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問一下,你們在幹什麼嗎?」
飽含怒氣的低磁嗓音憤不可言,龍斷天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事。
四個大人盤腿而坐,各拿一扇四方紙牌,旁邊半蹲著一位七歲大的小女孩,手端著
印泥,一手夾著寫滿黑字的白色紙張。
他不過出門上了半天班,天就要變了嗎?
「斷天,你回來了。」
飛奔而至的狂喜軟音不是他的小情人,而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未婚妻。
「好艷福呀!龍大叔,一進門就有美女投懷送抱。」向亞蜜說得好酸,笑意只達她
眼下。
懊惱極了的龍斷天推開死命抱住他的風琖容,走向他心愛的小女人。
「寶貝,你嘟著嘴的模樣真性感。」像是要向他索取一吻般,而他也給了。
向亞泛當場咳了起來,戀愛中的男人果然肉麻,他就看不出雙胞胎姊姊到底哪裡性
感。
「你……你們……」風琖容怔愕於他的舉動,努力說服自己那只是個普通的吻,因
西方禮儀皆是如此,但她心中仍極度不安,而且還有一粉絲不對勁的感覺。
「你見過我的小女人了,她真是清麗可人是吧!」龍斷天毫不掩飾的表現出濃烈愛
戀。
「你的小女人?!」風琖容震驚地兩眼一瞠。
「歡迎你來喝杯喜酒,我打算下個月娶她入門。」這是杜絕她癡心的一劑猛藥。
「什麼!你給我再說一次。」
高聲尖喊的不是風琖容,而是不見喜色的新娘子。
暗笑的向亞泛肚子都發疼了,姊姊真是「未卜先知」,預告了自己的婚禮——
下個月。
「蜜心兒寶貝,我已經向你父母提過親,也向意大利的爺爺、小舅,加拿大的外公、
外婆,還有美國的兩位舅舅報備過了。」萬事俱備,只欠她這個東風。
「你……你好奸詐。」向亞蜜氣得想殺人。
「我改行當商人很多年了,難道你沒查清楚嗎?」先下手為強,誰教她像是難馴的
風,定不住。
「我、不、嫁!」太卑鄙了,聯合她家人逼婚。
哼,她才十七歲,如花的年齡還未玩過癮就想把她貶為黃臉婆,他的如意算盤未免
撥得太順利,她非讓它卡住不可。
「我不用問你的意見。」所有「長輩」都贊成就沒問題。
他從不知她的「親友團」是如此龐大而出色,在一一拜訪之後,他有脫一層皮的重
生感。
先是她父母的冷眼,然後是白法官、白檢察官父子聯手以審案方式拷問,接著是挺
著大肚子還大動干戈的名模和她已退休的議長父親……
難纏的是那五對感情好得令人眼紅的夫妻;反倒是她的爺爺、外公、外婆及二位舅
舅舉雙手贊同,還用非常悲憐的口氣同情他的愚勇。
娶妻娶德,放一個超級破壞狂在身邊比地雷還恐怖,但甘之如飴的他不怪他們一副
天快塌了的惶恐語氣。
向亞蜜氣呼呼的道:「姓龍的,不要瞧不起未成年少女,我們很叛逆哦!」他說那
什麼鬼話,居然不用問她的意見?
婚禮少了新娘還能禮成嗎?哼!至少她可以不說:Ido。
龍斷天不疾不徐的問:「聽說你很怕媽咪?」有「利」線人提供的消息。
「媽咪是我的,不是你的。」她轉向另一側企圖逃走的人影。「叛徒,向亞泛。」
「他說以後會束縛老婆的行動,遠離污染我的坷坷,所以……」人不為己,天誅地
滅。
「你敢出賣親姊姊……放開我,我不咬他幾口氣難消。」張牙舞爪的向亞蜜拍打龍
斷天的手,意圖找罪魁禍首算帳。
傻瓜才會留著當炮灰,他們的家務事與他無關。向亞泛大大方方地牽著白坷坷走出
大門,將戰場留置。
「蜜心兒,你想咬人可以到床上去,我的身體任由你咬。」龍斷天壓低身子在她耳
邊一喃。
她真是個蜜心兒,每一寸肌膚都像抹了蜜似的甘甜,讓他愛不釋手的一口接一口的
品嚐。
上次在辦事之前,他特地囑咐閒雜人等不可靠近,並在上鎖的門外掛上大大的七個
字——做愛中,請勿打擾。
果然,他得償所願,終於真實的擁有他的小女人,不再擔心冒失的李謙又來破壞他
的好事。
向亞蜜氣呼呼的瞪視他。「好色鬼,你的癡情娘子在那邊。」
「吃味了?」他笑吻她日趨豐盈的美唇。
「天還沒黑,少作夢。」她在氣頭中,什麼味都給氣跑了。
「美夢通常會成真。」他的笑聲充滿得獲至寶的滿心歡愉。
龍斷天毫無防備的眷寵笑臉讓寇斯頓和風琖容為之一震,那是多麼陌生的表情,不
是他們熟知的那個人。
印象中的他對朋友雖然有義,但是卻吝嗇給予笑容,總以近乎冷酷的面容示人。
而對待他愛的女人也總是親密有餘,熱情稍嫌不足。他要求女人溫柔、乖巧、以男
人為天,不得干擾他的決定,只能安靜靜當只無爪的貓兒,在他疲憊時給予肉體上的安
慰,更不允許女人有主兒,不許反駁、大聲喧嘩,要沉默有如一組傢具。
「斷天,你變了。」
龍斷天回視一手搭在他上臂的女人。「七年前我就告訴過你這句話。」
「不要變好嗎?愛我的龍斷天不是這樣。」風琖容感覺自己正慢慢的失去他。
或許,早巳失去了。
「所以,我不再是愛你的龍斷天。」應說重生的鬼判從未愛過她。
「你怎麼可以……如此傷我?」七年的等待難道只是個笑話?
「如果我明知不愛你卻假意愛你,那對你才是一種真正的傷害。」他一手摟近想藉
機開溜的小破壞狂。
淚水盈眶的風琖容緊緊抓住他的另一手不放。「不要不愛我,我受不了的。」
「琖容,你何必愛得如此卑微?」不忍心的寇斯頓想要扳開她的手。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愛他,他是我的全部。」她的眼睛裡只有龍斷天。
抬著下顎,風琖容淚眼朦朧地凝望深愛的男子,她緊抓著龍斷天的手臂始終不願放
手,彷彿一放手就什麼都落空了。
她一直是依附著他的愛而生存,若是他變了心,自己會開始懷疑起愛情,並否定自
己。
向亞蜜冷冷的出聲,「你們要眉目傳情請便,我很忙,沒空和你們瞎攪和。」當她
是空氣呀!忽視得這麼徹底。
風琖容笑容淒美的望著她。「你還小,將來會遇到更好的男人,他不適合你。」
「我也知道呀!可是……哎!」可惡,竟然捏我,真是小人。「他不放手我能怎麼
樣。」
向亞蜜是個十足自信的人,她相信龍斷天愛她的程度比她愛他還深,因此,她毫不
擔心他敢變心。
她很清楚自己是個極度自私的人,不可能為了愛情而失去自尊,苦苦地想盡辦法挽
救,然後落到像風琖容那般看不開。
情起,情滅,是一種緣份;而強求則是一種苦痛。
「斷天,她對你而言太小了,她還是個孩子。」風琖容試著要他叫心轉意。
「別看她年紀小,其實她的心智巳超越你我,看的世界也比我們寬廣,我已深深迷
戀上她了。」龍斷天說得深情款款,眼波柔和。
「迷戀不是愛,只是一時的情緒作祟,我可以等你恢復理智。」風琖容就是不放棄。
他輕輕的笑了笑。「迷戀也是一種愛,因為……情不自禁。」
他無法不迷戀蜜心兒,她是發光的生命體。
「那我呢?我的情不自禁又該向誰訴,你不能遺棄我。」她哭喊著,指甲沒入他的
皮膚。
遺棄?!
多令人心寒的字句。
看著龍斷天轉而擁抱向亞蜜,風琖容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以為他終究是愛她的,
誰知他卻殘忍地扭拉她的手,硬生生的把她甩向一旁。
「人的耐性有限,你的癡纏、頑固已造成我的困擾,我不是你癡心的借口。」
好一句「我不是你癡心的借口」,風琖容混著淚水狂笑,她當真可憐至此,執著的
心竟不堪地成為可笑的夢囈?
「琖容,斷天,你太過份了。」寇斯頓無法掩藏嫉妒引起的恨意。
龍斷天眼中倏然一厲。「我和她的過去容不得你插手。」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他驀然一驚,心中有鬼必然杯弓蛇影。
「我們是朋友嗎?」龍斷天笑得很淡,隱隱帶著些冷意。
「為了一個剛發育的小女孩,你連朋友都不要了嗎?」寇斯頓把箭頭指向向亞蜜。
很好,你又多了個該死的理山。向亞蜜露出天使般甜甜的微笑。
「我不知該同情你還是說你罪有應得,你惹上大麻偵了。」她像發現新玩具的小孩
滿臉興味的說著。
「什……什麼罪有應得,我沒做過有……有愧於心的事。」寇斯頓的眼神閃爍,不
敢直視任何人。
「你我心知肚明,何需故作姿態。」龍斷天不怪他,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與前世情
人重逢。
從他的語氣中,寇斯頓聽出了玄機。「我們有得是機會算帳。」
他扶著已陷入半瘋狂狀態的風琖容打算離開,但「債主」可不饒他。
「等一下。」
「有事?」他看向出聲的美麗少女。
「你剛剛提到算帳,我們的帳也該清一清吧!」向亞蜜笑得像剛吞了老鼠的小花貓。
寇斯頓眉皺得厲害。「我們哪有帳要算?」他不記得欠過她什麼。
她拿出白坷坷擱在沙發腳底的一疊紙張揚了揚。「白紙黑字你想賴?」
「那是……」
「一張是一千萬美金,這裡共有三十七張,所以你一共欠了我三億七千萬美金。」
「不過是個遊戲,當不了真。」寇斯頓一點都不放在眼裡,當是小孩子玩撲克牌罷
了。
「上面有你的簽名和指印,你想我往法院一送,它會不會受理呢?」多麼天真的大
人。
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你故意設計我。」
「這位黑心哥哥你好壞哦,人家是十七歲的小女孩,怎麼有本事設計大人,是你自
己要我讓你玩的喔!」
他為之語塞。
事實的確如此。
當他見到他們玩得挺有趣,沒多想便隨口問一句,可不可以加入?然後他們用狐疑
疑的眼神解釋玩法,表示輸的人要簽下借據和蓋指紋。
起先他贏得很奇怪,但慢慢的卻愈輸愈多,到最後竟成了最大的輸家。
現在仔細想想,一定是她搞的鬼。
「這是遊戲。」寇斯頓恨恨的咬著牙。
「是呀!金錢遊戲,難道你在英國的事業不是遊戲?」加減的不過是數字而已。
「當然不是,我是用心的經營……」
「經營別人的財汗是吧!」喲!變臉了,白得像媽咪的珍珠粉。
「你……胡說。」他的背全濕了。
向亞蜜將手臂環住龍斷天的腰。「他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負他。」
「嘎?!」寇斯頓微微一怔。
「他身上有好幾個洞,我看了好生氣喔,居然有人敢搶我的玩具去玩,你想,我會
怎麼謝謝他呢?」
「你要替他……報仇?」他口乾舌燥的想起大意受騙的三億七千萬美金,「不!我
只是想玩回本。」揚了揚紙張,向亞蜜樂得在上頭一親。
寇斯頓氣得撕去斯文假相,口氣乖戾的問道:「開出你的條件。」
「我心地善良,絕不會逼你去死,頂多要你還他幾個洞。」多仁慈呀,還手下留情。
「你……」
「洛克斯有沒有提醒你,千萬別招惹天使,因為他比惡魔更可怕。」
一句話不經意地浮現寇斯頂的腦海,天使是惡魔的化身。
他為之一駭,驚懼得差點摔落臂彎中依然狂笑不已的風琖容。
「他指的人是你?」
一道光斜射而入,光影聚合處,他看到一雙美麗的白翅相金色光環,以及天使臉上
令人失神的笑容。
啊——他瞧見笑容下的……
惡魔。
「我不嫁。」
龍斷天拿著婚紗目錄和設計師討論頭紗的款式、捧花的搭配、一套五件式的珠寶,
乃至於結婚當天要穿的鞋。
量身的裁縫師傅忙不停的來回走動,小新娘的不合作在准新郎的「重金」之下已變
得微不足道,再累也要量好身交差。
而室內裝潢的工人正在架設窗廉橫木,日夜趕工要交出一間漂亮的新房。
「龍斷天,我說不嫁你聽不懂是不是,我、不、嫁!」向亞蜜擠出胸口的氣大道聲
吼叫。
「乖,你喜歡玫瑰花造型的頭飾還是桃花?」這是婚前恐懼症,他能體諒。
「桃花。」呃,她在說什麼?「我都不喜歡。」
「就桃花吧,和你的小粉腮很襯。」小小的桃花仙子,他的小妻子。
會嗎?向亞蜜下意識照照鏡子。「我跟你說哦!我絕對不會嫁給你「好,我娶你。」
龍斷天又回頭和造型師研究起當日的髮型。
「你……」
她氣悶了,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完全失去控制。
「我知道你在緊張,來,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他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他在哄小孩呀!「信不信你再忽略我一次,這裡將成為湖泊。」
龍斷天聽進她的威脅,揚起手要所有人暫時先出去一會,他要和新娘子說些私密話。
「蜜心兒,你最近很浮躁。」
我很浮躁……這是拜誰所賜?「別告訴我你變笨了。」
「我害怕。」他苦笑地說出深藏心底的恐懼。
「害怕?!」多陌生的字眼。
「你那麼年輕,美麗,有如剛出繭的絕世蝴蝶,而外面的花兒甜蜜多汁,你能在我
懷抱中停留多久?」
「蝴蝶也需要休息。」自由在呼喚蝶的心呀!
龍斷天撫摸她嬌艷的臉龐,微露淡淡愁色。「我愛你,從前世到今生,我多怕手掌
心下的小臉蛋會笑著對我說:『你老了,我要飛了。』」相處得愈久,得失心愈重。
她好小,小得不及他胸口,如星般的眼眸散發著飛向天際的渴望,每晚他都害怕得
不敢沉睡,必須將她緊緊鎖在懷中才安心。
他知道她不是安份的靈魂,遲早要向世界飛去。
不過,婚姻是一條無形的線,不管她飛得再高再遠,最後還是會飛回他身邊。
「我愛你的眉、你的發,愛看你狡黠的謊言之眼,愛吻你刻薄的嘴,愛你身上的每
一寸肌膚,我愛你愛得心驚膽戰,怕愛得不夠會留不住你。」
緘默的向亞蜜抬起手幫他把落發撩到耳後。「雖然我都不說,但是你知道我是愛你
的。」
「不如我多。」他有些賭氣的說道。
「是男人就別小氣,我未成年嘛!你讓讓我又怎樣。」她倚小賣小地耍著性子。
「我哪回沒讓你?瞧你把我說成暴君一樣。」他無奈地聞聞她身上的奶香味。
「那結婚……」
「不行,唯獨這件事我不能再放縱你。」他未曾避孕,也許她腹中已孕育了新生命。
十七歲當小媽媽是早了些,但岳母也是二十歲出頭就生下雙胞胎,所以應該沒關係
吧!
「你都不寵我,沒有向我求婚。」她任性地跺腳,而且也繼而咬他的胸肌報復。
「月光、燭光、小提琴、玫瑰和鑽戒,你會想要嗎?」她向來是理智派的掌門人,
恨透浪漫。
果然。
「唔!你別害我反胃,下個跪來看看。」她是說著玩的,完全無心。
豈知他馬上身一矮,單膝跪地的執起她的手。
「亞蜜·卡登,你願意嫁我為妻嗎?」
「你……你瘋了,誰要你真跪呀!」她拉不動他,乾脆陪他一起跪。
要瘋大家就瘋個徹底。
「願意嫁給我嗎?吾愛。」
龍斷天不斷地重複求婚詞,煩得小佳人頭快炸了,小小臉皮全皺成一堆。
「好好好,我真怕了你。」亞蜜·卡登嫁給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氣。「先討個新婚之夜不為過吧!」
「不——」
很久很久之後,龍斷天才一臉春風的打開門,而他的小新娘則裹著一條白被單,沉
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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