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是我想沉默的日子,心裡所想的事情越多,便越是什麼都沒有理會。
本已夜眠,近年來更加日夜顛倒。
以前三四時才睡覺,因為日間工作做個沒完,做完了跟朋友聚頭,鬆弛一下,弄到十一二點回家,有朋友意猶未盡還要約去吃消夜,再寫寫稿,寫寫小說,很容易便四時了。
不過,早上上班卻是習慣了的,睡得少,從來都沒後悔過。我是頭痛胃痛也可以照常工作一天的人,一做起事來,便什麼都忍得過去。在情緒上,雖然心裡千千結,剛悄悄淒然下淚,但是一要見人講公事,或者一要赴宴,便永遠笑口常開。
可以說得是,作為一個職業女性,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去年給了我很大的啟示,因為只須寫幾段稿不用上班,料不到如此悠閒的生活居然令身體時鐘亂了大籠,白天遲了起床便乾脆在床上賴下去,賴到黃昏,人才醒了,吃又不想吃,寫又不想寫,家人都睡覺了,只有我呆在書房裡,惶惶然漫無目的,心亂如麻的獨坐到天明。
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對一切失去興趣,日間睡飽了,大可以在夜裡看書寫作,卻無端白坐書房坐了一年,什麼都提不起勁做,孤魂野鬼似的在黑暗中度過了四百天。
今夜把心一橫,電話打雷似的響也不聽,嘗試早睡,再次踏入白日生活之中,大概試得幾天,心便不那麼野而失落了。
案頭的一疊溫馨的讀者來信和朋友的賀卡和片言隻字,都珍惜地放在稿紙旁邊。
從前我是愛夜的,如今卻不愛了。以前溺愛夜間清靜的幾小時,因為不能耽得太久,日間總要處理無數公事。如今夜夜由我,於是夜便失寵了,反而想回復早點起床,不再在書房從三更半夜百無聊賴的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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