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安筱琪站在房間外與風群拓相連一起的陽台上,開著微弱的夜燈,四周寂靜得像無人息般,只有唧唧的蟬鳴聲與遠處幾棟房子透出些許微弱的光線,增添了幾分落寞。
站在二樓的陽台上,俯視著這沉睡的大地,彷彿天地之大,只有她──無眠了,竟一絲睡意也沒有。
她知道隔壁的風群拓還沒回來。雖然以前他也常晚歸,但她卻不若今日般在意,是她今日撞見那一幕的關係吧?以往只要她再翻個身便可入睡,今天卻輾轉難眠,怎麼都無法安睡,一閉上眼,兩個相擁的身影就像一把刀一樣,毫不留情地追殺她的瞌睡蟲,趕得一隻不剩,可憐那些小東西恐怕三天不敢回家來了,卻不知倒楣的可是她欸!看來,她要有明天當熊貓的心理準備了。
一道刺眼的光線緩緩接近,開車的人似乎很小心地不破壞四周寧靜,才一下子,車便停在安筱琪眼下。由於燈光微弱又背光的關係,樓下的人是不會輕易察覺到樓上有人,安筱琪連動都沒動一下,不想刻意迴避。她又下是小偷,躲什麼躲?
看著風群拓下了車,進了家門,一切又回復到剛才,只是她的心已不似方纔的平靜。過了一會兒的沉寂,隱約可以聽到隔壁房門所發出的聲響,沒一會兒燈就亮了,這短短一牆之隔,卻阻去了所有的戀慕。
「該死的!」連半夜都下能給她片刻的寧靜,安筱琪下悅地低咒一聲。她靜靜地讓夜晚的涼風拂遍全身,以沉澱自己紛擾的心,沉澱如髮絲般糾結的腦袋瓜。
又過了一陣死寂,安筱琪不想去理會風群拓現在在做什麼,但可能是神經接錯線,腦袋總是不受控制地一直想。
他在看書嗎?應該不會吧!雖然明天是假日,但以她對他的瞭解,不,是自以為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可能這麼用功才對,天才不是一向不用太努力的嗎?
正陷入冥想之際,隔壁的光線也已轉弱。
原來他要睡了呀……安筱琪心裡不禁閃過一絲惆悵,氣只有自己在為愛傷風,吹了一夜的冷風,怕明天不只是見到一隻熊貓,而且還是一隻感冒的熊貓。咒罵了自己一聲,她現在寧願失眠也不要再站在這兒。
正欲轉身時,隔壁落地窗忽然被打開。,嚇了安筱琪好大一跳,連忙撫著差點跳出胸口的心臟,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個冒失鬼,其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
「哦!原來是假冒的林黛玉呀,我還以為是倩女幽魂出現,站在陽台召喚找例!」風群拓壞壞地一笑,看著仍驚魂未定的安筱琪,取笑她故作淑女之姿。
「去你的林黛玉和聶小倩!不知誰才是冒失鬼,三更半夜不睡覺,晃來晃去,沒被你嚇死算我命大。」真倒楣,一天被嚇兩次,還好平時被那女魔頭訓練了一顆「強擱有力」的好心臟,否則又要糗了。
「是誰嚇誰呀?你好像搞錯對象了吧!」他是剛回來,但她呢?只怕站在這兒好幾小時了吧?以她的功力這不過是小case而已。
「我站在這兒好好的,又沒妨礙別人,是你自己在外面風流到現在。回來吵到我清靜不說,還有理指責我?公理自在人心,也不先反省自己。算了,等你想通了再跟我道歉,也許還會考慮原諒你。」安筱琪大言不慚地說著,彷彿自己是活佛再世般慈悲為懷。
「是呀!我真是應該好好反省才對,但不知能否請教一下,打人者是否也該自我檢討,若說出言不遜應當道歉,那打人者呢?恕在下愚昧,可否請姑娘指點?」風群拓眼神轉黯,聲音也不覺低沉起來,像一隻夜間狩獵的豹,正等待適當時機獵捕環伺已久的目標。
聞言,安筱琪的臉不由悚得一白,暗叫不妙。哈哈兩聲,就當剛剛她什麼都沒說過好了。心虛地退了一步,才赫然發現風群拓居然──沒穿衣服!頭髮濕濕的,還滴著水,下半身僅圍一條浴巾,還有點鬆垮,似乎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不覺她臉上直燥熱起來。
風群拓皺著眉,看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安筱琪。
「你生病了嗎?」不舒服竟還能在這兒吹風?實在太不會愛惜自己了。他沒察覺她的異常是來自於他的關係。
「呃?」安筱琪被問得一頭霧水,也有一點心虛。
「我說的是你的臉,一下白得像鬼、一下又紅得像關公一樣,你以為是國劇中的『變臉』呀!」
「誰教你沒事只圍一條浴巾,任誰見了都會不好意思,我又不像你臉皮這麼厚,禮義廉恥全被你拿去燒了,當然不懂害羞這東西。」安筱琪指了指他,提醒著,免得到時被她給看了,她可不負責。
他的體格其是好得沒話說,肌肉的線條隱約可見,平坦的小腹沒有一絲的贅肉,乾乾淨淨中透著屬於男人的味道,結實的肌肉泛著古胴的膚色,讓人不住想輕撫依靠。雖無從比較,但她知道此生她將迷戀這身體。
就這樣,安筱琪便若無旁人地欣賞起來,完全忘了她此刻正在吵架,但仍不忘她吞了吞口水,以免氾濫。
「你倒真懂害羞呀!」風群拓好整以暇地將雙臂倚著欄杆,等安筱琪看夠。
如青天霹靂般,安筱琪驀然驚醒,但她倒寧願不要醒,因為現實是如此的殘酷。她到底是怎麼了?她剛才的行為簡直像個大色女。
看著風群拓挪揄的笑臉,她也只能故作鎮定。
「我只不過是好奇罷了。」異性相吸本屬正常,是不經大腦的生理反應,她會這樣表示她也是屬於正常的那一部份人種,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她為自己辯駁。
「好奇到差點沒流口水?我還以為月圓之夜有女色狼出現了。」指了指咬潔的明月,他故作無辜地說。
夠了!雖是事實不容辯駁,但總要留一些自尊的殘渣讓她回去恢復吧。
「是!你天下無敵,有如黑猩猩般魔鬼的身材讓每個女人為之傾倒,而我真幸運,不小心就讓我碰到它正在發情。」安筱琪氣極,口不擇言地頂回去。
「哈……」風群拓聽完不可自抑地大笑。
笑這麼大聲,也下管現在幾點了,要把整個社區的人全吵醒嗎?安筱琪希望他被自己的笑嗆死。
「你笑夠了沒?」安筱琪氣忿得大叫。她又說了什麼可笑的話嗎?
「好個發情的黑猩猩!那請問一下,被那黑猩猩氣味吸引著的會是什麼?」
風群拓故意不直說出來要她自己去想,他知道她明白的。有時候真不必什麼都說出來,這樣才有那神秘的美感。不過,當然不是指現在。
安筱琪的臉又不覺一陣青一陣白,又加一陣紅,活像個調色盤似的。
不發一語,安筱琪沉默著,不打算再搭理他。
「唉!怎麼這麼容易就生氣了呢?是你先罵我是公猩猩的,我又沒說你是因猩猩,生氣的應該是我才對吧?還是母猩猩也正值發情期,所以脾氣會比較暴躁?」風群拓狀似認真地思考起來。
「夠了!」依然沉不住氣的安筱琪捂著耳朵大叫,企圖掩蓋掉那令人討厭的嘲諷。
「錯了嗎?那讓我再想想母猩猩為什麼會生氣,你等一下。」他向來有科學家的研究精神,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當場托著腮又思考起來。
「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那一巴掌嘛!身為男人器度竟如此狹小?一人做事一人當,二話不說,我也讓你打回一巴掌,這筆帳從此一筆勾銷,兩人互不相欠,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揮揮手,安筱琪自作了主張。再這麼戰下去,她不僅跑了瞌睡蟲,還會死了腦細胞外加人格掃地,唉!何苦來哉?
「說得簡單,也不知你國小怎麼混畢業的,居然連加減乘除都不會,借錢不用算利息的嗎?」怎麼算都是他吃虧,他的男性雄風都被她打了個蕩然無存。還他一個巴掌就想了事?這樣他還不如拿去廁所馬桶沖掉算了。
「那你想怎麼樣?」安筱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了,他還想怎麼樣?難不成要她拿把刀切腹自殺嗎?沒這麼狠吧?她咋舌。
「從那天到現在已過了三天,本金加利息算一算,打個折,算你五個巴掌好了。」
「什麼?」安筱琪怪叫一聲。「你是高利貸呀!就算一天一個巴掌的利息好了,怎可能要五個?我才懷疑你國小怎麼畢業的咧!」想像一下自已被打了五個巴掌之後的模樣,臉起碼腫得像豬頭,少說沒個十天半個月的見不了人才怪!
「我可沒說過一天只收一個巴掌的利息,難道在你眼中,我的自尊是如此廉價?」
他眼神透露著些許的寒意與威脅,讓安筱琪開始在內心祈禱著,只希望在五雷轟頂之後,她還能有臉出去見人。
「打就打吧!我也不是喜歡討價還價的人。」說完便閉上眼,一副慷慨赴義的模樣。不想目睹自己慘遭蹂躝的過程,只希望能早點打完,好讓她回家療傷。
流動的空氣與眼前閃過的陰影,她知道他已經高舉起他的巨掌,不覺眼睛更閉緊一些。
咦?等了半天,那傢伙居然都沒有動靜?他還真懂得折磨人呀!等待也是一種酷刑,怎不讓她早死早超生算了?禁不住好奇,她偷偷地睜開一眼瞧他,看他到底搞什麼鬼。
就在她眼睛睜開,馬上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掠走,撞進一個結實的懷抱中,還來不及反應,雙唇便被一個什麼軟軟的東西堵住,害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安筱琪才模模糊糊地想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的理智在不久後便被猛烈的狂潮掩蓋了過去,像要融入對方的身體中一樣。安筱琪本能地回吻著他,雖然她一點經驗也沒有,但任由他唇舌的探索,也學著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滿足自己對性的好奇,雖然這只是微不足道的B階段,但他們已經跳過A階段下是嗎?
安筱琪完全不知道這個吻是如何結束的,只記得模糊中忽然被推了開,等理智回到她腦中時她已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
這初吻還真是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呀!一點也沒她幻想過的甜蜜,活像是被丟棄的娃娃一樣,得不到溫柔的擁抱。但唯一一點相同的就是那男主角了。
她依然無法平復狂跳的心。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疑惑,也是她最在意的,她覺得她似乎又更陷入了。
「你好像挺有經驗的嘛!」也不知足報復的因素,還是她一副等待滋潤的雙唇蠱惑了他,讓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但那都無所謂,令他氣惱的是,他居然也沉溺在這個吻中,而她柔軟的身軀竟也能挑起他潛在的慾望;更該死的,她接吻的技術竟如此高超,這個事實不禁讓他怒火中燒。
天殺的!他竟用這種鄙夷的眼神看她,這可是她的初吻耶!一陣委屈不受控制地在體內翻攪,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恨死他了!
「你怎麼可以在這麼對我後,又這般侮辱我?」她以後不要再見到他了。
轉身,她衝進了自己的房間。「碰地」一聲,她將門甩上,躲在棉被裡讓淚水盡情氾濫。
只是,不要再見他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杵在陽台上的風群拓,眼中的忿怒已被懊悔與自責取代。他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他不是一向對女人最溫柔的嗎?明明他也喜歡這個吻的,為什麼不敢承認呢?
唉!他數了一口氣,也進了房門,他似乎可以聽到隔壁那哭泣的抽噎聲,心不由抽痛了下。
今晚──他亦無眠了。
「筱琪,你把那邊那盤切好的水果放到客廳去,還有杯子和茶水也要。」安母一邊頭也沒抬地切著菜,一邊吩咐著。
天呀!這是什麼世界呀!昨晚一夜沒睡也就罷了,還七早八早就被挖起來忙東忙西的。她真不懂,風家又不是遠住在北極,而是在隔壁耶,根本就是和她家連在一起,只差隔了面牆而已,走路過去要十秒鐘嗎?每天見面見了二十幾年了,當然大人們是不止啦!可是還不夠嗎?天知道還有多少話可講?
而且,她必須嚴重抗議的一點──她到底是不是她媽生的?難道她看不出來她昨天失眠又哭腫的雙眼嗎?是誰說知女莫若母的?而她竟完全沒有疼惜女兒的感覺,難不成她當她是昨晚睡到夢遊跑到大馬路給卡車輾的嗎?無言地,安筱琪瞪著母親忙碌的背影。
「你怎麼還杵在那裡?」安母轉過身看見女兒動也下動,不悅地說,完全沒注意到女兒眼中的悲哀。
看過熊貓吧?但一定沒人見過哭腫了眼的熊貓。此刻安筱琪就瞪著她那雙大而無神的熊貓眼瞪著她親愛的母親。
「媽!請您誠實地告訴我,我到底是下是您親生的?」安筱琪嚴肅地問。因為此刻她的心情只能用──痛心疾首來形容。
「廢話!難不成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呀!」安母雙手又腰,一副「你給我說清楚」的模樣。這丫頭不知道她現在很忙嗎?時間都快到了,居然還問她一些無聊的問題,什麼是不是她親生的?她可是她苦苦懷孕十個月之後痛了個亂七八糟後才生下的,居然還懷疑是不是她生的?這簡直侮辱了她的人格!不說清楚的話,這梁子就結大了。
「那您為什麼看不出來我身體不舒服呢?」
安筱琪試著提醒母親,看能不能讓她看出點什麼。
「啊?」安母不解。「你從沒告訴過我你不舒服呀!」
安母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何失職。她正忙著呢!哪有時間注意那麼多,不就是小感冒嘛,吃點藥就好啦!居然能扯到是不是她親生的問題,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這還要我告訴你嗎?」安筱琪已經從還抱有希望變成徹底絕望。
「你臉上常一陣青一陣紅的,我哪知道你是生病、生氣,還是化妝的關係?好啦!別吵我了,病了就去櫃子裡拿西藥吞一吞就好了。」說著,又去忙她的事。
算了,少根筋是她家的遺傳,自己就是這樣,所以也不能去苛求別人。退而求其次的,只要達到目的就好。
「媽,要不然我回房去休息好了。」她才不要再見到風群拓,那個超級世界宇宙無敵大笨蛋。
「好呀!」安母說。
這令安筱琪眼睛一亮,還是媽好。安筱琪欣慰地一笑,不過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吐血──
「等聚會完再上樓休息。」弄完最後一道點心,安母疲憊地伸個懶腰。
「為什麼?」笑容迅速逸去,安筱琪不敢置信地問,她實在不該高興得太早。
「時間都到了,先坐一下再說,何況二十幾年來甚少有缺席的紀錄,除了群拓和群磊當兵持和群磊出國的那四年,在不得已不能參加的情況之外,從沒有人沒參加的。」說著,她又把點心端了出去。
「可是我是真的不舒服欸,這一坐又不知要坐掉幾個小時,我真的很累的。」安筱琪想博得母親的同情,擺出她自認為最柔弱的姿態攤在沙發裡。
「好啦!大不了提早結束嘍。」此刻電鈴聲已經響起。
「多久?」安筱琪欲哭無淚。
「十分鐘吧!」安母愉悅地走去開門,丟下了這句話。
「啊!」安筱琪再度攤回沙發上,用抱忱蓋住了頭,發出絕望的叫聲。提早十份鐘結束?那有什麼差別嗎?
廳內一字排開,毫無異議的,每個人都坐上了屬於自己的位子。安家和風家夫婦相對而坐,風家兄弟則與安筱琪相對,熱鬧的客廳中只有四個人在說話。
百般無聊又痛苦難耐的安筱琪垂著眼坐著,像得了軟骨症般伏在扶手上,連動都懶得動一下,聽著大人們興高采烈的討論東討論西,她只覺頭都快爆裂了。轉頭看向同樣沉默的風家兄弟,呵!他們可真優閒呀!安筱琪在心中冷哼一聲,莫名其妙又讓她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她是不是該為她的初吻哀悼一番呢?
風群磊也不知是公事繁忙還是怎麼的,只見他戴著他那付只在辦公時才會戴的眼鏡正在看文件;而風群拓呢?居然在那裡給她看報紙!是不是所有「X大」的學生都像他這麼混呢?那可不一定。
突然想起某句類似的廣告詞,她不覺凝笑出來,沒發現她現在是正看著風群拓。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她的笑眼對上了一雙充滿譏諷的眼,四目相交,激出了火花──怒火。
撇開眼,安筱琪若無其事地繼續發呆,卻止不佳內心的澎湃;而風群拓則聳聳肩,無所謂地低頭繼續再看他的報紙,想到自己那麼衝動去吻別人還是第一次,且是他意想不到的。
這一幕恰巧被正抬起頭的風群磊收入眼底,思索了幾秒,似乎決定了什麼事般,他將手中的文件收妥,拔下眼鏡。
他的動作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連已快合上眼的安筱琪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而被注視的焦點似乎不覺有異,仍是神態自若。天知道他在想什麼?
安筱琪突然心中一陣寒意竄升,她為自己莫名的害怕感到可笑。哪有她的事?只是一向嚴謹的風群磊向來不會任自己的行為脫軌,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往往只要決定一件事,他便能預測,甚至掌握結果,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是如此。不過,她相信以後也會是。因為他剛才異常的舉動著實引起了兩家人高度的關切。
「咦?群磊,最近公司的營運狀況還順利嗎?」安剛對風家的兩個兒子一向都很欣賞,尤其是大兒子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頗有當年他父之風。想起以往的歲月,總是教他回味再三。
「一切都好。」一向不多話的他,回答總是如此簡潔,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那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才對,從你回國後就沒歇息過,是不是找個時間帶你這些弟妹出國去玩一玩?」安剛也習慣了他說話的方式,簡潔有力,從不拖泥帶水。
「是呀!改天你真該帶我家筱琪出去走走,你的見識比較廣博,讓我們家的這只井底之蛙出去見見世面。」安母表示贊同。
「群磊呀,為了你自己的身體著想,是該好好休息放個長假。錢乃身外之物,夠用就好。」風祥智也插上一腳。他察覺大兒子近來似乎有心事,卻不知為何?
「對了,怎麼都不見群磊有女朋友來著?別跟我說沒有,我不會相信的。」安母突然想起。群磊長得如此俊俏,既年輕又事業有成,沒有女人愛才是騙人的。
風群磊依然是但笑不語。風群拓和安筱琪皆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他,知道這一下去又是沒完沒了。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從天南地北聊到八竿子打下著的風群磊的婚事上,什麼年紀差下多啦、事業穩定啦,無所下用其極地逼風群磊趕快結婚,一了他們想抱孫子熱切的心。
「我是有此打算。」風群磊平靜地說出。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全瞪大眼看著,像見了怪物一樣。他們多半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竟得到了這樣的答案,高興雖高興,但卻遠被驚愕掩蓋。
「有沒有搞錯呀?」風群拓首先發難。
安筱琪也不由坐正了身於。不知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奇怪的事一再發生了,待會兒若天下紅雨她可能也不會覺得詫異了。
斜睨了弟弟一眼。「你以為我這輩子想當和尚嗎?」風群磊想他是不是需要目我檢討一番了,怎麼會讓人產生這種感覺?
「當然不是,只是──」風群拓急得說不出話來。他這大哥向來不信口開河,說出口的話就表示會去做,但如此突然實在令人費解。
「只是你娶誰?」安筱琪替風群拓把話說完,自己也好奇得要命。看來他不像在開玩笑,但是居然沒半個人知道!她不得不佩服他保密到家的功夫,真是標準的風群磊式作風。
「是呀,怎麼都沒聽你提過呢?」風母好不意外,但心中卻是憂喜參半。就要當人家的婆婆了還真有點不習慣,也不知那小姐的脾氣如何?若是不好的話,那可怎麼辨?
「這件事放在我心中很久了。」風群磊依然面不改色地說道。
「很久?你什麼時候開始那麼想不開的?」氣急敗壞的風群拓依然不肯接受事實,直覺有事要發生。
「老爸相信你,我兒子的眼光絕對是不差。」孩子都長這麼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他已決定,他也不會干涉什麼。擇其所受,終其一生這才是最重要的。
「瞧你們說得好像是壞事似的,我們應該為群磊高興才對呀凡」安母緩和著這震驚的氣氛。隨著年紀增長,愛情也會隨之而來,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是呀!別賣關子了,到底是哪個幸運的女孩?我們見過嗎?」安剛又提起這個最令人關心的問題。
每個人都凝神以待,他們從來也不曾如此關心過一件事。
風群磊緩緩地道出:「見過。」
「哦?」不約而同地,每個人發出了一致的疑惑,開始在心底思索著可能的人物。
從小到大,他們都見過的女生也只一人而已,怎麼可能他們都見過呢?
呃?難不成……所有人的眼光全瞪大地轉向安筱琪。不會吧?
只有安筱琪還不太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直以來,我都想完成父母及伯父母的心願,雖然沒人再提起過,但身為風家長子,我想我有義務去照顧及保護筱琪的後半生。既然群拓沒有這個意願,順理成章的應該由我來完成,我想我會盡全力讓筱琪覺得幸福。」風群磊不急不徐地說完,用眼神徵求安家夫婦的同意。
這一番話無疑是一記重雷,轟得每個人頭昏眼花又腦脹的。
沉默了猶如一世紀之久,安筱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依然無法相信,她困難地開口:「風大哥,別開玩笑了,我怎麼配得上你呢?」作夢,她一定是在作夢。
「別說配不配得上,群磊能娶到你們家筱琪才是我風家的福氣。」風祥智真心地說。他是真的很喜歡筱琪這丫頭,不管是大兒子也好,二兒子也罷,只要兩情相悅,他是舉四肢贊成。
「不,你家群磊和群拓都很優秀,只怕是我家這笨女兒高攀了。」安剛欣慰地笑了。一直讓他最擔心的還不就他這唯一的寶貝女兒,要他把她交給其他的男人他才放心不下,原以為安、風兩家聯婚無望,沒想到真有奇跡出現!這真讓他高興得想痛哭流涕呀!
安剛巨蟹座的脾氣又冒了出來。
「千萬別這麼說,就衝著你這句話,我們家群磊是要定你們家筱琪了,就怕筱琪不答應。」風祥智若有所指地看著從方才就一直猛搖頭又猛點頭的安筱琪。
「怎麼會呢?她的婚事就由我決定了,看你們群磊什麼時候要娶,我們就什麼時候嫁女兒。」安剛豪氣萬千地說,完全沒看到女兒瞪大著不可思議的眼。
「好,爽快!那就這麼一言為定了。」風祥智與安剛兩人快樂地握住彼此的手,讓原本就堅定不破的友誼又更加深厚了;由友誼提升為親家,無疑是親上加親。
天呀!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有這檔子事?有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了?安筱琪愁眉苦臉的,一點也沒要嫁為人婦的喜悅,倒像是被倒了會錢一樣,她搖搖晃晃地倒入沙發中。
知道有多少人想嫁給風群磊嗎?別的不說,光是他那張酷得迷死人的臉,就不知有多少女人要倒貼他了,別提他雄厚的家世背景及社會地位了!他甚至不靠家中的支持而一人獨創了一片屬於自己的事業。雖然每個人也都知道將來他有可能會回去掌管「迅達企業」,但他本人的意願並不高,有意讓弟弟群拓去接掌家業,最後會如何就不得而知。現在,他居然要娶一個名不見經傳又乳臭未乾的笨女人?只怕不知要讓多少女人流淚了。唉!但她又何其無辜呢?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嘛!短短的一句話就把她的終生定了,她能拒絕嗎?只怕人家要說她不識好歹了。
哀聲歎氣的同時,她又瞥見了那雙若有似無的嘲諷的眼,她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下。他現在是怎麼想的?又是什麼感覺呢?
「恭喜你了──大嫂。」他表現出滿不在乎又冷淡的表情對她。
他在意什麼?不是一向就不在意她嗎?他敬佩的大哥孝順地完成父母的心願,那不是很好嗎?他為什麼會覺得心頭悶悶的?
而他呢?他的不可一世又喚回了什麼?心底彷彿有一處被掏空。
痛苦已將他的雙眼蒙蔽,否則他會發現一件事──那潛藏的陰謀。
一直沉默的風群磊視而不見他所造成的混亂,重新戴起他的眼鏡,看起他的文件,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一生就注定如此?還在暗戀就失戀,還沒戀愛就結婚,誰來告訴她,這戲劇化的一切何時才能了呢?
酷熱的暑假又來到,安筱琪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自己心裡的感覺。暑假完就大四了,而風群拓已在今年暑假畢業了,她應該高興才對呀!她最討厭的人不會再出現在校園,她不是可以眼不見為淨了嗎?老是被她撞見他和其他女人摟摟抱抱的,她不是覺得很礙眼嗎?現在她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不再見到他,但她怎麼連一點歡喜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種快被吞噬的失落呢?
當初為何會和他進同一所大學?其實那時地也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只知道自己不想輸給他,只是要證明他做得到的,她也可以做得到!是借口吧?她無法再欺騙自己,她愈是要壓抑自己的情感,那玩意兒就來得愈猛烈,令她無力招架……
原來在她下意識裡,自己是想一直注視著他的,看著他流連在花叢間,她的心很痛,痛得無法自己;常與他鬥嘴,也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唉,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她可說已是快嫁給風大哥的人了,她還有資格想別人嗎?所以她必須趕快忘記他,否則對三個人都是不公平的。她真不知道風大哥怎麼會有想娶她的念頭,就為了那兩個糟老頭?他還真是現代「二十五笑」呀!居然肯犧牲自己的終生幸福去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
不是她想貶低自己,而是在她心目中,風大哥永遠都是如此地優秀,如此地完美到不像真的,她怎麼能跟她心目中的「完人」結婚呢?那只會讓她更無地自容而已,何況他並不變她呀!為了一個連責任都談不上的理由就要娶她,她真是覺得想哭又想笑,她該感到榮幸嗎?至少每個人都這麼認為吧!
郊區的房子就是有這種好處,空地廣大、空氣又清新,還有許多林蔭小道,當心情煩悶的時候總是喜歡任自己遊走其中,感覺自己像個詩人般,放縱脫軌的思緒去尋找潛藏的靈感,如此讓她感到滿足。
容易滿足可能遺傳自她那寶貝父親吧!她一向不喜歡都市的嘈雜與混濁的空氣,所以這可算是她老爸三個明智抉擇之一。想知道其它兩個嗎?那就是娶了她媽和生了她,剩下的全是屁!
不是地故意要貶低自己的父親,只是她一想到他隨隨便便就決定了她的終身大事,她就氣忿難平!她壓根就不相信兩個不相愛的人結婚會有何幸福可言?她敬重風大哥,但並不代表那就是男女之間的愛呀!
該死的老爸!安筱琪忍不住地抱怨。
一輛車由她身旁呼嘯而過,她並沒有太在意。這裡住的人少,但並不代表就不會有人經過,何況她現在氣得正高興,哪還有多餘的精神分給那些不速之客?只是飛揚的塵土不識相地飛入她眼中,害她不得不停下腳步,閉著被刺得微微發疼的雙眸。
安筱琪立在原地,微揚的東風吹撫著她輕柔的裙褲,乍看之下真像極了偷溜出來玩耍的精靈。一件削肩無領的白色洋裝襯著她修長的身軀,長及腰的烏黑長髮披在肩上,偶爾隨風飄蕩……那是她全身上下唯一她覺得能看的地方。
她從不覺得自己長得美,頂多只能算清秀而已,不管別人如何讚美。她仍覺是客套,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不像沈萱那種淘氣聰靈的可愛之美,也下若心柔那冷漠高傲的現代美。充其量,她在她們身邊也下過是陪襯物罷了。但,那又如何呢?她一向不喜出鋒頭,她喜歡平淡地過生活,但仍有一些不識相的討厭鬼圍繞在她身邊;她感覺,愛情也像是食物鏈一樣。
等眼睛舒服一些,她也沒心思再遊走下去,打道回府吧!安筱琪略為無奈地回過身。唉!放假就是有這個壞處,空閒的時間太長,害她少了那種偷閒的樂趣。
抬起頭,安筱琪錯愕地愣在原地。他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想起他說的「發呆神功」,一抹紅潮爬上她的粉頰。
風群拓知道她終於發現到他,也許他也正在等她發現吧!但卻不知不覺被她的倩影迷惑了。
她是美的,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一直不願承認,就像他無法承認對她的感情一樣,因為他的自尊不容許。他一直知道她是討厭他的,雖然是他所造成,但從小就對女人無往下利的他,不會為她破例,因為他不想被嘲笑,尤甚是被她,因為她永遠不會喜歡他,從她兩歲的時候就開始了下是嗎?而現在事實證明也是如此,她喜歡大哥,而這個事實教他痛心。
兩人四目交纏了許久,安筱琪頹然垂下眼,不敢再望,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投入他的懷抱,他寬厚的胸膛是如此地吸引她。
「未來的准大嫂,在這兒想像當新嫁娘的情景嗎?」風群拓半倚著後車蓋,交叉著雙腿,雙手環胸。
安筱琪難過地將頭垂得更低。
「聽說我爸媽和你爸媽已經決定你開學之前幫你和大哥先訂婚,你可以不必擔心大哥會被別的女人搶走。他對女人向來不屑一顧,就不知他怎麼會看上你?」風群拓殘忍地說,注視著她表情變化,彷彿想看透她心思。
「別開玩笑了!」訂婚?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怎麼可以訂婚?
猛抬起頭,看見風群拓嘲諷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神色。驚愕了下,她眨眨眼,然後她確定是自己看錯了。
「哦?怎麼說?」他在期待什麼?沒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大哥的丰采,他不能奢望安筱琪能。
「呃……」她一時答不上話。
「是因為覺得這等好事怎麼會落在你身上而感到吃驚嗎?」順手撥了下頭髮,動作自然而帥氣。「放心,他不是一個注重外表的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安筱琪為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而心悸,卻又為他輕蔑的語氣忿怒。
他今天的穿著是隨性的,但卻毫無保留地將他的豪邁與下羈表露無遺。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配著絲質的白襯衫,再套上現在流行的淺藍色西裝外套;頭髮不長不短,沒有抹上發膠之類的東西固定,任風吹亂也不以為意,只是偶爾隨手撥弄一下,就像剛才那個動作一樣,那已經是他的招牌動作了,不怕別人模仿,因為沒有人學得來那分瀟灑。真不知他到底迷死了多少小女生的愛?風群拓的帥和風群磊的冷是完全下一樣的,下分上下,他從沒輸過他大哥,只是他尊敬他大哥。
「沒什麼。」風群拓攤攤手,不肯明說,但白癡都聽得出他的言下之意──只不過沒想到他連內在都不在意。
「是,我是既沒外在又無內在的傻子,這樣你高興了吧?」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對她百般挑剔?原來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不堪。
安筱琪也不知是傷心成分大些,還是忿怒大些,只知一股酸意湧上心頭,紅了她眼眶。她不想被他發現地撇開臉,硬逼已含在眼中的淚水再吞回去;她絕不讓他知道她的脆弱。
風群拓沉默著。知道自己傷了她,可是他的心又好受嗎?看她強忍著眼中的淚,倔強地不肯滴落,他便後悔了。他到底還想怎麼樣?他還能怎麼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想好好地再吻她一遍、百遍、千遍,但一切已經不可能了……他為他這個念頭感到懊惱。
「我送你回去吧!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風還是有殺傷力,你穿得那麼單薄,小心著涼了。」話中有著一絲複雜的感情。
彷彿自己聽錯了般,安筱琪回頭望著聲音的方向。剛才那句話真是出自風群拓嗎?她不敢相信。他從未對她如此溫柔地說過話呀!驚訝之餘,她才恍然明白,他只是對未來的嫂子表示禮貌罷了,根本下是針對她──安筱琪。思及此,淚水不小心滴落了。
「筱琪……」他第一次看見她哭,那揪心的感覺竟如此深刻,令他措手不及。
一聽,他有多久沒這樣叫她了?從她有記億以來吧!淚水又不爭氣地湧上來,她想逃,逃離他遠遠的。
趁淚水還末氾濫前,她使出全力拔腿就跑。
在經過風群拓身邊時,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掠住,之後便一頭撞進一個強大的胸膛中。
「想哭就哭吧,別忍了。」風群拓摟住她的腰撫著她如亮髮絲,極其溫柔的。
忍不住淚水,安筱琪讓自己放縱一次。她知道自己的淚水濕透了他的胸膛,她居然為此感到一股滿足又報復的快感.誰教他讓她這麼傷心。活該!
但,人就是要有面對現竇的勇氣,呼天搶地哭了一場之後,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她不敢抬起頭來,她不敢看他的臉,也不敬讓他看見她如此狼狽的模樣,正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時,她的臉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抬起。
「哭夠了吧?」沒有嘲笑及挪揄,就像呵護心愛寶貝的模樣,安筱琪迷失了。
強忍下吻她的衝動,他輕輕拭去殘留在她臉上的淚水,他知道他們的距離有多麼地遙遠,說什麼他都不可能逾矩,現在他終於認清了自己愛她的事實。
「我們回家吧!」風群拓替她拉開車門,安置好她後自己才坐上駕駛座,平穩地發動車子。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不再交談。此刻心中的感受已是無法用言語形容,也沒人敢說出口,只能任波濤的情感沉埋心中。
「怎麼啦?別老是一副魂下守舍的樣子好不好?你就不知道旁邊的人看了有多難過。」沈萱一邊不滿地抱怨,一邊吃著她最愛的草莓冰淇淋。哈!夏天吃冰最過癮了。滿足的表情寫在她臉上,按著又舀了一大口塞進嘴裡。
安筱琪幽幽地抬頭瞥了好友一眼。「請你誠懇一點,別一邊在笑,還說你有多難過好嗎?」
「哎呀!又不是什麼天塌下來的慘事,何必一臉世界末日快來到的樣子?」沈萱絲毫不以為意。
「差不多了。」她可沒沈萱那種樂天的個性,不過那也是沈萱還沒遇到才這麼說,只怕等她遇到了,可能還不只如此而已。不過這種機會可不是人人遇得到的,有誰能像她這麼幸運?身在福中不知福……安筱琪自嘲地笑笑,似乎已比較能接受事實。
「什麼事這麼嚴重?」左心柔雖然冷漠,但關心朋友卻是眾所皆知。
望著窗外來去匆匆的行人,安筱琪以她最平穩的聲音道:「我快結婚了。」
「什麼?」沈萱吞下一口冰淇淋後大叫,引來全餐廳的注目也不以為意,伸手指著安筱琪:「別開玩笑了!」
這句台詞好像在哪聽過?一張俊臉浮上腦海,原來是風群拓乍聽到大哥想結婚時所做的反應。唉!也許沈萱較適合他吧!一樣的性子,想必定會處得很愉快。
「你看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她才沒她那麼無聊,那麼不好笑的笑話她才說不出口。
「雖然你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對不對?」才二十一歲耶!正值青春年華,怎麼能在墳墓中度過?
「你在繞口令嗎?」安筱琪實在沒心情和她抬槓,不是來找她繞口令的。沒見她已經一臉欲哭無淚的可憐樣了嗎?真是交友不慎。
「那是真的嘍?」沈萱瞇著眼,還是不太相信,直到安筱琪無言地瞪她一眼。「好吧!我相信就是。」
攤攤手,沈萱坐回椅子上,瞪著眼前的草莓冰淇淋,已經沒有胃口再吃下去了。這是她第一次吃不下她心愛的草莓冰淇淋,值得紀念的一天。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雖然迷糊成性,但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衝動的決定。」左心柔微蹙著眉,大表不贊同。
「心柔,我知道、也瞭解你不懂得安慰人,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先貶再褒呢?多說點好聽的話哄我開心也好呀!」真懷疑她是不是找錯人來了。
「你還有心情聽好話?沒把你臭罵一頓就不錯了。」還沒把事情實相搞清楚前,沈萱一律都將過錯歸咎在她身上。
「你到底有沒有愛心哪?我們是好朋友欸!你怎麼可以一點情誼都沒有?更何況我也是受害者呀!」安筱琪委屈地哭喪著臉。
「天呀!你該不會……」沈萱緊盯著安筱琪的肚子。
「去死啦!想到哪兒去了。」安筱琪沒好氣地白了好友一眼,她是那麼隨便的人嗎?
「話趕快說清楚,我們都不是有耐性的人。」連聖人左心柔都要發火了。
「嗚……真是一點同學愛都沒有,枉費我每次便當中的青菜都夾給心柔你吃、魯蛋夾給沈萱吃,如今我深陷苦海中,沒有人拉我一把也就算了,而且還落阱下石,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呀!嗚……天理何在呀?沒有天理呀!道德淪亡,國之將滅……啊!」安筱琪罵得正高興的當頭慘叫一聲。
左心柔掄掌便是一拳,沈萱則連忙塢住安筱琪的哀號,只是再怎麼掩都擋不了眾人頻頻投來的注目禮。
「你要死啦!叫那麼大聲。」記得提醒她下次和安筱琪出來時一定要戴面具,一方面顧全面子,一面顧全友誼。若不是不想淪為不義之輩,她沈姑娘老早就把這聒噪的女人一腳端到天邊去,哪還容得了她在此放肆。
「我想她大概不需要我們的幫忙,我先走了。沈萱,你呢?」左心柔面無表情地提起背包,帥氣地住背上一甩,站了起來。
「當然。我的臉皮還沒當真厚到連子彈都穿不透的程度。」瞟了下四周,倒也不是挺在意別人的眼光,只是要誘出這個笨蛋趕快說出重點,否則她遲早會因她自己的好奇心無法滿足而噎死。
「別走!」安筱琪只抓到沈萱背包上的浣熊吊飾,像棄婦般的哀求著。「我說便是。」說完,安筱琪還像古裝劇中的人兒般,猛地頭撇向一邊,手背抵腮,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否在排戲呢!
「早說不就好了,也不必受那麼多罪啦!」沈萱也極配合地淫笑,手指還不忘搓搓下巴,十成十奸臣樣。
左心柔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重新坐回椅於上。
三個人都坐好後,安筱琪又重又長地數了口氣,才一面比手劃腳、一面把原委道完;也不管沈萱和左心柔聽不聽得懂,只管自己僻哩啪啦地連逗點、句號都省略地跳過說完。
「這樣你們懂了嗎?」安筱琪一口氣從頭說到尾,還真有點口渴,下過仍意猶未盡。第一次說話說得如此爽快呢!
沈萱渾渾噩噩,七拼八湊的,勉強還聽是不懂。
「鬼才懂你在什麼呢!」沈萱為了看她的「肢體語言」,差點沒把頭給甩掉,聽倒是沒聽清楚她說什麼,但是她居然看得懂她在比什麼!真是奇跡,她想她是不是有手語天分呀?
看著一旁的左心柔在安筱琪語歇之後才幽幽地睜開眼,她不禁懷疑她是否真聽得懂?
「心柔,你一定懂吧?」安筱琪滿懷希望,直怪沈萱沒天分,該去學學速聽才對,害她說得口沫橫飛,結果最後只落到「鴨子聽雷」的慘狀。
「你有何打算?」左心柔沒有正面回答,但她的問題已表明她清楚她的窘境。
「嘎?佩服!佩服!」沈萱驚訝之餘也對好友的好耳力敬佩不已,甘拜下風呀。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們是同一族人呀!揉揉發酸的頸項,她低聲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聽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哪!」安筱琪垮著一張臉。
「嘿!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女人想倒貼都沒分,而你──居然還不要?說出來真讓人笑掉大牙了。」沈萱除了整人為樂外,尚有另一優點,就是「賤」談。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所以我更怕啦!哪天被人潑了硫酸毀了容,你們可別認不出我來。」安筱琪誇張地形容。這年頭瘋女人特別多,難保不會真有這麼一天。
「呸、呸、呸,要不要順便買付棺木啊?」沈萱瞪著安筱琪。真是想太多了,她懷疑她是不是被刺激過頭了。
「你們不要再偏離主題,這樣無意義地討論,怕一世紀都求不出結果。」廢話一堆,她可不是來聽一些毫無建設性的話的。左心柔下耐地甩開披肩長髮。
「這哪還需要討論?結果不是早就出來了。」沈萱第一次覺得左心柔變笨了。想一些根本就不用想就有答案的問題幹啥?
「你有辦法?」安筱琪高興了下,但隨即又想到這個魔頭能想出什麼好主意來?而左心柔則斜睨著沈萱,並不以為然。
「笨!當然是──嫁啦!」沈萱早有準備,還沒等兩人抗議之前就一溜煙地跑掉了。雖然這種行為是挺不夠義氣的,但船到橋頭頂然直,擔心那麼多幹嘛?
「沈萱──」又被耍了,害她以為她真是她最後的希望,早知早點絕望也好過現在。
「白癡。」左心柔望著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耗了半天,講了等於沒講──全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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