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地壓低帽沿,行蹤可疑的男子弓著背,步伐遲疑地走得緩慢,一雙精睿的眼瞳不時打量前後,做賊似地怕人發現他是誰。
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費周章,想來也是頭一遭。
根據某一位情人的介紹,兼具獸醫資格的寵物店老闆姓平,在台北一帶頗具知名度,大大小小的動物到了他手中都服服貼貼,乖巧得像剛出生的小貝比。
只是遮遮掩掩的男子八成沒安撫好這位前任情人,她挾恨以報地推薦全台灣最囉唆的老闆。
平耀民之所以有名,是因為把動物看得比人還重,年近五十還沒老婆抱,全心放在各類稀奇古怪的動物身上,絕不允許有人虐待動物。
他還特別規定店裡賣出的動物每半個月要回來讓他瞧瞧,要是有人沒遵從,他一天二十幾通電話去催,甚至超過三日不歸,老闆親自上門去探望,非確定它們受到良好照顧不可。
動物的天性雖然能馴服,但是再乖巧的貝比也會哭鬧、使性子。女人的心眼小,又是卸任的情人,話聽三分已足夠,多了可就自找苦吃。
而擔心熟人瞧見的男子便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他相信女人的話。
難道他長年的戰績中不曾領會一件事,十個女人有九個會說謊,剩下的一個是啞巴,說謊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賦,與舌的長短無關。
寵物店的們大開,裡面有汪汪聲和哺嗤聲,以及奇怪雜亂的動物叫聲充斥著,想像中難聞的動物臭味倒是沒有,窗明几淨一片祥和。
突然,男子的眉頭一皺,透過噴砂玻璃隱約的形影,他好像看到一頭南美巨蜥在吞雞。
不會吧!這裡是台灣,有這樣的巨型蜥蜴應該關在動物園,而不是放任在這薄薄玻璃隔出的小空間,萬一它一吃飽凶性大發,破玻璃而出追著吃人的大腿當甜點,有誰逃得過它的快速。
狗兒可愛,小貓討喜,鸚鵡多嘴,畫眉愛唱歌,鴨子好吃……咦?他看錯了吧!怎麼籠子裡關著一隻翅膀受傷的野鴨。
揉揉眼睛定神一瞧,果然是只鴨子,而且是西伯利亞野鴨,居然淪落到台灣的寵物店。
野鴨左邊是吐著舌的變色龍,他勉強接受和蛇同類的四足蜥蜴,但是他肯定不會去喜歡它,看它賊頭賊腦地老是想逃,一點風吹草動就不見蹤影。
窩窩楓葉鼠、黃金鼠……大大小小的烏龜和白兔,還有些他喊不出學名的動物,琳琅滿目叫人看了毛骨悚然,這是一間寵物店還是奇珍異獸展覽館?光是收門票就賺翻了。
「小寶貝你要乖乖聽話吃藥,腸子里長了小小蟲,所以你才營養不良長不大,爸爸幫你餵藥。」
那是……口水一吞,男子堅決地相信那是一隻身上有斑點的胖貓,拒絕接受有人抱著在吸奶瓶的幼豹,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豹是保育類動物,台灣不能進口野生豹,除非經過出口國的核准,以及用於研究上,否則民間不應有豹的出現,那一定是貓。
雖然他一再說服自己,但是信心越來越薄弱,眼前竟然出現……企鵝?!
這是不是違反自然定律,室溫攝氏二十來度,照理來說是養不活企鵝,可它大搖大擺地和狼犬搶食狗餅乾,一點也不怕狗嘴一張撕了它加料。
「呃,請問一下,老闆在嗎?」好命的大貓,它遲早脹死。
聽到人聲,平耀民抬頭一視。「你要買寵物?」
「有點事想請教老闆,能否通報?」他看起來就像老闆,暗忖的白禹軒瞧著有點年紀的老人。
果然不如他所料。「我是老闆,你有什麼事?」
平耀民一邊回答,一邊輕聲細語地哄撫幼豹,舉止有如慈愛的老爸在照顧新生兒,無微不至地觀察它每一個小舉動,適時地給予安撫呵護。
動物比人敏感、脆弱,稍微一點傷害就畏縮不前,對人產生防衛心,所以需要更大的包容心來除去戒意。
「你有賣蛇嗎?」
「你有特別鍾意的科別嗎?蛇有盲蛇科、蝙蝠蛇科、蝗蛇科、黃領蛇科……三角頭型是毒蛇,有雨傘節、帶紋赤蛇、環紋赤蛇、百步蛇、眼鏡蛇、菊氏龜殼花、赤尾青竹絲……」
一開口就停不了,平耀民天生把動物當成親人,一談起他所鍾情的動物領域就眉飛色舞,不管別人是否聽得懂,天南地北地優遊在動物的世界裡。
直到他提及赤尾青竹絲。聽得頭暈眼花的白禹軒才抓住一線曙光,連忙打岔地插上一句話。
「赤尾青竹絲很毒吧?養起來肯定費心。」他迂迴的刺探。
心性保持赤子之心的平耀民上下打量他。「年輕人愛趕時髦,可別養來做環事,毒牙一咬是會要命的。」
「我很清楚蛇類的狡猾。」他是活生生的受害者,現今還心有餘悸的寒毛直豎。
若非存著某種目的,他會離它遠遠的,老死不相見。
「你的觀念是錯誤的,蛇不狡猾,那是人,你不去犯它就相安無事,通常我不贊成養毒蛇當寵物,你若喜歡我介紹你一種青蛇,形體、顏色和青竹絲大同小異,主要它是無毒。」
「青蛇?!」攀上手臂的噁心感還在,他記得那是一條鮮綠色彩的爬蟲類。
「來來來,我讓你認識新朋友,青蛇的腹部是鵝黃色,少了青竹絲身體兩側自尾巴的白色縱線和磚色尾部。」
將幼豹放在關有猴子的籠子,讓猴子發揮母性地照料小豹,平耀民帶著客人觀賞玻璃內的「愛子」、「愛女」們,絲毫不曾察覺他倏地繃緊的表情。
「不……不用靠這麼近看,我的視力二點零。」冷汗直冒,白禹軒連連退了好幾步。
其中一尾見到平耀民很開心,弓起身子往玻璃一衝,嚇得白禹軒手腳快發軟,白著臉硬是撐著。
他告誡自己絕不能暈,蛇沒什麼可怕,頂多醜了些,令人心悸加劇,額角冒汗,欲除之而後快,眼前的它們普通平凡得就像一根草繩,而且關在箱子裡。
無論如何他必須克服對蛇的恐懼,第一步不先跨出去,哪來美人在懷——
一想起那無瑕艷容,他像是打了強心針,勇氣倍增零點零三盎斯,非常遲疑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大約三公分左右停住,汗流浹背地輕吐一口大氣。
蛇很可愛,蛇不恐怖,蛇很可愛,蛇不恐怖,蛇很可愛,蛇超級恐怖。他不斷為自己心理建設,企圖催眠自己去肯定蠕動的軟物和白兔同樣討人喜愛,但是終告失敗,他還是打心底厭惡著。
「蛇類相當友善,只要你用心對它好,它就會把你當媽媽纏,寸步不離的撒著嬌。」平耀民伸手撫撫蛇頭。
纏?!前幾日不好的記憶讓白禹軒全身僵硬。「你……你不怕它咬你嗎?」
「呵,我哪一天沒被咬過,店裡大大小小的動物都有脾氣,習慣就好、習慣就好。」他習以為常了。
「狼犬的食量滿大的,它吃不吃蛇?」他試著轉移目標緩和驚悚感。
壯碩的「狼犬」繞著老闆的腳打轉,看來尚未填飽肚子,而現成的食物一條條,消滅害蟲是忠心的表現。
「你一定很少接近動物是不是?」唉!可憐又貧窮的都會年輕人。
「沒時間。」他大半時間都耗在工作和女人上頭,女人也是動物的一種。
「偶爾放鬆放鬆看看介紹動物頻道,它是美國西部瀕臨絕種的灰狼,和一般家犬大不相同。」它們是近親。
「灰狼?」表情一凝,白禹軒把腳移了個位置,不對準狼口。
這是一間古怪的寵物店。
「走私販猖獗,盜獵者無品,商人太沒良心,只管買賣,不關心動物的健康問題,一到台灣它就感染病菌……」
生怕他又沒完沒了的滿腹動物經,白禹軒指著全身青色的小蛇。」這玩意能馴服嗎?」
「你很不尊重動物哦!它的自尊可會受傷。」是疼是寵,怎能用馴服兩字來侮辱它。
「自尊?」白禹軒為之失笑。「我的意思很簡單,如何叫一條蛇乖乖聽話、不妄動。」
「除非它死了。」平耀民不悅的嘟囔著,會動的蛇具有活躍性,表示開朗、健康。
「什麼?」他沒聽仔細。
平耀民細心地挽出一條甫出生不到一周的高砂蛇。「跟它說話、陪它玩耍,定時餵食、洗澡,不可以動不動朝它發火。要專心地愛它……」
「停。」白禹軒舉起手制止他,腳步倒退了一尺遠。「我不養寵物,我只是想知道處理蛇的方法。」
「處理?!你打算吃了它還是殺了它?真是食古不化的野人。」趕緊把寵物放回去的平耀民大聲的斥責。
「你誤會了,老闆。」他根本不敢接近蛇,何來殺之。更遑論吃……
嗯!他又要頭重腳輕了,光想像那畫面就會掏空他的胃。
「年輕人要懂得愛惜動物,不要任意殘害生物界的生命,人也是動物之一,自相殘殺會遭天譴……」
愛動物到了如癡如狂的平耀民最恨欺凌動物的人,認為它們無法開口辯解、申訴,難以反抗地在人類的棍棒下變得體無完膚,上帝造物是要它們生存不是受罪,人類沒有權力去凌虐任何一種生物體。
反正他不管自己有無誤解先罵一場,其間不忘穿插講授動物習性和教養問題,嘴上水龍頭一開就不想關上,資源浪費地猛噴口水。
完全傻眼的白禹軒實在歎為觀止,這老闆的確是個狂人,正確解法是瘋狂的人,念了一長串不累不歇不換氣,十句中聽了兩句就翻頁,追不上嘴巴開開合合的速度。
「平老頭,我家的小美人好像懷孕了,你不是說它是公蛇嗎?」
柔嵋略帶甜音的女聲拯救了白禹軒,他感激地看向正匆忙走進寵物店的人影,一陣急雷猛地打中他心窩,那不是三色美女店中的海棠花?
上天真是太厚愛他了,親自把佳人往他面前送,省去一番設計會面場景,今天肯定是他的幸運日,凡事大吉大利大豐收。
雀躍有如初嘗情愛的毛頭小子,白禹軒一個箭步就要上前自我介紹,誰知他疏忽了一個環節。
驀然定住的身子表情驚恐萬分,他的天敵正熱情的吐著舌信,含情脈脈的凝望著他,只差半公尺就「飛撲」到他懷中纏綿。
絕對是上蒼惡意的作弄,旨在懲罰他平日的玩世不恭,花心濫情,特意安排了現世報。
看得到吃不到的心癢難耐可會磨死人,美人在前隔了一層霧,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叫他咬牙飲恨地想捶死自己,為何敗在小小的脊椎動物上。
不過是一條小小的蛇嘛!萬物之靈的人類不可自亂陣腳,當它是蛇制皮帶。
「美麗的小姐今天地失色,百花黯然。是否有這榮幸請你喝杯咖啡?」
以往,十成九的女人會融化在白禹軒的花言巧語下,含羞帶怯的接受邀約,唯一的例外是女同志。
但是,此刻他有很深的挫折感。
他們居然能視若無睹地走過他身側,寶貝萬分的捧著對他閃著愛慕目光的青蛇上檢查台,當他是店裡的一件擺飾,身份遠不如畜生。
頭一回被人忽視得這麼徹底,對向來心高氣傲的男子是一大打擊。白禹軒的臉色微微泛青,一股怒氣襲上心頭,眼底儘是霾色。
他和天敵卯上了,他要把它艷麗的主人搶到手,然後把它賣給蛇肉店煮成蛇羹,一塊一塊地丟給野狗吃,方消心火。
人是世界上最命苦的動物,為生計沒日沒夜的打拼,還要忍受外界強加的壓力,連同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得納入關注範圍,簡直分身乏術。
她又不是超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忙不完,睡個覺都有十萬火急的繁瑣事要處理,像是打仗似的兵慌馬亂全湊在一起。
南部的老媽七早八早打電話來通知三姑家的表妹要奉子成婚,也不想想鄉下人起得早,凌晨五、六點正是她剛上床休息的時間。
隨後不外乎是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幾時要定下來,接著說回家相相親也不錯,誰家的兒子多有成就,某某某的孫子是歸國華僑,女孩子事業心別太重,找個好男人依靠才是重要。
天呀!現在還有好男人嗎?
好的停車位早被別人佔了,爛的停車位她不屑一顧,二十四年的獨身生活她覺得很豐富了,靠男人的時代已淹沒在世紀的洪流裡,女人自食其力地走出悲情年代。
三個小時過去了,抱持勤儉持家的老媽才想起長途電話很貴,匆匆掛上電話還她安靜空間。
九點鐘酒商猛Ca1l她的手機,說是新進的一批洋酒扣在海關,要她自己想辦法去關說,不然下半月PUB沒存貨。
頭未沾枕的她,急急忙忙地找人攀關係,亂開空頭支票應允做不到的約定,好在她人緣好,人脈廣,隨便唬弄過去,終於打通關卡,順利過關。
這一晃眼又是好幾個小時,沒心情出去用餐就隨意沖碗泡麵,第一口都還沒噎下呢!腳底下冰冷的長繩在磨磨蹭蹭,她不以為意地斜瞄一眼。
一看不得了,一夜不去注意的小美人有了小腹,手一摸是一粒粒的硬物,宛如蛇卵。
公蛇會懷孕嗎?它又不是雌雄同體或孤雌生殖,那是青蛇和史氏蜴虎的特質,卵會自行分裂和發育。
「平老頭,小美人要不要開刀,蛇皮能用線縫合嗎?你摸來摸去到底有沒有摸出個底?」
平耀民投去白眼一記。「買本書回去看,別來丟人現眼。」老是沒大沒小地亂叫人。
「喂!老頭,你別太跩哦!不恥下問是一種美德,我又不是畜牲醫生。」獸醫。
一抹微笑浮在白禹軒嘴角,她的用詞真有趣,相當貼切。
「我還能醫人呢,要我瞧瞧你的尖酸嘴嗎?免費幫你縫十針。」蛇腹一按,他大概知道病因。
聽過蛇照X光嗎?他正在做。
「謝了,老頭,我怕你手拿不穩針,戳瞎自己的眼。」她敬謝不敏。
平耀民眼一橫。「小美人沒事,吃錯東西而已。」沒用的主人。
「吃錯?」海棠玉不解了。「我罰它禁食耶!它哪來東西吃。」
噢喔!一開口她便後悔多話,幹麼自找霉氣,好歹認識老頭多年餘,他最叫人受不了的一點就是愛教訓人,尤其是未善待寵物的人。
「你呀你呀!沒良心,天生為蛇礙著你了嗎?你居然捨得讓可愛的小美人餓肚子,難怪它要莊敬自強自行覓食,你是兇手。」
沒那麼嚴重吧!兇手?「不乖的孩子就要教,我可不像你那麼寵,那是不對的行為。」
「你指正我?」他是寵物店老闆兼獸醫,對動物的習性最瞭解。
「玩物喪志聽過沒,你沉淪太深有了私心,別人家的孩子輪不到你管。」東家管到西家去了。
要不是每半個月「回門」健診不用餞,看病打八折,她才不去理會死老頭的怪規矩,貨物既出是人家的,忙碌的現代人誰有空常帶寵物看獸醫。
沒人愛又極度囉唆的中年怪叔叔。
「你……我要把小美人要回來,不賣你。」有一天一定會被她氣死,還好不是所有的顧客都像她。
暗自叫好的白禹軒輕輕地移身到佳人身後,提防的盯著檢查台上腹脹青蛇不軌的舉動。
少了天敵的從中破壞,他的追求之路才能順利展開。
海棠玉嗤笑地拍拍平耀民肩膀。「老年癡呆症不好醫,你要保重。」
一條蛇賣出蛇賣出五、六年能索回嗎?他當是小朋友辦家家酒,一言不和大玩切切手,要人家把吞下去的糖果吐出來還?
「你們在吵架嗎?」
近在耳旁的一股熱氣直吹,嚇了她一眺。「你是鬼呀!無聲無息的站在別人背後。」
「抱歉,我比你早來一步,只不過你沒發覺。」白禹軒很無辜的聳聳肩。
「給你一個忠告,除非你能忍受老太太的裹腳布,否則別在這間寵物店買寵物。」她是過來人。
「小花兒,你在和我作對呀?」當他的面趕客人。平耀民的臉有點臭。
「我是在為你著想,替你過濾客人。」有些人天生和動物犯沖。
「喔,是嗎?」信她才有鬼。
「瞧他儀表端正、眼帶桃花,衣著無褶,根本是崇尚生活品質的雅痞,羊毛西裝少說十來萬,手戴瑞士名表,不是上位者便是大毒梟,哪來時間照顧寵物。」
「我不是大毒桑……」
「別插嘴,我還沒說完,有錢的男人通常花心,一花心就忙著鑽女人裙擺,今天和一號情人出遊,明天和二號情人度假,每天縱情酒色,消魂床第,你敢把心愛的寵物交給他,然後等著去收屍?」
白禹軒表情微愕,她形容得絲毫不差,三天前他的生活就如她所言的糜爛,白天工作晚上玩樂,枕邊很少空過,把性當成解決疲勞的良藥。
現在想想不免有些汗顏,他好像花心得很沒格調,見到美女就只想掀人家的裙子,滿腦子耳鬢廝磨的性愛場面。
「小玉,你說得滿有道理,他看來不像有愛心的飼主。」好險好險,差點所托非人。平耀民深感慶幸。
「別叫我小玉,我是海棠。」乾脆叫她金蘭西瓜不是比小玉大得多。
「小孩子愛計較,你的本名本來叫……」
「海棠。」她狠狠的一瞪,取來切哈密瓜的刀威脅。
人在刀下要識相。「好好好,海棠就海棠,快把刀放下。」
「哼!」冷哼一聲,她以倒插的方式將刀子插入砧板,頗有黑道大姐的架式。
白禹軒笑道:「容我插一下嘴,你們吵完了嗎?」該輪到男主角上場了吧?
「誰說我們在吵架。」
「你怎麼還沒走?」
絕倒。
白禹軒的腳步微微不穩,感覺一把刀插在他心口上,他的心在流血卻沒人看見。
「我姓白,馭風企業的總栽,很榮幸……」眼見遞出去的名片不受青睬,說了一半的話消失在空中。
海棠玉連看也不看地把名片丟進垃圾桶。「你的榮幸是我的不幸,你看起來很花心,而我對花心男過敏。」她直言不諱地道。
他苦笑在心,表面裝著紳士。「面相是會騙人的,我很專情。」
專心一夜情,專騙女人心。
「你很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她認客人的本事—流,閒雜人等的阿貓阿狗則沒必要記。
至於金主銀主自然要記牢,不來消費、過門不進的摳門鬼她忘得快,就算是王永慶、蔡萬霖之類的巨賈站在她面前,依然話不投機半句多,各捧各的碗。
沒交集就撩身而過,PUB的營收還算不錯,月亮的歸月亮,潮汐的歸潮汐,偶爾交會醉一場,天一亮交情散,各自回家,何必留下記憶。
「我常出現在財經版,也許你對投資有興趣。」他自豪於事業的成就。
「我從不看財經版,枯燥又乏咪,人物照得又老又醜還吹捧是青年才俊,黃金寵兒,根本是個大笑話。」該改成笑話版。
明明四、五十歲離婚又帶著拖油瓶,新聞媒體硬是睜眼說瞎話,什麼才華洋溢,俊朗非凡,名列某某最受歡迎的單身貴族。
要是身上少了銅臭昧,有誰會去追逐遲暮西山的螃蟹,要橫著走也要有「本錢」,不然每一個都挺著啤酒肚,西裝一脫准讓人喚糟老頭,和路邊撿紙箱的老阿伯差不多。
重點在於一個字:錢。
是金錢在做人,而不是人在做人。一切向「錢」看齊,人心徹底腐爛。
笑貧不笑娼。
在以前是窮人家的女兒賣入青樓以求溫飽,現在物慾橫流,連中學生都公然上網賣淫,求的是一時享受和虛榮心,誰能阻止魔鬼的誘惑呢?
上帝嗎?度假中,歸期無限。
表情一頓的白禹軒吶吶的道:「或許你參加過某個宴會或酒會……」
「不可能。」海棠玉一口否認。「PUB的工作日夜顛倒,我抽不出……咦!等等,我想起來了。」
他有不好的預感,希望她的聯想力平平,別去記起那件事。
「你是在三色美女拜天地的那位睡美男先生。」她的用詞文雅多了,客人嘛!
「我是白禹軒,你店裡的酒很有個人特色,我很喜歡。」他含蓄地把話題淡化。
那不是很好的開始,有損男性尊嚴。
「很高興你喜歡,我還以為是二十八天週期造成你的貧血問題呢!」頭一回有人暈倒在PUB的地板,她不認為是讚美。
白禹軒困惑的蹙起眉峰。「你的話聽起來些微不友善,我沒得罪你吧?」
「你只是讓自己丟臉,還有讓其他客人懷疑酒有問題而已。」不過,酒的問題好解決,美色一出人人醉。
說是懷疑,是全放在心底沒敢表達,除非那人不想再上三色美女品嚐美色,否則就安靜地當個酒客。
「如果是我的原因造成中PUB的困擾,我願意道歉,那晚身體稍有不適……」看她面上的蔑色,再多的虛言都是借口。
「外強內干。」海棠玉丟下一句,望向她的寵物。「老頭,要給它一劑瀉藥嗎?」
「小玉……海棠,你不把小美人折騰死不甘心呀?吃錯東西自然消化即可。」那麼大的東西也瀉不出來。
「它能吃什麼東西,除了剛買的石榴……」調酒用的石溜?!
它慘了,夕霧一旦找不到石榴來搾汁,她會用它的血來代替。
「沒錯,你自己數數。一、二、三、四、五,正好是一朵梅花圖形。」平耀民指出x光片上的黑點。
「好玩了,有史以來第一條吃素的青蛇,它可以修成正果。」與白娘娘同登仙界。
他沒好氣地一瞪。「失責還開玩笑,沒分寸的丫頭。」
真拿她沒轍,一個愛玩火的任性女。
「我沒吃午飯呢!它就留下來盡孝道幾天好了。」她得空清閒清閒。
揚揚手,困難的事就交給能人去做,短期間她的小美人有罪受了,誰叫它貪吃。
但不是消化系統,而是平老頭過度的關愛和……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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