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時間在恍惚之中流逝,石振中大興土木,將玫瑰園切底改造,儘管還保留著古典高雅的風貌,但昔日以花園為主的景觀已經消失,成了一家嶄新中帶有復古氣息的旅館。
經由廣告宣傳、行銷企畫,配合各式觀光活動,客源大幅增加,旅館裡每天都是忙碌至極。員工人數也直線升到七十人,比起十年前玫瑰園的全盛時期還要多。
雨玫不是在溫室裡栽培花朵,就是在廚房幫忙烹飪,除非石振中要求,她才會默默的跟在他身邊,其餘時間她總是盡量躲著他。
旅館裡的流言當然早已傳遍,每個人都低聲說著新舊老闆的閒話,打賭哪一天石振中會和雨玫結婚。
雨玫只是沉默,她從未想過結婚這件事,石振中只是要報復她,怎麼有可能娶她為妻?他早已忘了十年前的誓言了,可悲的是,她卻遺忘不了……
彷彿才一眨眼似的,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一天早晨,雨玫在大床上醒來,發現石振中已經離開。
今天是星期一,他總會上台北去處理事情,要到星期三才回來。
於是,她有一段小小的喘息時間,她應該感到輕鬆愜意的。
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她卻突然感到一陣噁心,慌忙進了浴室,對著洗手台卻是乾嘔,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坐在浴池邊,回想自己究竟吃過了什麼東西?怎麼會噁心得想吐呢?
突然,腦中一個靈光閃過,她想到自己的經期已多久沒來了?似乎從石振中出現以來,她就沒有任何對經期的印象,難道說……難道說……
她頹然地垂下雙手,全身驟然失去了力氣。
天,她竟懷了石振中的孩子。
並不是沒有想過要預防,但他總是那樣性急、那樣衝動,她根本無暇對他警告,而且……或許在潛意識中,她自己也不願去面對那可能性,她從未想過她會和他有了孩子!
現在,她該如何是好?她怎能告訴他呢?說不定他會要她拿掉孩子,因為,他是那樣恨著程家的每個人,他不會要他的孩子流著程家的血液的!
雨玫抱住自己的腹部,一陣驚恐直透心頭!
不!她不能謀殺自己的孩子,她做不出來!但,此刻她又該如何保護自己,保護孩子呢?望著不復昔日的玫瑰園,她能找到一個答案嗎?
☆ ☆ ☆
午後,雨玫在溫室中照顧花朵,卻是心神不寧,連連發呆。
這時,程正揚推開門進來,一臉的興奮洋溢,「姐!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雨玫抬起頭,不能想像在這樣的時候,還會有什麼好消息?
「你看!」程正揚拿出一個信封,在她面前揮舞著。
「這是什麼?」她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竟然是青年畫社的來函,在全國大賽之中,程正揚得了評審大獎,而且獎金高達二十萬!
「正揚!你?」雨玫瞪大了眼睛,望著弟弟久久說不出話來。
「姐,我一直都太膽小了,我以為有你管理玫瑰園,我身體又常生病,所以,只要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但現在玫瑰園被買走了,我才發現我應該為你和爸爸更努力才對。所以,我把以前的作品都整理出來,全部潤色過一次,寄到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這是我得的第一個獎,我要獻給你!」
「太好了、太好了……」雨玫摸了摸弟弟的手,心頭滿滿的感動。不知不覺中,她這個小弟竟也長大了。
「還有,我想跟你商量,我們離開這裡吧!玫瑰園已經不是以前的玫瑰園了,我們留在這裡只是多餘的。從現在起我會好好作畫,參加各種比賽,姐姐,你會烹飪又會種花,其實也可以開個小小的教室,我們姐弟倆一起努力,難道還會養不活自己、照顧不了爸爸嗎?我相信我們做得到的!」
雨玫眨了眨眼,她一直當玫瑰園是永遠的家,她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這兒!
「可是……可是……」她吶吶地卻說不出理由。
「我知道你很喜歡這裡,但是你想想看,那個石先生才是老闆,找們兩個什麼都不是,留下來有什麼意義呢?」
還有一件事是程正揚說不出口的,其實,他早看出了石振中和姐姐的關係並不尋常,但他一直不敢多問,因為,姐姐臉上的那份哀愁讓他不忍開口。
「讓我想一想,晚上我再告訴你,嗯。」
「嗯。」正揚點了頭,「晚上我們一塊吃飯,為了幫我慶祝,姐,你要做好吃的東西喔!」
「我一定會的!」雨玫的臉上總算有了笑容。
☆ ☆ ☆
傍晚時分,雨玫漫步在玫瑰園旅館中。
她走過溫室、游泳池、步道、相思樹、各層房間,默默的巡視著這一切,這裡曾是她青春時代的記憶,曾是她初次戀愛的場景。
然後,她走到父親的房裡,程正揚已經坐在那裡等著,一桌上都擺滿了雨玫親手做的菜餚。
「姐,你去哪兒了?」程正揚問道。
「我去散個步而已。」她走到床邊,握著父親的手,「正揚,從明天起,我們為了照顧爸爸,要好好做自己該做的事,懂嗎?」
正揚一聽就懂,「我懂!」
「好,那麼吃過晚餐以後,你回去整理你的東西,我已經叫好車子,明天早上五點我們就得走。」
「姐!你動作這麼快?」程正揚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動作不快的話,石振中就要回來了,到時要走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些話雨玫只放在自己心中,沒有對弟弟說出來。
「正揚,你聽我說,別問太多,明天我們從後門走,路上碰到人問起你,就說你要出門去旅行,千萬別跟任何人道別,除了阿山以外。」
「為什麼要這樣?」
「我說了,別問。」
「這……好吧。」看到姐姐痛苦的神色,程正揚也就按捺了下來,或許這是跟石振中有關吧?若是如此,他真的就不該多問了。
「為了爸爸的身體著想,我們要搬到另一個小鎮去,也就是阿山他故鄉的老房子,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我喜歡小鎮勝於都市,這樣才可以專心作畫啊!」程正揚展開微笑。
「那就好,這次多虧阿山幫忙我們,你要記得他的這份恩情。」
「我會的,我還想以阿山為模特兒作畫呢!那一定很好玩。」
看著弟弟興奮的表情,雨玫也笑了,「好了,快吃晚餐吧!都要涼了。」
姐弟倆開動了,這是他們在玫瑰園的最後一餐,窗外的夕陽格外美麗,似乎也想為他們送行,畫出一片燦爛的美景。
☆ ☆ ☆
清晨五點,天色未亮,小山坡上滿是白霧,雨絲斜斜的打在相思樹上。
程正揚提著行李走到後門時,看見阿山己經站在那裡,而父親程偉至也被送上了車子後座。
「阿山,謝謝你!」程正揚抱了抱這位慈祥的長者。
「到那兒要好好照顧你爸爸和姐姐,堅強一點!」阿山拍拍他的肩膀說。
「我會的,我一定會加油!」程正揚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責任心。
這時,穿著一身白衣的雨玫也走了過來,她手上除了雨傘和行李之外,還有一朵剛剪下的玫瑰花,上面沾了露水,或許是雨水,但又像是淚水。
「姐。」
「雨玫。」
程正揚和阿山同時喊了她。
在雨玫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讓人看得有些悲傷。
「阿山,我們走了,一切就麻煩你了。」雨玫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阿山,她相信他會為她保守秘密的。
阿山的眼眶有些濕潤,「唉!沒想到我會在這兒送你們走,真是……」
「你可以常來看我們啊!」程正揚這麼說。
「我會的,我一休假就回去,看看你們把我的老房子搞成什麼樣子?」阿山刻意以輕鬆的語氣沖淡離愁。
「保重!」雨玫抱緊了阿山。
終於,他們姐弟倆上了車,程正揚坐在前座,雨玫在後座陪著父親。
隔著車窗,她不時頻頻回首,望著那白霧環繞之中的玫瑰園,逐漸變小變遠,終於在迂迴的彎路之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 ☆ ☆
一年,濃濃淡淡、深深淺淺的一年,有人分離、有人相聚;有人忘懷、有人想念。
雨玫的女兒誕生了,取名為程詠瑰,她長得像媽媽一樣,白嫩的臉頰上,透著紅色的嬌暈,沒錯,她們母女倆就是那玫瑰的化身。
雨玫開了一間手工藝教室,教導鎮上的居民烹飪、園藝,大家都得喊她一聲,「老師!」
程正揚的畫作連連得獎,現在他成了青年傑出畫家,還要集結作品開個人畫展呢!
現在,開畫廊的那位顧雅婷小姐,跟他從爭吵到欣賞、從欣賞到深知,似乎慢慢要化為傾心相愛了。
鄉間的空氣對程偉至的身體是有益的,他喜歡坐在樹蔭底下,默默的看著眼前的小花園,雖然還是不能言語,眼裡透著的愉快卻是很明顯的。
程家三人的日子,就像喬治·溫斯頓所作曲的《鄉間生活》一般,靜靜的、緩緩的,他們就度過了這麼一年。
程正揚從來沒有問過孩子的父親是誰?其實他也早料想到了,但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他自己心裡明白。
總之,只要看著詠瑰如天使般的笑臉,他們一家人就很快樂了。
這天上午,顧雅婷開車前來,一看見嬰兒車放在花園裡,可愛的詠瑰正在吸奶嘴,就伸手抱起了她,「小瑰,給阿姨親親!」
詠瑰早已認得顧阿姨,呵呵笑著讓她又抱又親的。
程正揚正在花園中作畫,看見這一幕便停下畫筆,「想綁架啊?這位小姐。」
顧雅婷秀眉一挑,「就是想綁架又怎樣?這位先生。」
程正揚拿畫筆在她額上一敲,「你啊!比小瑰還調皮。」
兩人互相吐了吐舌頭,扮著鬼臉逗詠瑰開心。
「怎麼樣?要交給我的畫準備好了沒?」
「當然準備好了,否則,怎敢勞駕你大小姐親自光臨?」
「哼!算你識相。」
兩人又鬥氣又說笑的。這時,雨玫從屋裡走了出來,「咦!雅婷來啦?」
只見顧雅婷抱著肚子,做出一臉飢餓狀,「雨玫姐,我來討吃的!上次嘗過你做的菜,我回家後就什麼都吃不下了。」
雨玫聽了嫣然一笑,「好,等會兒我就要做飯了,留下來用午餐吧!」
「放心,我絕對不會推辭的。」
「你們聊,我先帶小瑰進去休息。」雨玫將嬰兒車推人屋裡,將花園留給這對小情侶獨處。
顧雅婷望著這對母女,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歎息,「雨玫姐真是又漂亮又有氣質,要是她願意的話,我可以找一卡車的男人介紹給她。」
程正揚帶著寵溺的表情,摸了摸她微卷的短髮,「管家婆,你用不著費心了,我姐是不會接受的。」
「到底為什麼?她以前受過什麼傷害嗎?小瑰的父親又是誰呢?這些事情她好像都不願意談。」
一說到這,程正揚的臉色就變得沉重,「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既然我姐不想回憶這些事,你也不要再追問了。」
顧雅婷點了點頭,拉住他的手臂撒嬌,「好嘛!我知道了,我不會亂說話的。」
「乖。」他低頭在她額上一吻。
顧雅婷溫順地在他懷中依偎著,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前天畫廊裡來了一個陌生人,指著你的畫說要問有關你的事情,我說我不方便奉告,請他留下聯絡方式,他就給了我這張名片耶!」
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程正揚一看就睜大了眼睛,那上面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但那頭銜竟然是:玫瑰園旅館經理!
「怎麼了?」顧雅婷有些心慌地看著他。
程正揚拉著她的手,一起在長椅上坐下,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說:「雅婷,你沒告訴他我的事情吧?」
「當然沒有,我得先讓你知道才行啊!」
「你想得很周到,謝謝。」他拍著她的肩膀,決定做一番簡單的解釋,「這件事千萬別讓我姐聽到,也別對任何人提起。因為,那家玫瑰園旅館的主人,就是小瑰的父親,而我姐再怎麼樣都不想回到那,這樣你能瞭解嗎?」
顧雅婷的眼中浮現了感傷之情,「真的?那就是說小瑰的父親在找她們了?天啊!怎麼會這樣?他們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有些事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他們之間的問題要由他們自己解決。無論如何,我只能尊重我姐的意思,讓她過她想過的生活。」
顧雅婷雖然聽得懂,還是忍不住歎息連連,「唉!真希望看到美好的結局,為什麼都不能一切如人所願呢?」
程正揚微笑了,「那不如我們兩個先寫下美好的結局吧!」
「你真討厭,誰要跟你啊?」
「你不跟我要跟誰?誰受得了你的大小姐脾氣?」
「好啊!你竟敢嫌棄我?」
顧雅婷作勢要打他,兩人玩鬧起來,一前一後追逐著,快樂的笑聲傳遍了花園。
那笑聲透過窗戶也傳進了雨玫的耳中,她為弟弟由衷地感到高興,只是,看著這一對情侶在花園中的模樣,卻不免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段青春……
☆ ☆ ☆
週六的傍晚,雨玫剛上完一堂烹飪課,將女兒安放在嬰兒車中,母女倆一起到外頭散步。
傍晚時分的散步,是她一直改不了的習慣,她總覺得在這日夜交替之際,是一天中最迷人的時刻,可以沉思、可以想像、以可以回憶。
小小年紀的程詠瑰,似乎也和母親有相同的想法,每次傍晚的散步時間裡,她總是特別乖巧、特別開心。
雨玫慢慢推著嬰兒車走回屋子時,在坡道上看見了一輛粉紅色的金龜車,她認出那是顧雅婷的車子,在這小鎮上沒有人會開這樣的車的。
她的唇邊浮現了一抹笑意,心想今晚要好好的做些佳餚,款待一下這位嬌客。
她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卻沒注意到更遠處還有一輛黑色賓士車。
程正揚和顧雅婷正在花園裡,還有程偉至也坐在輪椅上,眼中含笑望著這一切。
顧雅婷遠遠看見雨玫便道:「雨玫姐,正揚在教我畫畫呢!」
看著畫板上的成品,程正揚故意歎氣搖頭,「不知道是老師教得不好,還是學生學得太差,這真的是畫嗎?」
「你這人真討厭!」顧雅婷跺著腳,嘟著嘴,「以為自己是大畫家就了不起嗎?告訴你,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有一天我會超越你的!」
「是是是!到時還請你多多提拔我呢!」程正揚舉起雙手,裝作投降狀。
雨玫看得只是輕笑,自從顧雅婷出現以後,程正揚的個性開朗了很多,她真誠地希望他們兩人能早日定下來,相信父親也有同樣的想法才是。
就在這時,詠瑰突然哭叫了起來,雨玫於是蹲下身哄慰女兒,「怎麼了?肚子餓了嗎?已經到家了喔!不哭不哭。」
詠瑰還是哭個不停,她只好把女兒抱起,不懂這是什麼原因?
然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解開了她的疑惑。
「我終於找到你了。」
雨玫沒有轉身,她全身都僵硬了。
她不想面對,她不敢面對,她不能面對,她一聽就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但她怎麼也無法轉過身去面對。
一雙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過去。
清涼的晚風拂過,她卻只願自己就此化作空氣的一部分。
然而,她還是看見了他,那個糾纏在她生命中不肯淡出的男人——石振中。
程正揚手上的畫筆掉了,衝上前去問道:「你來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我姐不想見你,請你立刻離開!」
顧雅婷眨了眨大眼,心中恍然瞭解,跟前這陌生的男子就是詠瑰的父親。
儘管程正揚擋在雨玫面前,石振中的眼神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雨玫的身上,「我是跟著那位顧小姐的車來的,我動用了無數人力,找了一整年,總算找到你了。」
顧雅婷聽了大驚失色,她連自己被跟蹤都不知道呢!
「你回去!我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正揚下定決心要保護姐姐。
「雨玫,我必須和你談談。」石振中還是望著臉色蒼白的雨玫,唯恐她隨時都要昏倒過去。
顧雅婷見狀也跟著上前,助勢道:「你這個壞人,雨玫姐才不想理你呢!你快走!」
詠瑰哭得更厲害了,這種敵對的氣氛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雨玫拍了拍女兒的背,心下明白此時唯有自己能解開僵局,石振中的脾氣她不是第一天見到的,他若不達到目的絕不會輕易放棄。
「正揚、雅婷,你們不要擔心,就讓我和他談談吧!」
她終於開口道。
「姐!」程正揚不放心,他一點也不放心。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我沒問題的。」
雨玫將詠瑰交給程正揚,「你們幫我照顧一下小瑰,還有爸爸,他看起來很緊張,別讓他情緒太激動。」
看雨玫堅持的臉色,程正揚和顧雅婷只好點頭答應。
於是,雨玫轉向石振中道:「請你跟我進屋子去吧!」
石振中深深的望了詠瑰一眼,才在雨玫的引領下,跟著走進大門。
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程正揚和顧雅婷擔憂不已,卻只能等待。
☆ ☆ ☆
老屋裡都是磚造的牆壁,在雨玫的細心裝飾下,以盆栽和魚缸加以點掇,就顯得古意盎然而充滿生機。
她打開自己臥房的房門,讓石振中跟著她進入。
一進房,石振中就鎖上了門,這舉動讓她幾乎跳了起來,但她強忍下了衝動,默默的走到窗邊,望著那即將消逝的夕陽。
「你想和我談什麼?」她背對著他,不願正眼看他。
「你逃走了,還帶著我的孩子。」他平靜地控訴著她的罪行。
「反正我們母女都不是你想要的,這對你有什麼差別嗎?」
「我要你,我也要我的孩子。」
「不可能!」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提高,「我不會跟你在一起,小瑰也不會喊你做爸爸的。」
「只要是我想要的,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走近到她身後,低沉的嗓音中透著威脅,「我有錢有勢,只要我提出控訴,你是不可能贏得官司的,女兒將會是我的,而你為了照顧女兒,也會回到我身邊的。」
「你!」她激動地轉過身,萬萬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威嚇,「你還是沒變!你只會逼迫我,只會折磨我,你真的就這麼恨我嗎?」
他沒有回答,只用如夜空一般的雙眸望著她,尤其注意著她那顫抖的嘴唇。
「你說話啊!你這是什麼意思?」對他的沉默,她只覺得困惑。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將她擁進懷裡,低頭封住了她的櫻唇,這久違的吻,夜夜纏繞著他的夢境,終於在現實中發生了!
雨玫傻住了,她沒料到他才說了幾句話,就這樣狠狠地吻住她,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揉進體內,那樣狂猛的擁抱,那樣熾熱的深吻,就像火一般要把她燃燒殆盡。
當她想到要抗拒時,他已經將舌探進她的口中,反覆不休地吸取她的甜美,雙手也重重地搓揉在她的身上,一副至死方休的態度,對她小小的掙扎根本毫無感覺。
天曉得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的胸口都快燒起來了,他才氣喘吁吁地放開了她,但還是沿著她的臉頰和頸子,落下一串串濕熱的火吻。
「你……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她的胸口不斷起伏,幾乎無法好好的說說。
「你本來就是我的,我要怎麼碰你、吻你都可以。是你欠了我一整年的時間,我會一分一毫地討回來。」他的語氣蠻橫,但他的舉動卻是無比的纏綿。
「你休想!我……不會回到你身邊的……」她試著推開他,只換來他更緊密的擁抱。
「隨你,不管你想用什麼方法,總之,我會把你要回來的。我不在乎打官司的過程和費用,反正我會把女兒的監護權弄到手,而你想繼續做她的母親的話,最好就乖乖的跟著我!」
他的雙眸又冷又熱,冷的是威脅的神情,熱的是慾望的煎熬,這讓雨玫格外地虛弱,就快要站不住了。
「為什麼……你非要這樣?讓我們母女平靜的過日子,對你就那麼痛苦嗎?」
「痛苦?」他冷笑了,「這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
「玫瑰園已經是你的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為什麼你不放過我?我真的不懂,你要報復到什麼程度才滿意?」
「別說了!總之我決定了就是如此!」他將她放到床邊,讓她虛弱的身子坐下。
他打開衣櫥,隨手拿出幾件衣物,又轉身問她。「皮箱呢?」
「你在做什麼?」她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的舉動。
他眼角一瞄,看見角落的皮箱,自己拿起來打開,就將衣服塞進去,又把桌上的皮包也丟進去,「好了,就這樣,你現在就跟我走,其他東西我明天再派人來拿。」
「我不走!」她氣得都要暈了,「我要留在這兒,我有我的課程要上,我要照顧我父親、我弟弟,我……我才不跟你走!」
「別逼我對你殘忍,難道你就這麼想接到法院的通知書嗎?」他握起她的手,感覺她正微微的發抖。
「你又在威脅我!」她美麗的大眼中盛滿了痛楚。
「我知道你關心你的家人,你想接他們回玫瑰園也好,我讓你自己決定。至於開課,回玫瑰園以後,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旅館的一切都讓你作主。」
他說得彷彿非常大力,一副他已經讓步很多的表情。
她只是搖頭,「你總是這麼的自以為是!你聽清楚,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帶著女兒回到你身邊的!」
「很好,我聽得很清楚了!」他的眼中浮現出殘酷的意味,「現在換你聽清楚,你如果不站起來,跟著我一起走出去,對他們說你要帶女兒跟我回玫瑰園,那麼明天你就可以準備請律師了!」
她明白他一向說到做到,他不會就此罷休,他一定會使出所有的手段!
事實擺在跟前,她是怎麼也鬥不過他,為了女兒,她只有妥協、只有投降。
「我恨你,我恨透了你!」她的聲音硬嚥了,得拚命忍住眼淚,因為,她不願讓弟弟他們更加傷心。
他看出她已經動搖,便提起皮箱道:「走!我們這就回玫瑰園。」
雨玫深吸一口氣,默默的站了起來,而他立刻環住她的肩膀,宣示著他的所有權。
一打開房門,坐在客廳的程正揚和顧雅婷都轉過頭來,他們正擔心得不得了呢!
但一看到石振中的手放在雨玫的肩頭,更讓他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石振中先開口了,「今晚雨玫要帶小瑰跟我回去,明天我會派人再來收拾行李。」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程正揚立刻質問。
雨玫雙手扭緊著,對於即將出口的謊言感到愧疚,「正揚,我決定了,小瑰還是需要父親的,我想……也給我自己跟振中一個機會,我要跟他一起回玫瑰園。」
「姐,你不是一直都想躲著他,最好不要再見面的嗎?
你是不是被他威脅?你快告訴我!」程正揚說什麼也不肯相信。
石振中面色絲毫不改,卻說出了讓人更吃驚的話。「我們很快就要舉行結婚典禮,到時歡迎你們來參加。」
「結婚?」正揚和顧雅婷一起喊出來。
然而,最不能接受的應該是雨玫吧?她從來沒想過石振中會想娶她,難道是為了詠瑰嗎?他什麼時候開始會這麼在乎孩子呢?甚至在乎到了願意和她結婚?
「沒錯,我們連孩子都有了,當然要盡快結婚,才能讓孩子有個合法的身份、正常的家庭。」石振中大刺刺的說道。
雨玫在心中默默歎息了,他果然還是那麼冷漠、那麼實際,這樁婚姻一點愛的成分都沒有。
正揚望著雨玫,眼中仍是一片憂慮,「姐,你真的決定了嗎?」
雨玫只能擠出微笑,「別擔心,只要小瑰快樂,我也會很快樂的。」
程正揚終於放棄了質問,握住雨玫的手:「那就這樣決定吧!我祝福你們。」
「謝謝。」雨玫必須費盡全身力氣,才能忍住淚水。
就這樣,雨玫抱起了詠瑰,石振中提起了皮箱,三人一起坐進車裡,引擎聲響在寂然的夜裡。
望著遠去的車影,程正揚只有低聲地說:「姐,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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