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人全死光了?還不快給本公主上茶。」
嬌斥聲一起,紛紛走避的下人於是動了起來,他們不是忙著伺候嬌貴的公主,而是找好位置避難去。
雖然臨淄王府裡的僕從都待不久,但是「代代」口耳相傳,皇上指婚的未來王妃是個驕縱的花疑女,人美卻不知羞恥,老是纏著王爺不放。
尤其對待下人的態度好似一群蛆在眼前,眼神輕蔑地任意使喚人,稍有不快就命她身後四名侍衛予以教訓,常常打得半死,血吐骨斷。
既然有「前人」之監,誰還敢靠近奪命公主半步,薪晌高也得有命花,不用拚命地搶當鬼。
「可惡,一群笨手笨腳的蠢奴才,一杯茶給端到吐蕃去了不成。」她得好好整頓整頓。
還未嫁入臨淄王府的長平公主鄭丹翎,已開始端起王妃的架子,心裡想得是如何管教散漫的僕從,早忘卻自身並非是臨淄王妃。
「公主,要不要喜兒去催催?」仗著有人撐腰的大膽婢女宏聲諂媚道。
「去去去,順便把老管家找來,看他怎麼帶一府的奴才。」老頭子辦事遲緩,早該辭了。
「是,公主。」
喜兒才走到廳口,一座大山便橫在眼前,她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口就罵,絲毫不把王府的人當一回事。
「賤婢,你向天借了狗膽。」
那人一揚手,只聽得啊的一長聲劃過方正大廳,接著喜兒便不省人事。
「哪個混蛋敢傷我的奴婢……呃,雨……雨哥哥,人家好想你哦!」
一見來人,蠻橫的鄭丹翎當下變得溫柔似水,嬌媚萬分的偎了上來,可惜秦亂雨不領情地一把推開她,一旁訕笑聲隨即而起。
「你來幹什麼?」鄭丹翎不悅地瞪了段玉稍一眼。
「公主殿下此話好笑,王爺府又不是你的財產,容得你來,卻不許我小住數日。」其蠻橫可見一般。
她表情輕蔑的說:「像個乞丐一樣不知恥,遇到權貴就死抓著不放。」
「總比一隻發春母狗好,人家明明不理她還硬巴過來,搖著尾巴猛喊雨、哥、哥──」他捏著喉嚨學她的故作嬌羞。
「你……你敢羞辱本公主是母狗,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想將他挫骨揚灰,永世不得投胎。
「是活得有點膩,想換張人皮穿穿,也許會更有女人緣。」他輕佻地一眨眼。
鄭丹翎不屑地斜眼以視。「殺你都嫌髒手。」
「我不介意讓你身後這四隻耗子抓抓背,爪子太長容易傷及無辜百姓。」他一臉無害的笑道。
「想死不怕沒棺躺,東吳、西蜀、南趙、北魏,給我割了他的臉皮。」看他以後拿什麼面目招搖。
「最毒婦人心呀!」段玉稍立即擺出迎戰姿勢,可惜沒機會一展身手。
「你們當我臨淄王府是雜耍團嗎?誰要跳火圈?需不需要取幾把短劍互射一番?」全死了乾淨。
秦亂雨橫眉一瞪,刁頑的鄭丹翎不禁瑟縮了下,馬上以眼神摒退左右,佯裝嬌弱的咬起下唇。
她膚似凝脂,嬌艷嫵媚,擅以含春帶佻的慵懶眼波凝視男人,綽約身段玲瓏有致,珠圓玉潤的梨頰風姿微漾,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
可是卻應了那句「蛇蠍美人」,人人驚其艷、避其險,不願與蛇蠍為伍。
「雨哥哥,你不要對人家這麼凶嘛!小翎兒心口跳得好急。」她藉故要人摸摸她的胸口。
「是呀!好急哦,急得想跳上雨哥哥的床,來個顛鸞倒鳳。」嗤鼻聲出自段玉稍的利嘴。
她橫瞪了他一眼,便往秦亂雨的椅旁一靠。「雨哥哥,他好壞哦,把他趕出去啦!」
「別靠我太近,騷。」真嗆鼻的胭脂味,嫌花粉便宜嗎?
她微僵了下,猶不死心的道:「人家聽儀妃姊姊說你病了,帶來好多宮中的御用補品要來給你補補身子。」
「御用?!」好大的口氣。「御用就是給皇上用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盜取皇家之物,罪當誅九族。」
鄭丹翎微微一駭地捂著胸。「雨哥哥好嚇人,這些都是皇上賞給爹爹的,人家的好心全讓你當了驢肝肺。」
她的惱意再次引起段玉稍的訕笑聲,譏誚她為人不實,善耍心機。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一時半刻還歸不了天。」秦亂雨根本不希罕她的多事。
皇上倒是可笑,他隨口胡謁的借口也拿來用,還窮極無聊地哄這城府深沉的嬪妃,看來,三年前的那一吼是吼入了龍心。
指婚的原出發點是好意,太后擔憂他厭女成性會斷了秦家香火,因此暗中施加壓力。
誰知耳根子軟的皇上,一聽儀妃的枕邊細語就暈了頭,當場在龍床上擬了聖諭,還草率地自以為撮合了一段良緣,沾沾自喜地在早朝上宣佈。
如此兒戲的作法讓他隱忍一時,可一下朝,他立刻往御書房咆哮怒吼,差點震碎了龍耳。
他不否認,指婚對像若換成是其他大臣的閨女,或許他會試著接受,反應不致激動至此,畢竟傳宗接代是人生大事,遲早得納妻妾為王府添些嬰兒啼聲。
只是不能是鄭丹翎,一個無容人之量又苛待他人的善妒公主。
「不許你詛咒自己的身體,我不要當寡婦。」鄭丹翎任性地攀上他的肩頭。
「當不當寡婦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他說得很冷淡,好像她的未來與他無牽連似的。
「雨哥哥,我不喜歡你的語調,再怎麼說我都是你未來的妻子。」她眉頭一皺,口氣倨傲的說。
秦亂雨冷笑的躲開她落下的纖荑。「你慢慢等吧!等我兒孫滿堂再來回味個笑話。」「你敢不娶我?」她身上有毒嗎?碰一下都不成。
「我連皇上都敢吼,一個沾皇室光彩的假公主,有什麼值得人留戀?」他說得相當傷人。
「你……逆旨可是欺君大罪,秦家幾百口都不想活……哎……我的……」她臉上一白,手痛得微紅了眼眶。
東吳、西蜀、南趙、北魏四個侍衛緊張地上前一站,手放在刀柄上不知該不該抽,到底對方是位高權重的臨淄王爺。
此時,剛才撞昏頭的小女婢喜兒忽然醒來,見自己主子的手腕被鉗在秦亂雨的兩指間,神色痛苦地低號,連忙跌跌撞撞的爬起來。
「王爺請看在國丈和儀妃娘娘的面上,饒了我家公主的手,喜兒給你磕頭。」她馬上磕了個響頭。
「本王最討厭有人比我更狂妄,尤其是女人。」他狠狠地甩開嬌嬌女。
鄭丹翎往後顛了一下站不太穩,在喜兒要過來扶她時,突然一隻不懷好意的長腿一絆,正好教她跌在方椅的西方角上,使她疼得扶腰一呻。
段玉稍故作無事地還驚慌叫著:「這麼大的人還不會走路,真虧她父母不慚愧。」
「天生軟骨呀!不然你以為儀妃是怎麼迷倒皇上的,就是夠賤。」秦亂雨不留口德地應和道。
「喔!原來鄭氏一家賤呀!難怪老是不要臉皮地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愛情。」
嗯!賤得無格。
「注意你的說辭,不是愛情是孽障,鄭家的兒女不簡單,得不到的就威脅要滿門抄斬。」
「夠狠。」
兩人一冷一熱的說著,秦亂雨是面無表情,似在說著旁人,而段玉稍雖笑容可掬,卻聽不出半絲暖意,字字句句都含冰珠,寒如刃。
這般明顯的排斥和嫌惡,鄭丹翎不是體會不出他們由心底發出的蔑意,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她心傷比腰間的戳痛更甚。
可是沒辦法,心不由己控,她就是喜歡他。
當她在宮裡第一次見到秦亂雨偉岸的身影,就對他著了迷,抵制爹要送她入宮為妃的決定,不願與姊共侍帝王,只想日日夜夜追隨他。
可就算她的行為表現過火了些,以她一個堂堂公主的身份難道配不上臨淄王府嗎?他們居然以惡毒言語加身。
從小到大沒人敢讓她受委屈,她一直是被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向來只有她給人氣受,曾幾何時拋掉大小姐的驕氣,去看人臉色?
他太過分了。
「秦亂雨,你這輩子是娶定我了,我會纏你纏到死為止。」做鬼也不放手。
「現出原形嘍!怎麼不再輕聲細語地喚聲雨哥哥?」對嘛,潑婦本色才是她的原貌。
鄭丹翎氣得抓破扶著她的喜兒手心。「段玉稍,我得罪過你嗎?」「沒有。」他無賴的搓搓鼻樑,裝瀟灑樣。
「那你為何老是扯我後腿,和我作對?」手中若有劍,她會穿了他的心。
「因為我暗戀你嘛!不高興你總是倒貼別的男人。」段玉稍嘻皮笑臉的道,看不出真偽。
「不必,我不喜歡你,不准你暗戀我,聽到了沒有?」難道是因為他從中作梗,雨哥哥才不要她?
段玉稍眉一揚。「隨便說說逗你開心罷了,你連楊姑娘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她有才有貌又獨特,鄭丹翎當繡鞋上的荷花都嫌污了水色。
「玉稍,別把愚兒扯進來。」秦亂雨不悅地警告他。
「失誤,無心之舉。」楊姑娘太優秀了,免不了縈記在心。
「哼!」
聽出一絲端倪的鄭丹翎心中感到不安。「楊姑娘是誰?」
「你管不著。」
「秦……雨哥哥,身為王府未來的王妃,我有權徹查來路不明的女人。」一有危及地位者都該殺。
他冷嗤一聲。「得由我承認才行。」言下之意是她不配,王妃的位置她坐不上。
「是不是有狐狸精纏上你,所以你才不願娶我?」她口氣又急又恨地四下亂瞄。
「唉!明明自己就是纏人的狐狸精,她從來沒被鏡中反映出來的狐狸臉嚇住嗎?」段玉稍故意歎了一大口氣,「自言自語」的聲調連屋頂上的麻雀都快震得跌落,也引來一道怒焰。
「你說那個女人是誰?她漂亮嗎?是不是以狐媚蠱惑了我的雨哥哥?她是哪裡人?多大年歲?進府日子呢……」
鄭丹翎的喋喋不休,令人無招架之力。
「停,她人就在那裡,你自己問她。」多事的百譜,他才正玩出興頭。
「她?!」
「愚兒。」
不需任何證明,單看盛怒中的秦亂雨立即臉色溫柔地迎上前,並以十足的佔有慾推開她身邊的文質書生,單手環抱著她的腰不放,
她……居然是……一切的一切都不用解釋了。
「你寧可要一個貌似無鹽的醜女,也不肯接納我的一片真心,你未免欺人太甚。」
遠遠一瞧,她的心差點停止跳動,怨恨世間真有謫塵仙子搶了她的風采,裊裊纖纖地不食煙火,一步一足都似生了蓮花,朵朵都生香。
可等到了眼前才知是個殘疾美人,兩道可怖的疤痕橫亙右臉,可想而知發覆的左臉一定更慘,所以羞於見人。
這樣的丑容竟然博得男人眷戀的目光,身為舉世無雙美顏的她,怎嚥得下這口氣?他的溫柔呵護及深情憐寵都該是她的,不應有旁人。
她不甘心,而且痛恨。
「你到哪裡找來還個醜得這麼均勻的女人,不怕半夜以為是夜叉出巡嗎?」醜人不知羞。
醜得這麼……均勻?!
段玉稍微微一愣,繼而忍笑忍得非常痛苦,幾度差點讓笑聲飄出來,幸好應曉生及時以肘輕撞阻止他。
他們兩人可以有雅量地把它當笑話聽,但是另一個冷峻男子可容不下惡言批評。
「醜得見不得人的是你,愚兒的美,庸俗如你是不得見,你才醜如夜叉。」
「你說我醜?!」鄭丹翎受不了人家譏她醜的字眼,故尖聲一喊。
「你不只人醜心更醜,連使的手段也醜陋不堪,刁蠻得無處完膚,醜得讓人無入目之膚。」總之一句話,就是不屑一顧。
「子亂,厚道點。」柳未央心中雖愉悅萬分,但面上仍維持清冷之色。
「別要求我太多,我說過不許任何人欺陵你,你是我的愛妾。」面對她,秦亂雨的神色淨是深情款款。
她感動地心口一暖,握住他的手。「不要太護著我,女人的心是很脆弱的。」
「少說傻話,我不護你還護誰?天下除了你,沒人值得我多看一眼。」最後兩句,他刻意放大聲量,讓所有人聽見。
「她有什麼好?只是個無恥奪人夫的醜女,本公主有哪點不如她?」呵!她的深情能再說無悔嗎?
憤恨難堪的鄭丹翎不禁咬牙切齒,多年來他的不理不睬及不上此刻傷人的畫面,錐心的痛油然腐蝕了她的知覺,幾乎麻木了四肢。
她有什麼資格剽占那個男人?而他為何就是不肯放下心防來愛她?他們怎敢聯手破壞她多年編織的美夢?怎麼敢呀!
不可原諒,鄭丹翎恨恨地想。
「不為什麼,只因我愛她入骨,甘心為她折了銳氣。」他含著愛意的深邃目光,望著身側微泛淚光的佳人說道。
「愛?!」鄭丹翎失神地踉蹌兩步,跌坐在侍衛及時移來的漆椅上。
「對,我愛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沉迷不已,我就是要她。」他的宣愛還是一樣的狂霸不羈。
鄭丹翎驟然回神冷視他。「你想我會放手嗎?」
「我不在乎你放不放手,你的存在對我而言不過是個石子,踢了便是。」他不需要她的成全。
鄭丹翎陰惻惻的一笑。「你以為抗得了皇上的聖旨?」
「抗不了又何妨?我會『病』很久,你若想和一隻公雞拜堂成親,我是不會阻止的。」誰奈何得了他。
「我要是進了王府,誰敢擋我路,都得死。」她恨恨地說了狠話。
秦亂雨猖狂的大笑。「臨淄王府的產業有眾多別院,我只消隨便地把你往一個小別府一塞,不派侍女不發糧,宛如冷宮地囚禁你,誰都無權管我秦家棄婦。」
「你……好毒的心腸。」分明想活活餓死她。
男人的無情,她算是見識到了,可是她的心裡還存著對他的愛意,若沒有那個醜女的介入,他終會感受到她的深情而有所回應。
如果沒有她……
「來人呀!給我殺了那個小娼婦。」
她一聲令下,東吳、西蜀、南趙、北魏隨即拔劍相向,意在取柳未央的首級。
四劍直聚,三個飛快的男人已趨前一擋,絲毫不讓劍光傷了他們所愛的女子,令鄭丹翎看得眼絲赤紅,怨妒之心又加了幾分。
一個醜女竟能同時獲得三名出色男子的傾心相護,教人怎能不除為快。
「愚兒,小心。」
秦亂雨驚慌的一喊,回劍刺向北魏的掌心,廢了他持劍的手,但轉身抽劍之際,卻來不及挑斷那高舉的劍光──
倏地,眾人全傻了眼。
原本應該不識武功的佳人以兩指一夾,便毫不費力地折斷精鋼所製的大內匕首,且身形一步也未移動,猶冷淡的一掃呆若木雞的一群人。
「你們不打了嗎?要不要坐下來喝杯茶?」
柳未央的嗓音像有催眠作用般,一行人正要坐下……
「東吳、西蜀、南趙、北魏,你們眼中還有本公主嗎?」鄭丹翎憤怒的聲音喚醒了四人的迷思。
「公……公主。」他們訕訕然地退回她身後。
「你好樣的,丑狐狸,勾引了我的夫婿還不夠,竟連我的手下也不放過。」原來她是用聲音迷惑男人。
「公主言重了,愚兒不敢。」魚在水中棲,何苦岸上游。
一切都是不得已。
「哼!憑你的長相還想獨佔王爺的專寵,你眼中可有本公主的存在?」不過是個小妾罷了。
柳未央斜瞄不發一言的秦亂雨。「專寵小妾的人可不是我,公主的責言太沉重。」
「好呀!你還敢反駁本公主,別以為有王爺當靠山就可以目中無人,皇上不會任你無法無天。」她搬出更大的後台。
他在生氣嗎?「公主何必為難我,王爺的意志非我能左右。」
「你怎麼不去死,非要皇上下旨白綾毒酒才肯絕心?」她一定得死。
「一個已死兩次的女人有何懼,生與死對我而言,已不具任何意義。」她的眼神飄得好遠,彷彿魂魄一下子抽空離了身。
倏地,一雙手穩穩地環抱她的腰,指尖溫暖而多情,將她遠揚的緲緲幽思拉了回來。
她的苦澀和哀傷,他懂。
「那就再死一次呀!本公主不准你活。」她將半截的匕首往地上一扔。
沒料到她會武功,不然現在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夠了吧!鄭丹翎,本王已容忍你太多了。」他是氣愚兒凡事都往肚裡吞,不肯讓他分擔,但也不許旁人欺她。
「是我受了莫大委屈,你該給我一個交代。」為何她總是退讓的一方。
「本王會上臨安請皇上撤了這件婚事,另配良婿予你,我不適合你。」他夠忍讓了吧!
她噙著淚抽噎道:「你還是打算拒絕指婚。」
「我本來就不想娶你,是懶得和皇上周旋才一直拖延著。」就算要拿刀逼皇上收回成命,他也會冒大不韙去做。
「你好,你很好,無視本公主的多年情意,讓人不得不恨你。」
她眼底閃過一抹狡色,隨即奪過侍衛的劍往自己的臂上一劃,登時噴灑的血令人怵目驚心,劍上的紅液滴向地面。
「公主──」
眾人的驚呼聲換來她冷冷一笑。「這一劍是還你的情,從此爾後,我長平公主再也不愛你秦亂雨。」
秦亂雨不語,視若無睹。
「好,你夠冷血,我服了你。」她悄然地在劍上抹上一層透明白青。「來人呀!咱們啟駕回宮。」
「是。」
一行人簇擁著她走過柳未央面前時,她倏地舉劍要刺向冷然面容,就在眾人以為她傷的是情敵時,她的手腕忽地一轉,刺入側身欲護的秦亂雨上臂,而後被他一掌擊了出去。
「有毒。」
眼尖的柳未央立即點了他手臂上的三大穴,抑製毒性蔓延。
內腑重創的鄭丹翎哈哈大笑的吐了一口血。「沒有用的,他中得是……大內藥師提煉的鬼見愁,一見血就……無藥可救。」
她又嘔了一口血。
「胡說,快把解藥拿出來,不然我管你是真公主假公主,就算大理會和朝廷翻臉,我也饒不了你。」
「哈……段玉稍,你儘管威脅吧!除非他願意娶我並殺了那個醜女,否則他就得死。」「辦不到。」秦亂雨冷冷的說:「玉稍,別求她,我死也不要她。」「秦亂雨,你真不怕死?」他臉色泛黑地鄙夷一視。「若真娶妻如你,我生不如死。」「好……好個生不如死,本公主會來……踩你的墳,鞭你的碑……」死人誰也得不到。
鄭丹翎大笑著,由侍衛及喜兒扶出臨淄王府,可一出門,人便昏了過去。
「怎麼辦?鬼見愁的毒陰狠無比,子亂的身體能撐多久?」段玉稍焦急的走來走去。
「只要你……不搶我的女人,我會長命……百歲。」秦亂雨整條手臂都黑了,猶勉強撐著一口氣。
「不搶不搶,都是你的……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我玩笑。」真不該為他擔心。
他無力地舉起手又放下。「愚……愚兒是我的,我做鬼也不……放手。」
「你……我真服了你,臨死還頑固得要命。」只要秦亂雨沒事,他一定放棄對她的疑戀。
他自命多情,卻比不上好友這種不要命的愛法,只好心悅誠服的認輸。
「愚兒……」他口中念著心上人的名字。
柳未央心亂如麻地走過來,將手覆在他的掌心上。
「愚兒,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我死了,把我給火……火化了,然後帶著我的……,骨灰,不管你走到哪……永遠不要離……離棄我……」
「子亂──」兩行清淚流下她的粉腮,這樣的男子她能不愛嗎?
「答應我。」他用力地擠出聲音。
「我……」她猶豫著。
應曉生在她頭頂上歎息。「楊姑娘,不,或許我該稱呼你一聲柳姑娘,柳未央。」
「你……你知道?」她驚愕不已。
「身為醫谷唯一的傳人,鬼見愁這種毒不難解吧?」他賭對了一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是楊愚兒,柳未央是誰?醫谷在什麼地方?我全然不知。」她惶然的撇清,不願舊事重演。
「別逼她……百譜,她是我的……愚兒……」愛她就是寵溺她到底。
「子亂,你不希望我是柳未央嗎?她可以救你的命。」為什麼到了生死關頭,他還能縱容她的任性?
他溫柔地望著她。「你不救我一定有……你的苦衷,我要你……快樂……」
「傻瓜。」她淚如雨下,濕了兩人交握的手。
「不許哭,我愛看你的笑……我好愛你……好愛你……愛你……」愛到不想死,要與她天長地久。
「子亂──」
柳未央吸了一口氣,抹掉眼中的淚。
「我曾經立過誓,絕不醫治我親人以外的人,否則必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屍地任由野狗拖食,魂魄飄流五界中不得所終……」
「愚兒──」
她捂著他的嘴。「可是我愛你,我願意破誓,即使他日你負了我。」
秦亂雨虛弱的拉開她的手。「我……我不要你救,除非……你答應……嫁我為妻……」丈夫是親人之一吧!他要用大紅花轎迎她入門,絕不委屈她為妾。
「子亂,你趁火打劫。」她笑中含淚地取出先人留下的一袋銀針。
「只劫你的……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