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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年前

  啪!響亮的巴掌聲迴盪在人來人往的大街,吸引過路人頻頻回首,視線落在路肩蓮花跑車上的一男一女。

  「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驕縱的音調明明白白顯露厭惡的情緒,一身天藍色無袖連身長裙的美麗少女氣紅臉頰,手中一大束紅色玫瑰花劃過空中砸上穿戴整齊西裝的男子,對方則羞紅著臉!料想不到東方女子也有這麼大的情緒而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一幕。

  長髮在空中劃過蠻橫的半弧,少女轉身跨進高達二十二層的大樓,留下錯愕不知作何反應的男人可憐地站在街上獨受路人同情的目光。

  須臾,天藍色的娉婷身影飄進宿千峰的辦公室,一雙白潔的藕臂撒嬌地拴上他頸子,推得他前後搖晃,想也知道全公司上下只有一個人敢對他這麼不敬,無可奈何的老者最後發出寵溺的哈哈大笑。

  「乖孫女,怎麼有空到爺爺這來?」他就是拿這個寶貝孫女沒轍,美麗驕縱的孫女是他的寶也是他甜蜜的大麻煩,一出現總能癱瘓他的商談,男人看見她只有空白一片腦袋的份,什麼經濟貿易也給丟到天邊遠去。

  「想來看爺爺呀。」宿知秋尖細的下巴抵在爺爺肩上,撒嬌地送上臉頰親吻,軟化宿千峰素日在公司裡的冷硬形象,逗得他老人家呵呵直笑。「爺爺,您可不可以叫雷門企業的小開別再來煩我,他真的很煩您知道嗎?」

  「怎麼?他惹你生氣了?」寶貝孫女的任性易怒他心裡明白,可疼得緊的寵溺老讓他冷不下臉責備,尤其他這唯一的寶貝孫女從小就失去雙親,想到這裡,宿千峰更是百般寵溺孫女,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也摘下來讓她把玩個夠。

  「他真的煩死人了,才第一次約會就東問西問,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煩不勝煩,簡直像只跟屁蟲。」

  「咳咳。」宿千峰咳了兩聲,眼神轉至對桌的方向提點寶貝孫女。「爺爺有客人在,說話克制點。」

  「人家說的是事實嘛。」連看爺爺的客人一眼都懶,宿知秋只專往要求寵她的好爺爺幫她解決這個麻煩。「好啦,爺一幫幫人家嘛。」

  「呵!呵呵。哈哈哈……」突兀的嘲弄笑聲忽然在室內迴響,若不是如此,恐怕到宿知秋得逞離開後還不會看對方一眼。

  「你笑什麼!」美麗的鳳眼含著驕縱不馴的傲慢掃向爆出不得體笑聲的對方,宿知秋蠻不客氣地嗔道。

  「沒什麼,只是素聞宿老的寶貝孫女驕蠻任性,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佩服佩服。」在法國少見的東方男子以清晰的中文調侃道。

  「你是誰?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宿知秋抬高下巴,神色傲然以對。在目光真正映入他容貌時有片刻的失神,但傲氣讓她立刻抓回神智。

  哼,只不過是長得好看罷了,有什麼好希罕的!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宿老的一個朋友。」俊朗的東方男子夾帶看孩童戲謔的眼神淺笑著自我介紹。「軒轅彌,我想不需要教宿小姐怎麼寫這三個字吧,嗯?」

  「別以為我在歐洲出生就不懂中文。」哼,可惡的男人!憑什麼用這種看扁人的眼神看她,「爺爺,我討厭這種人。」

  微卷的黑髮垂落額前。「我是哪種人?」

  「自大、狂妄、卑鄙、沒有禮貌、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的可惡男人!」

  「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說你自己呢,宿大小姐。真有意思,瞧瞧,她氣得發紅的臉還真的很可愛,難怪宿老會把她寵得飛上天,目光高傲,無視眾人。

  「你!」他敢說她自大、狂妄、卑鄙、沒有禮貌?

  「更何況——」他低頭,臉部陰影落在她細緻玲瓏的瓜子臉,邪笑輕揚,「我認為紳士風度是拿來對待女人而不是對待小鬼,你說是吧?」

  「我不是小鬼!」宿知秋踮高腳,不知道自己這樣無疑更拉近彼此距離,嗔呼:「我二十歲了!不是小鬼!」

  「是嗎?」軒轅彌戲謔的狐狸眼隨性掃過她實際上算是小巧渾圓的胸脯,刻意歎氣加搖頭。「我還以為西方的營養比東方均衡,嘖嘖,太可憐了。」

  「你——」有記憶以來從沒有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紀錄的宿家大小姐今天總算破了例,而且還是被一個見面不到十分鐘的陌生人所激。

  「爺爺……」宿知秋回頭委屈地倚著寵她溺她的爺爺,可憐兮兮道:「您看,他欺負我。」

  「是你有錯在先,怎能說他欺負你。」

  「爺爺!怎麼回事?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本事讓凡事依她的爺爺這回也站到他那邊去。宿知秋氣惱地瞪著還站得直直挺挺的軒轅彌,不平地嬌嗔:「不管啦。您不能讓我被人家欺負而默不作聲啊一一好啦,爺爺,把他趕出去啦,我不要再見到他,好不好?好不好?」

  「這怎麼行。」宿千峰疼惜地拍拍孫女氣呼呼的臉頰,無可奈何地道:「軒轅可是爺爺好不容易才招攬到的人材,怎麼可以把他趕走。」

  「那——那現在叫他出去好不好?我不要看見他!不要不要。」

  「這恐怕更難了,小鬼。」軒轅彌「好心」搶下宿千峰的說話權。「我剛從台灣過來,還來不及找到落腳處,承蒙宿老厚愛,有一段日子得到宿老府上打擾,啊,你應該沒有和宿老住在一起吧?」

  「你!」他明知故問!「爺爺!您怎麼可以讓這種人住進我們家!我才不要在家裡看見他!」在這裡看見他就已經氣得她險些七竅生煙,在家裡還看見他她肯定會氣得吐血。

  「知秋——」宿千峰好氣又好笑地盯著孫女到現在還氣得鼓鼓的臉頰。很少看到有人能他將這寶貝孫女氣到這地步哪。「這也沒辦法啊,你知道巴黎很難找地方住的,而且爺爺已經答應他了。」

  「爺爺!」宿知秋百般不依,別過臉賭氣。「不管,我就是不要他住進我們家。」

  「除非那屋子是你買的,否則你無權定奪,小鬼。」軒轅彌皺起眉,難怪宿老對這小鬼感到頭疼,原來是這麼難伺候的任性大小姐。

  「我不是小鬼!」她重申。二十歲的娉婷少女最忌諱人家小鬼小鬼地直叫.偏偏他就是滿口直呼她小鬼。

  「是嗎?」他聳肩,丟出一塊餌。「那就讓我看看你淑女的風範啊,聽說淑女都很好心的,不會眼見一個無居身之所的可憐人流落在外而視若無睹,對不?」

  「廢話!」哼。

  「那就對了。」軒轅彌讚賞地擊了掌。「宿老,這段時日打攏您了。」

  「什——麼?」不明白自己已經吞進人家撤下的食餌的宿知秋睜大鳳眼,直嚷:「爺爺!您真的要讓他住進我們家?」

  「你也答應了啊。」宿千峰好笑地瞅著孫女,只見她漂亮年輕的粉潤臉蛋上掛滿茫然。

  「我哪有。」她哪時說過答應讓他住進來的?

  「沒有嗎?」宿千峰極度配合地反問,目光轉向軒轅彌表示交棒,由他去應付難纏的寶貝孫女。

  「我——」

  「你是淑女吧?」軒轅彌截斷她的話問。

  「我當然是。」還在說廢話,真是無聊的男人!

  「那不就得了。」笑睇她回視自己的嬌怒眼神,一種逗弄她又想疼惜她的情愫湧上,促使他看向她的目光添了不知名的柔和。「你是淑女,我是身無居所的可憐人,你不能視若無睹、我當然能住進你家嘍。」

  這……宿知秋頓時傻眼,看著他得意的笑容半晌,最後只能道:

  「你卑鄙。」

  軒轅彌彎身九十度,作出完美的紳士行禮,成功掩過漂亮的狐狸眼裡飽含的自得深笑。「承蒙小姐誇獎。」

  第一戰孰勝孰敗,結果已經很明瞭了。

  「那丫頭第一次被人氣得發抖。」派人將寶貝孫女半請半哄送回家,宿千峰滿意地呵呵直笑。「果然找你來準沒錯。」

  「她是位美麗的小姐,將來更可期待,您不用擔心。」漂亮的單鳳眼不時閃動做人的自信光彩,目光流轉間是豪門出身的傲氣與霸道,男人一見她就猶像蜜蜂看到蜜,無一不想將之採擷,這樣的美麗與氣勢如果能收斂自制!她會是千峰集團引以為傲的接班人。

  「我不希望她將來投入商場;如果可以,我會選擇找一個可以信任。可以愛她呵護她一輩子的男人。」他看著對桌的年輕人露出老狐狸的笑,涵義十分明白。「我打算將知秋與千峰集團交給我看中的人。」

  「我希望您說的不會是我。」狐狸眼圓滑地一轉,軒轅彌笑著回道:「我可不是來當您孫女婿的。」

  「小子,你可別告訴我老人家說你對知秋沒有意思。」

  「我的確對她有好感,但以我的身份背景和性格——放棄對我和她兩人都好。」

  「你離開黑街來到巴黎就代表你已經捨棄黑街背景;其他的,我相信不成問題。」

  「宿老——」狐狸眼垂了又抬,雲淡風輕的笑容淨失,一臉嚴肅。「除非我死,否則黑街永遠是我出生的地方,擁有黑街的背景是我引以為傲的身份,您老的孫女……望您海涵,她尚不值得我捨棄黑街。」

  宿千峰的老臉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我孫女配不上你?」

  「您知道的,是我配不上令孫女。」軒轅彌重展笑顏以對。「何況將她一生封鎖在安全的象牙塔內不是件好事,要靠您老挑選的人繼承千峰照顧宿小姐,不如讓她成為千峰集團的接班人。」

  「你也這麼想嗎?」蒼皺的老手來回緩慢撫過下巴思忖。

  「您老也這麼打算吧,否則不會硬要我暫離台灣來巴黎。」

  「但是——」灰白的雙眉微抬,企業界強人此刻也不過只是一名疼惜孫女的佝僂老叟。「她已經在安全的象牙塔裡待了二十年,現在要她接觸商場的爾虞我詐未免殘酷,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能接下我的一切照顧她。」談到這裡,宿千峰有點後悔過去太寵溺她,造成她今天的驕縱任性。

  「我能保護她,但不是以丈夫的身份,您剛也看到,她討厭我討厭得緊,不可能喜歡我,為了報答您當年的救命之恩,我想適時運用黑街的力量幕後保護她,這是我唯一能承諾您的事,除此之外,其他就請別強人所難。」他明白告訴宿千峰自己所能做的極限。

  「你知道要讓一個女人成為集團主腦她必須付出什麼代價嗎?」宿千峰突然脫口問及,神色凝重。

  「宿小姐需要的是能力。」

  老人微搖頭,否定他年輕人所想的結論。「是傷害。她從未受過傷,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宿家千金,要她接下重擔必須讓她受傷。而其中最有效卻也是風險最大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宿老,您該不會——」

  「我本來是想如果能說服你繼承千峰、我這套計劃就用不上,既然你不肯答應,那麼我只好卑鄙地拿當年的救命之恩強迫你這麼做。」

  聰明如他,怎猜不出老人家的心思,但是——「您這麼做不是毀了她就是讓她變成憎情厭愛的女人,您願意她變成那樣的人?」

  「一切取決在你。」說他卑鄙也好,老奸巨猾也罷,他年歲已高,能活在人世的日子已經不長,只希望他的寶貝孫女能幸福過一輩子。「你可以選擇留下來繼承我的一切,也可以照我計劃行事讓知秋蛻變。」

  「我不認為那是蛻變。」圓亮的狐狸眼蒙上一層深沉的惱怒。面對成精的老狐狸,他感到空前棘手,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應邀前來。

  「狐狸,這一切就看你怎麼打算了,知秋未來的方向就交給你決定。」

  女強人或是象牙塔內不知世事的蠻橫公主——要變成誰,將在他軒轅彌一念之間定型。

  「您一開始就是『騙』我來而非『邀』我來。」他終於明白老人家的動機,只可惜為時已晚。

  「要怪只能怪你道行不夠啊,小狐狸。」

  軒轅彌沒反駁,因為這真的只能怪他道行不夠。

  「你的答覆?」宿千峰可沒因此放過他。他見過的年輕一輩中,就算是多少名門之後也比不上眼前這個機巧多詐卻責任感特重的年輕人,選中他也是因為這一點,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的孫女婿是他,只要他肯丟開黑街的一切。

  「再讓我想一想。」軒轅彌只能給他這個答案。「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宿千峰理解他心裡必有一番不小的掙扎,也不強求立刻要得到答案。

  但是,老天最終還是故意跟他們開了個大玩笑,時勢的齒輪運轉並不如他們所想像的穩當,意外的脫軌打亂他們理好的心緒,將命運中的兩人拉進糾葛的軌道。

  當發現時——為時已晚。

  銀狐系列的保時捷跑車尚未停穩,宿知秋即迅速開門跳下車,危險的動作教人不禁打冷顫,萬一傷到她哪裡,恐怕在法國享有盛名的千峰集團不會放過傷了他們總裁寶貝孫女的人。

  「你給我滾,如果不想我爺爺將你們迪凡公司鬥垮,你就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知秋,我只是一時情難自己才吻你,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更何況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吻你是表示我愛你,你怎麼反倒生氣說要分手呢?」迪凡的小開是道道地地的法國人,天性浪漫到幾乎無藥可救的地步,他始終不明白美麗的東方小姐為何紅顏大怒。「知秋,我不懂你在生什麼氣,但是原諒我好嗎?算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原諒我好嗎?」

  「你休想!」強吻她還要她原諒他?這是什麼道理!「我和你根本不是什麼男女朋友,你給我滾,滾得愈遠愈好,否則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滾!」

  好歹他也是傢具規模的公司未來接班人,受此晦氣忍耐至此也到了個程度,當下也厲言相向。

  「宿知秋!我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才百般容忍,你以為你自己多尊貴?如果不是千峰集團在你後頭給你當靠山,就算你再怎麼千嬌百媚我也不會拿一張熱臉來貼你的冷屁股——算你絕!警告你,你最好別以為法國的男人好欺負,總有一天你會嘗到被傷害的滋味,就像你傷我、傷之前那些男人一樣!」

  「你敢詛咒我!」鳳眼大瞠,不敢相信這還是先前纏著她噓寒問暖、自詡溫柔體貼的法國男人,好個表裡不一的大混蛋!「回去叫你爸爸等著,千峰集團不會放過你迪凡這家小公司的,你等著!」

  「你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一聲喝下,棕髮的法國男子巨靈掌由半空直下揮向宿知秋氣紅的臉頰。

  宿知秋呆到連閃躲都沒想,本能地緊閉雙眼以為這樣就能逃過一劫。

  想像中的痛並沒有發生,卻傳來粗聲拉高的痛呼。

  「啊……啊……」

  「會痛嗎?」平平穩穩的男中音帶笑詢問痛得臉都揪成一團的法國男人。「我以為法國男人是不打女人的,看來我高估你們的浪漫天性。」

  「你……痛!痛……」手腕被反轉幾乎快一圈的小開痛得冷汗直冒,還是挺有骨氣地吼迫:「遇上這種蠻不講理……只會拿靠山壓迫人的女人痛……誰、誰都會想打……啊……」

  「話雖如此,男人還是不該打女人。」軒轅彌再使力扳了掌間手腕一記,聽到一聲更高音的哀號。「這算是一點小教訓,本來想折斷你腕骨,但是念及你還得開車就算了。」

  「你……可惡的傢伙!報、報上名來。」撫著發疼的手腕,他粗聲質問對方名諱。

  「軒轅彌。對你們來說是個無名小卒,就算要找也是挺難的事,勸你還是別費心。」自信的笑從容掛在臉上,直到對方揚車遠去還是不變。

  「還好我在院子裡,要不然這一巴掌你就挨定了。」話出口的同時,視線回到離自己最近的人身上,自信的笑立刻化成調侃。「踢到鐵板了呵,小鬼。」他伸手摸上她發頂輕拍。

  「我不是小鬼!」宿知秋使力揮開他的手,連退好幾步。

  好丟臉!剛才的事全教他看得一清二楚。丟臉死了!所謂惱羞成怒也不過如此,紅著臉的她直想找個地洞躲進去不見他。

  「連聲謝都不會說嗎?」真沒禮貌啊。軒轅彌搖首晃腦,連聲嘖嘖,「別人幫你,你就該向對方道謝,難道這點常識你都不知道?」

  「是你自己多事要插手,我為什麼要跟你道謝!」

  軒轅彌側首思忖,一會兒也點頭。「說得也是。」話完,他轉身進鐵柵門一側敞開的小門。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首。「對了,提醒你,下回挑男朋友眼睛要放亮一點,我可沒那個美國時間一天到晚救你脫離魔掌。」

  「軒轅彌!」為什麼他老愛用話激她、笑她!他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嗎?真可惡!

  「挺有朝氣的聲音嘛。」呵呵的笑聲像故意取笑她的尖聲呼叫,在空氣中迴盪。「我還以為你會被方纔那一掌嚇壞,看來你的膽子倒挺大的,很好、很好。」他放心地自顧自點頭說話邊走進門,徒留門外的宿知秋呆在原地,被他的話弄得迷迷糊糊。

  他是什麼意思?站在原地的宿知秋百思不解。

  他的話很刺人這是事實,但是當她冷靜下來仔細深恩時卻發覺到他言語背後的體貼。

  他出來幫她是多事,但如果不是他,她恐怕真的得挨上一掌;之後又立刻嘲笑她把她氣得七竅生煙這也是事實,可是——剛剛那一掌她真的好怕會落在自己身上,怕得直發抖,但被他一氣之後又什麼事都沒了。

  然後,他說了那樣的話,話裡帶著慶幸她沒有嚇壞的意味……

  她愈來愈不懂這個莫名其妙就住進她家的男人,他到底是老愛欺負她的壞心眼男人還是——

  「小鬼,還不進來嗎?」門裡的軒轅彌出聲打散她的迷惘,讓她暫且丟開這問題.「再不進來我要關門嘍。」

  「我不是小鬼!」不知道第幾次重申自己已經成年,但她沒發現自己說這話的語氣已不知不覺從厭惡轉為嬌嗔。「不准再叫我小鬼!」踏著氣憤的步伐,她實在不知道一個男人的嘴怎能壞成這德行。

  「我倒覺得小鬼小鬼叫得滿親切的。」

  「那是你覺得,我,不、喜、歡!」踏進門,她一個字一個字鄭重聲明。

  「那——叫你什麼好呢?」軒轅彌側首詢問。

  的確,美麗如她,再用「小鬼」這兩個字叫她挺不雅的。尤其只有二十歲的她雖然天真任性倍於常人,卻擁有無形中吸引異性的清媚,嘖嘖,這樣半成熟的女人呵,她的存在對男人而言是個誘惑。

  突如其來的注視教宿知秋忽然一陣心悸,一反平日抬頭頂邊的氣焰,低著頭困窘於自己在他突然注視下亂了譜的心跳。

  怎麼回事?他……

  「怎麼了?」不明就裡的軒轅彌壓低頭想看清她的臉,誰知道她頭低得更厲害。「不舒服嗎?」

  他的手貼上她額頭,立刻被她拍開,纖細的身子轉了面背對他。

  「你……你走開啦。」心跳莫名其妙加快就算了,為什麼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討厭,這種感覺好討厭。

  「啊?」莫名其妙的軒轅彌更是陷人五里霧中。「小鬼,你到底怎麼了?有病要說啊,今天開始家裡只剩你和我兩個人,就算我們鬧得再僵,一旦生病就不要再跟我鬥氣聽到沒?」鬥氣歸鬥氣,健康歸健康,他可不想宿老回來安他一個照顧不周的罪名逼迫他接下一切。

  幾天前他們已經說好,只等宿老這一趟公事回來後就讓他回台灣,沒有繼承。沒有那套殘酷的計劃,而他會以黑街的力量適時關照千峰集團和她以為酬謝。

  如今,他待在巴黎只剩這一個禮拜,這麼短的時間是慶幸也是遺憾——慶幸最後能得到宿老的諒解,遺憾和她終究只能錯身而過成為記憶。

  他無法背離黑街選擇她,只好停住難得肯為女人躍動的感情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至於複雜。

  只剩一周他就能離開……複雜的情緒首次誠實地流露在他臉上,但走在他身邊的宿知秋渾然未覺,腦海裡只思思唸唸著一句話——

  今天開始家裡只剩她和他?低垂的臉蛋兩側是顯而易見的緋紅,深深埋在胸前,說什麼就是不肯抬頭,細細的聲音斷斷續續問道:「怎麼……江管家呢?爺、爺爺呢?怎麼不在?」

  她的詢問拉回他的注意力,立刻說明道:「江管家陪宿老到普羅旺斯談公事,一個禮拜後回來。」

  頓了會兒,他附帶提醒:「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我……我沒事啦。」她推開他,逕自朝屋裡跑去。

  「女孩子真奇怪。」軒轅彌搔搔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屋宅大門。

  他哪知道就因為自已被指稱多事的一舉,無意中觸動豪門千金心頭的第一根弦,獨弦奏出怦然單音,漸漸牽起共嗚。

  如果知道,也許他會眼睜睜看著她任由那失格的法國男子轟上那一記耳刮子也說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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