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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帝昊終於知道前些日子騷擾他的長辮男子是誰。

  「狄.吉亞達.凱魯。」狄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笑得人畜無害。「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帝昊。」眨眨促狹的眼,擺明存心挑起對方的火氣。

  「你!」帝昊傾身向前,立刻被風龑按住肩膀,一回頭,看見他對自己暗暗搖頭示意忍耐;不得已,他只好按捺住滿腹的怒氣。

  「美人在旁,英雄也會變成繞指柔是嗎?」果然是個美人,狄的綠眸直掃站在帝昊身後推動輪椅的風龑,由上而下地打量,教被看的人感到為難。「只可惜你是男人不是女人。」他無禮地輕托起風龑的下巴左右抬了下,仔細審視。「這張臉不該長在男人身上,太可惜了。」

  「放開你的手,不准碰他!」

  「昊!」風龑輕按住帝昊的肩。

  狄的綠眸下望,輕蔑地瞥了眼坐在輪椅上矮他一大截的帝昊。「等你有本事真正保護一個人的時候,或許你的話還有人聽得進去。不過此時此刻……」放開抵在風龑下顎的手,他彎身對著帝昊勾起笑臉。「你有能力阻止我做什麼嗎?」

  「你……」

  「注意你的言行。狄.吉亞達.凱魯。」出口制止他的竟是先前暗示帝昊忍耐的風龔龑。「開玩笑最好有個限度,請別落入無知的程度,降低貴組織的風評。」

  「唷!」狄像發現至寶般,直起上半身驚訝地盯著風龑。「我還以為你是個沒脾氣的男人,原來你也會生氣;不過為帝昊出頭並不會為你帶來任何好處。」

  「什麼意思?」風龑開始對這趟旅美之行感到後悔,狄.吉亞達.凱魯本身多變的性格恐怕連青雲也料不準,他太疏忽了,竟然忘記事先調查有關「雨」組織負責人的資料。他忽然想起臨行前青雲曾要他對狄多加防範,之前他一直以為是青雲多心,現在,面對這麼一個異常俊美脾氣卻古怪的男人,不小心是不行的了。

  這個綽號「及時雨」的男人真能下起及時雨挽救昊的腿嗎?他開始質疑。

  只見狄又開始把玩起長辮,依然微笑說道:「別忘了,帝昊能不能再度行走的控制權在我手上,而你們也還在我的地盤上。」

  果然,帝昊冷哼一聲,事情正如他所料。「龑,準備回台灣。」

  「昊?」

  「我沒興趣跟一個瘋子打哈哈,準備回台灣。」

  「但是……」

  「Asa,放下屏幕!」狄一聲令下,室內瞬間燈光乍滅,只留下一大片藍色屏幕,之後,影像出現。「這張是滕青雲送來的圖片,為你動手術的同時他派人錄下來作為醫療參考;很明顯,你的腿之所以不能動,主要原因是負責傳遞訊息的神經失去功用,其次是肌肉纖維的喪失,最後──」頓了下,他諷刺地哼笑一聲:「就是為了留住美人不肯接受手術治療。」

  帝昊別開臉,不肯正面對上狄調侃的神色;風龑則是低下頭,默然地接受他的嘲諷。這是事實,他和帝昊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前年青雲到這裡,要求我手下的生物工程部門撥出時間研究神經再造。你得感謝他,如果不是他,我絕對沒有興趣玩這東西。Asa,轉換影像。」

  影像轉換的同時,狄走至屏幕前頭,只手指著正中央的圖片。「針對你的腿,我要做的是神經再造以及肌肉纖維組織的修補,說太多只會讓你更迷糊;所以,一句話,接不接受治療?如果不,你們可以馬上離開;但是記住一點:你的腿拖兩年已經是極限,以後要再想醫好,除非有人本事高於我。開燈!」

  瞬間,室內恢復一片光亮,帝昊和風龑一時無法適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狄已經倚在長桌邊緣坐定。「如何?你的決定呢?」

  「接受。」

  「不接受。」

  風龑與帝昊的聲音同時響起。

  「昊?」風龑按了按帝昊的雙肩。「你為什麼拒絕?」「讓一個瘋子醫我的腿?哼,我寧可一輩子坐在輪椅上。」這個叫狄的男人忽喜忽怒難以捉摸,如此情緒不穩定的人所做的事可以讓人放心嗎?「回台灣。」

  「昊!你要考慮清楚。他說了,拖了兩年的傷已經是極限,再下去你的腿就真的廢了。」

  「我說不就是不。龑,你該瞭解我的個性才對。」

  「我不瞭解。」風龑鬆開碰觸他的手,退了幾步。「我也不想瞭解,我只知道你必須重新再站起來,否則我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

  按了按自己的腿,沒有任何感覺傳達,帝昊低歎了氣。「我說過不關你的事。」龑還要為這件事自責多久?

  他始終不曾怪過龑,為了龑,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即便他總是在言語上傷他、怪他,也都只是為了讓他留在自己身邊,並不是真的怪他、恨他。

  昊以為這麼說就能解除他心裡的內疚?「你是為了救……我而受傷。」不提起練霓,為的是避免他在聽到練霓兩字時又突然暴發怒氣。

  「我並不後悔。」

  「但是我後悔。」他後悔,後悔至極──後悔沒有及時攔下他,自己去救練霓;後悔沒有來得及將彼此的感情釐清,才會讓原本就難以分開的他們變得更難分開。

  曖昧不明的感情只會毀了他們──他明明知道,卻任其發生;為此,練霓始終無法諒解,帝昊也因為這樣和練霓形同水火;而他,也因此夾在中間痛苦不已。

  誰從中得到了好處?沒有人!每個人都為這件事而承受各自獨有的痛苦,並且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龑。」帝昊喚了聲思緒游離的風龑,立刻又被狄的詭異笑聲打斷,他憤然瞪他一眼。

  「呵呵呵……兩個男人演這種肥皂劇能看嗎?」狄較一般男人略細的聲音不客氣地打入他們兩人之間。「你的決定呢?接受或不接受?快點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惡,他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感情戲碼,真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存在於這世上嗎?真想看看它被摧毀後會是什麼樣子。

  「昊。」無視於狄的冷嘲熱諷,風龑移身至帝昊面前蹲下,抬眼凝視,雙眸中有說不出的痛楚以及懇求。「我真的希望你能站起來過本該屬於你帝吳昊的生活。」「到時你還會在我身邊不離開?」俯下視線,這張美顏的主人,是他活到現在唯一在乎、唯一肯投注目光的人;是他讓他理解原來自己也會對事情有在乎的情緒。在沒遇見他之前,他就像個沒有情緒的活死人──在乎與關注,是他初次覺得自己活著的證明。

  風龑的響應是一股勁兒的沉默與低頭不語,面對他默然的響應,帝昊已然知道他的答案。

  「如果是這樣,我寧可一輩子殘廢。」

  「不要逼我,昊。」風龑站起身退開。「這樣下去我們都不得善終。」

  「無所謂。」大掌緊握住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在乎。「即使不得善終我也要你在我身邊,讓我看得見。」

  風龑抽回手,「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我認為值得就行。」

  「昊,你──」

  「夠了!」狄突然大喝一聲,不耐煩的表情配上厭惡的眉頭緊皺。「你們兩個煩不煩?乾脆一切由我決定。Asa,送風龑離開雨部,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現在雨部,聽到沒有!」

  帝昊直覺地以雙手撐起上半身大吼:「你敢!」

  「這是我的地方。」綠眸盈滿不耐,眸裡兩簇火光夾雜怒意。「雨部的任何事由我全權作主。除非你能走,能憑自己的本事離開此地,否則你休想見到風龑,這就是我的命令。Asa,送客!」

  「是。」暗處閃出一道人影,金髮、一身白人特有的膚色加上健壯體格的Asa說了一口流利中文:「風先生,請。」

  風龑回頭看著帝昊,下唇微微輕顫,像是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決定吞回去不說。

  「風龑!」情急之下吼出全名,命令的口氣和過去一樣:「不准走!」

  「我要走。」陰柔的美顏露出罕見的笑,其中的涵義複雜且難辦,這是帝昊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笑著,映入眼簾的同時,心不由得揪緊發酸。「除非你能自己走出這裡,否則就像狄說的,我不會見你——永遠不會。」說完,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隱藏了多少情緒,他硬是逼自己轉過身背對昊慢慢跨步離去。他知道自己若不這樣做,昊永遠不會同意接受手術;所以,即便不願在他有困難的時候背棄他、不想就這樣為兩人劃下休止符,他還是得做──這是他私下和狄的約定。一切都是為了昊,表面的爭執只是一出欺騙的戲碼。

  「你答應過我絕不離開!」該死,為什麼他要聽信那混帳的話!扳動操控輪椅的控制面板,在機器運作的聲音下,輪椅往風龑的方向移動。

  可該死的,才前進幾步,一隻手突地拉住後頭人工推動用的把手,讓輪椅動彈不得,只能發出嘰嘰的聲音,難聽又刺耳。

  「狄.吉亞達.凱魯!」帝昊回頭瞪視正俯視他的狄,發火的黑瞳對上深沉的綠眸。「放開我!」龑就要走了……就要消失了!隨著熟悉身影一點一滴地消失,他的心益發揪緊疼痛,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直到風龑的身影消失,一時間帝昊以為自己沒法再呼吸,以為自己會這麼死去。他生命中唯一在乎的人就這麼離開他,離開他的生命……這要他如何接受?

  「呵呵……」狄怪異地乾笑兩聲,「你不知道我的興趣是破壞別人的感情嗎?怪只怪你表現得太熱情,讓我忍不住想替你降降溫。乖乖接受手術吧,如果你真想早點再見到他的話。」

  「你!」拉回神智的帝昊氣得雙眼佈滿血絲,像瞪視仇人般的眼神簡直是要將狄拆吃人腹連骨頭都不剩。「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隨時歡迎。」綠眸劃上一抹奇異的光芒,像在鼓舞他殺了自己一樣。「如果可以結束我的命,我會非常感激你。」他的命──老實說,連他都覺得太長了點,如果可以提早結束的話……有何不可!

  「他的表情像是要把你殺了一樣。」送走風龑又將帝昊推回他專屬臥房的Asa,走進狄的臥室向他報備。「一雙拳頭到我送他回房後還不肯鬆開。」

  「早料到的結果。」狄拉過長辮解開束髮的黑繩,烏亮的黑髮立刻呈螺旋狀散開,最後又整齊順從地平貼在挺直的背脊,垂落到大腿處。「要殺我也得有點本事。」

  髮辮散開的一瞬間,Asa的眼不由得被突來的烏黑光澤所眩惑,呆了好半晌才佯裝咳嗽的掩飾失神,重新開口:「四處樹敵對你不是件好事。」復而又補充道:「藍迪要你將這句話記在心裡,難道你忘了?」

  「記得並不代表一定得照做。」狄轉身面對負責保護他的下屬。「這件事不准你回總部嚼舌根。」

  「是。」

  「還有。」說話的同時,狄只手解開自身唐裝上的袖扣,似乎是準備休息的樣子。「二十四小時派人輪流照顧他。」

  「知道。」

  「你可以出去了。」

  「這──」

  「怎麼?」綠瞳增添莫名的光彩,妖異而詭譎,像是看穿了什麼似的。「還有什麼話要說?還是又想毛遂自薦,要我接受你?」

  「不,只是有件事……」Asa一邊說,一邊困窘地摸著自己的頭髮,遲疑著該不該問,不一會兒,他終於決定開口:「對帝昊,你有什麼感覺?」

  「Asa,你不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什麼時候他的私事輪得到他來過問。「呵,我有授權給你來管我的私事?還是藍迪.雷特納又給了你什麼捉弄我的任務?」那個小鬼頭就不能讓他安安穩稱做他的雨部首領嗎?

  「不。」跟了上司這麼久,再聽不出他話中的不悅,那他這幾年不就白活了。「抱歉,是我逾越本分,請原諒。」

  「如果再一次……」旋身面對他的同時,狄過長的黑髮掃起一陣涼風,拂過Asa的側臉,散發的髮香勾出一剎那的心悸,出口的話無情地打壓他加速的心跳。「準備回總部找新工作。」容忍一個對他有異樣情愫的人在身邊工作,已經是他最大的忍受極限,如果他再不安分,那就只有兩種下場──離開或死!

  他是不怎麼想在自己人身上丟下這種選擇題,如果他知道什麼叫收斂的話。

  長期服侍在主子四周,對他的情緒若沒有完全瞭解,至少也得要懂得六成,再不收起放浪的情感只怕自己是活不久了。

  有此認知,Asa深深鞠了躬,口氣回復先前的冷淡:「告退了。」

  「嗯。」狄懶懶應了聲,待Asa退出他房間,門自動關上且由主控室落了計算機鎖密碼後,才深深呼了口大氣,將一直藏在手掌心的薄刃手術刀丟在床上,褪下一裸裎佇立於室內,如同身處於伊甸園中。

  帝昊……他開始思忖起這個男人。根據「魅」傳來的資料和滕青雲的敘述,這個叫帝昊的男人是台灣首屈一指的投資天才,手下的帝氏集團財力驚人,數年前台灣一次股票市場狂跌的慘況,正是源自於他一時的龍心不悅;如此具有影響力的男人怎麼來到這裡,卻像個任性無知的愚蠢孩童?

  難道車禍和不能行走就能奪走一個男人該有的帝王氣勢,甚至將一個男人的心性逼退到幼童時期?如果是,那麼男人未免脆弱得令人齒冷。

  還是因為在風龑面前,所以他故意示弱想留住風龑?狄在心中暗自揣測。

  既然想到就難免記起他的臉──多嚴峻的一張臉啊!如切割完美的立體石雕,有稜有角,完全看不見一絲軟化的輪廓,凌亂的黑髮、始終閃動憤世嫉俗之光芒的瞳眸,像極了在原野上獨自求生的獅子,有霸氣、有狂野,卻少了人味只有獸性以及──深藏在獸性之後的悲哀,屬於野獸才有的悲哀。

  一個霸氣的男人也有悲哀的心事?這一點他挺有興趣想查出原因,外科手術固然是他的本行,但心理剖析也是他挺在行的,雖及不上藍迪.雷特納的老奸巨猾,但那傢伙本來就是個怪胎,不值得掛在心上。

  思路再回到帝昊身上,他唯一有人性的時候,恐怕是只有在視線對上風龑時才會出現的一點柔和吧!

  就是那一點點的柔和令他生厭!

  哼!與生俱來的性格讓他格外厭惡人類的感情。什麼叫感情?那又是個什麼玩意兒?感情和感情間又靠什麼來維繫?愛嗎?誓言嗎?那種浮華不實的東西也能擔任維繫的工作?

  愛,看不見摸不著;誓言,除非錄音,否則跟風吹過沒啥兩樣;這樣的東西能有作用嗎?

  只是……厭惡的同時,一股羨慕的情緒也油然而生。為什麼即使感情給人的負面影響多過於正面,人類還是像飛蛾撲火地朝它飛去?擁有感情真的比沒有感情好嗎?

  在他拆散為數頗多的有情人後還是不懂感情是什麼,那些情侶在經他破壞後又能找到新的感情,這更迷糊了他,在他破壞之初那些人所流下的淚和表露的痛苦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為何能遺忘得如此之快?如果是假,那又為何要裝出「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噁心假象?

  人類的感情實在太難捉摸,尤其是帝昊和風龑。

  想必帝昊料不到吧?在狄決定大玩拆散遊戲之前就有人來請他幫忙拆散他們兩人,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風龑。

  頭一回有人上門要他幫忙破壞感情,是以他理所當然提問原因,而得來的答案竟是──因為愛他,所以必須讓他恨我。

  風龑要他做的就是讓帝昊由愛生恨──十分奇怪的動機,加上當天他說這話時的表情,讓他開始對這兩個人感到好奇。

  曾有人說他不懂愛,是個可憐人;但眼觀帝昊、風龑二人,懂了愛又能快樂到哪兒去。

  還是──其實懂愛與不懂愛都一樣可憐?

  沒有風龑氣息存在的地方,委實是個地獄。才不到半天,帝昊為此已然替自己以後的冶療過程做下結論。

  他們一直在一起,從相遇的那天開始即都是。吃飯、睡覺、掙錢、搶地盤……沒有一件事不是他們一起做的,焦不離孟,有他必有風龑,有風龑在的地方也一定有他的身影。直到今天,環視室內完全陌生的環境和只有他一人的孤寂,如果風龑在的話,至少他有個可以發洩情緒的對象,因為無論他再怎樣無理取鬧,風龑只會笑笑地包容他,任由他做想做的事,他是唯一會對著他微笑,接受他一切的人。

  如今風龑不在身邊,那他的鬱悶煩心又該找誰傾洩,叉有誰能夠在他遭惡夢侵襲的時候喚醒他,將他拉離過去的沉痛包袱?

  思緒逐漸回到過去,但一股異樣的存在感直竄他的背脊,那不是他熟悉的人。

  「誰?」

  「人。」黑暗中有一個柔細的聲音以中文回答,完全不因為帝昊嚴厲的口吻有任何受驚的跡象,仍然保持該有的冷靜,彷彿早就在等著他發現。

  「滾!」

  「不行。」來者拒絕離開。「你需要人陪。」

  帝昊轉動輪椅,面向聲音來源處,因為長時間躲在黑暗裡,現在的他能在沒有燈光輔助下看見事物大致上的輪廓,因此他明確的知道那是個女人。「你沒資格。」

  「我以為我最有資格。」能在黑暗中辨識無誤的不只是帝昊一個,潛入的神秘女子也是,她從從容容沒有碰撞到任何東西便來到他身邊。

  淡淡的香水味滲入鼻中,帝昊推動輪椅想拉開距離,卻被女子一腳抵住輪子而動彈不得。再一次,她的話打中他另一道傷痕,更令他疼痛。

  「我說錯了嗎?」她問得隨意,因為答案顯而易見,她知道自己沒有說錯。

  「不關你的事。滾!」被拆穿心事的帝昊,惱羞成怒的低吼,所幸黑暗中他的表情不會被看穿,但這個叫雨的女人已被他列入礙眼之流,再讓她待在這裡只會使自己更加無所遁形,他察覺到這一點,所以得開始防備。

  「我不會走,相反的,我每晚都會來。」雨捏住他剛硬的下顎微抬起,讓兩人視線膠著成對峙的場面,即使微弱的光線無法將兩人的眼神照得清楚明白,他們仍能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對峙。「我想知道明知愛上不該愛的人,你還是選擇繼續執著愛下去的原因。」如此狂熾的舉止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事,只有他這頭狂獅,做什麼都是這麼衝動。

  啪的一聲,帝昊迅速拍開碰觸自己的手,推動輪椅拉開兩人的距離。「滾!」

  「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否則我還會出現。」

  「當心我殺了你!」

  「這句話你今早就已經說過了。晚安!」說完,室內第二道人氣立刻消失於一瞬,只留下淡淡的香水味飄蕩在空氣中流連不去。

  瞪視滿室的寂然,縱然有一肚子的怒氣待發,沒有對象他又如何宣洩。

  該死的女人!為什麼這裡儘是能看穿他的人!狄是,她也是!只有風龑有他始終迴避他,始終不肯面對他、給他一個確切的響應,只有他……

  「不能走路真的很不方便對吧!」無法看清事物的黑暗中,女子纖細的聲音調侃著他的殘疾。「想逃避也逃不了,就算真逃得開,距離也有限不是嗎?」她一語雙關地說道。

  帝昊當然聽得懂她的嘲諷,卻沒有以往怒氣直竄的激烈反應,口氣平平淡淡,彷彿她說的不是自己。「你是誰?」

  「雨,下雨的雨。」雨似乎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誰派你來的?」

  「狄。」

  又是他!帝昊惱怒地皺眉。「你就心甘情願做他忠心的哈巴狗?」

  「不,因為是你所以特別。」雨收回抵住輪子的腳,她知道帝昊不會再退開。「我是因為你才出現。」

  「什麼意思?」帝昊的口吻中暗藏即將被戳破防護外殼的危機意識,這反而讓他得以沉澱煩亂的心緒,穩定心神。

  「你和我……有相似的悲哀。」雨低柔的口氣透露出某種訊息:「因為相似,所以才想主動接近你。」

  帝昊哼笑。「相似的悲哀?我有什麼事值得悲哀?」除了……

  「你自身的存在就是一種悲哀。失去行動力的狂獅有的只是張吼的表面威力,再無其它。」雨的話正好打中他的心,結結實實,準確無誤。「另外,愛一個明知不該愛的人,這也是你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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