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的感情進展得很快,也是安筱琪這輩子感到最快樂的時光。他們一起玩遍了所有的旅遊勝地,而風群拓也極盡呵護她寵溺她,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風、安兩家的長輩非但對他們的事不感到意外,甚至還像他們本就是這樣的看待他們,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可知道的是,他們都很高興,也覺得欣慰。
至於風大哥就更不用說了,還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但她與風群拓都十分感謝他,因為他才是他們最大的媒人。
最絕的是,當她把這件事告訴沈萱與左心柔時──
「唉!『靜靜吃三碗公』就是像你這種。」沈萱不勝唏噓地說。
「恭喜你終於真正走進墳墓中。」左心柔的反應和風群磊相差無多。
真是的!為什麼都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吃驚的模樣呢?這點讓她感到非常的失望,她原想讓他們吃吃驚、嚇嚇他們的,卻沒想到他們表現得一個比一個平靜,可見他們一點都不關心她,真是讓她傷心。
「我們是當局者迷,他們是旁觀者清。」風群拓說出他的見解。
想想也對,這讓安筱琪稍微心平一些。
就在安筱琪即將開學的前一天晚上,她與風群拓在他房中看書,安筱琪枕在他的大腿上,正在看一本世界名著《飄》;而風群拓則看著一本厚厚的原文書。他們靜靜地靠在一起,只是風群拓仍不忘用另一隻手撫摸她的發,誰也不打擾誰,他們都享受著這寧靜的時刻,只要是兩人在一起,即使不說話也覺得很幸福。
就在安筱琪看到感動處時,她難過地流下淚來。
「怎麼啦?」風群拓放下手中的書,輕輕將她擁起,替她吻去淚痕。
安筱琪吸吸鼻子。「沒什麼,只是看得太感動了而已。」他一定會覺得她很無聊吧!
「真是個傻瓜。」風群拓用額頭抵著她的。他喜歡她多情感性的模樣,但他可不喜歡看見她哭,那會讓他不捨。
「真的是太感人了嘛!男主角的深情讓人感動,而女主角卻不懂得珍惜,居然還喜歡上朋友的情人,真的讓人很生氣又惋惜。」安筱琪雖然早知道劇情的結果,但她還是忍不住沉迷在這動人的情節中。
「那我就像那個男主角一樣嘍!」風群拓故意笑她,對她的感情他是不輸那男主角的。
「不,我覺得我才像那男主角,而你是那女主角。」安筱琪俏皮地反駁他的話,因為她知道她對他的愛有多深,她是不可能會改變的,雖然她知道他也很愛她,但,能確定的只有自己的真心,不是嗎?誰有信心保證對方永遠不會變呢?
「我是女主角?」風群拓怪叫一聲。
不過最讓他不安的是,她說的這句話是不是表示她仍不相信他對她的感情?
「跟你開玩笑的啦!」她又想起了他那天的猶豫,那在她心中留下深深陰影的名字。
風群拓看著若有所思的安筱琪,不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難道她還不相信他?在經過了那麼多挫折後,他怎麼還會不珍惜她呢?
「答應我,以後別再開那種玩笑了。」風群拓輕點了下她的唇,索取她的承諾。
「嗯。」安筱琪輕聲應和,對他展顏一笑。
她該相信他的,他們現在的日子不是過得很美好嗎?美好得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老實說,雖然那麼久了,她卻還是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
「沒有騙我?」風群拓不太相信,因為她剛才的眼神太難捉摸。
安筱琪失笑地點點頭。光看他現在的這個表情,她就知道他真的很在乎她,這樣就夠了。
風群拓安心地一笑,將她擁入懷中,吻上她的唇。
當兩人都沉醉在這吻中難分難捨時,電話鈴聲卻殺風景的在此刻響起。
鈴──
「喂!電話──」安筱琪掙開他的唇,提醒著他。
「別管它。」說著又要吻她,但卻被安筱琪逃開,他有點無奈地搔搔頭,怪那電話來的真不是時候。
「快去接吧!電話快響到壞掉了啦。」安筱琪羞澀地整整凌亂的衣服。
風群拓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拿起電話大吼一聲。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按著才從話筒裡傳來一陣哀怨的女聲。
「是我。」
風群拓一聽到這個聲音著實一愣,是雷菁菁!
「有什麼事嗎?」風群拓心生警備。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都過了那麼久,他沒想到她還會找他,他並不是那麼絕情,畢竟他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他已經答應筱琪不再見她了,他不能出爾反爾。
「拓,我想見你。」雷菁菁在電話那頭說。
風群拓沉默了很久,此舉引起了安筱琪的疑惑。
「誰呀?」安筱琪小小聲地問,不想造成他的困擾。
風群拓摀住話筒,回了她一聲朋友,然後才放開話筒說:「恐怕沒辦法。」
其實安筱琪是沒有想那麼多的,只是他的反應讓她不得不懷疑。她開始猜測對方的身份。
「怎麼?有女朋友在?」雷菁菁嘲諷地一笑,笑自己居然還抱著一絲希望,而他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交了一個「那麼好」的女友?他將她的感情置於何地?在他那樣對她之後她竟還如此想著他,而他──
突然,一個叫安筱琪的身影浮上雷菁菁腦海。難道是她?
她心生怨懟,把心一橫,衝口就說:「你今天如果不來,你會後悔的!」
「你想做什麼?」風群拓一驚,雖知她不一定會想不開,但他仍覺得深深的不安,他告訴自己,見一面也好,把話說清楚,至於筱琪──等他把事情結束再告訴她好了,免得她胡思亂想。
「你如果現在不來,你就會知道。」擱下這句話後,她便把電話掛了。
聽著話筒裡「嘟嘟」的餘音,風群拓覺得很煩躁,但他還是對著已掛掉的電話自言自語了幾句,那是為了不讓安筱琪起疑,也為他等一下要出門做退路。
一會後,他才將電話掛了,然後轉身面對安筱琪。
「你要出去?」安筱琪不等他開口便先問。
「嗯!有個朋友喝醉了,要麻煩我開車迷他回家。」他真的不想對她說謊,但他怕她知道了會生他的氣。
「是這樣呀!」安筱琪溫馴地點了點頭,一點都沒有懷疑他。「那你趕快去吧!」
見她那麼信任他,他覺得既高興又內疚,不過不管怎樣,他都不會辜負她,他會很快就回來,然後跟她說晚安。
風群拓又吻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才離去。
安筱琪站在陽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覺得有股失落感緊緊包圍她。她此時竟有一個很傻的想法──他會不會就這樣一去不回了呢?
這天晚上安筱琪很晚才入睡,可是在她睡著之前,風群拓都沒有回來,原本是想等他回來再回自己的房裡,卻在漫長的等待中不知不覺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又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她看了下表,凌晨兩點半了,會是誰呢?會不會是群拓?
她想他可能有事耽擱了,所以打電話回來要她別擔心。
「喂,群拓嗎?」安筱琪急急地喊,她是真的很擔心他。
「不,我是他朋友。」雷菁菁在電話那頭陰險地笑了。
「你是哪位?他現在不在,請問有什麼事嗎?」原來是朋友,害她嚇了一跳,也有一點失望。但──這聲音,她怎麼覺得有點耳熟?
「我姓雷,我打電話來不是找群拓,而是替他報平安的。」
「報平安?」姓雷?那不就是──
「是呀!他一不小心就在我這兒睡著了,可能是人累了吧!所以我替他打了通電話回來跟他家裡說一聲,免得讓你們擔心了。」雷菁菁用非常曖昧的口吻說出這句話。正確地說,她就是故意要讓安筱琪誤會。有她在,她想要跟風群拓在一起是不可能的,等下輩子吧!她是絕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
累?睡在她那兒?那他剛才去找的人是她……
她根本沒喝醉……她聽她的聲音就知道……
為什麼群拓要騙她?他不是答應過不再見她了嗎?
為什麼他不僅見了她,還在她家過夜?
他們……做了什麼?
安筱琪手中的話筒滑落地面,她覺得整個靈魂抽離了身軀,連淚水滑落了面頰都不知道,萬籟俱寂,她只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安筱琪一夜都沒睡,她一直在等他回來。她還是相信他不會騙她,她要聽他親口說他沒有去見雷菁菁,更沒有在她家過夜,但──他一夜都沒有回來。
今天是她的開學典禮,原本興奮的心情消失無蹤,她失魂落魄地收拾一些該帶的物品,雖然沒心情,卻也不得不去。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對他的信心也開始一點一滴消褪。天已大亮,一夜過去了,一個夜晚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事,她不希望只是經過短短的一夜,他們的感情就變了質,但前提是,他沒有騙她;若是他昨晚真的在雷菁菁那裡,她不知道她該怎麼辦了,她只知道她是不會原諒他的。
走出了家門,她看了眼風家的車庫,風群拓的車還沒回來。
她覺得她的心揪得好痛,雖然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他,但──是多重要的朋友才能讓他去那麼久?
她就一直站在那兒,淚水蓄滿了眼眶,突然,她看見風群拓的車駛近,一看見他,她又覺得更難過。
風群拓沒想到他竟然中了雷菁菁的計,在他喝的茶裡下了安眠藥,讓他迷迷糊糊地睡到天亮才醒來,到現在他還覺得昏沉沉的。
他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他只知道筱琪一定很擔心他,而且他該怎麼同她解釋他一夜未歸的原因?如果她知道他昨晚在雷菁菁家過夜的話,她一定會恨傷心,但,謊言只會愈補愈大洞,說了一個謊言要再用十個謊來圓,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大。
他捶打著方向盤,心裡在掙扎,然後,遠遠的,他就看見安筱琪站在家門前,他知道她看到他了,她在等他吧!
風群拓硬著頭皮將車泊好,他真後悔昨天去赴那個約。
他很快地將車熄了火,站在她面前。
他的表情很複雜,看著安筱琪的眼更複雜,他不知該如何敢齒,但他沒想到安筱琪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教他愣住。
他完全沒料到安筱琪已經知道!待她問起時,他是完全地愣住了。
「你昨天是不是去見了雷菁菁?」安筱琪口氣平淡。因為她想聽他說沒有,那只是雷菁菁開的一個惡劣的玩笑,她只是恰巧知道地出門,恰巧知道他沒回來而已,縱然這個理由很薄弱,但她仍寧願相信那渺茫的機率。
是誰告訴她的?可見這是一個設計好的連環陷阱,是雷菁菁故意挑撥他們的!他現在終於完全明白了,但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告訴筱琪的,但光是他在她那兒過夜就已罪不可恕,那樣曖昧的情況──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尤其是對筱琪來說,是更加的殘忍。他答應過她的,但他卻沒做到,是他錯了,希望他的坦白能換取她的原諒。
風群拓的沉默讓她心寒,她知道只要他說有,他們就此完了,也結束了;她沒有辦法活在別人的影子下,更沒有辦法忍受一個出軌的倩人,他的肉體、他的靈魂,都不再屬於她。
「筱琪,請你聽我解釋。」風群拓看著她愈漸冷漠的臉,他突然感到害怕,他怕她從此離他遠去。
「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安筱琪覺得她的喉嚨好緊,連說句話都覺得好吃力;心也好緊,讓她覺得呼口氣都好難。
她知道他這句話等於是默認了,她不敢想像他們昨天到底做了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做什麼?
「有。」風群拓承認。「但是……」
「夠了!不必再說了!」安筱琪大吼一聲,沒讓他有機會說下去。他只要說這麼多就夠了,再多,她已負荷不了。
她摀住耳朵往後退,不想再聽到任何殘忍的話。
「筱琪……」風群拓心急地接近她,伸手想納她入懷,卻一把被安筱琪拍開。
「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他傷她好深,真的好深,而她知道那個傷口再也癒合不了。
風群拓震驚著,不是因為她的話讓他難過,而是她堅決的態度。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到底在做什麼?因為他的不忍心,而傷害了他最愛的人?他不是發誓要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受傷的嗎?但,現在他卻傷她那麼深。
安筱琪撇開頭,轉身奔入屋中,淚也在此時無法控制地傾洩而出。
風群拓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痛得無以復加,望著剛才被她拍開的手,這段感情就是毀在他的手中。
雷菁菁──他不怪她,她只是一個可悲又可惡的女人。
他不會讓這段感情就這麼完了的,他會用他的愛加倍來撫平她的傷,也許會很困難,但他不會有絲毫的退縮,因為,他愛她。
彷彿聽見她哭泣的聲音,他覺得他心疼得快瘋掉!他多想將她擁在他懷中。要她別哭,但是他沒有辦法──
坐上他的車,他又將車疾駛出去,似乎那樣做能讓他煩亂的心,暫時得到平靜。
安筱琪請了病假,連續一個禮拜都沒有去上課,她把自己關在房間中,除了吃飯,她一步也不踏出去;她將窗簾拉上,不讓一絲光線透進來,二十四小時待在黑暗中,像她的人生就此黑暗了一般。
她心情不好,眾所皆知,但她從沒向人提過是什麼原因,因為她不想兩家人因此而有隔閡,她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療傷。
不過她不說,其實他們也猜得到的,是風群拓的關係,也只有他才能使她那樣;但他們卻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問題,之前不是還好得要命,怎麼才過了不久,馬上又鬧得水火不容?而且好像遠比以前嚴重數倍!雖然他們以前也常爭爭吵吵,但他們敏感地察覺這次的情況是不同以往的。
她不見人、不接電話,尤其是風群拓,她完全將他摒除在心房外;她知道她一時半刻是忘不了他的,所以她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再見他。因為一見到他便會讓她想起他的背叛──那比捅她一刀還難過的痛。
「你終於肯來啦!」沈萱頗為同情地看著她。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到今天才來上課,可見她傷得很重,所以她也不忍再挪揄她了,免得待會兒把她弄哭了,她還真會不知如何是好。
「嗯。」安筱琪應了一聲,少了和她鬥嘴的興致。她雙眼空洞地走著,彷彿身體和靈魂是分開行動般。
「男人原本就靠不住。」左心柔冷哼一聲,她早跟她說過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沒一個是好東西。
沈萱實在是受不了安筱琪這模樣,活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娃娃;看她這樣,她恐怕連談戀愛的勇氣都沒有了。
安筱琪的沉默及左心柔的少言,所以沈萱也只好不說話,她總不能自己跟自己說話吧?
就這樣,她們三人靜默地走在校內的柏油道路上,兩旁綠油油的樹林裡不時傳來蟲鳴和鳥叫,這麼和諧的樂章此刻卻無法感動她。
當她們走到校門口要找間店坐坐的時候,她們同時在對街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唉!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呀!」沈萱忍不住歎息。她不明白明明是兩個相愛的人,為什麼要互相折磨呢?她真是不懂。
「你不要說些廢話好不好?」左心柔瞪了她一眼。
「唉!不說也錯,說了也錯,做人還真難喔!」沈萱對在心柔的話不以為忤,反正她也聽習慣了。她們共同的目的也是不要讓安筱琪那麼難過,只是她用的方法是面對;而心柔的方法是不提,也算是逃避。
但,人都站在眼前了,還逃得了嗎?
「筱琪,你自己決定要不要過去。」左心柔不理會沈萱,轉而面對安筱琪。
「是呀!把話說清楚也好,心裡也會快活些,而且你看看他,瘦了好多欸!連鬍渣子都長出來了,你如果真的要跟他分手的話,還不如給他一刀痛快;要不你就原諒他,兩人言歸於好,快快樂樂地過日子,隨便你選哪一樣都好過現在這樣,對他仁慈一點吧!」沈萱把她的建議說出來,因為這樣做對兩人都好。
這次左心柔沒有再反駁她,也覺得這個建議不錯,快刀新亂麻,一直拖下去也不行,就像兩個分手的人始終沒說出分手的話一樣,總覺得有一件事卡在心中。
安筱琪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混亂了,她一直避著他,所以他們也有一個禮拜沒見到面,她無法騙自己不想他,但她是其的不想再見到他;她什麼都能忍受,就是無法忍受他背叛的事實。也許沈萱說得對,就讓他們在今天徹底了結吧!
「心柔、萱萱,你們先回去好了,我想我有些話是真的該跟他說清楚。」哀莫大於心死,她覺得此刻的心境平靜許多,那並不是表示她不再痛,而是一種面對現實的認命。
左心柔和沈萱對看一眼,再看看風群拓,然後才悄悄地走了,留下他們恩怨的糾葛,雖然她們仍不知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風群拓緩緩地走近,他伸出手想撫摸安筱琪的面頰,但,手到她的頰邊卻又硬生生地停住,他露出一抹淒涼的笑。
「我想你是很不想見到我。」他想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糟糕,但是他實在是沒有心情裝扮好自己再來見她。
在這麼多個日子裡,他想了很多,也許他該讓兩人都冷靜一段時間,不要勉強她在一時間就相信他,因為那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很清楚。
所以,在一番掙扎後,他決定提前到美國去,雖然捨不得她,但他必須這麼做,時間和空間可以消弭些許誤會,但絕不曾因此而減少對對方的思念。
他知道她愛他,就是因為愛他,所以才會把彼此傷得那麼深。
「有事嗎?」安筱琪冷冷地問,眼睛並不看他。如果他是來要她退讓而成全他和雷菁菁的話,他是不必再跑這一趟的,早在那天事情發生時,她就已經退出。
「只是想再看看你。」風群拓溫柔地笑了。不管再怎麼樣,他還是愛看她,即使是不笑的臉也愛看。
安筱琪咬咬下唇,他說這句話,讓她覺得他要離她遠去。
「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她不要他還是用這種態度對她,那讓她覺得不堪,讓她覺得自己是被同情的,她不要這種感覺。
「我知道我現在說的話你不會相信,但有一天你會明白。」他再過三天就要走了,今天可能是他出國前見她的最後一面。
她是不相信,因為她再怎麼不信也無法否認他和雷菁菁曾有一段情,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分手的,但她肯定她是後來介入的那個;更也許他們根本就沒分手,只是吵架了,所以他一時寂寞找上她,現在他們合好了,自然是把她甩開,她竟然還傻傻地相信他愛她!
「我想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以後也不再有。她在心底悲傷地補充一句。二十年的感情定到這種地步,也算悲哀了。
「不會沒有關係的。」風群拓信心滿滿地說。他一點也沒有絕望過,在他認為,最難的階段已經過去,剩下的,就是他們的彼此信任。
風群拓只是一直看著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爭論,他有更重要的話要告訴她。
「筱琪,再過三天我就要到美國去,先到分公司實習,等申請入學的通知單下來時,我會在那邊修完碩士才回來,這一去可能要兩、三年,雖然很捨不得離開你,但這卻也是我人生的一個過程,原是打算一年後再去的,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想我現在離開是最理想的時候,讓我們彼此都能冷靜一段時間。」風群拓很想抱著她,但他還是隱忍了下來。
安筱琪抱著書的手突然一鬆,那一本本跌落的書就像她沉入谷底的心情。
他要走了?就這樣走了嗎?她是不想時時在不經意中他又闖入她的視線,但──卻也不想他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呀!
不過她是不會說出來的,他要去……就讓他去吧!
「你不需要跟我說這些。」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又急忙彎下身將書一本本拾起。
風群拓也蹲下來,當他們同時拾一本書時,兩人都震了一下。
安筱琪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淚水了,搶過書本,她拚命地往前奔去。
她為什麼還要傷心?她為什麼還要難過?這不就是她要的結果嗎?但為什麼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卻是如此不捨呢?
她就這樣一直奔著,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她覺得她已經無家可回了,她心裡的家。
風群拓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他知道他不能追上去,因為他們的別離。
他默默地往另一方向走去。他相信,他們兩個背道而馳的身影,有一天會再相遇的。
安筱琪這兩天仍正常地上下課,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風群拓即將出國的日子,也就是明天了。
她沒再見到他,即使他在明天就要上飛機,她也不會去找他,比起他對她做的事,她不算絕情。
「安筱琪?」
一個聲音從安筱琪背後傳來,是她陌生的聲音。
她反射性地回頭。剛下課,路上人很多,因此她不確定是誰在叫她,她沒有看到半張熟悉的面孔。
「是我在叫你。」
一個女孩突然站到她面前,對她笑得很友善,但她印象中並不記得有認識這麼一號人物。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年紀似乎和她差不多,又像大了她一點點。
「我認識你嗎?」安筱琪問,並沒有太驚訝的感覺,雖然這種情形很不尋常。
「不認識,但我是群拓的朋友,也在一次舞會中見過你,我記得那時你是風大哥的舞伴。」夏芷芊含笑看著她。雖然她猜想她的反應會不友善,但那並不重要,她來,是要告訴她事情真相的。
風群拓昨晚突然來找她,告訴她他要出國的事,在她逼問下她才知道這中間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她覺得他就這樣走了並不妥,因為她知道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會對對方造成很大的傷害,結果自己還以為那是對她好。所以,她就代他來了,算是送他出國的告別禮。
安筱琪不知道她這樣算不算得上是不速之客,她是為什麼而來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風群拓的紅粉知己還真不少。
「有事嗎?」安筱琪不知道要和她說些什麼,乾脆直接問她來意。她想她和風群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應該不是來和她爭風吃醋的,看她的樣子實在也不像。
「找個地方坐坐,聊聊天好嗎?」夏芷芊始終保持著一抹笑,很難讓人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安筱琪考慮了一會兒,路上人來人往的,實在也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而且她也想知道她要說些什麼,因此她朝她點了點頭,就近找了一間安靜的茶坊坐下。
等飲料送來時,夏芷芊才把話轉入正題。
「其實你誤會群拓了。」
「誤會?」安筱琪吸了口冷飲。「我不覺得。」
夏芷芊又是微微一笑,她自己也是女人,當然知道她的想法。「你有親眼看見他們怎麼了嗎?」
安筱琪瞪大眼!看到還得了?她早跳海去了!事實就擺在眼前這樣還不夠嗎?
「我當然不可能親眼看到。」她覺得她問得好奇怪,彷彿一定要捉姦在床才能證明丈夫真的在外面偷腥。時間、地點和人物都完全符合,他甚至一夜未歸,難道這樣還不夠?
「你聽到的只是雷菁菁自己片面的說辭,你有沒有聽群拓說呢?」夏芷芊抓出她矛盾的地方,哪有信敵人不信愛人的道理。
「他有可能騙我。」隱瞞是根正常的行為。
「雷菁菁為了拆散你們,也有可能說謊。」
「那風群拓是怎麼告訴你的?」安筱琪裝作滿不在乎地問,仍不是十分相信夏芷芊的說辭。
夏芷芊忍著笑,把那天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包括風群拓之所以一夜未歸是因為他被雷菁菁設計迷昏的關係。
安筱琪怔了許久,她不知道她該不該相信,因為一切都太戲劇化了,好像是編出來的一樣──
她能信嗎?有女人會陰險到這種程度嗎?
「除非我親耳聽到雷菁菁否認,否則我很難消去心中的那個疙瘩。」安筱琪撇開頭,這不也是一面之辭嗎?不管她多麼地想相信,但她知道若無足夠的證據證明,她是很難除去那段記憶。
夏芷芊一聽到她這麼說,也開始為難起來。
雷菁菁其實她是認得的,只是……
好,既然這樣,她也就豁出去了吧!
「好吧!群拓是明天三點半的飛機,我們就約下午一點,在西門町的『00』咖啡廳見面好了,在風群拓出國前,我會讓你完全明白事情的真相。」
明天,就有一場好戲耍上演了。
夏芷芊優雅地一笑,反正她也不是頂喜歡雷菁菁,失去一個壞的,換來一個好的,很符合經濟效益呢!
安筱琪看著她高深莫測的臉,根本不知道她要幹嘛。若她真能幫她證明雷菁菁說謊的話,那她就算是他們的第二大媒人。
她好期待,可是她又怕到時雷菁菁說出來的話,會將她徹底打入地獄,那她寧願從未抱過希望。
看著夏芷芊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她可沒辦法像她那麼樂觀。
這夜,安筱琪將自己用棉被包裹住,捲縮在角落的一旁。她是根本睡不著的,她不知道風群拓此刻在不在房中,她沒有勇氣知道,她怕她終於忍不住哭泣,在他離別的前夕。
事情真是如夏芷芊所說的那樣嗎?她好怕,若不真是那樣,她該怎麼辦?
她一直是把自己偽裝得很堅強,但,事實上,她是比任何人都脆弱的,對風群拓的感情她已經沒了退路,她怕她的心會跟著他的離去而死去。
但,他的離去是必然的不是嗎?他早就決定了的不是嗎?就算她知道他真是無辜,他還是要走的不是嗎?
如果是這樣,她有辦法留住他嗎?他會為她留下嗎?
安筱琪無力地將頭埋入雙膝中,一個煩惱末平,一個又起,都是兩難呀!
她聽到了隔壁有些聲響,她噙著淚走到與風群拓相鄰的那面牆,撫著它,在上面畫滿了他的名字。
無論如何,你都要走嗎?
安筱琪很早就到了那間和夏芷芊約好的咖啡坊。在侍者的帶領下,她坐上了一個視野頗佳的座位。
連續幾天的好天氣,今天竟莫名下起雨來,雨絲不大不小,天空的顏色卻很黑,路上的行人不多,有的,是一些五顏六色的傘,把人都擋住了;隔著貼滿水珠的玻璃窗看出去,那些個顏色模糊成一片抽像畫。
今天是個很適合離別的天氣,陰陰的、冷冷的,就像現在她的心情。
雨天,也有失戀的味道,像情人流不盡的眼淚,摻雜了鹼鹼的苦澀滋味。
她是逃出來的,一大早,風、安兩家就在為兒子的遠行而忙碌著,那些嘈雜的聲音攪得她心頭大亂,所以──她逃出來了。
時間在現在對她來說是殘忍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沒有勇氣看表,只能任由時間分秒過去,想著,他現在到哪兒了?
掛在大門上的風鈴聲再度響起,伴隨著的,是兩個交談的女音。
安筱琪沒有回頭,她認出那聲音是夏芷芊的,而──另一個,應該就是雷菁菁了吧!
她們在安筱琪身後的那張桌子坐下,可能是夏芷芊故意選的,目的是為了讓她能更清楚地聽見她們的對話吧!
安筱琪緊張地握緊雙拳,心裡的感覺是很複雜的,她們只是一直閒話家常,全不是她想聽的,她不知道夏芷芊會怎麼做,怎樣才能誘出蕾菁菁的話呢?那將是個很艱難的任務。
十幾分鐘過去了,安筱琪覺得她連呼吸都是靜止的。
「芷芊呀,我覺得很奇怪,你今天怎麼會突然約我出來呢?你很久沒找我了,真是讓我嚇一跳。」雷菁菁精明的眼中閒著洞悉,她點了一杯藍山咖啡輕輟著。
夏芷芊處變不驚地微微一笑,終於轉入正題了,她還以為她永遠不問了咧!
她故意歎了口氣,狀似無限感傷地說:「心情不好罷了。」
「心情不好?」雷菁菁一點都不訝異,嫵媚的笑中不無得意。
「難道你不知道嗎?」夏芷芊故意裝作吃驚狀,引她一步步掉入她的陷阱中。她看了眼雷菁菁身後的那背影一眼,好戲才正要上演呢!
「知道什麼?」雷菁菁依然是不感興趣地問。
「風群拓今天出國去了,而且可能不會再回來,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夏芷芊故意下了重藥,不回來是她自己加的,但她知道這樣才會讓她更加相信。
雷菁菁的笑意更深了,這可是她意料中之事,她又怎麼會覺得意外呢?有的,只是得意,她知道夏芷芊也是喜歡風群拓的,所以她會這麼感傷她也不奇怪。
「沒想到你的反應是這樣。」夏芷芊見她不說話倒是有點急了。
雷菁菁又緩慢地啜了口咖啡。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為什麼?」
雷菁菁看了她一眼,告訴她也無妨,反正人都走了,她的目的也達成,她還真想向人炫耀呢!她們都是不被他愛的人,相信她們會站在同一陣線上,背叛她,她也沒好處。
有這樣的一個想法後,她睨了夏芷芊一眼。
「芷芊,我說你真是太笨了,在風群拓背影默默守候了那麼多年,卻沒得到他一分一毫的愛,你非但一點都不怨,他要走,你還替他難過幹嘛?」
夏芷芊沒想到她會扯到她身上,臉不禁微微一變。她是不覺得怎麼樣,因為那都是過去式了,但她不曉得安筱琪聽到這番話會作何感想?
見她不說話,雷菁菁索性自己說下去。
「聽我這樣說你也別難過,因為那都是事實,他不愛我們,枉費我們對他付出那麼多感情,現在想想還真是替自己覺得不值。」
「我不這麼覺得呀!喜歡一個人,又不一定要得到他,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就好。」她說這些都是她的真心話,也是說給安筱琪聽的。
安筱琪的身子明顯怔了下,她感謝夏芷芊這麼幫她。
「我可跟你不一樣,既然愛,我就一定要想盡辦法得到手,否則──」雷菁菁在此時浮現了一抹邪惡的笑。
「否則如何?」夏芷芊沒敢把激動表現得太明顯,怕引起她的懷疑。
「否則──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他。」她恨恨地吐出這句話。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
「沒錯!就是被我逼的。」她知道她要說什麼,不必懷疑,就是她的傑作。
「怎麼會呢?」其實那晚風群拓只跟她提了一點,她也很想完全瞭解那晚的情形。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玩了一點小把戲而已,就把風群拓搞得團團轉,讓他跟他那個小情人鬧得水火不容,最後只好帶著滿腔的悔恨,黯然離去嘍!」她到現在仍是覺得那是個天衣無縫的完美計策。
「什麼樣的把戲?」夏芷芊小心地探問。
雷菁菁調整了一下坐姿,得意地說起那天的情形。
「……然後我以死威脅他到我家來,再準備了杯『加料』的茶給他喝。等他睡死了之後,我再打電話給那女人,讓她產生誤會,跟著,風群拓一夜未歸就成了事實的假象,瞧!我是不是很厲害呢?」說完,她又發出了一陣尖銳的笑聲。
「那……那天,你們不就什麼事都沒發生?」只要她承認,今天的任務就圓滿達成了。
雷菁菁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看著她。「廢話!一個睡死的人能幹什麼?」
就在夏芷芊安心地鬆了一口氣時,安筱琪也從座位上站起。
然後一切就這麼發生了。
一杯冰茶,當頭淋在雷菁菁的頭上。
雷菁菁在一陣錯愕中馬上彈跳起來,怒吼聲跟著轉頭而停止。
「是你──」她的驚訝比怒氣更勝幾分,她怎麼會在這兒?剛才的話都被她聽見了?
「這只是給你的一點點教訓。」安筱琪回視她。眼中的森寒比冰庫還冷,雷菁菁完全震懾在她的氣勢中。
安筱琪此刻的心情真是既高興又難過,她真是誤會他了,他會原諒她對他的不信任嗎?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已經走了。
雷菁菁很快地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轉頭怒視著夏芷芊。
「你出賣我?」
夏芷芊聳聳肩,無所謂內不內疚,因為雷菁菁的行徑真是太惡劣了。
雷菁菁瞪了她倆一眼,抓起她的皮包甩頭忿忿地離去。
「謝謝你,芷芊。」安筱琪虛脫地靠在桌邊。
「不必謝我,我只是讓你知道你應該知道的。」夏芷芊坦然地說。兩個相愛的人是不應該就此被拆散的,至於她,她想她會有另一段美好的戀情等著她。
安筱琪感激地看著她,心裡燃起想再見風群拓一眼的渴望,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再見他一面,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我有事必須先離開。」安筱琪抓起包包便要往門口走去。
「筱琪,來不及了!」夏芷芊急急地喚,但她的身影已遠去。
她怕她這麼匆忙又雨天的,會發生什麼意外,不過她也知道她是阻止不了她的,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為她祝福了。
「唉!」她依然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求求你,別就這麼走了!至少讓她再見一面,她要親口對他說聲對不起,還有──她愛他,永遠永遠愛他。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奔跑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雨水已經將她淋個濕透仍渾然不覺,她跑了很久,沒有一輛計程車是空的,她的心好慌,他們就要這樣分開了嗎?
不──
她在心裡吶喊著,然後她撞到了一個人,跌倒在地,她就這樣伏在地上哭了起來,徹底地絕望了。
路上的行人皆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其中也不乏同情的,但他們仍是匆匆地走過,沒有人去扶她一把。
直到一隻大手緩緩地出現在她眼前。
安筱琪就這麼一直望著這隻大手,垂首,她用手背抹去了淚痕,才慢慢搭上那只帶有溫情的手,在這個冷漠的社會中實屬難得。
起身後,她平淡地道了聲謝謝,便穿過他身邊失魂地走去。
已經沒什麼值得她注目的了,她的心已隨著風群拓的遠去而帶離。
驀然,她的手臂從背後被捉住,安筱琪怔了下,她猛然轉頭望去──
時間彷彿在此刻停格,她不敢相信她眼睛所看見的影像!
「真的是你嗎?」她顫著聲問,怕那只是她的幻覺。她不敢大聲,不敢太激動,她怕她一大聲、一激動會把他嚇跑了,他就會消失不見,就會……
「真的是我。」風群拓替她抹去臉上的水珠溫柔地笑著。
「這是真的嗎?」她捉住他的手,是溫的,不是她的幻覺。他是真的站在她面前──
風群拓沒有回答,一把將她納入懷中,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儘管雨水已經將兩人濕透,但他們的心中充滿著的,是暖暖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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