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濯雨冒著觸怒雲掠空的風險,站在鍛劍房的門口朝裡頭輕喚。
「出去。」正在鑄劍的雲掠空內力一震,立即將濯雨打開的大門又震合上。
濯雨在外頭不死心的請他出來,「少爺,外頭有你的訪客!」
「叫他滾。」
「但那個人是司馬相國的四大侍郎之一!」也被拒絕在門外的輕煙大聲的喊著。
鍛劍房的大門立即開啟,一身汗熱的雲掠空緩緩地踱了出來,身後則跟著被他強拉到裡頭陪他鑄劍的指柔。
雲掠空邊整理衣裝邊問:「哪一個侍郎?」
輕煙小心地看著他的臉色回答,「劊子手雷霆。」
「雷……雷霆?」一聽到滅了風家的雷霆找來此地,指柔的小臉瞬間變得雪白,腳步不穩地頻頻後退。
「那些老跟在雷霆屁股後頭的神弓大隊,可也跟著一塊兒來了?」雲掠空在問著輕煙時,不動聲色地一手拉緊指柔將她緊按在身側。
「是的。」
「告訴雷霆我隨後就出去。」雲掠空話一說完就又把門關上並把指柔給拉回鍛劍房裡。
指柔幾乎無法克制自己打顫的雙腿,兩手緊揪著雲掠空的衣裳,藉著他的支撐才沒軟跌在地上。
「你在抖什麼?」雲掠空收攏了一雙劍眉看著地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愈看愈反感。
「雷霆他……」指柔愈想愈害怕,抬起頭四處尋找著能到哪裡躲藏,可沒走幾步就被雲掠空拉回身畔。
「你以為你要去哪裡?」雲掠空將她圍在懷裡,冷冷地盯著她飄忽不安的眼眸。
恐懼感采至心底的指柔在他的懷裡掙扎著,「放開我!我不能留在這裡!雷霆一定是知道我還活著,才會帶大隊人馬來找風玉,我不能因此而拖累你,我不能讓雷霆又──」
雲掠空按著她的雙肩下令,「看著我。」
「讓我走吧。」指柔懇求地捉著他的手,「這樣你便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不能害你也被雷霆──」
沒預兆的吻忽然落至她的唇上,一瞬間抽空了指柔的思緒。冰涼的吻撫平了她紛亂不安的思緒,彷彿也為她注入了一道力量,緩緩地滋潤著她。
「你……」指柔撫著唇,總摸不清他這種說來就來的吻這次又是代表什麼意思。
「鎮定了一點就跟我出去。」雲掠空摟著她的腰際,不顧她的反對逕自拉著她出去。
「不要,我不要!」指柔拖住腳步,怎麼也不肯去見那個害她家破人亡的劊子手。
雲掠空隱隱地在手腕使力,「我並沒有允許你為雷霆驚慌失措。」
「求求你,我不要去見他……」指柔沒心情去管他的獨佔欲,在他的拖拉之間,她的淚都被他嚇了出來。
雲掠空見狀乾脆直接將她抱起,邁開步伐快速地往大門走去。
「放我下來!」指柔在他的懷中劇烈地反抗著,但當他走到大門前時,遠處站著的人又讓她收回所有的聲音,躲在他的懷中不敢動彈。
率領著神弓大隊而來的雷霆,在打探了數月後終於找到了雲掠空的隱居之處,但才領著人來到目的地時,就被偌大庭園前的怪陣困在陣外,大隊人馬均無法往前踏進一步。
雷霆站在陣外遠遠的向雲掠空抱怨,「雲兄,你宅前這道不知名的陣法,將我們這一班客人困在陣外,你不認為這有失待客之道嗎?」
「不請自來,非客也。」雲掠空放下指柔將她置在身後,懶懶的瞥了雷霆一眼,「更何況,我並沒有叫你這條相國的走狗來吃我雲某的閉門羹。」
「放肆!」神弓隊教頭見主子被辱,氣火地握緊了手上的弓。
雷霆卻按著他的手輕聲交代,「忍。」
雲掠空倚在大門邊笑看著雷霆緊繃著一張臉,「雲某何德何能,竟能勞動雷大人尊駕翻山越嶺的來到寒舍。」
「今日我來貴府,是奉了司馬相國的旨諭,特地向你購買五件物品,並向你要兩樣東西。」摸不透雲掠空性子的雷霆,小心地保持著風度。
雲掠空把玩著十指,「我沒興趣賣東西給司馬拓跋。」
「大膽!」神弓隊教頭失了耐性,「你這一介平民也敢百呼相國名諱!」
「雷霆,看來你似乎是不善於調教自己的下屬,需要我代勞嗎?」雲掠空冷眸一轉,目光直直地盯著神弓隊教頭。
「快閃開!」雷霆看見雲掠空不對勁的眼神,連忙叫神弓隊教頭快點躲避。
一枚火光熊熊的火形掌印在雷霆的話尾未落時,迅雷不及掩耳地變向神弓隊教頭的胸坎,不但在上頭留下鮮明的掌印,並且開始燃燒他的衣裳,中掌的教頭立即朝後重重倒下。
雷霆飛快地撲滅教頭身上的火勢,在確定教頭還有氣息後對那掌印瞪大了眼。
「火雲掌?」一個鑄劍將居然也能練成這種神功?
雲掠空聳聳肩,「失禮了。你知道,雲某向來不太懂得待客之道。」
「雲掠空,司馬相國想向你購買五柄神劍。」雷霆張自鎮定心神,轉身命人開啟裝滿黃澄澄金沙的巨大木箱,「這是訂金。」
「司馬拓拔想買哪五柄劍?」雲掠空看也沒看那些金沙一眼,反而拉著指柔一直在發抖的小手,很專心的研究她的掌紋。
「奉相國之命,我必須帶回火雲、琅琊、伏羲、龍吟、原魔這五柄神劍。」雷霆強忍著他那不屑的樣子,緊握著拳把來意說完。
「火雲我沒打造過,琅琊在宮上邪的手中,伏羲早已給了段凌波,而龍吟呢,你可以用你的性命去向封貞觀要。」研究完了指柔的掌紋,雲掠空又開始把玩指柔的長髮。
「原魔劍呢?」
「司馬拓拔以為他算哪根蔥?」雲掠空稍稍側過俊臉,朝雷霆挑眉譏笑,「憑他也想要原魔劍?」
雷霆咬著牙,「如果這裡的訂金不夠,你再開個價。」
「要我開價也不難……」雲掠空順著他的意獅子大開口,「我要的不多,只要你身後這些老拿箭四處亂射的神弓隊,往後兩手部不能再拿弓。」
「姓雲的,你這是不願談這筆買賈了?」雷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惹毛了,也撕去了委蛇的表相。
雲掠空嘖嘖有聲地搖首,「不,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忖這個價。」
「大人,別理會這個瘋子了,不如咱們乾脆剿了他再奪神劍。」一個個忍不住氣火的神弓隊員紛紛在雷霆的耳邊說著。
「雲掠空,識相的就別妄想和司馬相國作對,你鬥不過相國的。」雷霆怒拂衣袖,撂下警告。
雲掠空更是變本加厲地嘲笑,「一介平民也能和一國之相作對?雷大人,你太抬舉我了。」
「雲掠空……」明知他不好惹但又被他那種可惡的笑弄得一肚子火的雷霆,幾乎快忍不住將他人頭直接砍下的念頭。
雲掠空無所謂地攤攤兩手,「忘了告訴你,我這不起眼的平民一點都不在乎與你那高貴的司馬相國作對。老實說,我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底過。」
「弓劍手!」怒火攻心,雷霆朝身後的人揚手大叫。
「神弓隊……」眼看最害怕的事就要發生了,指柔急急地拉著雲掠空的手臂,「你快逃,你快逃啊!」
雲掠空卻無視於外沒的情況,反而撫著她花容失色的臉蛋輕聲叮囑,「記住,你只能怕我一人,我不准你對他人存有害怕之心。」
指柔急得快跳腳,「這是什麼節骨眼了,你還有閒情對我說這些?!」
「雷霆,除了那五柄劍之外,你還想向我要哪兩樣東西?」雲掠空沒回答指柔,反而再轉身問雷霆。
雷霆伸手直指他身旁的人兒,「我要風指柔。」
「你要風指柔的目的是什麼?」雲掠空的眼眸倏然變冷,臉上的神色也漸分不出喜怒。
「傳聞風指柔有一雙能夠治癒任何病症傷勢的手,司馬相國要她的那雙手。」雷霆上上下下打量著指柔,「而且我還必須帶回風指柔身上的風玉。」上回他沒考慮到風指柔的價值就擅自放箭,害得他回去之後被司馬相國刮了一頓,這次他一定得帶回風指柔贖罪。
雲掠空不著痕跡的將指柔挪至身後杜絕雷霆的視線,「你要的另一樣東西是什麼?」
雷霆還大剌剌地開口,「我還要將你身上的雲玉一併帶回獻給相國大人!」
「向我索取這些,你不必付任何代價?」他輕撫著下頷,打量著雷霆誓在必得的表情。
「沒有必要!」
雲掠空突然指著雷霆的手問:「雷大人,你的那雙手還要不要?」
「什麼?」雷霆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雲掠空興致勃勃地盯著雷霆的那雙手,「我突然很想要你的那雙手。」
「來人,拉弓!」根本就摸不清楚雲掠空想法的雷霆也不管他在說什麼,就指揮身後的人擺開拉弓陣式。
「你快逃,快逃啊!」指柔苦苦地拉著雲掠空,邊回頭看著雷霆邊掉淚,「你敵不過他的神弓隊的!」
「退回屋裡去等我。」雲掠空飛快地在她的唇上偷了一個吻,隨後就將她塞回門裡並關上大門。
漫天箭雨在雷霆的一聲令下颼颼飛上青天,而後黑壓壓的飛箭就像雨點般落下,但在快抵達地面前,卻被地面驟起的一陣火雲席捲一空,在彈指之間被焚燬得無影無蹤。
雷霆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那不起眼的古怪陣法,沒想到它除了阻止人進入之外,居然還能抵禦外來的攻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司馬拓拔養了四個侍郎,除了你之外,尚有暴雨、疾電、隱嵐。」雲掠空狀似安詳地踏入他們均不敢踏進的陣法內,昂首朝雷霆咧笑,「沒有其它三個侍郎來壯聲勢,你以為單憑你也能動我分毫?」
「你不過是個鑄劍之人,有我雷霆一人就已足夠完成相國的使命。」雷霆照著雲掠空走入陣內的步法,也學著他走入陣內與他對峙,而他身後的神弓隊隊員也一一步入陣內。
「就憑你?」雲掠空完全不掩輕蔑的姿態,「真是衣角掃死人,雷大人,你好大威風啊。」
雷霆正要動手時,冷不防自他身後傳來陣陣求援的叫聲,「大人!」
「這是……這是什麼陣法?」雷霆心驚地看著身後的下屬像是陷入流沙般地漸漸陷入地底。
雲掠空好心地提供解答,「這是你那司馬相國日思夜盼,希望能得到的八陣圖其中的一式陣法。」
「這是八陣圖其中的陣法?」一聽到八陣圖,雷霆驚喜萬分。
雲掠空一手指向他的身後,「雷大人,你引以為傲的神弓隊就要離開你了,你不向他們道別一下?」
雷霆急急回過身來,眼睜睜看著地表似開了個無底洞般將他所有的下屬全數吸入,他慌忙地叫著,「解陣,快解陣!」
「雷大人,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這名小小鑄劍人哪會解陣?」雲掠空對自己又貶又損,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他們……」轉瞬間所有的人都消失得不見人影,雷霆慌急地問著雲掠空,「他們到哪去了?」
「不知道。」雲掠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這個陣很愛送走我的客人,我也不知道你的神弓隊這回被它送至哪個偏遠的地方。」
「把他們弄回來!」雷霆怒不可抑地拔劍而出,雲掠空卻是赤手空拳地牢握住他手中的劍,雷霆只瞪大了一雙眼,看著手中的長劍在雲掠空的掌心裡漸漸融蝕焚化。
「你……」赤掌煉劍?
「你知道我為何只鑄了四柄神劍而不鑄一柄劍留給我自己嗎?」雲掠空赤紅的兩掌帶著陣陣火光,在融化了那柄劍後緩緩移向雷霆的雙手。
「為什麼?」
雲掠空緩緩揚眉,「因為我本身就是一柄劍。」
「妖……」瞪著雲掠空泛著火光的雙手,雷霆張大了嘴結結巴巴地大叫,「妖怪……」
「我就是你在找的火雲劍。不過,我不想讓你欣賞火雲劍的風釆,最多我只能讓你看看我的火雲掌。」雲掠空漾著笑意將雙掌覆上雷霆的手臂,並將雷霆的兩手手心合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啊……」猛然發現雲掠空竟將他的手當成劍來融化的雷霆痛聲大叫,怎麼也抽不回被緊含在一起的雙手。
雲掠空冷聲在他耳邊提醒,「我說過我要你這一雙手的。」
「我的手……」雷霆在雲掠空鬆開手時,疼痛難當地發覺自己的雙掌外表並無任何傷痕,但他的兩掌掌心卻牢牢地黏在一起再地無法張開。
「敢向我要屬於我的東西就得付價。」雲掠空又在他的胸前輕送上一掌,「雷大人,這點代價,你付得後悔嗎?」
「雲掠空……」一心只顧著雙手的雷霆在回過神來時,赫然發現自己已中了他的火雲掌。
雲掠空稍一使勁就將他送出陣外,「恕我不招待你這位貴客了。回去叫其它三位侍郎把命看牢一點,別再來招惹我。」
被雲掠空強行推回門後的指柔,兩手緊掩著臉龐啜泣著;尤其當她聽到那陣刺耳又駭人的箭雨聲,她以為雲掠空一定是死在門外了。
雲掠空緩緩地拉開她覆面的雙手,慢條斯理地為她試著滿臉的淚。「往後,你再也沒有為風家的人流淚的借口,這是最後一次,別想我以後會再通融。」
指柔怔怔地看著安然無事的他,「你……沒事?雷霆呢?」
雲掠空險沉地瞪著她又說出其它男人名字的唇,「雷霆今後再也不能瓜分你任何心思。」
「今後再也不能?這是什麼意思?」指柔看著他暗暗動怒的表情,仍舊不太清楚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過,我是個非常自私的男人。」雲掠空強橫地將她摟在懷裡,幾乎摟得她喘不過氣來。「雷霆佔據了你的傷心,我就必須把他在你心底造成的傷刨去。你的心底,只能有我而已,無論是誰,都不能在你的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為什麼?」知道不小心又犯了他的忌諱說出其它男人的名字,指柔難以呼吸地偎在他的胸前問他為何獨獨對她如此專制。
雲掠空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因為,你很可能就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
指柔抬首看向他,在瞭解他的話意之時,又被他牢密的擁抱分去了所有的思緒。她什麼也無法思考,只感覺到他那顆地無法瞭解的心,因她而急速的跳躍著,並在她的耳邊轟轟作響。
☆ ☆ ☆ 自雷霆來過之後,指柔這一整天就一直想著雲掠空的話。
夜半時分,指柔坐在床榻上反覆地想著,到底雲掠空所說他在尋找的女子是指什麼?而那個女子又為什麼會是她?
愈想愈沒有睡意的指柔搖搖頭,對自己一直揣想雲掠空的心思感到很無力。那個男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至今她仍弄不清楚,她也始終分不清他的腦子裹在想些什麼。她只知道他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沒個章法和道理,無論什麼都像西北雨一般說來就來、說去就去;這種難以猜測的男人,任她怎麼也看不穿。
她幹嘛一直想著那個男人?指柔甩甩頭,才打算不要讓雲掠空繼續佔據她的思緒時,她緊密關著的房門即被人用力地打開,而剛才她還想著的雲掠空,就像一陣旋風似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指柔怔愣地直望著他陰晴不定的臉,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身上只穿著睡衫,連忙把腳邊的軟被拉高,並且縮到床榻的角落裡去。
再次作了噩夢的雲掠空,從夢中醒來後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門外等著每夜都會夢遊到他那裡去的指柔,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這個可以撫平他噩夢的小夢遊者。在這清淒的深夜裡,漫漫無邊的空虛感無可阻抑地在他的胸口氾濫著,令他不得不來找尋能撫平噩夢的她。
雲掠空不發一語地走至她的床邊,大手往床裡一撈,便將縮躲在床角的指柔撈至懷裡。
「你……」指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那陰沉的表情,推拒著他的懷抱,「你這次又想做什麼?」
雲掠空連開口解釋都懶,不顧她的反對將她抱牢捉好之後,就大剌剌地將她拉離暖暖的被窩,帶著她快步離開客房。
「你要帶我去哪裡?」被人硬是抱出客房的指柔在他的懷裡慌忙地問。
雲掠空從頭到尾都沒回過她一句話,只是將她帶至他的房裡以腳踢上房門,然後將她往他的床上一扔,在她還在床榻上軟軟的被褥裡掙扎著想坐起時,他已經除去了鞋襪,快速地跳上床將剛坐正的她拉下置放在懷裡,接著他使閉上了雙眼準備入睡。
一連串快速的動作讓指柔根本就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她終於順過氣定眼細看時,才發現這個行徑怪異的土匪男人,居然在轉眼間變得氣息平和,環抱著她的腰肢面對面地睡在她的身邊,還一副睡得很舒服的樣子。
與他共枕一處的情境太過曖昧,而且他的體溫也將她熏得心慌意亂;她才試著脫離他雙臂的圈制,他卻立即張開了雙眼。
「不要動。」雲掠空收攏了雙臂不讓她離開,低聲在她的耳邊命令,「就這樣不要動。」
指柔微蹙著細眉,「你怎麼了?」看他這個模樣,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
「我作了噩夢。」雲掠空將臉埋在她的髮際,深深吸取著她的芳香,感覺胸膛裡的那份空虛感又再一次被她補足了。
指柔不可思議地轉首看著俯在她身上的怪男人,「大半夜的把我提過來就只是因為你作了噩夢?」
「對。」
「你作了什麼樣的噩夢?」指柔無力的輕歎,徹徹底底的明白這個人完全不可理喻。她也不用再費心去猜解這種人的心思,因為他的心根本就無從理解。
雲掠空的聲音顯得悶悶的,「一個看也看不清的陳年舊夢。」
「少爺?」傲霜試探性的問話突然自門邊傳來。
雲掠空迅即自指柔的身邊抬首,冷眼瞇視著門外的不速之客,「你來做什麼?」
「我……」傲霜絞扭著衣角解釋,「我看見你房裡的燈亮著,以為你有什麼事……」
「出去。」
「可是她……」傲霜不平地看著可以與他共處一室的指柔,對於她能夠那般親密地躺在他的懷中,頓感僨妒不已。
看傲霜站在門口沒有離去的意思,雲掠空的聲音漸漸轉冷,「我叫你出去聽見了沒有?」
傲霜聽了雲掠空的警告後,惡狠狠地瞪了指柔一眼,才不情不願地轉身步出門外將房門關上。
「我……我也出去好了。」被傲霜瞪得通體冰涼的指柔,在明白傲霜眼底的意思後,馬上自雲掠空的懷裡起身。
雲掠空大掌一句,又將她勾拉回身畔躺著。「你留下。」
「夜半三更的,我留在你的房裡並不妥當,我還是回到自己的房裡比較好。」指柔細聲解釋著,努力將他擱放在她腰際的雙手挪開,成功地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雲掠空才不理會她的理由,「我不管這是什麼時辰,也不管要不妥當,反正你得留在我的身邊陪睡。」
「陪睡?」指柔的身子抖瑟了一下,瞠大了雙眼看他。
「需要我進一步向你說明該怎麼陪睡嗎?」雲掠空只手撐起身子,像頭優雅的豹子緩緩地靠近她,邪裡邪氣地在她耳邊次著熱氣。
「雲掠空……」指柔語氣不穩地啟口,被他強健的身軀逼得步步後撤,直返到床榻的角落。「你……你想說話就說話,別靠過來也別再對我動手動腳。」
「叫我掠空。」雲掠空輕鬆地將她拎至懷裡,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美麗的面容。
「掠空……」滿心恐慌的指柔從善如流的改口,並且柔聲的請求,「你可以放開我嗎?」
「不可以。」雲掠空的唇邊噙著一抹笑,轉瞬間又拉著她一塊兒躺臥在床裡。「我說過了,你得陪我睡,而且從今以後你就睡在我身旁。你是我驅夢的良方,只要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便不會噩夢連連。更何況,你不也是老在半夜到處找我?」
指柔的臉上頓時佈滿了紅霞,「我……我哪有老是在半夜找你?」
「不然你為何總是在三更半夜時在我的門外徘徊?」捉著她把柄的雲掠空,心情很好的欣賞她紅嫩的臉色。
「那是夢遊,我又不是故意來找你的!」指柔忙著撇清這其中的分野,怎麼都不肯承認她最近夢遊的地點都在他的門外。
「你是在找我。」雲掠空得意的在她的唇邊低語,順便咬了一下她的唇,「你總是會在夢中來尋找我的懷抱,你每天夜裹在尋找的人,一直都是我。」
「誰說我……」不小心又被人偷香的指柔氣鼓鼓的想反駁他時,這才發現這個她老是摸不清的男人,居然用一種很享受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很以她的喜怒為榮。
指柔被他這種態度徹底的惹火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除了思考和行徑怪異得緊,性格上有專制的壞毛病,還自大得無可救藥?」
「沒有。」雲掠空懶挑著劍眉,一把將還想開口訓他的指柔捉進懷裡緊壓在身下。
「你別這樣,我快喘不過氣來了……」被他全部的重量一壓,原本想好好罵他一頓的指柔馬上屈居下風,不敢再招惹他。
雲掠空稍稍挪開了身子,心滿意足地挑起她的長髮,親暱的貼在她的身邊問:「你還記得第一坎見到我的那個早晨嗎?」
被他突然移轉了話題後,指柔也慢慢想起她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的那一件事。她轉首看向他,連忙問出她堆積在心底很久的一個問題。
「我的手絹呢?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她記得上回他消失在湖心前,他的手中拿著她不慎掉了的手絹。
雲掠空盯著她急切的表情,在沉默了大半天之後才懶懶回她一句,「我忘了。」
「你忘了?你怎麼可以忘?」指柔焦急地揪著他的衣衫,慌忙地想告訴他那方手絹的重要性,但話徘徊在嘴邊又說不出來,「你可知道那手絹是……它是我……」
「你很在乎你的手絹是落至何人的手上?」雲掠空握住她的手,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
「我當然在乎。」她咬住下唇,「因為那是我──」
雲掠空迅速截斷她的話,「那是你這種嬌養在深閨的良家閨秀一生的寄托。教養你長大的人是不是曾告訴你,只要有人抬到了你的手絹,他便可以以手絹為信物向你求親?」
「你怎麼知道?」他又在猜測她的心思了嗎?他怎麼能摸清楚她心底最深處的心事?
「只要是關於你的事,我都知道。」他的眼光滑過她勻婷美麗的臉龐,一雙手也虔誠地在上頭細細徘徊。
「那條手絹……」指柔期期艾艾地看著他,「真的不在你那裡?」
「你希望它在誰的手裡?」雲掠空不答反問,想知道她心底想嫁的人是誰。
「我……」在他的強力逼視下,指柔垂下眼睫,命令自己不要去看他那總能將她魅惑的雙眼。
「你希望將你一生的寄托在誰的手上?」雲掠空托起她的臉蛋,問得十分執著。
她紅臊地別開臉,「我不知道。」這教她怎麼說?
雲掠空兩眼一瞇,火氣瞬間充斥在他的胸臆間,語氣徒地變得冰寒無比,「我早就扔了那絛手絹。」
「你扔了它?」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並帶著滿懷無法解釋的深深失落。
他妒意滿滿的握緊她的雙肩,語氣強硬地將話敲進她的耳裡,「所以今後不准你再想著要將它贈給其它人,也別再想著要嫁什麼心中的良人!」
「我沒有什麼心中的良人,我也沒有要將它──」指柔張口想辯白,但又緊揪著眉心為他的力道痛呼出聲,「你弄痛我了……」
「不准想著別人,我不准!」雲掠空絲毫不減手中的力道,兀自強橫地將她擁緊。
「放開我……」渾身疼痛的指柔在他的胸懷裡就快窒息了。
「我要什麼你就得給我什麼,由不得你說是與不是、肯與不肯,你聽見了沒有?」雲掠空稍微放鬆了力道,在她面前聲明,得不到她的回答時又粗魯地搖晃著她的雙肩,「聽見了沒有?」
「雲掠空……」指柔喘著氣,又痛又累地與他對峙,「你究竟把我當成你的什麼?」
「那要視我的心情而定。」
她用力推開他,「我不是任你揉捏的泥人,也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偶!我是一個人,你沒有權利這般主宰我,你也沒有資格叫我給你什麼,我不是任你予取予求的東西,請你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好嗎?」
「權利?」雲掠空莞爾地揚眉,「落在我的手裡後,你以為你還能擁有那些?」
指柔的一顆心都被他的話語凍涼了,她感覺胸中那些曾因他而起的種種悸動、被他撩起的心動,又再一坎被他反覆無常的話語分割得七零八落。明明他就近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卻覺得他好遙遠,心中渴盼的那份單純戀慕,也隨著他疏冷的距離而變得還不可及。
「你什麼都不會有。」雲掠室老老實實地告訴她,「聽清楚,除了我之外,你什麼都不會有。」
指柔垂下限睫,深深明白了話意,但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
「我要你想你就得想,我要你忘你就得忘;你的過去我不許你想起,就連夢也不許夢。你有什麼心酸或是傷心,只要我不允許,你就一概不許擁有:你所有的心思只能繞著我運轉,這樣你明白了嗎?」
「為什麼是我?」她緊握著雙手,試著不讓眼眶裡的淚掉出來,「難道你要我往後就當一個不能有自我思想的木頭人?你所要的,就只是一個只能聽照你命令過日子的人?」
「睡覺。」瞥見她眼角的淚光,雲掠空將她緊壓在胸前,讓那些會令他懊惱的淚都吸盡在他的胸口。
她不甘心地在他的胸前低嚷,「回答我……」
「我說了,睡覺。」雲掠空用力將她整個人都納進懷裡,唇懸在她的唇邊警告,「不要再存有一絲掙扎和抗拒我的念頭,否則我會用高壓手段來馴服你。」
指柔霎時停止了所有的抵抗,睜大了眼眸看他的唇愈靠愈近,而她那顆不與她合作的心,又因他而激起了陣陣狂跳。
帶著微涼氣息的唇蓋上她的,指柔只依稀聽見,他又用催眠似的嗓音在她的唇邊輕聲喃喃,讓她那顆掉進谷底的心又被他拉了上來,而她慌亂的心跳聲,也無處躲藏的傳進她的耳底。
「早些把該忘的全都忘掉,把我牢牢放在你的心底。或許你將會什麼都沒有,但是,你有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