路,令她心房疼痛欲裂,氣息欲窒。
他愛過別人?未央心神恍恍地想著,像他這樣的男人,當然是不缺女人的,他也一定曾對其他女人那樣地摟抱、親吻……可是,她胸口裡這又酸又苦的味道是什麼?為什麼在她聽見這件事時,她會有這種感覺?那雙擁抱著她入眠的臂彎,有誰也曾像她這樣棲息過?是哪個女人能夠讓他愛得那麼深?
她茫然地握緊了雙拳,「那個女人……是誰?」
「我不能說。」亮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惜言如金。
「戰堯修他……一向都是這麼博愛的嗎?」央未無法克制自己的盲目追問,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受傷的感覺。
「那小子會博愛?」亮王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怎麼可能?」
未央不甘心的看著他,「可是他不是很愛那個女人嗎?那為什麼他又要對我做出……」
「做出什麼?」亮王看好戲地準備聽完下文。
她負氣地別過芳容,「沒什麼。」
「抱歉,讓你久候了。」換好衣裳的戰堯修,在四處找不到亮王后、終於在未央的房裡找到了他。
「哪裡。」
一聽見他的聲音,未央立即站起身,踩著急急的步伐往外頭走去。
「未央?」戰堯修在她經過他身邊時伸手拉住她,並且看著她一臉陰晴不定的表情。
未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力地甩開他的手,並且隨之將門給甩上。
鼻尖差點就撞上門板的戰堯修,百思不解地搔著發。
「她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她怎麼又變回當初那個性子冷冰冰的女人了?他是做錯了什麼嗎?
「可能是在吃味吧。」亮王笑瞇瞇地為他提供解答。
「誰能讓她吃味?」
亮王一手指向他的鼻尖,「你嘍。」
「你對她說了什麼?」戰堯修眼眸一轉,馬上知道這個最瞭解他底細的男人一定是誤導了未央什麼。
「你又對她做了什麼?」亮王反而先找他算起帳來。
「我不過是做了一些能夠滿足我的事。」戰堯修很老實地答道,並且開始想著該怎麼讓未央別對他冒火。
「為什麼要偷送曇花給她?」亮王褪去了臉上所有的笑意,對這件不經過他同意就做出來的事,感到萬分不滿。
戰堯修聳聳肩,「我只是喜歡看她手執曇花的模樣。」
亮王的聲音裹透著明顯的警告,「別再送花給她了,還是你又想開口告訴她?」
「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沒有就好。」亮王歎了口氣,語帶同情的看著他,「你最好聯想也不要想,否則你一旦對她開了口,就又要失去她了。」
戰堯修面無表情的應著:「我知道。」
「上一世你也是這麼說。」亮王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是每次到了最後你都忍不住,到頭來,痛苦的人都是你。」
「今天你來找我是想說些什麼?」根本就不想聽他嘮叨的戰堯修,冷清著一張臉,坐在他身邊淡淡地看他。
「我聽人說,宮上邪和封貞觀來找你麻煩了。」提起這件事,亮王就更加覺得頭痛。
戰堯修卻露出了一抹邪笑,「我叫他們這麼做的。」
「你又威脅他們?」已經很熟悉他的亮王,實在是對他的作法不能苟同。
「我只是和他們聊聊罷了。」戰堯修對那四個他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的手下感到十分滿意。
亮王無力地按著桌面,「你也真是的……」天底下哪有這種為自己找來刺客的人?他做事的手法怎麼愈來愈極端呢?
「放心,雖然他們幾個巴不得殺了我,但我還不能死得太早。」戰堯修對自己的安危一點也不以為慮,「你也不必替他們抱不平,對於我的這個命令,他們不但十分願意遵從,還愉快得不得了,反正我整他們這麼久了,找個遊戲讓他們快樂一下也好,免得他們老是說我把他們捏在手心裡,都不給他們一個殺我的機會。」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何會想殺你?」
「他們恨我啊。」戰堯修理所當然地瞥他一眼。
「都是你的性格太差!」亮王終於忍不住為那四個廿年來一直效命於他的手下出來說句公道話,「虧你還是他們的主子,你不覺得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法,對你那些手下太過冷血無情了嗎?」
戰堯修無奈地攤攤而掌,「誰教我情義難兩全?既然他們是我的手下,那麼他們也只有看破認命些。」
「我記得你以前沒那麼殘忍。以前,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聽人說,他可以隨手捏碎那四個人的心,而且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五百年前他不是這種人的,怎麼在經過五百年的光陰後,他就變了這麼多?
「人是會變的。」看過太多世事、太多無奈之後,戰堯修幾乎早就忘記了自己五百年前的模樣。
亮王兩眸直看進他的眼底,「變得連一絲人性也沒有?」
戰堯修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會嗎?」連連牽了四條紅線促成了四對佳偶,他還覺得自己是個滿不錯的紅娘兼主子呢。
「打從你賣心之後,我就愈來愈不瞭解你。」亮王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平和斯文的外表,根本就不敢相信他的骨子裡會變得那麼殘,「我所認識的你,不是現在這個陰險殘冷、就連對自己手下都能夠出手欲殺之的人,更不是可以將人握在手裡當棋,操縱人心、玩弄人性的惡魔。」
戰堯修拍拍他的肩頭,「我只能說,咱們太多年沒見了,你最好是早點適應我的改變。」
「希望你不要變得太多,未來我還需要你的幫忙。」看他怎麼說都聽不進去,亮王也只好放棄,「我先走了,記住,你在未央的面前要謹慎一點。」
「亮王。」戰堯修忽然叫住他。
「怎麼,還有事?」
「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戰堯修兩眼炯炯的盯著他,「在我幫你打開八卦玉,為你掀起你要的棋局時,你得向我保證,你絕不會讓未央走進你我安排的棋局裡。」
亮王看了他一會兒,而後才緩緩回答:「好。」
走出屋外的亮王本想直接回宮,卻在通往花園的小徑裡,看到了那個從聽了他的話之後,臉色就一直很蒼白的未央正蹲在花園裹摘著片片的花瓣。
「你要回宮了?」心思萬分錯雜的未央,悶悶不樂地站起身來準備送他出去。
看她一臉失落的模樣,亮王想起了方才對她所說的那些話,他強自忍下心中的笑意,眼眸轉了轉,想出一個解決他所造成的小誤會的方法。
他輕拍著她的臉蛋,「未央,剛才我說的話是逗你的,我只是想套套你和堯修之間的關係而己。」
未央的身子猛然一震,「你只是想套我的話?」
「對。」亮王認真地棒著她的臉龐,仔細地告訴她,「這一世,堯修他不曾愛過別的女人,而你,是第一個能走進他世界裡的女人。所以說,在他的心底,你佔有很大的一席之地。」
未央灰暗的眼眸裡又亮起了一絲光彩,「真的?」
亮王不滿地叉著腰,「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相信。」被他逗出笑意的未央,一掃心底悶藏著的愁惻,挽著他的手陪他步出宅邸大門。
「相信就好。」亮王邊走邊向她交代,「為了堯修的安危,這陣子,你要多加提防。還有,你要格外小心雲掠空與段凌波這兩個人,他們兩個可不像上回的宮上邪和封貞觀那麼好打發。」
未央有絲訝然,「雲掠空和段凌波也想殺他?」那兩個跟戰堯修同樣是六部首輔大臣的人,他也得罪過他們嗎?
「是的。」亮王朝她重重地頷首,「因為他們兩個是嘯王黨的,宮上邪和封貞觀則是太子黨的人。而堯修,是他們兩黨人馬都欲除之而後快的目標。」
「為什麼六部首輔大臣個個都要殺他?」她真的不懂,戰堯修也不過是個文弱的文臣罷了,為什麼那兩黨的人都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亮王抬首仰望湛藍的晴空,「你不知道,放眼當今整個朝廷,最是讓所有朝臣感到恐怖戰慄、最具威脅性,並且能夠在一夕之間,只手改變一個皇朝政權的,只有一個人。」
「誰?」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戰堯修。」
段凌波張大了兩眼,瞪看著那兩涸剛剛吵過架後就跑來他家的死黨,並且被他們吵架的原因給怔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宮上邪,「你們……去行刺戰堯修?」
「對。」宮上邪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
「你們是怎麼活著回來的?」去行刺那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還能活著,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封貞觀的心情就比宮上邪好多了,「主子根本就沒有對我們動手。」多虧那時有那個恪未央在場,他才不至於真的要對自己的主子刀劍相向。
「戰堯修為什麼不殺了你們?」坐在段凌波身邊的雲掠空,淡淡地看著他們兩人截然不同的表情。
封貞觀摸摸鼻尖,「因為有人保護他,輪不到他出手。」
段凌波和封貞觀異口同聲的訝問:「他會需要人保護?」
「他是個大騙子!」宮上邪氣抖的拍著桌面,「那個奔戰將軍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沒事跑到他家去當他的保鏢,還不准我們動戰堯修一根寒毛,而那個不要臉的戰堯修,他居然騙死人不償命的在那個女人面前裝作完全不會功夫,演得活像個小老百姓似的,把那個女人騙得徹徹底底!」
「這個倒新鮮……」段凌波撫著下巴暗暗思索戰堯修會這麼做的原因。
雲掠空興趣十足地分析著他們兩人行刺失敗的原因。
「戰堯修裝作不會功夫不是對你們更有利嗎?為什麼你們還會空手而回?」以他們兩人的武功看來,除了戰堯修外,天底下能夠同時打敗他們兩個的人根本就不多。
「都是你!」宮上邪說著說著又跟臨陣倒戈的封貞觀貢上了,「到了緊要關頭偏偏又不出手,害我們錯失了一個大好良機!」
封貞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難道你有把握打得過那個恪未央嗎?」被人笑是手下敗將的人,還敢在這裡嚷得這麼大聲?
「我……」想起被恥笑的那樁事,宮上邪的臉龐馬上漲得通紅。
臨陣脫逃的封貞觀得意洋洋地說著自己的理由:「我和你這個笨蛋不同,我才不做沒把握的事。」在沒弄清楚那個恪未央的底細之前,他才不會去跟她過招;要是敗在一個女人的手下,往後他的面子要往哪裡擺?
雲掠空得意地拍著段凌波的肩頭,「還好咱們兩個有耐性,先讓他們兩個去採采門路並且出出模,這下咱們不必費工夫去打採了。」
「你說的對,咱們根本就不必急。」段凌波邊說邊點頭,完全同意雲掠空當初叫他先按兵不動的說法。
宮上邪忿忿難平地瞪著這兩個坐享其成的傢伙,「難怪你們兩個一直都按兵不動!原來你們就是要我們兩個去當馬前卒!」
「辛苦你們了。」段凌波壞壞地揚起嘴角,朝那兩個都火氣不小的人咧大嘴笑著。
封貞觀冷淡地瞪著他們,「喂,你們該不會就這樣一直不行動吧?」自從戰堯修下令以來,就沒見他們兩個人採取過什麼對抗戰堯修的舉措,難道他們想要輸給戰堯修不成?
「我們會遵照主子的命令,不擇手段的把嘯王給扶上皇位。」段凌波自信滿滿地聳著肩,「所以不管你們兩個再怎麼搶先下功夫,你們也別想勝過我們嘯王黨。」
封貞觀卻不以為然,「話不要說得太早,我們說什麼也會搶先在你們之前把太子益王給弄上皇位。」
「先別打內戰了。」比較屬於中立派的雲掠空,舉起雙手叫停他們之間暗湧的戰火,「搞不好最後是戰堯修將亮王給扶上皇位也說不定,現在你們就急著把對方當成敵人還太早了,你們也知道,咱們四個目前最大的敵人就是戰堯修。」
段凌波頻頻點頭同意,「也對,他太高深莫測了。」一個完全不知來歷背景、也不知有什麼能耐的人,的的確確是他們四個人的大敵。
「你有何高見?」封貞觀兩手環著胸,問向心思縝密的雲掠空,想知道他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打敗他們的共同敵人。
雲掠空朝他們伸出一指,「不讓亮王登上皇位,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我們必須想辦法拖住戰堯修,絕對不能讓他在我們之前有所行動。」只要能夠拖住戰堯修這個亮王的軍師,搶先獲得奪取皇位的先機,這樣一來,要勝過戰堯修就不難了。
「怎麼拖?」宮上邪翻了翻白眼,「先別說戰堯修的功夫好到隨手就可以捏碎我們的心,他現在身邊遠有個全天候保護他的奔戰將軍,只要有那個女人在,我們很難碰到戰堯修的一根寒毛。」
雲掠空徐徐冷笑,「鬥不過戰堯修,那就朝奔戰將軍下手。」
「朝那個女人下手?」所有人皆愣了一下。
「戰場上,少一個敵人總是好的。」雲掠空扳扳雙手,眼帶精光地看著他們,「只要先除去了那個礙事的奔戰將軍,我們可以慢慢找戰堯修的弱點。」
宮上邪第一個舉高手,「我先說,我不會再去找那個女人第二次。」曾經敗在那個女人的女媧劍下一次就算了,他絕不要再去丟瞼一次。
「我也不去。」封貞觀隨之跟進,「我沒有對女人用劍的習慣。」他什麼人都可以殺,就是不殺女人。
段凌波主動接下這個任務,「那麼,這次就由我來。」
「你?」宮上邪和封貞觀都不怎麼看好他。
「為了嘯王,我們得去會一會那個奔戰將軍。」段凌波一手按著雲掠空的肩頭,決定與他一塊兒去見識見識那個大名鼎鼎的奔戰將軍。
雲掠空嘴角漾著笑,「我也正好打算去見識見識一下女媧劍的風采。」
宮上邪酸酸地提醒他們,「記得要活著回來啊。」
「希望你們不要輸得太難看。」封貞觀也不忘在一旁給他們鼓勵。
段凌波自信十足地握緊了拳,「會不會是輸家,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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