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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橙色上衣繡著金綠學號,深綠色褶裙長及膝蓋,三個出自「維莉西亞」名校的明麗少女在街頭拉拉扯扯,引起路人的注目。
  這是一間三語並行教學的私立學校,由幼稚園到高中完備設置,一律只收女學生,學費貴得叫人咋舌。
  但是也有例外。
  譬如正在為某事爭執不下,以資優生身份插班高二成功的亮眼女孩們,並在一年後,順利考上令師長滿意得不得了的一流學府。
  今天是她們最後一天穿著維莉西亞女校制服,因為畢業了嘛!
  美麗的女孩總是有一群打死不退的追求者,好不容易從男禍中脫身而出,站在馬路口為高中生涯花幾滴口水做個結束,揚揚手中墨漬已乾的資優獎狀。
  其實,她們心裡想著,若能換成現金更好。
  「我說去大吃大喝一頓,慶祝我們脫離禿頭校長的魔掌。」說話的是一位戴著秀麗眼鏡的清純女孩。
  「老潘巴結我們都來不及了,哪來的魔掌,我看還是省一點叫三碗牛肉麵好了。」口袋空空的人要認命些。
  「別酸了行不行,好歹是維莉西亞的三朵花,打腫臉也要法國餐廳見識見識,至少不讓別人說咱們老土。」
  短髮的俏麗女孩話一出,立即引來其他兩人的,只差沒用拳頭問候,真是吃米不知米價,法國餐廳多貴呀!人家可不時興如花似玉的女服務生以工償債。
  美麗?有。氣質?有。涵養?有。學識?有……唯獨鈔票沒有,誰叫她們三個太囂張了,以為畢了業就該轟轟烈烈的留下一點供學妹們「景仰」的偉業,當眾把畢業證書燒了。
  這本不打緊,卻一個不小心居然把把生活費看成廢紙,一併灑了油、點了火。
  夠瀟灑了吧!
  結果三個人的口袋湊湊不到一干元,皆是銅板和小鈔,只夠吃頓五百元以內的自助餐,剩下的分一分當車錢,除非有人打算走路回家。
  「哎呀!把你的腳抬高,快快快……」
  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驚慌的奔過來,打斷三人的爭論,讓她們以為是日本的怪叔叔出現在台北街頭,六隻警戒的眼瞪得老大。
  「小女孩要愛惜小動物,干萬別因為它們渺小而瞧不起,天生萬物的生命都是一種恩賜,值得我們人類去尊重,瞧你差點踩到它可愛的小斑紋尾巴……」
  一開口將近十分鐘的動物經叫她們傻眼,不敢相信他十萬火急的救援行動,只為一隻他抱起後反咬他一口的丑蜥蜴,而且它還少了前足。
  在他念完「動物是人類的情人」之類的話語後,女孩們已經很清楚被他放生的四足怪物是黃口攀蜥,分佈於南投以北的中、低海拔山區的闊葉林,日行性的卵生動物,生殖季在三至九月之間。
  「很多人都當它們是斯文豪氏攀蜴,但是它的體型小多了,頸背有縱列的直立背鱗,口內下頷粘膜呈明顯的黃橙色,體色會隨環境不同而……」
  請問誰會去看一隻丑不拉幾四腳蜥的嘴巴,沒一棍子打死就算不錯了,瞧他口沫橫飛地像是介紹故宮的翠玉白萊。
  很不幸的,在多年以後,三個女孩其中之一和他扯上一點小關係,起因是人稱爬蟲類生物的蛇。
  而他是——寵物店老闆。
  一個走火入魔,把寵物當把寵物當兒女疼寵的老頑童。
  「來,小美女快來親親,瞧香潤多汁的大腿多麼可口,滑細而有彈性,一口吞下飽食三日,連翻個身都嫌懶,快爬過來呵!」
  爬?
  這是在模仿哪一部A片的劇情,要女人學女優卑微的角色在地上爬?那一身青綠色的外衣顯得特別鮮艷,叫人很難忽略。
  由世人的眼睛看來,「小美人「有著驚人的美麗,致命而危險,尤其是尺長的身體爬過人們的腳底,尖叫聲便不絕於耳,人人畏懼在心。
  不過,小美人的性別是雄性,但因為有個愛反傳統、挑戰理所當然的金主,以至於搞不清自己的性向,老是向同性獻慇勤遭拒,心靈受到嚴重創傷,目前正在拒食中。
  瞧!它連滑動都顯得慵懶無力,一副天下人皆負我的姿態,蜷起迷人的身子流露淒楚,圓睜的雙眼像是淌著淚,居高臨下的望著百般誘哄的邋遢女人。
  「一次失敗算什麼,你最好別給我拿喬,乖乖地給我吞下白老鼠,不然我打斷你的牙。」
  同樣是美麗的生物體,一頭凌亂的蓬鬆髻發幾乎及腰,披散在兩頰,活像個剛從精神病院脫逃的瘋婆娘,少眠的雙瞳微浮著黑氣。
  儘管身上的套裝縐得像酸菜乾,臉上半褪的妝猶留青青綠綠的化學染料,頭頂紅色的大髮夾快掉落,她依然是美艷的性感尤物。
  當那張豐潤盈澤的玫瑰色唇瓣微噘時,很少有男人不心動,除非他們和小美人一樣性別錯亂。
  化妝的她是熱情冶艷的夜行豹,渾身散發撩人的風情,在一瞬間擄獲所有人的視線,無人能逃得出她天生的魅力。
  不上妝的她猶如慵懶的波斯貓,無聊的斜睨四周,舔舔貓爪、抓抓牛皮沙發,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挑動人們深沉的慾望,想去馴服她的驕傲。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是個叫人驚艷的大美女,即使是狼狽地準備發火的此刻.
  「小美人,看見我在磨牙了嗎?三秒鐘內不下來,你會有一件新大衣,鮮紅色的,用你的血染成的。」
  她已經怒不可支了,一把將活老鼠關回籠子裡,既然不想吃就活活餓死,反正兩、三個禮拜而已,有本事使性子就得有受些教訓的心理準備,否則家教不存。
  海棠玉的發快氣直了,縱容果然是一個不好的習慣,凡事適可而止,才不會為自己惹上麻煩。
  瞧她做了什麼傻事,把小美人寵得無法無天,標起一點點小挫折就鬧彆扭,簡直丟盡她的面子,冷血的天性全然抹煞。
  人有人格,蛇有蛇格,豈可無格。
  沒錯,小美人是一條蛇,一條渾身翠綠的青蛇,無毒的牙常讓她被誤認為是毒性強烈的赤尾青竹絲,避之唯恐不及,實在很無辜。
  只是,它很有可能成為一鍋蛇湯——
  在此時。
  「很好,你敢忤逆我的話,往後三個月你休想聞到老鼠味,我會把蟑螂蛋塞到你的嘴巴裡。」
  如此孩子氣的怒言逗笑一旁兩位宿醉方醒的好友,她們扶著額頭不敢放聲大笑,扯動的嘴角微微下垂,怕多哼一個音便得找盆土栽了。
  真不該和她拼酒.十來種混酒入腹不醉才怪,現在換來頭痛是報應。
  擅於調酒不代表酒量能見人,再和從小拿白高粱當開水灌的酒桶相比,她們只能當供桌上的小酒杯,永遠不能裝滿地敬上天。
  「海……海棠媽咪,麻煩你音量關小聲一點。」天呀!她的頭快裂成兩半了.
  聞言回頭的海棠玉皮笑肉不笑的用手中的銀叉敲敲玻璃。
  「我會盡量節制的,做作女。」
  「別、叫、我、做、作、女。」一字一字迸出牙縫的羅曼陀真想殺了她。
  依照西方姓氏的說法,羅曼陀是曼陀·羅,一種全株有毒的草本植物曼陀羅,花形雖美卻會要人命,標準的表裡不一。
  用在人前端莊,人後恐怖的她最適當。
  「頭不痛了吧?我最近想去學水晶音樂,你們先給點意見。」
  也不管別人難不難受,她惡劣地連敲桌上十幾個高腳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求得是一時痛快,把對寵物的怒氣轉嫁。
  好朋的用處就是用來倒垃圾,管他環不環保。
  「海棠,你饒了我們吧!」坐在另一角的清麗女孩揉揉酸澀的眼,取出隱形眼鏡,拿起袋裡的眼鏡。
  饒?筆畫好多哦!要怎麼寫?「霧妞,你那副戴了八年的拙眼鏡還沒扔掉呀?」
  「窮嘛!等你救濟。」搓搓鼻樑,藍夕霧戴上高中時期就有的古董眼鏡,聲音有著因宿醉造成的壓抑。
  「叮叮噹,叮叮噹,玻璃聲多響亮,把這當銅板敲擊聲你會愉快些。」海棠玉敲得更起勁,無視其他兩人抱頭呻吟地求她住手。
  「海、棠、玉!」
  一句輕怨傳自五官皺成一團的羅曼陀,她想取大量的曼陀羅汁毒死這萬惡女魔頭.
  「做作女的意思是要敲大聲點吧!感謝捧場。」她乾脆連酒瓶也拿起來敲.
  窩在酒櫥上方的青蛇動也不動地瞧著底下號稱美女的人類,哀怨自己的不受重視,還得忍受主人製造不人道的噪音,它剛失戀耶!
  蛇命輕賤,淚酒玻璃心。
  吵呀!
  「噢!我的頭……快……快爆炸了。」從現在起她要戒酒。
  「別再敲了行不行,害死合夥人你就得一手包辦理外。」交錯朋友的下場,一失足頭難回。
  美眸一瞇,海棠玉驟然收手,她可不想累死。「你們需要在職訓練。」
  「得了吧你。」她們都快成了酒女,成天與酒為伍,聞酒氣。
  高中同窗的三人,本來念著一所很普通男女合班的學校,但因三人容貌上的出色,惹來不少「關愛」,在不堪其擾的情況下相約轉學,插班考入維莉西亞女校。
  雖然之後男禍依舊不斷,三人的交情在高二那年逐漸加溫,自此糾纏不清,導致日後像三根糾結的麻繩捆死成一團,抽不出線頭在何處。
  既然貪花好色的男人有增無減,不妨利用自身的條件去大賺男人的錢,面對美麗的女人誰敢小氣,無不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三色美女」PUB便由此而生。
  光臨的男客三杯酒一下肚,鈔票掏得可爽快,一擲千金面不改色,每每開起一瓶價值上萬的好酒還嫌便宜,呼朋引伴地喝個七分醉才肯離去。
  因為她們有項特別規定,絕不允許酒客喝到爛醉如泥,稍有酒意就不再賣酒。
  錢可以少賺,萬一不小心酒後駕車撞死路邊賣鐵蛋的阿婆,煩死辛苦經營的小老百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酒客們不能借酒裝瘋調戲女老闆,太平日子好歹安穩些。
  三色美女PUB己然成為大台北的新地標,門庭若市應接不暇,八成七是男客,其餘一成三是尾隨出眾男子而來的女客,必須採會員制來防止雙旋轉門遭客擠破。
  醉翁之意不在酒,飲美也醉,人生之樂也。
  海棠玉去其尾字人稱海棠,生性潑辣又嗆人,圓滑的社交手腕搭配上美艷的外表叫人趨之若鶩,人人都想摘下這朵花好炫耀,可惜殘將傷兵者眾,妄想達陣只有兩個字奉送——去死。
  比起她的光芒四射,另一朵曼陀羅就稍微收斂,但是仍難掩其花容月貌,在第一波傷重後轉攻第二朵台花,以為略顯神秘氣息的美女比較好上手。
  所謂人不臨深淵不知險峻,一旦踏上了風谷口,回頭己是百年身,她同樣無情的打擊男人自尊,不修個十年八年很難全身而退,體無完膚是常事——盡屬顏面問題。
  好吧!那兩位美人兒無福消受,換找溫柔可人的小夕霧花下手,總應該不難把才是。
  可是,唉……先來一陣歎息。
  藍夕霧人如其名,白霧一片茫,平常不善去記人名和面孔,快一千度的大近視最討厭用眼,你說東來她回句西,上家打雷下家晴,回眸一笑問聲,你是誰。
  而且她超級怕熱,人一靠得太近便熱得香汗淋漓,尤其是滿身酒氣的男人更是叫她受不了,近身一尺內必遭殃,碎冰伺候。
  所以三色美女開張一年多,美麗迷人的三朵花抱持著孤芳自賞的態度,以獨特風格標榜與眾不同,歡迎命有複數者來碰運氣,財大氣粗者亦來者不拒。
  只是,首先要灌下十瓶威士忌再說,她們很好商量的。
  「霧妞,不准吐,工讀生還沒來。」她絕對不會去清掃她們製造的穢物。海棠玉面帶鐵青的警告。
  兩條沒用的蟲。
  「胃好難受,上回的醒……醒酒片還有沒有?」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掩著口,藍夕霧硬是將口腔內的酸液嚥下。
  她回身去找。「沒本事就別逞能,我可不是你家的菲傭。」
  店裡營業的時間是晚上七點起直到凌晨三點止,海棠玉三人一等員工下班後就聚在一起閒聊,佐以淡酒好愜意。
  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開口便要行酒令,櫥櫃上的酒隨意添加,念不出來的人就罰腰後仰喝一杯混酒,各有輸贏的玩到天亮。
  而這會兒苦頭找上門了,中午剛過酒一醒,如影隨形的宿醉便粘上身,甩都甩不悼,這叫自找苦吃。
  「我家的瑪麗亞來自印尼,不是菲傭。」藍夕霧道了聲謝,一口氣吞下三粒一片的解酒藥片。
  「我也要。」舉手維艱的羅曼陀抖著手地搶過另一片解酒藥片。
  「真的很丟臉耶!賣酒女郎喝醉酒,你們要自我檢討一番。」
  該死的小美人還蜷成麻花,縮在一旁。
  聽不懂人話的青蛇含著無淚的眼波,哀悼早逝的戀情,吐吐舌信垂涎活老鼠的味道。
  藍夕霧抗議道:「說得真難聽,什麼賣酒女郎,我只是調酒師。」她本來就不太會喝酒,是受奸人所算計。
  「她根本是無血無淚,誤上賊船是咱們年幼無知,你要認命。」別人骨子裡流的是髓,她是酒精。
  「曼曼,我們好可憐哦!」頭疼減緩的藍夕霧開始有力氣自我挪揄。
  羅曼陀搖頭說:「是可憐又可悲,朋友會影響人的一生。」這是哪家品牌的解酒藥片,下回多囤積一點好備用,藥效挺不錯的。
  準備搬高腳椅拿衣架勾蛇的海棠玉斜斜一瞄。「快點給我活過來,洗把臉換件衣服,晚上還得工作。」
  兩人同時哀嚎地將自己拋擲在大沙發椅上,一想到要工作就手軟腳軟,不能休業一日嗎?
  「你們最好別作夢,兩個『肉腳』。」海棠玉耳朵尖得很,低喃小語聽得可仔細了。
  「是是是,誰像你是酒石鑄的腳,百錘金鋼臥美人膝。」連她們的夢都要剝奪,果然苛刻。
  「嫉妒是人的天性,我能諒解。」海棠玉故作賢慧地跪高腳尖勾住蛇頭一扯。
  羅曼陀嗤聲說:「吱!瞧她說得像是人話嗎?」擅飲不見得是好事,頂多不醉酒失身。
  在龍蛇雜處的PUB裡,有形形色色的男人想乘機占女人便宜,除了為人詬病的下流法子外,酒是最佳的催情春藥.而且不需負任何責任。
  理由千篇一律,喝醉了嘛!
  「做作女,不要在背後偷罵我,我有一雙貓的耳朵。」靈敏度媲美衛星通汛器。
  羅曼陀咬牙道,「你人畜同體,我等望塵莫及,俯首以視你正在流血的腳指頭……」咦!她流血了?
  「什麼?!」低頭一看,海棠玉立即跳下椅子審視。「拜託,別嚇我,是血腥瑪麗。」
  「喔!眼花了,我精神不能集中,今晚……」喉嚨還沒全開,冰冷的觸覺貼得她噤語,心想著,小人。
  「我的小美人很可愛吧?雖然病啄啄地像陀綠屎,威嚇的力量可值得賞它一杯萊姆酒。」讓它功過相抵.
  朝天花板翻翻白眼的羅曼陀和忍俊不已的藍夕霧互視一眼,同樣扶著太陽穴皺著秀麗非凡的眉,她老是用一條無害的蛇來威脅她們.
  不是畏懼,而是宿醉後遺症,懶得和這一對不正常的人蛇計較太多,礙於立足點不公平,她們頭疼地難以抵抗「非人類」。
  失戀中的小美人脆弱得有如脆笛棒,輕輕一咬人口即化,不像平時非把人的手臂當樹枝纏緊不放。
  「我沒說要請假用不著大驚小怪,只是想晚一、兩個小時上班。」羅曼陀退而求其次,拗個時間來休息。
  酒是穿腸毒藥,受毒害的人有權休養,即使是一小段醒酒空檔。
  「NO,NO,No,不准。」誰曉得她口中的一、兩個小時會不會自動加倍。
  「太霸道了吧!海棠,我們也是老闆。」忍不住抗議的藍夕霧取過一過期的茶包沖泡。
  節儉是美德,反正上面又沒有發霉,喝下去正好殺菌,也許還能治頭痛。
  「沒辦法,今天是十五。」海棠玉肩一聳,一臉理直氣壯。
  並非初一、十五要上廟裡拜拜,那是古代閨女求姻緣的無聊舉動,活在二十一世紀有更重大的使命,非她不可,無人可替代。
  羅曼陀領悟的說:「是怪怪寵物店老闆的會親日,他怕你虧待他蛇兒子。」十五嘛,半個月一期的懇親會.
  輕睨兩人一眼的海棠玉,將青蛇當圍巾往頸止一圈。「我很忙。」
  「是哦!忙著聽嘮叨的平老頭講解一堆動物經,我真同情你。」怪人怪蛇怪女人。
  「感謝你的安慰,曼陀羅,別忘了准七點上班。」總要有人去娛樂財主。
  「我能不能咒罵一聲?Pig。」
  「請便,但別飄進我的雷達耳。」她大方地走進盥洗室梳洗、換衣。
  羅曼陀瞪著她的背影,隨即搖頭輕笑,好個海棠花,根本是吃定她們的「善良可欺」嘛!
  同時間,在某個開幕酒會上。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明麗的陽光絲毫打擾不到一對正在置物間裡翻雲覆雨的男女,瘋狂的兩人不在乎有人突然闖進,猶自沉浸在慾望的深海裡。
  女子的酒紅色禮服被推至腰際,一條筆直的長腿正勾著結實有力的男性身軀,臉上表情有著無限的喜悅。
  男人的動作惹得她嬌喘連連,舔著唇渴求更多寵愛。
  這是一個機會,她攀上豪們巨賈的天賜良機,今天是她的排卵日,一定能順利的達成目的。
  頭髮未亂的男子卻似在吊她胃口,遲遲不肯滿足她。
  雪莉不滿地扭動身軀哀求著。
  男子微微一笑,他一向喜歡以性掌控女人,慢條斯理地逗著她玩,不急不躁地看著她達到高潮。
  而後,他像是獵食的巨鱷,狠狠地將兩人送上情慾極至的殿堂。
  真是人間極樂呀!
  他不否認雪莉是一道極為可口的甜點,有空拿拿來甜甜嘴倒是不錯的選擇,她有著他所喜愛豐胸細腰和熟練技巧。
  女人像是一朵朵擁有鮮蜜甜汁的花兒,總是滿園滿谷地向他招手,不適時地回禮有違厚道,有花不折任其枯萎可是一項罪過。
  護花,惜花,愛花是他的天性,一旦攀折供在水瓶裡,新鮮度不過三天。
  因為他有本錢花心。
  褲鈕一扣,呼息已漸平穩的他,甚至未解下剪裁純手工的高級西裝褲,揚手一拂微結的布料,他像無事人般轉身欲走。
  雪莉兩隻雪白如凝脂的手臂忽而從背後抱住他,赤裸的身子磨蹭著他,意在不讓他離去,企圖再與他溫存一回。
  「不許胡鬧,雪莉,我還得去露個臉才行。」男子安撫的口氣中有著一絲堅決的命令。
  高高在上的他習慣控制一切,不會讓自己做出失控的事,他一把扯開她的手往一旁推去。
  風流也要有個限度,好友的面子不能不賣。
  「可是人家捨不得你嘛!」她抓住他的手嬌聲道。
  男子的表情一變,「不要惹我生氣,太貪心的女人沒糖吃。」
  隨即丟下一張支票,他頭也不回的走出置物間,無視雪莉一臉的不甘心。
  拾起支票,至少支票上的金額令她好過些。
  一次不成還有下次,以她的美貌誰能不沉迷,他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雪莉自視美色過人,當一時歡愛是男子動心的兆頭。
  「兄弟,吃飽了吧?」
  狂狷不羈的男子回頭一笑。「地秋,擺脫我煩人的小妹了?」
  「別提了,你盡吃香喝辣,我卻得陪小幼苗周旋,吃虧大了。」連連訴苦的方地秋假意抱怨。
  「若你不挑嘴,雪莉還在置物間整理儀容,我保證味道夠辣。」好東西他不介意分享給好朋友。
  「謝了,一棵假蔥我可看不上眼,真正辣的女人你還沒瞧過呢!」誰都知道雪莉是輛公車,不需買票,歡迎有錢的男人上車。
  他口中的不屑和若有所指引起風流男子的興趣。「少唱高調,哪裡有貨色?」
  「白大總裁擦擦口水,你才剛飽食一頓,留一點給飢餓的兄弟。」方地秋開玩笑地從侍者盤中取走一杯白酒。
  「墊墊底而已,女人不都是一個樣,瞧你小裡小器地想私吞。」美女不賺多,他照單全收。
  倨傲自滿的卓爾男子是馭風企業的總裁白禹軒,年少多金,周圍自是圍繞一群不請自業的淫蝶浪燕,在脂粉堆裡從未嘗過敗績,將所有的女人都當成是一種戰利品。
  三十四歲的他不曾有過挫折,一帆風順地在國外完成學業,返國後加人自家企業,一路平順得叫人嫉妒,四年前甫接下父親的棒子,現今已擴充了好幾倍,成就不容小覷,在企業界頗受注目。
  唯獨的休閒是搞搞花邊,促成新聞業的蓬勃發展,不時和知名明星、大牌紅模打打俏、罵罵情,在床上翻滾個幾回,造福缺乏滋潤的美女們。
  他像風,興起時逗弄逗弄花園裡的花,吹得她們心花朵朵開,爭妍鬥艷地只求他手指一點,毫不在意他過往無數情史,自欺地認為自己是他最後的港灣。
  但,誰抓得住無形的風呢?它可是一轉眼消失無蹤。
  愛上風一般的男子注定心碎,多少幽幽啜泣聲傳不進他耳朵裡,懷中永遠有個嬌吟輕呻的裸呈女子偎著。
  方地秋好心的勸道:「大話先別說,聽說那三色美女的三朵花可不容易摘,小心傷了你尊貴的手。」傳言她們可是嗆得麻舌。
  「三色美女?」
  「一間別具特色的PUB,女老闆們風情萬種,艷麗照人,像雪莉那種庸脂俗粉,只配當提鞋女奴。」
  另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邊走過來邊道,笑容真誠的加入兩人,看似溫和的深瞳中潛藏著銳色,顯示其絕非池底之蛟。
  「怎麼,向橫,你去過三色美女?」方地秋有幾分好奇。
  莫向橫沉穩的笑了笑。「令人回味,意猶未盡。」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勾出兩位好友的興趣,一人搭著他一邊的肩膀一起走向安靜的落地窗旁,好不受他人打擾。
  「曼陀羅清冷高傲,不多話但眼神十分銳利,嬌媚如柳,音似黃鶯,讓人酥到骨子裡。」
  「你上了沒?」眼露曖昧的白禹軒流氣地問,一雙眼瞥向莫向橫。
  「別急,聽我說完。」她不是他的目標。「夕霧花氣質絕然,飄逸出塵,有如謫入凡間的一朵仙花,笑起來讓人心口舒暢,想掬在手心呵護……」
  莫向橫頓了一下看向好友。「她是我的,別和我搶。」
  「嘖!死水也會心動,真看不出來。」他一向心如止水,還以為他是個Gay。
  「禹軒,你要是不感興趣大可直說,我就把美艷絕倫的海棠給省略,免得自討沒趣。」莫向橫作勢不言了.
  「小小消遣還當真呀!該不會你想藏私,來個一箭雙揚或一馬配三鞍。」那樣准叫他吃撐了。
  「這話別讓那三朵花聽見,小心屍骨無存。」他可是見識過她們的厲害。
  不然也不至於追了一個女人半年多,她卻每次開口都是:「你是誰,我和你很熟嗎?」一句話就把他打得灰頭土臉,心頭直淌血。
  眉尾一掀,白禹軒不以為然的說:「三個女人罷了,你當豺狼虎豹嗎?」
  「不,你應該說三個美麗無雙的女人,而你也清楚美女的殺傷力更勝於猛禽野獸。」美麗便是利器,不費吹灰之力印可消滅眼前的障礙物——
  他們。
  不需一兵一卒.不需賣弄風騷,只要清淚兩滴,自有情願衝鋒陷陣的勇士為其賣命,即使下場成為英勇的烈士也在所不惜。
  紅顏原是無情劍,腰斬多少英雄。
  「莫兄向橫,何不把最後一朵海棠花介紹介紹,我忽然覺得花園裡少了三色花兒。」方地秋頗感興味的道。
  這為慶祝第三十七家飯店開幕的酒會主人莫向橫好笑地一盹,他真夠餡媚.
  「海棠美艷如火,性烈似獅,看來嬌慵卻擁有十噸黃色火藥的爆發力,近身者非死即傷,無人例外。」
  三色美女PUB中的狠角色,也是他鎩羽而歸的主因,她太精明了,兼具潑辣的個性,寧可殺錯絕不錯放垂涎三朵花的登徒子、好色男。
  標準的以暴制暴崇拜者。
  「酒會挺無聊的,不如換個地方喝杯美人酒。」
  白禹軒的提議未獲反對,三人躍躍欲試的心鼓動著,期待著金烏西落,月色東昇。
  一個美麗的邂逅,或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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