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樊浩梅和李善舫都意識到這種自然卻又是突然地轉變時,他們不期然地變得緘默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微微笑,可再想不到其他的話題了。樊浩梅仍舊低著頭踱步。李善舫卻微昂著頭,瞥見了黑漆的長空之上,有那麼一二顆閃耀的星星。
是不是這就叫此時無聲勝有聲呢?
兩個人搜盡枯腸,終於想到了要說的話。
「我想問你,從前到過和平飯店沒有?」李善舫問,「我們這就上和平飯店去喝杯酒,好不好?」
「好哇!」這是樊浩梅非常直接的反應。和平飯店名滿江湖,誰到了上海,不想去外灘走走?誰到了上海,不想去和平飯店坐一坐?
可是,外灘是人人可走的地方,和平飯店卻不是人人可坐的場所。樊浩梅回心一想,帶上幾分難堪道:「還是不要去了。」「為什麼?」
樊浩梅不知如何回應,告訴他那不是他倆該一起出現的場合嗎?那又是為什麼?是因為那種情景只為有影皆雙的有情人而設嗎?這時,耳畔忽然嘩啦的一聲,竟下起大雨來。李善舫抓起樊浩梅的手,就跟著人群從江的一邊走過馬路,拖著她一直到一幢古老的建築物門口,李善舫說:「這就是和平飯店,反正下雨,我們到裡頭去多呆一會再說。」
樂台上的老人爵士樂隊正奏出了經典名曲,悠揚高雅,飄逸醉人。樊浩梅明顯地被舞池中喜悅的一對對紅男綠女吸引住了,看得出神。
「來吧,我們跳舞去。」
「我不懂。」樊浩梅急忙說。
「我帶你,你就懂了。柳信之當年也不曉得跳舞,可是我帶著她跳,信之就成了場中的舞後。」李善舫沒有等待樊浩梅的同意,就拖起她走下舞池。
回下榻酒店的車程上,是靜默的,大家都無話,只在心裡想,不久的將來會發生些什麼事?
在往日,李善舫下了班,開完了會,回房間去後,就是樊浩梅當值的時候。可是,今晚……他們在上海小館子,黃浦江畔,和平飯店內所建立的關係,他們在橋頭的凝望,在雨中的狂奔,在名曲旋律下的曼舞,都已為另一份微妙而實在的感情所支配,那會導致他們順應情勢地作進一步的什麼發展呢?
走到睡房門口,電話鈴石破天驚地響起來。
「是家寶嗎?」李善舫一邊聽,一邊神情慘變。
樊浩梅凝視著臉如死灰的李善舫,心上像繫了一塊鉛,她不曉得應該如何向兒子解釋這一天內曾發生過的情與事。這時,李善舫非常艱難地說:「美元狂升,東南亞幣值全面暴瀉,港股已在倫敦被恐慌性拋售,相信寶隆以至亞洲的噩運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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