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突兀聲音之後的是一陣掌聲,旋即在二樓欄杆處出現兩道人影,正在俯視一樓的情形。
「不要小看黑街太保。」這個聲音屬於柏仲。「你的手下現在大概都在和周公下棋聊天了吧,是不是,索靖。」
「還活著的人是,死的就不知道了。」
「索靖、柏仲!」賀航叫出兩人姓名。
「這麼久沒回去台灣了,想不到還有記得我們。」柏仲感動地搭上夥伴的肩。「索靖,你覺不覺得我們該好好謝謝他?」
「如何謝法?」像說相聲似的,兩人一搭一唱倒也自得其樂。
「扁他數十拳了事如何?」
「你只消三拳就能解決一個人,數十拳——你不怕他吃撐了?」
「說得也是。」
「你們兩個閉嘴。」打岔的是帝昊,正怒目與昔日夥伴相對。「誰要你們幫忙來著?」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嘖,太小看他們了。「依你的個性肯定是打算讓風龑氣悶地在家裡等,然後背地裡自己處理這檔事吧!」
「是又如何。」帝昊哼了聲,無視於敵人就在眼前,似乎是有自信賀航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龑知道你的用意。」索靖點出最主要的關鍵人物。「所以請求我們配合你。」
狄拉拉帝昊的袖口。「早說過瞞不了風龑。」對風龑這個男人,老實說,除卻那張臉會給人的錯誤印象外,他倒是挺欣賞的。「他果然瞭解你。」
帝昊苦笑以對。
「不過,龑當時真的很生氣。」柏仲開口:「從沒看他發那麼大的脾氣過。」
那麼他還是真的生氣了。帝昊托著下巴沉思,突然間,好像沒有人記得賀航還在場;正因為如此,所以賀航開始有了動作——逃。
「站住!」出聲的是索靖,伴隨一張撲克牌,落在賀航跟前。「先解決事情,要聊等事情結束再說。」一開始他就注意著賀航,是以,沒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說得也是。」帝昊拉回心神,面對同父異母的兄長。「你知不知道——」
「什麼?」
賀航邊說邊退,不斷拉開彼此的距離。
「如果你不動我,事實上,即使風幫派人請我回去,我也不可能答應接收。對黑道,我毫無眷戀更不可能放棄帝氏接下風幫。」
「那又如何。」賀航強自鎮定,走向吧台為自己倒了杯酒,他估計帝昊還不會殺他,因為他手上仍擁有王牌——風練霓。「就算你不回風幫,對我而言你的存在仍是最大的阻礙。除掉你,我才會安心。」仰頭飲進整整一杯的酒,他忽而大笑。「帝昊,你該不會忘記風練霓還在我手上。」
「我知道。」帝昊冷靜自若,因為會令他失措的人正安然在他身邊。「但是我說過,風練霓的死活與我無關,要殺要剮都隨你意。」
「他不敢殺。」狄出聲:「風練霓的身份對他而言也是個保命符。我說得沒錯吧,賀航。」
「沒錯!不愧是B.S.L.的人,有腦子!」
「被你這種人誇獎一點意思也沒有。」綠眸射出兩道惱怒的精光,而後揚起冷笑。「不過,這張王牌有時候也可能是讓你喪命的鬼牌也不一定。」
「什麼意思?」
「意思是——汪漢成這個人你認不認識?」索靖接過狄的話尾反問,所問的問題讓賀航不由得渾身一震。
難道……「正如你所想,他現在大概在赤練堂受審吧!」柏仲接話,更讓賀航孤立無援。
「想除掉帝昊吃下赤練堂——賀航,你胃口不小。」
「索靖,你——」
「夠了!」帝昊不耐地吼斷賀航快出口的話。原來不止他有事隱瞞,狄也瞞著他在背地做了些事。「賀航,你走!」
「帝昊!」狄阻止道:「縱虎歸山對你沒有好處,等他回到中國之後,風幫的勢力會成長到什麼地步誰也不知道,你存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突然慈悲心起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吧,帝昊。」柏仲帥氣地只手撐在欄杆上跨跳到一樓,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你的聰明到哪兒去了?」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索靖沒那麼粗魯,從容地踩著樓梯下來。「別做傻事。」
「是傻事嗎?」帝昊冷笑,不悅地瞪視瞞著他做事的三人。「既然你們為赤練堂抓到汪漢成,他自然會道出共犯。在舊金山,誰不賣中國城赤練堂的帳?」黑眸掃向賀航。「放過他,是給赤練堂發出十年來不曾動用的催命符的機會。你們不想見見這道與B.S.L.肅殺令同級的催命符嗎?」
催命符三字一出,賀航嚇得跌坐在地。催命符……
「順便提醒你,最近如果有空的話多看看新聞,中國福建省有個地方被不知原因的一場大火燒個精光,但願不是你的風幫。」他頗具涵義的話更讓賀航聽得發顫,流下涔涔冷汗而不自知。
見說出的話已達到效果,帝昊已有離去之意,攬住狄的腰身,逕自往外走去。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旁邊兩位插花的仁兄也就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難免有點牢騷待發——
「索靖,連赤練堂十年不曾動用的催命符都知道的人,會是單純的商人嗎?」柏仲忍不住提出質疑。「這件事連我們都不知道不是嗎?」
「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也一樣。」他雖然知道,但也挺訝異帝昊會知曉,還有——「風幫設在福建這消息又從何而來?」
「這個……」柏仲搔搔頭,自己也被這問題難倒。
「還不快走!」前頭的帝昊停下來回頭催促一聲,再繼續往停車處走去,中途還說了幾句話讓狄噗哧笑出聲。
「別以為事情順利解決我就不會問。」帝昊濃郁的劍眉鎖得死緊,完全沒有事過境遷後的輕鬆。「回去你就知道。」當然,幫著瞞他的柏仲、索靖兩人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就是這樣,像極孩子似的小家子氣讓狄開懷笑出聲。
「你會瞞著風龑獨自赴約這件事,其實他心裡明白。」最後是柏仲漏了口風。「不過他也知道就算當場拆穿你你也有話反駁,所以他決定私下和狄聯絡來個計中計。」
「我到最後還是中計了。」
「中計的是你還是我們?」索靖提出讓在場所有人吃驚的疑問。遮住右半張臉的黑髮因為一聲哼氣而有輕微的波動。「風龑明白你的故意作戲不也在你計算之內。」
「哦?」帝昊質疑地經哼一聲。「那麼……我的目的何在?」
「要他親自去救風練霓。」一旁逕自沉思的狄突然發言道。「你故意讓風龑以為你要延遲救援的時間好讓風練霓受點苦,最後他一定會背著大家去救她;主要是為了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明白風龑對她的重視。」
「是嗎?」
「難道不是?」反問的是索靖,他思考之後的答案與狄相同。「你雖然擺明不想救她,實際上卻在利用這件事讓風龑不得不表露對風練霓的感情。」
「有這回事?」帝昊問,臉上開始出現笑意。
「不要裝傻,從頭到尾沒有一件事超出你的計算之中。」索靖熟練的洗牌動作不變,像是早料到他會有這麼一著。
「這樣不好嗎?現在風龑應該在那女人身邊守著吧!」說話的同時,帝昊眼底閃過的一抹惆悵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真的事過境遷了……帝昊心中不免有絲感慨。
「你在鞏固他們的感情。」索靖不禁佩服起他。這男人的腦子究竟裝了什麼東西,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啊——」柏仲有所領悟地叫出聲:「老天:到頭來,瞞著你蠻幹的我們還是被騙了。」Damnit!「那我們假裝騙是為了什麼?到最後還是被騙了!」這教他情何以堪!一招計中計反被將了一軍。
「哈哈哈……」帝昊一手撐著頭輕搖,一邊大笑他的遲鈍。「其實也不然。」
「什麼?」
「還是有些事在我意料之外。」
「哦?」這可有趣了。狄問:「比方說?」
「風龑會與赤練堂聯手這一點我沒料到,其次是——」
「是什麼?」柏仲沒耐性地追問。
「不可奉告。」他神秘地隱瞞著,不打算告訴別人。
「吊人胃口很不道德你知道嗎?」
「商人需要什麼道德?」他反將柏忡一軍。「事情結束了,你們也該回到各自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美其名是來幫我,事實上是為自己找一個台階下,把逃避的行為正當化。」
「你——」聞言,柏仲率先露出被人識破的困窘表情。
「哼。」索靖停下洗牌的動作,哼笑一聲。「被識破是意料中事。」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帝昊像個過來人一樣提醒顯然快要犯同樣錯誤的同伴。「在我身上你們看不到教訓嗎?」
「你……」
「好了。」索靖起身按住激動的柏忡。「從認識他開始,被識破的事何止上百,習慣就好。」拍了拍夥伴肩膀,示意該是離開的時候。
門自動開啟,索靖回頭問了一句:「那一場不知原因的大火足誰的傑作?」當他聽見帝昊在賀航面前說這話時,就猜知風幫這回是真的消失,成了灰燼。
不過幕後黑手是誰,他挺有興趣知道。
帝昊笑了笑,毫不隱瞞:「去問問宇文律,這件事他再清楚也不過。」
原來是他!
「怎麼?什麼事情讓你想得這麼入迷。」從浴室緩步走出的帝昊看見狄坐在他床上,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一件不可告人的『意料之外』指的是什麼?」他想了好久始終想不透,風龑三人苦思的將計就計,到頭來還是像逃不出如來佛掌心的孫悟空,全在帝昊的掌控之中,如此一來還有什麼事是他沒料到的。
帝昊將從浴室拿出來擦濕發用的浴巾丟在一旁,躺進柔軟的床鋪,拉狄一同平躺。「他企圖強暴你,這件事我並沒有考慮到。」當然更不會預料到賀航有割開狄衣服的動作。「這件事讓我慌張失措。」
「呵,我知道。」他看到了。「雖然當時很緊張,卻也覺得開心。」
帝昊半側起身,黑影罩士他。「為什麼?」
「這表示你在意我。」狄抬起手臂勾住他頸項。「不知道當初是誰說,他善待雨並不代表會善待我。你說,現在那個他會不會善待我?」
「我不知道。」帝昊輕笑,甩了甩未干的頭髮,些許水珠沾上眼前秀麗的臉。「也許他會,也許他不會。」
「哦,真的嗎?」
「除非你要求他對你好,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希望他善待你。」
「是嗎?」狄吃吃直笑,伸手拭丟臉上的小水珠,沒幾下手便被包裹在一隻大掌之中。臉上的水珠被舔吮消失,令他呼吸的頻率不自覺地開始紊亂。「你不覺得他已經夠善待我了嗎?」
帝昊停住啄吻的動作,垂眼俯視了好一會兒,之後搖了頭。「不覺得,那傢伙讓你身處危險之中卻沒有保護你。」
「我是男人,理所當然應該是他的夥伴,他只要負責保護雨就行了。你告訴他,叫他不要自責。」他就知道這男人沙文主義的施行對像包括他在內。「我不是弱質女流。」
「他知道,可是偏偏放不下心。」當瞧見賀航動刀割開狄身上衣服的時候,他並非擔心他的身體被人窺視,而是擔憂他因此而受傷。「你們注定要讓他擔心一輩子。」
聽到這話說不動容是騙人的。他一直站在保護者的角色,除了Asa因為職務必須保護他之外,他從未受過任何人的保護;而帝昊——竟然霸道地執意保護他!
「有擔心才會有牽掛,有牽掛才會有羈絆。」狄忍不住摟緊他,怎麼辦?他自問。愈來愈習慣與帝昊體溫交流的感覺,幾乎是捨不得放開了……
但這捨不得到了最後也不得不捨得,誰教他要——「等……等一下!」狄急忙推開身上的重壓,阻止那一雙老令他心慌的手。
「怎麼?」帝昊完全沒有抽回手的打算。「你還不習慣?」
「這不是習不習慣的問題!」上次是他糊里糊塗才會做了那件蠢事,這回他不能再糊塗下去。「我是——」
「女人。」帝昊搶下他的話尾。故意將臉埋進裸裎的胸脯,像幼獅般頑皮地磨蹭,引發一聲倒抽氣的喘息。「對我來說,你和雨一樣,都是女人。」
「但是我……」緊閉上眼,他知道帝昊將他和雨視為同一,當然他也希望如此,只是……要讓自己習慣的確需要一段時間,所以——
「狄?」帝昊輕拍狄的臉頰,等身下的女體再睜開眼時,柔順的眸光告知他狄又臨陣脫逃。「他又逃了。」
雨輕笑,拍拍他不甘願的臉。「要我逼他出來嗎?」狄的脫逃何止這一次,已經成了她和帝吳昊間好笑又好氣的小插曲。
「不。」帝昊俯下身,延續方纔的啄吻。「他逃不了的。」
「帝昊……」她想到有事要問他。
「嗯?」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啊……」雨的纖細十指忍不住緊抓寬健的背部肌理,渾身因情潮蒸騰止不住地輕顫。
「打算……」硫舔吻柔嫩細膚的舌頓了頓,再進入她眼簾的是帶著一抹神秘笑意的帝昊。「打算找份工作。」說完,繼續忙著他目前唯一的「任務」。
「工作……嗯,那帝氏財團怎麼——啊……」
「謀略策劃……」他停住撫摸的動作改為摟抱,臉頰貼上她的,彼此交流混亂的熾熱氣息。「也得付出代價。」
「代價……」神智隨著熱焰愈來愈模糊,她快聽不見帝吳昊說話的聲音了。「帝……帝吳……」
「聽說你正在為狄物色新保鏢……」
話音隱沒在激情之後,隨即便是雲雨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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