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的風,清淡的雲,似草非花的環紅繞紫圈住月牙形的荷塘,含葩的白蓮低首面水,游魚荷葉下來去嘻食,三三兩兩。
矮叢的七里香獨自吐蕊,雀兒花問尋巢。
本該是太平盛世,卻鎖住一抹放不開過往的芳魂,娉婷的姿容不減當年美色,只是歲月的無情使烏絲染上輕霜,有了滄桑的美感。
她是多愁的芙蓉花。
「癡兒,你今年幾歲了?」
可愛、乖巧的癡兒文靜回道:「十七了,夫人。」
「好快,都十七了。」她摯愛的丈夫已離開十七年。
十七年前癡兒的父母是對忠心的下屬,在一次的反清行動中雙雙以身殉主,留下一個剛滿月的女娃兒。
沒爹沒娘的孩子是可憐了些,她才托奶媽養大了癡兒,帶在身邊多個伴,以慰自個女兒常年不在身側的孤寂生活。
韋芙蓉喃喃道:「男兒有二十了吧!是到了該找婆家的年紀。」鄭家的香火就剩她這女兒了。
「對呀!她早該嫁人。」
「該把她許給誰呢?傲兒或是仇兒。」她沒注意有個男子突兀的響應。
「我如何?」
「喔!你……昱兒,你幾時來的?」
俊朗的宮昱孩子氣地一靦。「蓉姨,你都沒考慮到我。」
「可是你比男兒小兩歲呀!我以為你爹已為你選好親事了。」她覺得不妥道。
「爹是為我安排了一門親事,是文家的千金,不過我拒絕了。」他的心中早已駐進了一抹絕塵倩影,再也容不下旁人。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糊塗?文家的可人是個溫雅、賢淑的美人兒,多少公子哥兒求都求不到。」
可人太溫吞。宮昱垂眼歎道:「當我福薄吧!」
韋芙蓉規勸他,「都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腦子在轉些什麼,尋常百姓家的閨女可不敢嫁進咱們『亂黨窟』。」一般人家的姑娘可不想守寡啊。
畢竟時局動盪,滿人強橫,稍微反抗清廷暴虐的漢民,一律斬首示眾,誅連九族,入教的弟兄不時有犧牲的危險,誰願意和「亂黨」扯上關係,一進門就守望門寡的。
雖然滿清不滅,無以為家,但是孩子們都長大了,多少要計量一番。
她人老了,就盼著兒孫繞膝,儘管他們的身份有多麼不適宜婚嫁。
唉!都是時勢弄人吶。
他乘機表白,「我也不想娶個膽小怕事,歸服清人的大家閨秀。」
「不是蓉姨愛潑你冷水,你和男兒青梅竹馬十八載,要真有個什麼,早就發生了……」何必等到現在她來操心。
「男姊平日忙於教務與反清,一旦我們成了親,相處時間久了自然有感情。」他非力爭到底不可。
從小他就愛慕英氣勃發的男姊,視線總是隨著她打轉,孩提時便已打定主意,除非不娶妻,否則唯一晨昏相伴的人選只有男姊。
男姊不僅聰明、慧黠,在教中地位更是高不可攀,月剎之各揚威武林,聞者無不豎起拇指敬佩她的神機妙算。
撇去傲人的成就不提,她絕世的容貌非一般庸脂俗粉足以比擬,眉挑含媚,眼鑲黑玉,櫻唇流動,如雪地粉頰細緻似天女,叫他如何捨棄得了擁仙同眠的綺思。
無可救藥地愛上她是他的宿命,因此不願對她鬆了心。
「昱兒,你想得太天真。」男兒是何等聰慧,豈會屈身於他。
不是她自滿,女兒的出色是大伙有目共睹,而且更勝於她父親的作為,成為反清復明在南方的領導人物之一,主導一件又一件反清行動,至今從未有過敗績。
「求你成全,蓉姨。」宮昱只差沒跪下來磕頭請求。
左右為難的韋芙蓉揉揉發疼的額側,期盼有人來化開僵勢。
「成全什麼呀!小昱兒。」
「男……男姊。」一見到心上人,他馬上興奮地說不出話來。
「你不去教練場和弟兄們練練拳腳,無端跑來騷擾我娘可是條大罪哦。」月剎當他是弟弟般戳他腦門。
「騷……騷擾?!」宮昱當場傻眼。
韋芙蓉無奈地經喟。「男兒,莊重些,姑娘家不可輕浮、妄為。」
「此言差矣!我是在叫這小子不要調戲我美麗的娘親,他這可是在侵佔我的權利。」她順手勾挑起母親的下巴。
「你這孩子怎麼淘氣得緊,連娘都戲弄?」真拿她沒轍。
「大概是男子扮多了,學得太唯妙唯肖。」她花容一燦,神情自若地在圓桌前坐定。
天地無懼的月剎果然視探母為畏途,傳出去真是有損她威名。
每回見了母親,心裡壓力無形中就加重幾分,老一輩的期勉是一座四方的字,緊緊地困住她那顆渴望在天際翱翔的游心。
儘管她再努力去付出,只要滿清一日不減,她肩上的重擔就無卸除的可能。
她是月剎,一個領導南方義士反清的女諸葛,完全沒有自我可言。
「最近局勢還好吧!殺了狗皇帝沒有?」
她在心底苦笑,大明朝氣數已盡,此時是滿人天下,想要弒殺那皇帝,談何容易。
「又有弟兄犧牲了。」
「怎麼會這樣?你爹生前一心盼望驅逐韃子,收復大明江山,熬了十幾年,難道真動不了分寸。」一想到是滿人當皇帝,韋芙蓉的恨意就浮上眼底。
「娘,別談掃興的事,你上大覺寺參了大半個月的佛,說些禪理來開悟開悟女兒。」她有意引開話題。
韋芙蓉果真臉色一緩。「圓通大師是個得道高僭,這些天來,娘受益不少。」
「可讓你放下仇恨?」她不希望母親被恨纏上一生。
眼界寬,心胸寬,過往恩怨方能化為塵土飛揚而逝。
「男兒,國仇家恨不共戴天,豈能輕易或忘,你爹在天之靈豈能瞑目……」
不該再提的,都是她犯的錯。
韋芙蓉足足念了半盞茶的訓言,耳根不得清靜的月剎用眼神暗示同樣受不了的宮昱。
「蓉姨,你剛才不是說要把男姊許配給我?」他有點小人心態地乘機勒索。
「有嗎?我是說過要替男兒找個婆家……」
「娘,大仇未報,談兒女親事未免言之過早。」她投以一個令人心寒的笑容,讓宮昱不安地偏轉頭。
好個宮昱,竟敢算計到我頭上,嫌日子過得太清閒吧。
「你都二十了,若在太平盛世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這會娘總要為你合計合計……」至少也要為鄭家香火著想。
月剎出言打斷,「娘,像我們這種不知何時會犧牲的人,是沒有資格談論婚嫁的,否則只有誤人又誤己。」
「可是……」
「娘,自古忠孝難兩全,你不想女兒承爹遺志,為大明朝貢獻一己之力?」
是誰多口舌的?她一個利眼掃去,嚇得宮昱立即打了個寒顫。
「我……鄭家的香火……」男兒這番反駁的言辭,挺叫她這娘親為難。
月剎以對付敵人的口吻笑著安撫母親。「國為重,家為次,就算女兒嫁人也不能繼承鄭家香火呀!」
「你可以嫁給我,家父會同意過繼一個宮家子孫為鄭家延續香火。」急切的宮昱抓住機緣開口。
韋芙蓉心動地望望女兒,唇片才剛想蠕動就被一潭冰湖凍熄了。
「當個鰥夫很有趣吧!反正三妻四妾人之常情,娘親托你照顧行嗎?」月剎一臉笑意道。
「我……我喜歡……你。」他吶吶地吞吐出幾個字。
「喜歡呀!」她趁著母親不注意時彈出銀扣,點了宮昱的啞穴。「等你斷奶再說。」
「唔……唔……唔……」
「娘,這小子無話可說,我先帶他去教練場,你回房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不等母親反應,她笑容燦爛地勾推著宮昱走出月居。
風是宜人的,雲是清淡的,而荷塘的花苞笑開了。
☆ ☆ ☆
「男姊,我真的很喜歡你,嫁給我好不好?」
白色綾紗飛掠過宮昱頰邊,削斷他鬢角髮辮。
「想要我再點你一次啞穴嗎?」
他縮了縮頸項,摸摸差點被毀的皮肉。「我不夠好嗎?我會用這一生來愛你,照顧你……」
「話多。」
如夢似幻的白光如蛇般地纏上官昱的身,在他尚未回過神時,雙腳已然凌空,高掛在老榕樹幹上,被包得像春蛹一般。
「男姊──」
月剎頭也不回地截斷一段綾紗。
「等你武功高過我再說,小鬼。」
他憤慨地搖著身體。「我不是小鬼,我愛你,你聽到沒有?」
「大……大哥,男姊走遠了。」宮馭出言提醒。大哥這愛的告白,全教的人可都聽得一清二楚。
「宮馭,快把我放下來。」他惱羞地命令小弟。
宮馭打了個哈欠伸伸腰。「男姊的綾紗是百毒谷的玉蠶絲織成,你想以我的功力解得開嗎?」
活該,凡夫俗子妄想向仙女求愛,吊到發臭好了,他才不幫「情敵」解套。
「宮馭,你幸災樂禍。」可惡。宮昱惡狠狠地看向他。
「好說,好說。」他作勢要離去。
「等一下。」
他無趣地挖挖耳朵。「有事嗎?」
「去替我找仇大哥或是冷大哥。」宮昱算計著,等一下一定要打得小弟滿地找牙。
「不在。」
「什麼?!」難……難道他真要吊到令眾人取笑?
「大哥,不是小弟瞧扁你,男姊是玄月神教第一美女,連仇大哥、冷大哥那般高手部不敢妄想摘月,你算老幾。」
「他們……也對男姊動了心?」這下宮昱的信心大受打擊,這兩人隨便一人都比他稱頭。
「咱們教裡的男人哪個不傾戀男姊?就只有你呆呆地表白。」他這大哥有夠笨的,也不稱稱自個兒的份量。
被嘲笑的宮昱扭動受捆緊的四肢。「你夠了吧!難不成你也是……天呀!你真的……」
「犯天條呀!我又不是你這個笨蛋。」宮馭臉紅得像熟透的桃子。
「唉!我的確是個笨蛋。」
心冷了,思慕仍在,宮昱在樹上歎氣,不敢再妄想摘下眾星拱著的一輪皎月。
月是眾生的,不屬於個人。
但,誰會是幸運的伴月者?
他低頭凝望一卷卷的白色綾紗,無語。
☆ ☆ ☆
高傲、冷艷的月剎被宮昱惹得一肚子火,她換下一襲女裝,打扮成翩翩俏公子的模樣,帶著即使不改裝也像男人的阿彌出教。
她一身月牙白般的儒衫,手握勾繪仕女半裸圖的折扇,即使未照清律剃頭,在人群中依然暢行無阻。
只因姣好的皮相,總是佔了先天上的便利。
「喂!」一聲大喝吸引住街上路人視線。「這賣曲的姑娘本大爺瞧上眼,老頭可別擋路。」
「爺兒行行好,小老兒就只有這麼個閨女,還指望她來養老。」
「嗟!滾開,少來礙眼。」
「小老兒給你磕頭,求您放我們爺倆一條生路。」
「找死。」
枯癟的老頭子不住地拿腦門敲地,聲音響動四方卻無人敢出頭,只因對方是兵馬司副指揮使庫滿。
眾人眼看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就要削丟老人家的項上人頭,哪知卻憑空出現一朵芍葯「種」在庫滿兩眉中央,他雙目大睜如牛眼地往後一翻,臨死前仍帶囂張。
而他的一干隨從驚如弓中鳥,拔刀四下慌砍,嚇得百姓們紛紛走避,唱曲的父女趁亂溜走,沒人在乎躺在地上的兵馬司副指揮使。
煒烈適時從旁路過,抓住一位小兵。
「發生了什麼事?」
小兵緊張地揮刀亂舞,被他一把奪下棄於地。
「不……不要殺我,小的只是吃糧頷薪的小兵而已。」
「沒用。」他拖著小兵來到庫滿屍首旁。「死的是何人?」
「他……他是兵馬司副……副指揮使庫……庫滿。」
「誰下的手?」
小兵滿身直打哆嗦,「不……不知道,一朵花飄過來……然後副指揮使就……就死了。」好恐怖,竟有人能以花奪魂。
「一朵花?」煒烈彎下身檢視庫滿前額的「致命武器」。「好俊的功力。」
摘葉掠魄,揚瓣抹魂,此人的內力深不可測,就算是他也尚未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境界,真叫人不由得發出敬語。
但是無來由得憂心攏上他眉頭,這樣的人實力十分可怕,殺人僅在一瞬間,若是敵人……他不敢想像自己是否有勝算,一朵芍葯——
倏然,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在珠玉攤前晃動,煒烈還來不及深思,足下即已一躍。
「破塵。」
月剎假裝很茫然地回過頭。「兄台是……」
「你不記得我?」他猛然驚艷地問。天呀!自己都快忘了他有多俊俏。
「小弟曾與兄台見過面嗎?」她一手托著扇作揖,故作不解地問道。
煒烈心中五味雜陳,不過仍是喜多於怒。「前些日子,我才陪同你為令堂上繡莊挑購繡線。」
「喔!瞧我這拙眼,原來是烈大哥。」她恍然大悟的神色著實取信人。
他不禁讚歎,「你還是一樣的美,不……更美。」月光下的他恍若天人,而太陽底下的他更美如精靈。
月剎一副迷惑的裝蒜表情。「烈哥在說什麼?」
「呃!我是在喃喃自語。」煒烈回過神來悖然一笑。「你在挑玉?」
「家母的壽辰將至,買個佩玉討她歡喜,討個吉祥沾喜氣。」她的謊言是七分假來三分實。
娘的生辰是在近日沒錯,只是自從爹過世後,就再也提不起心惦著這日子。
「上回半夜買繡線,今日趕巧挑個暖玉,你真是個孝子。」連帶他也想起自個兒的額娘。
「為人子女盡點孝道是人之常情,烈哥不也是如此?」她溫和地笑笑。
一笑傾城,煒烈的神魂失了控,差點當街吻上「他」。
「咳!用過膳了嗎?大哥請客。」
「怎麼好意思呢?烈哥來杭州城做生意,理應由小弟來作東。」未時剛過,他還真有胃口。
「我哪有做……呃!杭州我常來,算是半個此地人。」他及時縮口,一時間忘了臨時謅編的身份。
煒烈自嘲自己的驚惶失措,一個似女人的書生居然亂了他一向的鎮定,老是做出些叫人可笑的舉動。
面對他,傲人的自制力一再失控,心被他的一顰一笑牽動,彷彿是無知覺的木偶,由著他扯動手中線。
這太不像原來的自己,怎麼應有的能力全鎖在他星眸瞳孔中,無力施展?
是中了蠱吧!一種難解的蠱毒。
他不得不感慨,上天真愛捉弄人。
「咦!你身上怎麼有股花香味?」煒烈疑問,而且還發現和庫滿眉心的香味相似。
好敏銳的觀察力。月剎頓時不敢小覷,開始聲東擊西,「我不好說人是非,事關一位姑娘家的閨譽。」
「你的……心上人?」煒烈像是打翻了調味料,心裡很不是味道。
「是心上人倒好說話,唉!全是爹娘生就這張臉惹的禍。」她很「無奈」地以扇子指著俊容。
一聽不是心上人,他寬了一半心。「說來聽聽,我不是碎嘴之人。」
「這……實在難以啟齒。」
她愈是做作愈是吊人胃口,深知世人劣根性的月剎以虛亂實,擾亂煒熱的判斷力,引導他往她設下的圈圈兜轉,造成假象。
那朵致命的芍葯確實是出自她之手,調戲民女的狗宮本就該死,平日作威作福魚肉百姓,她早就想為民除害,只是一直抽不出空來。
如今被她撞上了,豈有輕饒之理,唯獨沒算計在內的是他的出現。
「我想我大概知曉個一二,你別苦惱擔心會壞人貞節。」煒烈看著「他」那張芙蓉面……唉!
月剎非常「驚訝」地壓低嗓音。「你晌午去找過我?」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王家千金趁我午憩時侵犯……呃!睡上我的床?」
王家千金的浪名全城皆知,是個貪戀男色的花癡女,如今借來一用當是積她福澤吧!
「我去教訓她。」煒烈提腿欲行。
月剎連忙拉住他,「給姑娘家留點薄面,我沒吃什麼虧。」讓他去了還得了。
「她摸了你哪裡?」
嗄?!不會吧!他問這麼仔細幹麼,難不成想拿劍去砍人手腳嗎?
她納悶地回道:「手臂和胸。」
「我去砍了她的賤手。」
「你……」月剎驚訝他該不會……愛上男人了吧?「你千萬要冷靜,斬人手臂是犯大清律法的。」
「你未剃髮不也犯了大清律法?」他雖回了一句,卻捨不得見「他」落髮。
她連忙扯出借口,「我……我服喪。」這人管得真精。
「喪?!」
「前些年家祖過往,以漢人民俗是三年蓄髮帶孝,然後先父又跟著辭世,因此小弟至今剃不了發。」
「噢!」
煒烈提了劍往前走,月剎當他要找間飯館或客棧用膳,誰知他愈走愈奇怪,略過街上的食堂,一直……
「烈哥,你向來都這麼衝動嗎?」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往另一條街上行去,手心竟傳來一陣酥麻感。
「她不該碰了你,你是我的……兄弟。」對「他」的那股莫名佔有慾,竟強得令他驚駭。
一個如花似玉的……男人。
自己居然對個男人起了憐惜、疼寵之心,恨不得把他揉在掌心裡呵護,為他阻擋所有風雨。
這是什麼心態?莫非是──愛?
不。煒烈極力地把這個可能性排出腦海,他怎麼可能愛上個男人,他一直喜歡的是女人呀!
望著小小白細的嫩手覆在他大掌上,一股異樣的情愫在他體內流竄,這小手如此特殊卻又非常切合地與他互握,似乎生來就該應於這位置。
那小巧的纖指當真秀麗誘人,叫人忍不住一口吞了。
而他果真在上頭落下一記深長的吻。
「於禮不合呀!烈哥。」一向泰山崩於前不動其色的月剎,霎時被他敗德的舉止嚇了一跳。
她的反應並非害羞,而是此刻她扮演的身份是位貴公子。
兩個男人在街上行男女間才有的親密事,是會被衛道人士亂石打死的。
她是很珍惜生命的。
「我在幫你吃掉手上的髒東西。」煒烈毫無愧色地握緊「他」欲掙脫的小手。
男人的手不該細如白玉,這全是他自找,恕不得人輕薄。
「我的手很乾淨,是阿彌幫我洗的。」該死,看來她惹上大麻煩了。
身後的阿彌點頭附和。
煒烈瞧了一眼貌不驚人的阿彌。「以後我幫你洗,用不著小廝。」
「不……不好吧!」用口水洗?她可禁不起他這般嚇人,「我們都是男人。」
「囉嗦,我說了算。」他霸道地宣示。
月剎算是遇上了對手,完全不吃她軟調的好言策略。
其實她要掙脫他的掌握易如反掌,只要施些腕力即可。
但唯一作繭自縛的是,她是個該死的「書生」──一個武功全無的軟腳蝦。
「可是我們不住在一起,實在不方便。」她的用意是為了打消他的怪念頭,誰知竟弄巧成拙。
煒烈強勢地決定,「你搬來和我住。」嗯!好主意,自己可以一睜開眼就看到他的美麗。
「我搬去和你住……」一發現有原形畢露之虞,月剎趕緊壓低嗓音。「小弟家中有老母侍養,弟幼難以肩負家業,烈哥美意小弟心領了。」
「說完了沒?」他不耐煩地等「他」背書。
這南火脾氣真壞。「小弟講完了。」
「那好,你想吃哪家的菜色?」
抬頭一望,她正站在兩家比鄰相連、菜色迥異的客棧中央,一家是江浙菜,一家是廣東小炒。
「客隨主便,全憑烈哥的意思。」她根本不餓,只是隨口圓謊罷了。
「就這家吧!」煒烈指著廣興樓的招牌。
「這家的價格不便宜。」是玄月神教名下的產業,她自然清楚。
「我銀子太多想散財,你放心的吃。」
至於先前的問題,煒烈選擇讓步了嗎?
其實不然。
結果就在這頓飯後揭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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