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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李明的地盤上,原屬於他的手下正戰戰兢兢地立在會議大廳裡,等著一個對他們而言是外來者的人對他們炮轟。

  Ron火爆的怒目瞪視四周的人一遍,從他的口氣便可得知他正在氣頭上,被他瞪過的人沒有一個不心臟突然多跳十幾下的,每一個人都低著頭.生怕自己再接到一次那種殺人的目光。

  「一群笨蛋!」

  居然連個屍體都找不到!

  「你們活著有什麼用!」Shit!真想送他們每個人一槍,難道台灣只盡出些笨蛋白癡嗎?

  「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美艷的凱薩琳是在場唯——一個不怕他的人,嘴裡吐出的是嘲諷:「沒事殺一個人還專程跑到海邊去,現在屍體撈不到又怪到別人身上!哼,總歸一句話——錯是你造成的,你沒有權利怪我的人。」

  「凱薩琳·雷特納!」Ron掏出槍抵住她的額角。

  「大嫂!」手下的嘍囉緊張地叫著。

  「你夠了沒!」Ron恨不得一槍斃了她,可是一想到綺夢的吩咐,他只好乖乖收回槍,不意卻惹來凱薩琳的一番奚落。

  「你一輩子都沒辦法殺我的!哈哈哈!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你的什麼人!」呵呵呵,有一個這樣的兒子實在是讓人高興。

  Ron瞪現她,銳利的視線恨不得將她殺個屍骨無存,「總有一天滅你會死在我手上。」繞過她要離開會議大廳前,他在她耳邊撂下話:「我發誓!」

  凱薩琳挑了眉,嬌聲輕噴:「我好怕哦!」隨後是一陣大笑,好像篤定他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事實上她之所以敢如此篤定,是因為她相信李綺夢絕對不會允許他親她,犯下殺母大罪。眼睛隨著他遠去的背影看去,被她這麼一激,他肯定是愈想找人出氣,而那個人——如果她想的沒錯,肯定是押走李綺夢的冷玦,哼!破壞她計劃的人都得死!她知道他會替她做到這件事的。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出來。有這種兒子真好,幸虧她當年不惜犧牲自己色誘那個人,否則怎會有個殺手兒子呢?

  殺手嗜血的天性果然是會遺傳的。

  Shit!他沒有辦法再待在這裡等她回來!Ron氣憤難抑地邊走邊想,怒火在心頭不停地燒,燒紅他的眼,同時也燒痛他的心。

  從小到大,那個自稱是他母親的女人,沒有一次不設法利用他威脅他的父親,殺死任何一個她想要殺的人。

  真到有一天,他的父親因此而死在對方手裡,接著她又想利用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最後連他最親密的人也不放過,利用他要脅別人,同樣的伎倆每一次都能達到她所想要的效果。一直到現在,她仗著另一個優勢要求綺夢為她做三件事,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在威脅別人!偏偏她手上又握著王牌,讓他永不得!

  「要是讓綺夢聽見你罵髒話,你就糟糕啦!」忽高忽低的聲音響起,口氣還是止不住地調侃。「要不要我去告狀啊!」

  「有種去試試看!」看不見人,但他篤定這傢伙離他不遠,甚至有可能是在監視他。

  「不去跟著綺夢,黏在我身邊做什麼!」

  「說得好。」好死不死還敢在他這頭老虎身上招虎鬚。「我也想問問她為什麼逼我跟在你身邊。」

  事實上原因早就清清楚楚,還不就是怕他一時把持不住,掏出槍斃了凱薩琳·雷特納。

  「沒有綺夢的同意我不會殺她。」

  「是嗎?」這可奇了。「那剛才是誰拿槍抵住凱薩琳的腦門?」

  該死!居然膽敢監視他。「給我滾!」

  「這可不行!」真是的,都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你以為我敢違背綺夢的命令嗎?我可沒那個膽,有種你潛進黑街跟她說去。」

  況且他還有事得跟他說哩!

  Ron握緊雙拳,滿眼的殺意不知道該射向何方。那傢伙躲在哪裡他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什麼本事都沒有就只會躲,算什麼男人!「Ron,待不下去就跟我走。你這個脾氣讓綺夢猜得準准的,她說你絕對沒辦法待太久,要我找個地方給你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就看你要不要。」

  這麼沉不住氣,真不知道這個頂尖殺手到底頂尖在哪裡?

  「白癡!我要是離開了,這邊的人就會停下找沙穆的工作,綺夢還回得來嗎?」

  「放心,凱薩琳不可能不要回她的,她又不是想死在你的槍口下。」何況……綺夢不是回不來,而是不想回來。這一點綺夢交代不能讓他知道。「怎麼樣?你的決定呢?」

  暗自思忖了一會兒,Ron只得抿抿嘴。「還不帶路!」

  嘻!果然!暗笑在心底。

  來了。李綺夢在心底暗暗數秒,五、四。熟悉的存在感再次佔據她所有的神經細胞,由內到外,強烈的氣息像毒蟲,從她的毛細孔鑽進,融入血液,隨著血液的流動傳達到四肢百骸,牽領出一連串的反應,讓她不自在的程度到了幾乎快起雞皮疙瘩的地步!

  而儘管如此,她還得假裝睡得很熟,這肯定比她在美國所受的訓練要難上十幾倍,尤其是要裝給背後的那個人看,更是難上加難。

  他為什麼要半夜三更換進來,只為了看她的背影?閉上眼睛裝睡的她,沒有辦法活動四肢,只得凌虐自己的腦子,思考揣測背後的冷玦做這種詭異動作的緣由。

  首先,她想到的是,他打算要殺她為沙穆報仇,但是很快的,自己又推翻掉這個想法,因為——如果他要殺的話早殺了,不會等到現在。

  第二,她想到他是想增加她的心理壓力,讓她受不了被監視的日子而主動認輸認錯,但是五秒過後,她又推翻掉五秒前的想法,因為冷玦不是這麼在乎是非曲直的人,對他而言,殺與不殺這類的問題比對或不對還來得重要不知幾千倍。

  至於第三點——她正在絞盡腦汁推論中。背後的炯炯目光對她而言,與其說帶給她的是威脅感,不如說是讓她覺得溫暖,那一份不自在就是因為這樣而來。

  呵!很奇怪的感受吧!她也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過,沒辦法,身為俘虜卻覺得牢頭的目光帶給她莫名的暖意,這個俘虜的腦子實在該去讓醫生看看才對,她就覺得自己該去看醫生。

  實在是想起來問個清楚,她卻遲遲不做,遲疑的原因連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並不介意半夜裡她的牢房多一個人作陪;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她心裡清楚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介意吧!

  是嗎?心底小小的聲音提出反問。難道不是嗎?理智也提出反語。兩方不自覺的落入交戰的境地。

  最後理智戰勝了心中小小的反動,順利地讓腦子接受方纔所想的原因,微微動了動身子,她決定真正的睡覺去。

  但灼熱目光的主人似乎沒有睡意,兩隻眼睛即使在黑暗中,還是筆直地盯著床上人的背,時而游移到她的後頸,時而轉移到手臂,有時只是盯著她的身形凝望著,直到進入夢鄉的人有一點點的動靜,哪怕是呼吸時的輕微律動也好,只要看到,那雙眼睛就會不自覺地放柔,然後——添上懊惱。

  他到底在做什麼!?冷玦自問。這種像偷窺狂的舉止是從哪天開始的!?他氣憤自己的愚蠢,懊惱自己莫名的混亂情緒,明白一切全是因為她而起,但就是沒辦法斷絕這個讓他混亂的根源——下不了手,是的,他就是下不了手!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清楚的瞭解她不是裴月?有什麼辦法讓她的臉在他看來不是裴月?有什麼辦法讓他在她面前也能舉槍發射子彈?有什麼辦法讓他不再受她牽連?牽連出更多的過去、更多屬於他和裴月的記憶!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忘記裴月、忘記過去?

  他不得不承認啊!在心裡他希望她活著,因為她活著可以讓他想像裴月還活著;但是沙穆的死對他而言也是打擊,他是因為自己而死,他絕不可能不為沙穆做一點事,因此殺她成了勢在必行的工作。

  恍惚間,天白亮了一大片,陰中帶藍的天色略略透出曙光由窗口射入,光亮,向來就不適合他冷玦。

  回過身,落下一地惆悵,房內再無強烈的壓迫氣息。

  「你要把那女人交給我處理!?」真的假的?龔凱說什麼也不相信眼前這位仁兄做事會前後不一致。當初是誰說事情地會處理的?現在又要把那個禍水交給他!?

  「你不怕我殺了她?」

  「殺不殺隨便你,與我無關。」冷玦冷然地脫了驚愕的襲凱一眼,將他的錯愕視若無形。「你不是想替沙穆報仇?」「喂喂喂!他巽凱有這麼好打發的嗎?」「我想是想,但是不想那麼莫名其妙就當了別人的劊子手。」他就不相信冷玦會沒有原因,就把當初放話要他不得傷害的俘虜交給他。

  他的聰敏讓冷玦暗暗吃了一驚。

  「我年紀是沒你們大,不過這不代表我比你們笨。」巽凱心裡有數,他們這十三個人加上帶頭的凌聖軒,每一個都像考官一樣在看著他,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帶動黑街的所有人。

  這樣一來,不讓自己聰明一點還得了,又不是脖子上的腦袋多到讓人砍不完。「到底有什麼原因,讓你非把李綺夢交給我不可?」「最後一次問你——一」冷玦是不準備回答巽凱的話了。「要或不要?」真是難搞!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只要一個原因,知道為什麼冷玦突然想把那女人交給他們黑街來處置而已;可是他一張嘴閉得死緊,怎麼樣也不說。他是想替沙穆討回公道,但也不想這麼糊里糊塗地辦事情。

  「冷玦,你總得給我個理由。難道你不想——」話不得不停,因為自己的腦門正被一把槍指著。

  「一句話,要不要?」

  「不要以為只要把槍掏出來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龔凱強壓住由丹田直竄上心頭的火氣,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動怒、不要生氣。動腦筋總比動拳頭好,流「口水」總比流血好——這些話常從沙穆那張狗嘴裡吐出來,他平常是不太理他那種五四三。沒營養沒格調的話啦,但他現在人都死了,他聽一次算是尊重尊重沙穆吧!「你不說出原因我絕不答應!」然而口氣已經不知不覺爆出火花、夾帶硫磺味。瞪著那張倔強的臉,冷玦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總而言之一句話——他下不了手。

  冷玦、冷——他依然無法真正冷到絕情。

  龔凱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亦是兄弟亦是朋友,雖沒有像和亞治一樣深深的交情,但他至少也是凌聖軒離開前交代要好好照顧的人,他對黑街的大小事務從沒有插過手,更遑論盡一絲。心力了。

  他之前從沒有想過這些事,對於黑街的人,他只是揚言說不列入暗殺對像中,但真正惹上他被他所殺的黑街人也並不是沒有,所謂的溫情主義根本就不存在於他身上,但是為什麼——一現在的他拿槍指著人的時候會有一絲猶豫?

  莫非冰冷的心池一經春風掠過,便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寒冷?

  而亞治難得回到黑街,打開主事廳大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場景。

  「你就算真的拿不定主意,也小該找龔凱出氣。」

  將冷玦拉出主事廳,亞治沒有經過他同意便帶頭衝入冰室,因為他認為現在的冷玦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冷玦甩開他的手,打開機關向長廊盡頭走

  去,亞治則跟在他身後直走到盡頭,又看見他站在冰棺旁,用和十年前同樣癡迷的目光凝視著棺中的裴月。;

  他對裴月的偏執近乎病態,但又讓人覺得他癡傻得可憐,只能說他愛她愛得發狂,愛到無法接受她死亡的事實,愛到為了遵守和她的約定,不惜讓自己變得陰沉,癡癡地守在冰棺旁,不再將其他人放在心上。

  亞治走近冰棺,棺中裴月的屍體保存完整,和十年前那個愛笑愛哭的裴月一模一樣,但是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裴月當初臨死前怕他孤單一人才說出的要求,他明白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現在卻變成冷玦最大的負擔,這結果恐怕當初單純的裴月沒有想到吧!

  該是和冷玦好好談談的時候了,他想。從知道李綺夢和裴月長得一模一樣之後,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十年前裴月死後所留下的疑問該有個水落石出了?否則為什麼在他們兩個人逃避了一十年之後,又冒出個李綺夢來拭去他們腦海裡蒙塵的回憶箱,開啟他們的記憶,好讓他們重新想想十年前那一幕的所有細節。

  「你認為裴月是意外死亡嗎?」他脫口問,冷不防迎上冷玦的怒目以對;儘管如此,他還是照說不誤:「當年那件事來得太突然,我來不及理清一切,這事愈想愈覺得奇怪,你難道沒有感覺?」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裴月的死因並非單純的搶劫殺人。」

  冷玦聞言,雙手緊緊一捱,旋即放鬆。「你想說的就這些?」

  他的反應讓亞治覺得奇怪,他的反應不該這麼冷靜。

  「不只這些,我還要問十年前從醫院帶走你的是什麼人?還有,你哪來的錢建這間冰室?」

  他不問不代表他沒想過,只是怕提起過去會讓冷玦難過;不過,時間都過去十年了,再痛也不會像當初那般,時間一向是心傷最佳的止痛劑。

  「不關你的事。」

  「關我的事,冷玦。」亞治扳過他的身體,難得強勢地逼他面對自己。「絕對關我的事,我愛裴月的程度絕對不比你少——」他的話讓冷玦露出驚愕的表情。「同樣的,她的死對我的打擊也不會比你輕!」這就是原因,一個藏在他心裡十年的原因。

  「你愛她?」亞治愛裴月?而他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說?」

  亞治澀澀一笑。「裴月選擇你,我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封殺出局,還能再說些什麼?所以冷玦——」他鬆開箝製冷玦肩膀的手,望著棺中兩個男人都心繫的女子。「告訴我事實,我不認為你真的一點也不懷疑裴月的死並不單純。」

  「我知道不單純,但是無從查起。」十年前的小混混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他要查,卻找不到門路。

  「那麼十年前接走你的人是誰?」

  「渡邊秀子。」

  那個女人——亞治回想著十年前他們倆初次遇見她時的情況。

  「建冰室的錢也是她出的吧?」他猜想當年的渡邊秀子早就是渡邊電子的接班人了。

  「我已經還給她。」他的回答證實亞治的猜測沒錯。

  「那為什麼還和她糾纏不清?」小道消息他雖沒有沙穆精通,但也不至於連這十年間一直持續不停的消息都不清楚,更何況當事者是他的好友。

  冷玦一手撫上棺蓋,冷冷一笑:「我是個正常的男人。」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無法隨著裴月的死而喪失;換句話說,渡邊秀子的存在只不過是免了他浪費時間去找其他女人發洩罷了。

  只憑這句話,亞治便能斷定渡邊秀子在冷玦的心中有著什麼樣的地位,也或許她根本不在他的心裡。

  但是對渡邊秀干來說呢?他想著,不期然想起當年她看他們的眼神,那雙堪稱漂亮的眼裡明顯寫滿了驚喜,尤其是在看冷玦的時候,不單單只有驚喜,還有……感興趣,如果他沒想錯的話,恐怕在十年前她就對冷玦動心了。

  當年的渡邊秀子也有三十歲了吧?亞治不明白的是,她怎麼會對小她十三歲的冷玦動心?像她這樣的女人……

  乍時靈光一閃,一種非常不合邏輯而且荒謬的聯想在他腦子裡萌生,會這樣嗎?他自問。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將裴月的死和渡邊秀子對冷玦的喜愛聯想在一起!像她那種心高氣傲的女強人,會眼見自己心愛的男人心有他屬而不動聲色嗎?為什麼她會在裴月死的當天晚上出現在醫院裡?

  「冷玦,你不覺得她當時出現的時間太恰巧?」十年前的疑問如今已呼之欲出,事情逐一的明朗化。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

  渡邊秀子當然是第一號嫌疑犯,他向來殺人沒有理由,但唯獨裴月的這件事——他不想胡亂殺人,因為裴月生前最討厭打打殺殺,他要為她找出當年事情的真相的同時,也得顧及到她生前平和不愛暴力的性子,他不想她死了以後還得背上一筆血腥。「我只想等找到證據時再下定論。」

  「花了十年的時間,你找到了什麼?」亞治的口氣有明顯的責備,似乎在怪冷玦花費太久的時間,但是事實上,他是在怪冷玦為什麼瞞著他一個人暗自做著這些工作,明明他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要不是我提出來,你真的打算藏在心裡一輩子嗎?」

  「我想你不會在意這件事。」

  「不在意什麼?裴月的死,還是殺害裴月的真兇?或者是因為這件事而變得陰沉的你?」

  冷玦大錯特錯!他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在意。

  「冷玦,你未免太不瞭解我了。」

  「抱歉。」一句道歉由冷玦口中吐出。

  燃起怒火的亞治無奈地歎口氣,「你真是過分,十年來一句道歉的話也沒說過,竟然在我難得要發脾氣的時候才隨口溜出來。你說,我還能發火嗎?」

  磨蹭雙臂,他雖然耐得住寒氣,但還是比不上冷玦,微微的寒意穿越毛孔直入心肺。

  冷玦出乎意料之外地露出膜違已久的笑容。

  「你真是——」

  亞治舉起來要指責冷玦的手頹然放下,沒轍了,他沒辦法痛斥這個像弟弟又像朋友的男人。

  「算了,誰教我脾氣好得令人髮指。」聳聳肩,他只能怪自己向來脾氣就是不慣不火、平和中庸;有時候他會想,當年之所以得不到裴月的青睞,可能就是因為他的風度太好,相較於冷玦的狂放,他顯得不起眼,所以才得不到佳人的欣賞。

  「你打算怎麼做?」十年來的疑惑總該讓它有得以理清的一天,亞治想問的是冷玦要如何找到所謂的證據。「你已經花了十年,卻什麼也沒找到。」

  冷玦黯淡地垂下目光,還是盯著長眠的裴月不放,但這時李綺夢的表情和聲音竟硬生生打入他腦際!驚恐中他連忙抽回覆在棺蓋的手,退了好大一步。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

  「怎麼了?」冷玦怎麼突然像嚇了一跳似的。

  「沒什麼。」按著頭。冷玦謊稱沒事。

  亞治眼睛瞟向冰棺,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突兀地問道:「李綺夢真的和裴月長得一模一樣嗎?」

  冷玦近來的反常讓他對李綺夢的長相十分感興趣。

  「嗯。」冷玦模稜兩可地應了聲。

  「這樣我倒有一個方法可以得知渡邊秀子是不是兇手,你要不要試試?」

  「什麼方法?」

  「就是——」

  睡夢中,一陣聲音如訴如泣。來回不停地在她耳邊緣繞不去,讓渡邊秀子感到頭痛欲裂。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在她夢中不斷重複的僅只是這一句沒頭沒尾的問句,環繞著臥房四周,從地板的角落到頂上的天梁,無一不是聲音的來源發聲處——

  「啊——」她恐懼地尖叫出聲,慌忙地急喊:「荒川!荒川!」

  房門幾乎是立刻被撞開,荒川,政則衣衫不整地衝進她房裡。「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

  她害怕得支支吾吾,只是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攀住荒川,好像他就是大海裡唯一的浮木一樣。

  「小姐?」荒川政則反手環住她,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不!不!」

  不會沒有事的!絕不會!驚慌失措的心情說什麼也不能平撫。

  沉寂了十年的惡夢,為什麼在此刻突然地又向她襲來?不安的情緒依舊,腦子卻開始謹慎地不停思索著。

  難道……

  「荒川!」

  「小姐。」荒川政則鬆手往後退了一步.恭敬地躬身等候下文。

  「十年前那件事你確定沒有人發現?」

  「是的,小姐。」

  所有相關的人,除了他以外全部都死了。殺人滅口——為了小姐的安全和幸福,他什麼都豁出去了!

  「好。」

  渡邊秀子抬起手拭去額上的冷汗,面容雖帶絲惟淬,卻也遮不住天生的絕美容貌,嬌弱的聲音中帶著慶幸:「那就好。」

  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人?李綺夢緊鎖著雙眉,瞪視坐在她面前維持一臉自以為溫和的笑容,卻半天也不吭一聲的男人。

  她對他的印象極差,起因是當冷玦一帶他進來她的囚房時,這個男人一雙眼睛便死命地往她身上瞧,一會兒看,一會兒點點頭,好像在打量她有幾斤幾兩重,準備論斤論兩賣一樣。

  第二個原因就是他那一朵看似溫和實則只是個偽裝的笑容,他真以為全天下的人都笨得看不見那朵笑容背後的真實嗎?

  好像!真的好像!亞治在心中歎道。乍見到她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裴月復活了,也難怪冷玦會失常,這麼相像的人怎麼可能不讓他錯亂。

  「像得教人驚訝。」他在冷玦耳邊低聲道,這也表示他們的計劃絕對萬無一失。

  相較於亞治一千零一號笑容可掬的表情,冷玦同樣也是一千零一號的——冷冰冰。

  「兩位相偕來到小女子的牢房中有何指教?」她不知道另外這個男人的身份,也沒有興趣知道,只是冷玦帶一個不相干的人到她的牢房來實在詭異,他自己連送個飯給她都表現得心不甘情不願,怎麼可能會帶別人來。

  「指教不敢。」她的鎮定教亞治欣賞。「我只是來看看沙穆是死在什麼人手下。」說這話,一來是表明自己和她不在同一陣線。二來是為了提醒冷玦,不能因為她的臉而輕易放過她。

  冷決當然知道,他的雙手再次緊握。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離開了吧?」

  和裴月不同!亞治察覺到了。

  乍見的時候,覺得她和裴月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沉寂的心幾乎快被意外的驚喜漲滿,但是講幾句話後他便發現,兩人雖然有相同的外貌,可是她時時外露的氣息卻和裴月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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