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氏財團將公祭儀式設在自家辦公大樓前的廣場,整個儀式簡單而隆重,莊嚴而肅穆,在喧囂的台北市街頭自成一處靜謐的結界。
寂靜中,有到場的祭拜賓客和回禮的家屬與公司代表,負責人因為傷重目前仍在醫院治療!所以一切的準備事宜交由一名台灣商界聽都沒聽過的人進行。
儘管如此,參與公祭儀式的賓客仍然眾多,除了台灣商界時常露面的名人外,政治人物、警界人士也紛紛出席,前者是為了藉由此次機會在媒體上露臉痛批社會治安的敗壞;後者是為維護現場秩序避免爆炸案再次發生。
來來往往、送奠儀祭拜口禮中,一襲紅衣的長髮女郎身後跟隨穿著黑色西裝應景的男人突兀送上奠儀,大刺刺步入公祭地點。
「那個女人是誰?怎麼敢穿紅色的衣服到這裡來……」此起彼落的私語不斷,泰半都是抨擊這個突如其來詭異的紅衣女子。
只見她走到前頭由左至右排列的八個牌位其中之一,不接過旁人遞來的香,也不祭拜,艷紅唇彩的唇瓣輕揚微笑——
「真舒服……」紅衣女子淡漠開口,險險沒讓豎耳細聽的眾人衝向她海扁一頓。
她身後那個戴面具像是保鏢型的男人在這一點上居功至偉。
「跟我預定的計劃一樣,你死了,許下的誓言被實現了……」烏瞳冷冷瞪視面前距離不到半尺的冰冷牌位,刻意一身火紅的宿知秋面無表情低喃道:「好痛快,真的好痛快,雖然不是出自我的手,但你還是死了,呵!呵呵,哈哈哈……」
「那個女人是什麼意思!」現場有人開始鼓噪,語氣憤怒。「把她趕出去!把她趕出去!」
「就是啊!警衛!把這個女人趕出去!趕出去……」一個人聲起,眾聲跟著鼎沸。
擔當警衛的警員也拿這氣氛沒轍,看了看同事,用眼神推派兩個人當代表上前送客,不過,被戴面具的男人擋在後頭,接近不了紅衣女郎。
「我應該感到高興的,畢竟你真的不得好死……」宿知秋渾然無覺身後鼓噪的浪潮!一顆心只懸在冰冷冷沒有生息的木製牌位。「可是為什麼……」哽咽凝住喉問欲說出口的話,她索性停住,打開皮包取出墨鏡戴上,決然轉身離去。
眾目睽睽下,她走得和來時一樣絕然挑釁,其實用不著細想,光看她一身穿著就知道她和牌位所代表的人有深仇大恨,否則不可能身穿紅衣來此。
只是——不一樣,和初時引起眾人大怒的氣氛不同,她走時兩腮滿滿的淚在在說明她對那人的死有多悲痛,因為這樣,才成功地止住大伙衝上前痛毆她的念頭。
猶如置身事外,宿知秋對自己停不住的淚完全無所覺,任淚水流過她也只能用墨鏡遮掩落淚的眼,卻遮不住自己的淚,她不夠恨他,不夠冷血無情,撐到這已是她的極限。
這麼多年來她始終不夠恨他,比起愛他的程度,她的恨根本一點存在的意義都沒有!
她還是愛他!到現在看見他冰冷的牌位後她才恍悟自己還愛他的事實,卻也知道就算時光流轉到他生前,她仍會讓他葬命在自己手上,複雜的情緒是一股擊碎她佯裝堅強外殼的力量,讓她撐不到離開這裡之後再一個人鎖在房裡哭泣。
她的淚流得好安靜,跟在身側的令狐一雙眼莫名心疼的關注在主子身上,彷彿從未見過這樣與濁世隔絕靜靜流淚的人一樣,在面具下的眼眸藏不住深刻的擔憂。
他以為她會像個小女孩嚎啕大哭才對,就像……
與令狐相撞的男人打斷面具下的思緒,匆匆說了聲抱歉,走進會場。
令狐身後傳來一波又一波好像看見救星似的呼喊:「巽先生,你總算是來了……」
「不要叫我巽先生!和令狐相撞的男人不悅加厭惡的咆哮聲極有效地止息一場近似歡呼的高叫。
跟在宿知秋身後的令狐沒有緣由便自顧自的咧唇而笑,緊握手上多出的紙張一下,立刻將它放進褲袋。
宿知秋哪有心思去注意後頭保鏢的一舉一動,她的心碎成千萬片,每一片都刻著三個字——軒轅彌。
夜晚的海和天空的黑幕相像,有著同樣的暗沉,但也有所不同,一波波的浪潮在沙灘拍激出朵朵銀白的碎浪,表明這是海與陸的分界,別再深涉。
宿知秋一手勾著紅色高跟鞋,一手拿著海尼根啤酒垂在身側前後晃動,想到時就昂首灌一口,不知不覺,一瓶海尼根只剩三分之一不到,打赤踝的腳踩過一朵朵碎浪,或者是碎浪一朵朵打上她的赤腳,不知道,她不想這麼多,也想不了這麼多。
令狐仍然盡職,在她身後緊緊跟著。
也許跟久了真的會習慣,他的存在才不過一個禮拜,她已習慣他無言默默在身邊像背後靈的守護;甚至有時候工作得大專心她還會忘了身邊有個人時時刻刻在後頭跟著。
可是今晚,她想一個人獨處。
「你先離開,我想一個人靜靜。」
「不。」一個字,簡簡單單拒絕她的命令。
「就這一次請你配合我。」她已無力像往常和他對峙一般生龍活虎,好久沒用過的懇求語氣如今也用上了。「讓我靜一靜。」
「你會有危險。」
「危不危險已經不重要了。」她搖頭。「我不在乎,不在乎了……」
令狐無語!默默看著她。背對他的嬌小身影在夜裡看來是這麼地軟弱無力卻又倔強地硬是要挺直背脊,不讓人看出她的軟弱。
這就是現在的宿知秋——他心底默念聽不出是何涵義的感歎。
「要你走聽到沒有?」另一個涉水的腳步聲跟在後頭,她用不著回頭也知道他還在。「走!」
「你需要人陪。」他這會兒才道出沒有留她一個人的真正原因。「我不會走。」
「就算我需要人陪,那個人也不會是你。」酒精在體內發揮作用,她踉蹌轉身,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她臉上的酡紅,但她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我知道,你要的是軒轅彌。」
拭去唇彩的唇瓣蒼白得駭人,空空洞洞的眼神讓人聯想起深不見底的海洋。此刻,在令狐眼中的宿知秋只是一具空殼,一具沒了靈魂的空殼。
「不干你的事。」
令狐沒有被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震退,逕自開口說出不著邊際的話:「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發現失去的東西有多珍貴。」
一句話,卻深深打進她心坎,刺中她滿是裂痕怎麼拼都拼不全的碎心,牽引陣陣疼痛,每一處疼痛都吶喊著共鳴。
「你……失去過?」
「最愛的,最珍貴的。」面具轉向沒有繁星、只有一顆檸檬形狀皓月斜掛的天幕,遮住的臉讓人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我失去的,用盡我一生的後悔都無法挽回。」
「你是指你的容貌?」
他搖頭,首次和她談及有關自己的話題,「我愛的人。」
「女人?」
他輕笑,「難道會是男人?」她八成是醉了,想不到她的酒量淺到連海尼根都能醉。
「她死了?」
「沒有。」他搖頭,接下來的話又讓人匪夷所思。「但是她的心死了,不會再為我活過來。」
「你一定傷過她,傷得很重很重。」
「她傷我又豈能算輕。」令狐黯然道,突覺肩頭壓下重量,側首一看,是微醺的主子抬起勾住鞋子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一半的重量全移到他身上。
「傷你?傷你什麼?」
「質疑我的感情,說她恨我。」
「喔——」她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他的話聽進去。「是這樣啊……」
「你呢?」令狐反問起她:「你失去的……到現在你還認為他珍貴嗎?」
醺然的鳳眼在光線不佳的情況下更看不清他,腦袋裡些微轟然作響,她打了個酒嗝,呵呵苦笑,「你認為呢?他對我來說算不算——嗝,珍貴?」
「我不知道。」
「我偷偷告訴你喔一——」粉香夾著淡淡酒氣襲上他鼻間,她嬌憨地眨了眨眼,像極一個和好朋友分享內心小秘密的女孩,「這幾年我從沒有忘記過他,只要在公司遇過挫折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可是呢?就算我喊他的名字,就算我向上帝祈求他回到我身邊——呵,從沒靈驗過,你說神是不是不存在,要不然怎麼會聽不見我的哀求,我求了快一年啊,可是他都沒出現,後來我就不求,再也不求,根本沒有用嘛!」
「你醉了。」他握住她雙肩,推離兩人過於親暱的距離。
「醉了才好。」她煞有其事地點頭。「我清醒太久,看到大多殘酷的事實!偶爾醉一醉也是挺好的對不對?」
「會有危險。」
「你是保鏢,負責保護我,我不怕。」
她不怕,他怕。因為這危險淵源來自於他。「你這小鬼為什麼——」
「你剛說什麼?」他剛叫她什麼?宿知秋聽不真切!瞇眼豎起耳朵想聽個清楚。「你再說一遍。」
「你——」驚覺自己失口,令狐趕緊改口。「小姐,你該回去休息了。」
「不要。」海風愈吹頭愈昏,愈昏她愈聽不見他說話。「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你不要像個小鬼使性子。」他擔心她醉酒又吹一晚海風會生病,她卻像個任性的小鬼硬是不合作。「回去了。」
「不要!」她掙開他手掌,不知天南地北抓了個方向就走。「我說不要就不要!」
「知秋!」令狐追上去,在她被海浪捲入前拉回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在把自己往海裡帶她知不知道?被她無意識尋死的舉止嚇壞,他忘了不該脫口叫她的名。
做什麼……「我在做什麼?」她側首思忖,半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哈哈……我到底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要這樣。」令狐左手臂一伸,攬腰將她勾向自己,右臂將她的背緊緊壓貼在胸前。「不要這個樣子。」軒轅彌的死帶給她的衝擊真的這麼大嗎?如果是,為什麼要在他生前用冷漠憎恨的眼神對待他?
「不要離開我……」纖弱的十指突然緊緊抓住掌下厚實的溫暖胸膛,不管是不是用力過度到十指泛白,也不管指尖已經深深掐進這堵溫暖的倚靠,這份溫暖熟悉得讓她不想離開,也不願他離開。「不要離開我……彌……求求你,我需要你在我身邊……求你……不要離開我……」
「知——小姐。」令狐驚覺自己太過忘情,困難地鬆了手臂改握住她雙肩卻不忍推開。「你真的喝醉了。」
「別離開我……」她的記憶隨體內的酒精、隨陣陣的海風吹回到過去,那個和她最心愛的男人相擁。而他向她立誓絕不離開她的夜晚。」你答應過我不離開我的……不離開我的……你不能食言……」
「小姐,我不是軒轅彌。」令狐解釋道,莫名的就是不願推開她卻又為難地不肯緊緊抱住她。「小姐,你清醒一點。」
「彌……別離開我——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是……爺爺疼我,但我需要你……需要你……」
令狐矛盾的欲迎還拒在看見她滿頰的淚後崩解,不顧一切後果將她摟進懷裡,緊緊的,用自己的氣息包裹住她的脆弱、她的無助、她的悲傷,直到她因為全身力氣耗盡哭累倒在他懷裡沉沉人睡。
他空出一手卸下面具,昏淡月光下照出完整俊俏的臉,根本沒有他所說的那些醜陋到會嚇壞人的傷痕。
而那張臉——屬於軒轅彌!
宿知秋一睜開眼即被廣闊的視野驚嚇起身,半尺處不知道是誰搭起的營火早已熄滅,沒了暖源,迎面而來一道濕黏的海風,冷得她直打哆味,趕緊抓起腿上的外套擋風,才發現手上外套的主人不是她。視線環繞,在身後發現外套的正主子坐在沙地上,一腳屈起,一手擱在膝蓋上,埋頭沉睡未醒,這給她一點時間回想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昨天要令狐把車開到海邊,途中停下來買了幾瓶酒,到這裡後喝了點大鬧一場,說了些有的沒的,然後倒頭一昏不省人事——大致上就這樣,細節她不多花腦筋去想,因為她太瞭解自己酒醉記憶力大退的習性,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何必自費力氣。
敏銳的警覺性在身邊的人一有動靜立刻甦醒,面具下的表情還是讓人摸不清到底是喜是怒是憂是愁。
「你醒了?」低沉平穩的聲音有別於她曾經熟悉的平朗男中音。
宿知秋一愣——是啊,他是令狐不是軒轅彌,晃晃頭苦笑,她的酒還沒醒嗎?昨晚一定是酒精在作祟,竟然會聽見他的聲音,沒想到她酒量差勁如斯。
「你一直在這?」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的安全。」
「如果沒有這個原因,你不會留在這裡不走。」果然是忠於職責的貼身保鏢。她感歎:「願意付出生命保護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該說你是盡職還是傻,你可以離開無所謂,這已經不是你的工作範圍。」
「只要事關你的命就是我的工作範圍。」
「工作嗎?」她喃喃重複這兩個字。「這兩個字佔了我多少時間呢?」想了想,時間佔得不多,但精神方面的消耗十分可觀。「工作很重要嗎?」
「因人而異。」令狐語帶保留,認為她還有話沒說完。
她站起身,將外套還給他,轉過身子面向大海。「我小時候爺爺為了工作很少和我在一起,但是每次在一起的時候他老人家會加倍的疼我,可是我希望他能多和我在一起,不加倍疼我沒關係,只要讓我常常見到他老人家——」
令狐靜靜聆聽!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沙粒,在她身後等著。
「那個人說很愛我,也很寵我溺我保護我,只要我一睜開眼就想著要去找他,而他也會在我身邊一直陪我,從日出到月升,只要我想,他會一直在我身邊陪我——」鳳眼微瞇,清晨的曙光加上海面的反射,實在亮得炫眼。
「然後爺爺中風,他必須暫時接管公司事務,這變成他的工作,為了工作……他和爺爺一樣,又沒有時間陪我。」她垂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關切目光。
「工作真的很重要嗎?」再抬頭,她側首回眸問他。背對陽光的右臉是一片陰影,與另一半面陽的側臉變成強烈對比,光與暗,各有各的美。「我忙了三年多,到現在還體會不出它的重要性。」工作之於她,只是讓她愈變愈忙、愈忙愈空虛,肉體是疲累了,精神更因此化成虛無。
「因人而異。」他還是老答案。
「哈——看來我得學會習慣為工作而工作才行。」重新看向海面,她率性伸了懶腰,「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會影響我的情緒,除了工作我還真的找不到什麼可以發洩的方法,你說是不?」
「是因為軒轅彌的死你才這麼想?」
翻手向上高舉的動作僵在半空,久久才垂落回身側。「我有時候會覺得你不只是一個貼身保鏢,你管的事,注意的事大多大細微,說是保姆也不為過。你對每一個被你保護的人都這樣無微不至?」
「視情況而定。」
「這表示我該被保護的地方大多了是嗎?」她半帶自嘲他說著,無可奈何地聳了下肩膀。「還以為自己的翅膀長硬了,沒想到還是不夠。」在他這個外人看來她仍然不夠堅強啊。
「你很堅強。」
「是嗎?」
「在某方面來說是的。」
「哦?」她等著他的下文。
「軒轅彌的死對你影響很大,但你還是接受它。」
「因為他真的死了。」她苦笑,碎了遍地的心還是隱隱作痛,她逼迫自己學會忍耐。「我不想接受卻不得不,就像我不想接掌千峰集團卻不得不,都是一樣的道理,我沒得拒絕。」
「在某方面來說,命運有它的影響力存在。」
在某方面來說一一一這句話很熟,以前有個人常常在她面前說,是誰呢?她蹙眉,苦思那抹模糊的影像。
就在她幾乎快想出來的時候,令狐低啞的聲音突然又打斷她一閃而過的靈光,害她功虧一簣。
「你在外面待了一天一夜,再不回去,那對搭檔會擔心。」令狐提醒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害她斷了思緒這回事。
她點頭,同意他的說法,沒將他突來的話截斷她深思這件事記在心上,她不認為找出這答案有什麼重要性可言。
「令狐。」移了幾步路,她忽然停下。
「什麼事?」
「昨天的事希望你保密。」
「我知道。」
「還有——」頓了頓,她重新邁開腳步,邊說:「謝謝你昨天的一切。」
久久,身後才傳來一句低沉的口應:「不客氣。」
她微笑,開始覺得其實有他在倒也不壞,至少她做任何事沒有後顧之憂,因為有他看顧她身後一切大小危機,她只要專心向前即可。
日陽初上,一前一後、一長一短的影子在沙灘上交疊合一,她沒注意,他卻感到滿足。
只要這樣就夠了。
主子一夜沒回來,在殘月嘴裡被說成「最擅長的事就是瞎操心,如果那也算是專長的話」的曉風急得像只找不到自己孩子的母雞,繞著圓圈踱步。
「槽了、糟了、糟了!」連三糟!「小姐到哪去了,昨天一整天沒聲沒息就算了,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慘了、慘了、慘了一一會不會歐洲那票老董事已經按捺不住動手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怎麼辦才好?
五十九、六十、六十一、六十二……「你是轉夠了沒?」數到六十三已經是她的極限。「你該去找裝修工人了。」
曉風停下腳步,濃眉直皺。「我哪有心情找什麼裝修工人,小姐失蹤關裝修工人什麼事?」
殘月指指地板。「那裡被你踩凹了個大洞你沒看見嗎?」
「你!」這是什麼忠大一號啊!「小姐不見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急,你還是不是小姐的心腹啊!搞什麼,竟然這樣無動於衷!」他開始懷疑起殘月的忠誠度。
這麼冷血絕情的女人能有幾分忠誠度他早就在懷疑,一直到今天都沒停止過。
「你到底是不是忠臣?」
「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把地板走凹一塊就叫忠臣嗎?」殘月冷哼嘲諷:「我拿把鏟子來挖個大洞會不會比你更忠心?」
「你這女人——」
「有那傢伙在、小姐不會有事。」她截口,斷然篤定。
「天知道他值不值得信任。」曉風翻了白眼。「他才跟著小姐沒多久。」
殘月百般無聊地撐起下顎,手肘支在桌面。「說不定比你我都久。」白癡!
曉風狐疑地看著她。「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她攤開雙手,聳肩。「來點緊張懸疑的氣氛不好嗎?」
「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緊張懸疑!一顆心已經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了,她還製造緊張懸疑的氣氛給他!是要他白光滿頭金髮才甘心是不?「小姐到底在哪裡?」
「在這裡。」宿知秋的聲音插了進來,又是歎息又是好笑的。「我不小了,麻煩把你窮緊張的情緒收回去,我不需要大過情緒化的助手。」
「小姐,我是擔心您!」曉風辯稱,藍眼狠狠瞪向一旁竊笑的殘月。這女人就是愛看他出糗。
「令狐負責保護我的安全。不會有事。」
「小姐,您信他?」曉風長手一伸,指向主子後頭緊跟不捨的新來保鏢。「您竟然相信他!」
「你乾脆喊——皇上,您竟然有了新歡忘舊愛不是更好。」殘月「好心」建議,替他加強戲劇效果。
「殘月!」這女人不虧他是會死嗎?他回頭,趕緊表示清白洗脫冤枉,「小姐,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小姐怎麼可以忘了我對您的一片愛慕之心。」殘月在旁邊插嘴,冰冷的表情戲劇性地化成含情脈脈,替他把話說完。
「殘月!」曉風紅了俊臉,捲起袖子宣戰:「走!我要跟你決鬥!」他轉頭四下尋找,在桌上找到抽取式面紙抽了張代替手帕丟向她。
「哈!都什麼年代了,現在不流行丟手帕邀戰了老頭,來來來,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她倒要看看是他阿彌陀佛厲害還是她撒旦惡魔高強。
「你們兩個——」宿知秋兩手隔開戰火將起的助手。「去做你們該做的事,不要惹我心煩。」
「可是小姐,殘月她——」
「殘月是鬧著玩的。」這一點難道她還不清楚嗎?無意識觸摸右頰的傷疤,她搖頭。「殘月,下次別讓我聽見這種玩笑話。」
「抱歉,小姐。」殘月收斂性子,躬身致歉。「我不會了。」
「曉風,繼續觀察歐洲那群老董事的動態,分段抽出資本匯進我的帳戶,殘月,找出帝氏爆炸案真正兇手,我要比黑街早一步逮住他。」
「是。」忠犬兩只得到命令立刻跳回自己辦公桌,一個打電話一個敲電腦,忙得不可開交。
宿知秋滿意地點頭,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對了,小姐。」從電腦上抬頭叫住踏進辦公室一步的主子,殘月一雙眼落在主子身後的保鏢身上。
「還有什麼問題?」
「不知道您對百家姓認識多少。」
「百家姓?」疑惑寫滿宿知秋平靜無表情的臉。
「有空不妨翻翻,很好玩的。」殘月玩起太極,推掉主子的反問,冷眼看了看令狐,又低頭埋進電腦猛敲。
宿知秋雖然疑惑,卻沒有追問。只不過是一本取名字的時候會用到的書跟她有什麼關係。
走進辦公室,關門這等小事當然是貼身保鏢負責。
令狐在關門前頓了下動作看向殘月,發現她也在看他,目光頗具深意,為了避免交集,隨即把視線轉向另一邊的曉風。
唔——用法語在講電話的曉風突然打了記冷顫。一抬頭,看見面具男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他剛有說錯什麼話嗎?要不然面具男幹嘛瞪他?
卡的一聲,門板合上,曉風無辜地看向對面的萬惡搭檔,一臉傻呼呼。
殘月回他一記大白眼。哪有人像他這麼笨,連男人瞪情敵的眼神都看不清楚,笨!蠢!果然又笨又蠢、神經又大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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