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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拉斯維加斯位在沙漠當中,若不是美國政府有心開發,它不會是沙漠中的黃金寶石、世界知名的賭城;若不是再加上一年只有百分之七的所得稅率,它不會吸引投資人士願意在此投資,也不會是名人彙集的地區,據說有心逃避高額所得稅率的名人富商都將戶籍落在此地。

  一年當中,拉斯維加斯的雨季有它固定的時日,但雨季中所降下的雨水卻無法滿足該地用水的需求,浩大的地下水管工程由此而生。

  然而,這一天的雨勢特別大,像諸神在天上大玩水戰似的。嘩啦嘩啦的雨勢大到連路上行走的車輛即使用了雨刷也無法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車頭燈、平常的車水馬龍如今成了烏龜賽跑,大家一起比慢。

  在緩慢如斯的車潮中,竟然莫名聽見一道尖銳的煞車聲劃過滂淪大雨,隨之在後的是像慢動作播放一樣緩緩倒下的瘦小身影。

  「佛藍多先生……」肇事的司機緊張地吞嚥口水,眼睛直盯著前方黑影倒下後一道模糊的迷濛,不敢瞥向後頭看老闆的表情。

  「開過去。」冰冷如冬雪的聲音無情地說道。

  「可是我撞到人……」

  「輾過去。」邪氣的笑揚起,談然得像在說「今天雨下得真大」一樣。

  「但是——喝!」

  「什麼事?」被稱作佛藍多先生的男人聲音微揚,顯示他的不耐煩。

  「他……他站起來了!"蒼冷的藍眸清懶抬起,模糊間,他注意到擋在他座車前頭瘦小黑影的一雙眼連眨也不眨地直視後座正中位置的他。

  雙手優雅交叉在胸前,他也以筆直的視線回應,直到那黑影再度斜下滑落。這引起他的興趣,開門下車。

  「佛藍多先生!」司機來不及留住主子,也不敢貿然下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是他主子的要求——違背者,殺無赦!

  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打在人身上也會痛,但他無所覺,甚至揚起笑享受這份大自然給予的痛,即使淋了一身濕,他還是未牽動臉上任何一處俊美的輪廓,一派優雅地走至車前,宛如一名紳士。

  倒在車前的是個男孩,破爛的穿著顯示他是附近一帶的遊民。

  藍眸垂視,無情冷血的眼看著隨雨水擴散的鮮紅血灘,他甚至快意地揚起笑,等著看一個人要流多少血才會死。

  突然,一隻染著鮮血的手伸向他,在他意料之外迅速抓住他風衣一角,染上血紅。

  「我……你……」和他相同的藍色眼珠努力抬起瞅視他。

  是要怪自己撞傷他嗎?哼!李斯抽回風衣,厭惡地垂視衣擺血紅的手印。

  "抱……抱歉……」。

  抱歉?注視自己衣服的視線被男孩出人意料之外的話勾回。他道歉?

  「我……很抱歉……抱歉……」男孩自顧自的說著,聲音愈來愈小,全身的力量也彷彿被大雨奪走,漸漸流失,終於倒地不起。

  昂佇在雨中好半晌的李斯,注視地上男孩的視線不變,但優雅的身形已經往下蹲,伸手探查男孩鼻息後,雙手將他打橫抱起,走回車內。

  「聽說你撿了一隻小貓?」塗著艷紅寇丹的手指一點一點地爬上李斯光裸結實的胸部,最後停在他下顎。「什麼時候我們佛藍多先生喜歡養小動物來著?」對床伴不怕死的調侃,李斯只了皺眉.兩指夾開下顎尖細讓不舒服的指頭,跳下被歡愉汗水浸濕的床,穿上長褲。「收斂點,你還有利用價值,不要惹惱我,讓我不得不殺你。」

  具有令男人血脈憤張特質的胴體被冷凜的話語震了震,忍不住打起哆嗦。

  但,一看見李斯回眸對她被他的話震懾反應的哼笑,凱莉嘟嘴嬌嗔:「你真討厭!故意用那種嚇死人的語氣嚇人家!討厭、討厭,你把人家嚇壞了!」她笑著,裸露的身子從背後貼上他,粉拳半帶嬉鬧地落在他背上。

  李斯轉身抓握床伴的手,薄唇含笑吻過每一根手指,引來她閉眼微喘的享受,也讓自己陰邪的真實面貌在這一刻得以釋放。他冷冷地著著兀自陶醉的凱莉,滿心的厭惡表而這樣陰沉的表情卻在凱莉張眼的一剎那轉變成沉迷她姣好身段的嘴臉,佯裝的情慾盈滿雙眼,夾帶一絲適當且能讓女人著迷的邪氣,光是瞅著她,就能讓她氣息微亂,在他的目光下俯首稱臣,錯將一切濃情蜜意當真。

  「你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他吮吻她的唇,在唇舌流轉間以低沉的嗓音輕哺。

  「嗯……什麼?」凱莉迷迷濛濛地回應。

  「你答應找機會替我除掉他,幫我登上黑帝斯之主的位子,這件事你難道忘了嗎?」

  「我……」凱莉從情慾中驚醒,雙手抵著他胸膛,推開兩人距離。「我沒忘,只是……他最近沒到我這裡,我找不到機會下手,真的!」

  「你最好盡快找機會下手。他握住她一手,在唇齒間又是輕咬又是吮吻,魅惑的意味濃郁。「否則被他知道我和你的事,我們兩個都會死於非命,這點你是再清楚也不過的,畢竟你也是踩著前一個女人的屍體才到達黑帝斯之主的女人這個地位不是嗎,凱莉?」

  「我知道。」凱莉點頭,粉額貼在他胸前。「我知道。」

  「為了你我,除掉他是唯一的方法。」

  催眠似的低喃在凱莉耳邊迴盪,像是一道魔咒,沉緩低柔地拂過她全身。

  「一旦我掌握黑帝斯,你就是唯一的女王。」

  「真的?」凱莉抬頭,在他的藍眸裡尋找保證。

  「我不是強森……」大手撫上她臉頰,用實則自己內心頻頻作嘔的深情凝視著眼前令人厭惡的容顏,他保證道:「我只要你一個女人。」

  凱莉漾起甜美的笑,重新投人他懷中。「我會照你的話做。」摟緊他像擁有全世界一樣,她不斷重複:「我會照你所說的去做,我會殺了他……我會為你殺了他……」

  「很好。」李斯抬起她的臉,讚賞的吻上她。對他而言毫無感情、毫無暖意的吻對凱莉而言,卻有火般的熱力和燃起她情慾的魔力。

  「李斯……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知道。」回應她的熱情,李斯要求自己的聲音壓低,順應她在他身上不自覺游移的雙手,也回以一陣愛撫。

  愛?靈魂深處,他哼哼冷笑著這個字眼,耳邊頻頻不停的求愛聲之於他只是輕風一陣,沒什麼作用;而生理的反應誠實自然地因應來自凱莉的挑動,他不克制卻也不投入,只是虛應她的熱情,讓她暫時投人在情慾的世界,給予她所想要的錯覺而已。

  至於他自己——心思早已遠揚,不知去向,沒有靈魂的軀殼只剩本能節奏性的律動。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離開凱莉住處回到租用的套房,李斯踏進門,即如自已意料地看見玄關處一個捲起倒臥的黑影,緩慢的呼吸正一起一伏,流動在靜溢的空間。

  又在等他。

  李斯的雙眉微微皺起,對於住處新成員的等門頗感不悅,他抬腳,有一下沒一下踢動捲曲在玄關上擋路的寵物,直到寵物睜開惺忪的雙眼,笨拙地揉了揉眼睛恍惚看見驚醒他好夢的人。

  「啊,你回來了。」好夢正甜的迪夫揚起一貫的笑容迎接李斯的歸來,雖然每次都會被他怒眼回瞪。

  「不要睡在這擋路!」李斯不客氣地用腳移開他,挪出一條走道踏進客廳,一邊脫下窒人的西裝領帶、外套,每脫一件就隨處丟一件。

  迪夫則跟在後頭乖順地撿起他丟的每一件衣服,駕輕就熟得彷彿再自然也不過的事,其實,這些動作也只不過是一個月前才開始做的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做得這麼順手。

  就在一個月前,他還是個遊蕩街頭的遊民,因為連日來的豪雨讓他很難在餐館專用的垃圾桶裡找到能吃的食物,他餓得頭昏眼花,又淋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雨身上沒一天干。那夜,的大雨加上飢餓讓他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糊里糊塗走到馬路上被車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還跟對方道歉,心想這回撞壞了別人的車該怎麼辦才好,他身無分文,賠得起嗎?

  後來他昏了過去,什麼事都不曉得,等到一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從沒躺過的柔軟床墊,身上穿了從來沒有穿過的乾淨衣裳,住在只有在他的幻想裡才會出現的房子,而且不必再擔心吃穿起居。

  給予他這一切的人就是他——李斯佛藍多·李斯收容他這個遊民,雖然他不知道李斯的好心是基於什麼原因,但他不說,他也不敢問,怕一問,這一切就會消失,成為幻影,他又會成為街頭人人厭惡的遊民少年。

  然而,他總不能成天待在這兒,不回報人家的收留吧,於是他開始整理起這個加上他在內只有兩個人居住的地方,學著整理環境、替他做些瑣事,像送衣服到洗衣店、跑腿買東西等等,一個月來,他漸漸習慣這種生活方式,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安穩舒適。

  二十坪大的套房有一間臥室、一間客廳、一間浴室和廚房。臥室當然是讓身為主人的李斯使用,至於他呢?十八歲的身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他的個頭不高又瘦,容廳的三人長型沙發讓他睡正好,無論如何,這樣的生活比遊民的時候要好太多了。

  而等門,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這習慣,只是當自己意識到時已經變成慣性,而且等著等著.總是不小心倒在玄關旁睡,直到李斯回來踢醒他為止。

  撿起一件件衣服,有別於平常淡淡男性古龍水香味的濃膩香水味充斥在鼻間,迪夫褐金色的眉深深鎖上哀愁,猜想著李斯今晚又是從另一個女人的住處回來。

  而這,也代表另一件事即將發生。

  就在迪夫陷人自己的沉思時,李斯已經結束沐浴,光裸著上身從浴室出來,雙手拿浴中忙碌地擦乾一頭濕髮。「你在想什麼?」

  低沉的聲音拉回他的神智,引他回頭看向裸露著的結實黝黑胸膛和力道含蘊的手臂。以男人的眼光來看,李斯佛藍多擁有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完美身材,也是讓女人垂涎的身段。

  "你……」迪夫沒多說,揚揚手臂上披掛的衣服,貓般的眼呈現現湛藍的顏色卻是誤用傷的色調,緊緊瞅著自己的恩人不放。「一定要這麼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自己。」李斯像在證明什麼似的,說得果決。「這只是手段,只要能達到目的,我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

  他不懂,不懂大人的世界是否真有這麼複雜。

  他不知道李斯在外頭做了些什麼,只知道聞到濃郁香水味的時候,就是得親眼看見李斯虐待自己的時候。

  「如果無所謂為什麼要用酒精麻醉自己,還要吃那些藥?」

  李斯停下灌酒的動作,看著手中一整瓶的烈酒不知在何時已經被喝得只剩一半。他冷笑,「這叫享受,小鬼。」說完,他拉開酒櫃下方的抽屜取出兩顆白色藥丸、仰首混和著酒液吞下。

  迪夫搖頭。「我看不見你享受到任何的快樂。」他只看見他的痛苦,用酒精和他不知道名稱的藥讓自己迷迷濛濛、不知天南地北,真的看不見他的快樂在哪裡。

  「小鬼。」李斯瞇起眼,神色淡漠地瞅視顯然多管閒事的寵物.「不要讓我興起踢你離開的念頭,到目前為止我沒讓你餓過冷過,你沒有權利要求更多,更沒資格管我的事。」

  「我……我只是擔心你?」迪夫垂頭喪氣地低喃。「我希望能幫你。」

  「你有什麼本事幫我?你能幫我得到黑帝斯城?」見垂落的頭顱左右搖動,他哼聲。「既然不能,就做好你能做的事,少惹我"。

  "佛藍多先生,我很感謝你收容我,但酗酒吃藥對你的身體有害,如果你擁有黑帝斯城卻沒有健康的身體掌管它,那——」

  「用不著你多管聞事!」酒精和鎮定劑開始在腦內發揮作用,李斯用力地瞇起眼,試圖看清眼前這張白淨清秀、介於少女少男間模糊地界的臉孔。「不要惹惱我,否則……"「佛藍多先生!」迪夫丟開手臂上的衣物,急忙上前接任李斯往下沉的身子。這種場面已經重複上演很多次,他接人的功力也有進步,但是——兩人的身形相差如此懸殊,要自己撐起他實在太難。

  自己只能當他的肉墊,直到天明他清醒為止。

  「佛藍多先生……唉!」迪夫歎口氣,不知道在自己住進這裡之前是不是也有人自願當肉墊,被他壓在身下一整晚?

  佛藍多先生讓他脫離遊民的生活,開始活得像個人,可是他自己卻活得不像人,這麼痛苦的度日……

  迪夫莫名地感到心疼,為了救他並給予他新生活的李斯佛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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