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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想過去的漫不經心,連累藍天幫聲譽受創,在牢中非人磨難讓風至野徹底醒悟, 不再僅著藍天幫勢力遊戲花叢,現在該是振作之時。
  極目望去,他找著熟悉的身影。
  但——
  他失望了。
  「二少爺,不要責任幫主投親自來迎接你,現在幫內出現裂縫,他正極力補救。」
  他看看石虎,很蒼涼的笑了。
  「是呀!全是我的大意,才害得大哥為我背過。」
  「二少爺……」
  風至野揚揚手,阻止他為自己脫罪,垂著雙肩十分沒有精神地坐進黑色轎車內,回 到闊別已久的家。
  在同一時刻,藍天幫裡有這麼一段爭吵——
  「你是天底下最冷漠無情的兄長,石頭都比你有人性。」左天藍拿起大型盆栽裡的 彩色綴石一比。
  「是嗎?」黑衣男子風似默眼一挑,不置多言。
  「你還敢給我回答是嗎?你到底是不是人?一點手足情誼都不顧。」枉費她大姐費 心地接下這個案子,無心的惡魔。
  「你太激動了,左大警官。」他的眼底有絲淡到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
  「我激動?!」她在心裡大罵各國語言精髓。「你瞧不起我大姐的本事,認為她翻 不了案?」
  要敢給她回答是,老娘先一槍斃了他。一身女警制服的左天藍眼露凶光。
  「人有錯手,馬有失蹄,你怎能確定沒有萬一?不要忘了傳奇是用來打破的。」
  他寒冽的臉因她而逐漸解凍,風似默以玩笑似的口吻闡揚警界傳奇的「火豹」,不 也是栽了觔斗,敗在他手下。
  女人是愛記恨的,他的話勾起左天藍的舊恨新仇,從沒輸過的屈辱使她在鬥志中加 了私人仇恨。
  「你不要太得意,遲早我會抓到你的狐狸尾巴,讓你在牢裡關到老死,一輩子見不 著天日。」
  「拭目以待。」風似默信心十足地等著她緊咬著他不放。
  「你——風似默,我要宰了你。」
  因他神情上的閒適讓她火氣大增,一出手攻向他的下腹,夠快、夠狠、夠準,但是 有人身手更敏捷,輕輕指關頭節一扣,順勢一拉。
  一啄唇。
  「你真是太衝動了,第七個吻。」
  左天藍全身泛著綠光,不甘中帶了一絲佩服,即使訓練精良的警界人才也無法在一 招內看出她的動向,他能領導藍天幫的確是個人物,但她不會助長他的焰氣。
  「你沒女人嗎?還是來者不拒,只要性別是女的即可。」
  他骨子裡笑到發酸,表面上仍保持漠然。
  「黑幫老大的暖床工具是不少,我偏好女警官的唇,尤其是傳奇中的火豹。」
  真他媽的賤。「你去死吧!」
  她氣呼呼地推開他,不顧落敗的氣餒,踏著重步走出人稱「銅牆鐵壁」、「保全系 統天下第一」的藍天幫。
  風似默在她走出現線後,嘴角二朵若有似無的笑意驀然一沉,陰積寒森地轉向警戒 堂兄弟。
  「為何她又突破警戒啊?說——」
  警戒堂兄弟嚇得跪地直磕頭,「這……幫主饒命,屬下不知。」
  「賞罰堂,這是你的職責範圍,處理它。」
  「是,幫主。」
  風似默冷冷地往左側一掃。「六法堂,查出破洞,希望下次出現在藍天幫大廳的不 是敵人。」
  「是,幫主。」
  紛爭才開始有了起端,更大的原因正準備席捲藍天幫。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但是這句話非常不適宜用在左家,尤其是那兩位從年輕鬥到銀絲初現的老頑童,他 們是年輕孩子的惡夢,專門來……逼婚。
  此刻他們又窩在角落邊鬼鬼祟祟地接頭交耳,眼中迸發出十萬燭光的亮度,打算設 計下一個倒霉鬼。
  「下一個是誰了老二嗎?遠景不看好呀!那個嗆脾氣,誰家漢子受得住。
  「遠你的頭啦!我的女兒可是一等一的大美女,絲毫不遜當年的飄若。」
  左自雲可得意呢!T大校花的老婆,再加上四個長相出色的兒女,怎麼也比糟老頭 萬立行強多了。
  萬立行看不慣他的囂張嘴臉,不免落井下石。「人美個性差,到現在還不是滯銷 貨。」
  「你……那是她眼光高。」他自圓其說,女兒的習性,做父親的豈有不知之理。
  成天與罪犯玩躲貓貓的遊戲,腰間的警用佩槍二十四小時不離身,不是一身髒兮兮 的警裝,就是沒女人昧的破牛仔褲加皺T恤,怎會有男人緣呢?
  為人民盡心盡力,保護市民安危是件崇高的榮譽,但是女人終歸要有男人在身邊呀!
  每一位為人父母者,不都巴望著兒女有個好歸宿,才能放下心中那份牽掛。
  不過——
  左自雲絕不會承認那是和老朋友賭氣之下的結果,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如果能 讓他在一口氣當然更好。
  「好個眼光高,原來藍兒到現在還嫁不出去是因為眼睛長在腦殼上。「』萬立行忍 不住要嘲弄一番。
  「你才眼睛長在腦殼上,她是……寧缺勿濫。」最後那四個字,他說得自己都心虛。
  「是耶!」萬立行翹起二郎腿斜暱著他。「說真的,有人『敢』要小辣椒嗎?」
  摸摸剛剃的光滑下巴,左自雲眼皮一垂。「唉,我也很擔心吶!」
  辣椒是愈小愈辣,而她是辣到喉嚨口,灼得人連舌頭都麻木。
  「聽虹兒說不是有個大哥級的人物瞧上她,怎麼還不見一絲風吹草動。」
  說到這,左自雲就傷心。「還說呢!雷聲大,雨點小,只聽樓梯響,不見人影喔!」
  他沒有身份或門戶之見,只要女兒中意,乞丐亦無妨,可是偏偏這些個孩子來個不 婚宣言,抵死不肯踏入婚姻牢籠裡,害他郁年得頭髮花白。
  還好虹兒乖巧,終於覓得一好夫婿,不便他的諄諄教誨。
  「白雲兄,你看他們會不會瞄著咱們私下來往,表面上卻裝做若無其事。」
  經他一提醒,左白雲眼睛跟著緊瞇。「可能喔!一個是黑幫大哥大,一個是警界傳 奇,有的是管道『私通』。」
  私通!
  多麼大的帽子一扣呀!聽聽這是為人父親該用的字眼嗎?真是為老不尊。
  說著說著,一道極為謹慎的身影躡著足尖,小心地貼壁而行,企圖成為女蜘蛛人, 避開虎視眈眈的「老花眼」——這是她的希望。
  但是老天總看不慣凡夫俗女太清閒。
  「藍兒呀!你是剛執完勤還是去偷情?」
  左天藍在心中一歎,悻悻然地撇撇嘴,非常無奈地收回踩在第二階梯的腳,一臉疲 憊地拖著沉重的步伐,十分不甘願地領受訓示。
  全是大姐的錯,沒事給自己找個累贅幹什麼,害她三天兩頭被父親點名,千篇一律 是婚姻經,煩得她寧可和匪徒來個肉搏戰,也不願太早下班。
  婚姻是個……屎啦!
  「你大姐都找了個好歸宿,為了給底下弟妹做個好模樣,別再像個男人婆似的舞刀 弄槍,把男人全嚇跑……」
  這一場訓話好比疲勞轟炸,左天藍人是站得很挺,頭不住地贊成輕點;半合的眼努 力要恢復精神,不過她實在太難了。
  一方面她執行正常職務,上級交代的任務她認真得教人找不出理疵,私底下老是繞 著藍天幫的邊緣事業,想盡辦法要扯出一絲犯罪證據,好將那個混蛋揪進牢裡;關到他 渾身生臭長蟲才叫大快人心。
  敢吃警官的豆腐,他活得不耐煩了。左天藍發誓一定要報「輕薄」之仇,否則天道 未免不公。
  正道本該勝邪。
  「我說呀!丫頭,你要稍微收斂點脾氣,穿件女性化的衣裙,上回我陪你媽去參加 一場慈善服飾展,有套白色禮服挺襯你,所以……」
  她驀然一驚,整個肩膀僵直,心中不斷祈禱,千萬不要是……
  「爸,我明早要和國際刑警接洽犯人引渡一事,有事咱們明晚再說好嗎?」她正要 提腳開溜時——
  「給我站住。」左自雲臉色微綠地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左天藍暗自呻吟。「爸——社會秩序亂成這樣,哪有空談這等小事。」
  她非掐死發明婚姻這玩意的人。
  「小事?」他真的不想大吼,可是劣女難馴。「剩下七個月時間,你要再不帶個男 人回家,不要怪老爸不顧父女情。」
  必要時,醫院的各類藥品齊全,再加上他是腦科大夫,要她「乖乖」就範並不是難 事。
  他幾時顧及父女情,一點情面都不留。她換個方式脫身,「夜深了,萬伯伯要早點 回家,最近治安不太好。」
  怎麼扯到他頭上了?萬立行一怔,接著露出和藹可親的慈愛笑容。
  「有你這位大警官坐鎮,萬伯伯對警務人員是絕對信任,你們父女聊你們的話題, 不用顧忌我。」
  老奸巨猾,明擺著要看小侄女出糗,表面上還裝出一副和善長者的面容,真是泡了 水的西瓜,外面青綠如新摘,裡面早已腐爛不堪。
  人老,一肚子陰。
  「維護老百姓安危是我的職責,萬伯伯要不要我開『警車』護送你回家?」左天藍 語含威脅。
  身為晚輩,她總不好口出惡語,一切逼婚的始作源者不就是他嘛!還好意思老藉著 串門子來撩撥,讓她父親不忘尚有兩女一子未婚嫁的「恥辱」。
  她是很到切肝割肺呀!可是有苦只能往肚裡吞,誰教左家最難纏的律師大姐背叛手 足情,一個月前就被老爸給「出賣」了。
  雖說老爸和萬伯伯哭得晰瀝嘩啦,人神共憤,但不到半天工夫,目標就轉向她,紅 著鼻頭問她見時嫁人。
  我咧!這兩個老……老怪物,簡直是不可理喻。
  「藍兒,不可對你萬伯伯無禮,開警車太浪費公時間丁,叫他走路回去就好了。」
  萬立行兩眼一瞪,「你大無情了吧!我可是好意陪你泡了兩壺茶。」過河拆橋。
  「我和你有什麼情,是你臉皮厚,老是賴著不走。」左自雲露出惶恐的表情。「你 該不會愛上我吧!」
  一說完,他自個樂得哈哈大笑,惹得左天藍在一旁頻歎息,有頑父如此,天下豈有 太平之日。
  「去你的,你的妄想症愈來愈嚴重。藍兒呀!不要只顧著抓賊,有空帶你父親去看 看心理醫生。」
  看看表,時間倒是滿晚的,萬立行起身拎起西裝外套,正巧左天藍的警用通訊器發 出緊急召集合,剛好給她一個脫逃的借口。
  「長官要我回局裡一趟,萬伯伯我順這送你一程。」好險,來得正是時候。
  不等兩者有所回應,她動作敏銳地推著萬立行上她的警用配車,一手瀟灑地和父親 說拜拜,逃難似地踩上油門,差點讓無病的萬立行嚇出心臟病。
  「這丫頭溜得可真快。」左自雲氣惱又讓女兒溜過一回。
  這時楊飄若走近他,輕拍他的背。
  「兒孫自有兒孫福,虹兒都嫁人了,你想藍兒還逃得掉嗎?她們可是同胞姐妹。」
  他笑了笑,接她人懷。「還是老婆最可愛,我最愛你了。」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老夫老妻嘍!不容臊。」
  「有什麼好害臊,我就是愛你三十年來不變的溫柔,老婆,我愛你。」
  「我也愛你。」
  這對年過半百的夫妻還當真不輸年輕人,在客廳裡就這麼親熱起來,害得遲歸的老 三左天綠和老么左天青進退不得,硬是在門外餵了一個多小時蚊子。
  最後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去賓館睡一晚。
  唉,有家歸不得呀!
  「請你再說一遍,我最近耳朵有點背,睡不是很足,可能誤解了你的含意。」
  副局長陳明義一身冷汗,囁嚅地代傳局長的「命令」
  他早就知道當替死鬼的難處,可是誰教他職位低人一等,只好吃力不討好地扮起黑 臉。
  而局長呢!揚著肯德基爺爺的招牌笑容,安穩地坐在他的大位上,慈眉善目地看著 副座挨轟炸。
  「呢,這個嘛,你也知道犯罪手法國際化,台灣地小人多警力不夠使用,難免捉襟 見肘渴求外力,因此……」
  「嗯——」左天藍皮笑肉不笑地直瞅著他。
  身為上級長官又如何,陳明義破她瞧得心裡直發毛,頻頻擦拭額頭的汗,寧可得罪 土地公,他也不敢招惹脾氣暴烈的女羅剎。
  在他身後有位男子見不慣她高傲姿態,遂站了起來走向她。
  「台灣的警務人員一向沒有警律嗎?允許下屬質疑長官的命令。」
  左天藍不太爽快地陰睨這個強出頭的「倭寇」。「想教訓人先把中文發音練好,不 中不日活像啞巴開口。」
  「你太無禮了,中國女人。」岡田一夫的口氣隱含輕蔑。
  「哎呀!你真是名副其實的啞巴開口,自己聽不懂也就算了,幹麼為難別人和你比 手劃腳一番。」
  敢瞧不起她,也不想想他站在誰的地盤上,她只要動。
  動小指頭就夠整得他哭爹喊娘了。
  岡田一夫還算冷靜,縱使她的譏諷相當傷人。「你敢不服從上級指令。」
  「哈!好個上級指令,你是國際刑警,而我不過是個刑大小警官,咱們可是人竿子 也打不著關係。」
  和他合作?!她是警界傳奇,人稱神槍無敵的火豹,會紆尊降貴和個死男人搭檔?
  全台灣的警察都知道左天藍是獨行俠,尤其最討厭和男人合作,總認為他們會拖累 她辦案的速度,所以很少人敢自薦和她同組行動。
  她能力雖強,但那嗆死人的衝動個性,比活動的火藥庫還危險,為了能多活幾年好 須退休金,大家一致的想法是——遠離災區。
  不過她的人緣出奇的好,警界的同仁都樂於與她親近,只要不涉及同組處理案子。
  「我也不想和個女人同組,要不是這件案子牽扯甚廣,上級不會專程派我到台灣 來。」哼!她以為他很想和女人合作嗎?真是見鬼。岡田一夫在心中嚼咕。
  「既然如此,我們各辦備案,各行其道,最好在案子結束前不再相見。」她作勢要 擺手離去。
  可惜天向來愛捉弄人類,她的頭頂上司,亦是迅風特勤小組的組長、她的直系學長 柳宿適時出現。
  「左學妹,你愈來愈我行我素了,是不是接太多案子想休假?」
  左天藍低聲地詛罵幾句,她最恨這只笑面虎,沒事故意獻慇勤,對象是她頑性堅強 的父親,以期抓住她的弱點好丟丟冰塊雪球,看能不能凍熄她的火性。
  「柳大學長,楊家滅門血案你大概快破案了吧!」真有閒情逸致。
  柳宿聞言,笑容停頓了半分。「嘿,我正等你提供線索呢!」他的笑容變得很僵硬。
  「少來,我比你還忙。」想要她去踩這個深窪,當她真沒事做嗎?
  迅風特勤小組專職地方官員續職、官商勾結、公務人員和黑道掛勾、包賭、包猖、 包工程之類,有時也得接走私和販毒的案子,警力不足嘛!
  左天藍和柳宿,以及其他七名成員皆是迅民特勒小組,柳宿是組長,而她是副組長, 除了互通有無之外,大部分是各自行動。
  組員負責搜集資料和監控,她和柳宿則專司收網,不過她總是有辦法獲得最新資訊 提前行動,每回氣得柳宿想一槍斃了她。
  但不是為了她搶功,而是真心擔憂她的安危,不願警界傳奇因任性行事而丟了性命, 從此殞沒。
  「是喔!聽說左爸下令要你們四姐弟在一年內把自己銷出去,以免為害眾人。」柳 宿微笑地和岡田一夫打招呼,獲得他友善的回應。
  「要命。」她一定會被弟兄們笑死。「柳、宿——你在威脅我。」
  「我怎麼放威脅左大美人呢!萬一你一槍轟了我的腦袋,小生我連躲的機會都沒 有。」他一臉無事地挑挑肩。
  他說得雲淡風輕,一副不敢輕賤生命的模樣,眼底的狡黠可是明白得很,擺明著你 來我何。
  「老狐狸要你來當說客?」
  柳宿暗歎,「咳!你怎麼可以目無尊長,稱呼局長是老狐狸呢?他頂多陰險奸詐了 一點。」成了人精而已。
  左天藍頗有同感地勾起唇角。「他的確是小人。」她看向背脊已濕的陳明義。
  怕她發火就推副座來受炮火,這樣的長官還不可恥嗎?
  「好了,不揭人之短。」柳宿搭著岡田一夫的肩膀。
  「破例一次,和岡田桑合作產』
  「說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她不屑地盯著倔傲的岡田一夫。
  「你認識風似默,而岡田熟知赤龍會。」柳宿的表情驟然變嚴肅。
  左天藍微微一斂眉。「赤龍會和藍天幫應該扯不上邊吧!」一在日一在台。
  風似默是她的頭號大敵、誰都不許跟她搶,她要親手抓救到地獄接受審判。
  「你錯了。」他揚揚手,讓岡田一夫去解釋這次案子的重要牲。
  「日本赤龍會是近十年新興起的幫派,專幹軍火走私和白粉買賣,最近更大量買賣 台灣年輕女子至日本賣淫,供貨者據說是藍天幫的人。」
  「不可能,風似默那傢伙太死腦筋,不碰毒品和人口買賣,不然不會搞得幫內烏煙 瘴氣。」
  光是他弟弟風至野那件殺人案,還得靠她大姐出面擺平呢!內憂加外患就搞得他頭 頂快長草了,哪有空去玩他最不齒的低等遊戲。
  不是她瞧不起他的能耐,而是幫內有雙無影的手在扯後腿,他整肅的時間永遠及不 上作亂的獰笑。
  她不相信風似默是奸佞之徒。
  那個男人或許喜歡要著地玩,身上有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昧,行事亦正亦邪,但絕 對自信到有些狂妄,教人想扁他。
  他聰明得不去和其他幫派攪混,當然成不了蛇棍,專賣人蛇。
  岡田一夫冷冷一瞥。「台灣的警官和黑幫交情不錯嘛!瞧你叫得多親熱。」
  不可否認她的維護令他有些吃味,在國際刑警的檔案中,除去她輝煌的紀錄外,那 張出坐絕招的容貌教他難以忘懷。
  在衝動之下,他捨棄其他精英人選,獨獨挑她為來台辦案的搭檔。
  對於她檔案資料內的豐功偉業,他是抱待著懷疑態度,覺得女人再強悍能幹,也不 可能單槍匹馬破獲大型毒品交易中心且一槍在手制伏七、八名匪徒。
  在他的觀念裡,女人只適合傳在廚房裡。
  而最大的功用是暖床及傳宗接代,讓男人無後顧之優在外打拼事業。
  「日本人也不賴,收黑錢向來不落人後,大有小官刮人民油水的本事更是教人望塵 莫及呀!」
  「沒想到你仇日心結偏激到如此狹隘,貴國貪污的情形才教人汗顏,當著全國人民 面前要錢。」他是指一些民選國代、立委自肥案。
  左天藍和岡田一夫互相瞪視,一副不滿對方的模樣,看得陳明義直搖頭,柳宿大歎 中日之戰又開打了。
  「我不要和這頭豬合作。」她大吼,雙手握成拳猛揮動著。
  他不為所動地抱著胸。「除非你心虛,和黑幫有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存在。」
  「姓岡田的,你不要含血噴人,小心我揍得你滿地找牙!」敢詫蔑她的警譽,簡直 嫌命太長。
  她原本脾氣就不好,連著好幾日出外勤沒睡好,加上父親接連的逼婚,她的火氣已 堆積到喉嚨口,正想找人練練拳,分發一下郁氣。
  「女人!」岡田一夫用嘲弄口氣一睹。「回去拿拿拖把、雞毛撣子擦擦灰塵吧!」
  來勸說的兩個大男人心中大喊不妙,身手非常矯健地退到一旁,等待風暴停歇,比 追賊還緊張。
  果不其然。
  兩人才遇到安全地帶,一臉陰餘的左天藍快速地摔出一記狂烈的快拳,正中岡田一 夫來不及防備的下顎,重重的落地聲教人不忍地一縮頸。
  飛舞的文件揚滿一室,左天藍可不會因一拳而滿足,再度飄旋的文件已成碎紙,岡 田一夫勉強接下她一再的攻擊。
  因先前不家而受重擊撞到硬桌角,受了傷的他當然擋不住一座火山的爆發,連連掛 了彩,柳宿和陳明義很想去解救他,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們吃過她的拳頭滋味,太瞭解當她氣未消時是六親不認,就算是警政署長來勸架, 她一樣照扁無誤。
  所以左天藍大功不斷卻始終升不了級,就是因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連上級長 官都成了她的出氣簡,考績被扣了不少分。
  同期的學友大多升了級當上組長、隊長之類,而她仍在升升降降之間,最後局長也 煩了,乾脆給她安個副組長職位,免得填寫人事調動的手因此廢了。
  打了好一會兒,香汗淋漓的左天藍才覺得痛快,表情十分愉悅地扭扭手腕關節,不 在乎美醜地扯過領口擦汗。
  「真是可鄙呀!男人,你是不是日本米吃太多了,回家可別向媽媽哭訴哦!」她揍 得真爽。
  撫著下巴,岡田一夫惡狠狠的瞪向她,狼狽地撐著桌面。「偷襲非君子所為。」
  「抱歉,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君子?等她變了性再說。
  「你……」
  「幹麼結結巴巴,你大舌頭。」左天藍俐落地拍拍手,狀似自在地攏攏因打架而亂 散的發,重新綁了一個馬尾。
  柳宿在風暴結束後才笑著踱進兩人中間,反正不打不相識,倒楣的又不是他。
  「好了啦!兩位,都是為正義而戰,何必有國籍、地域之分。」天涯若比鄰,相逢 自是緣。
  正義而戰?!兩人都轉向他,用著「你有病」的眼神斜睨他;他們明明是口舌之爭 而起糾紛,他竟然能和「正義」
  搞上關係。
  左天藍不太認真地說道:「總之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另外找個人來當他的 『導遊』吧!」
  這是她和風似默的私事,用不著國際刑警來插手,什麼藍天幫、赤龍會,全都滾到 一邊去,她當警察可不是為了正義,公理,而是合法地挑戰一切不公。
  有光即有影,黑暗中亦有一道微弱星光,不論是非只道義氣,她是行事自有一套的 怪癖女,全然漠視警律和成規,任性妄為。
  黑白、黑白,混在一起便成灰色地帶,而她在灰色地帶游刃有餘。
  「柳大組長,試問正義兩字怎麼寫?」左天藍大刺刺地勾著他的背。
  柳宿臉微紅地避開她胸前柔軟的壓擠。「小姐,我是男人哪!」面對美女總會起反 應,儘管她脾氣嗆得很。
  曾經他也心動過,但是看到她的真實個性後就打了退堂鼓,畢竟這世界太美好了, 不需要自尋死路。
  「柳宿,你真是有為的青年,我家藍此蒙你照顧多年,有空來泡泡茶。」
  笑得合不攏嘴的左自雲接著妻子的肩,歡天喜地的聽「奸細」描述得活靈活現,全 武行式的開打情形無不詳盡。
  他高興的不是女兒大獲全勝,而是終於又有人打死不退地賴上他女兒。
  黑幫大哥也好,國際刑警也罷,只要是名副其實的男人,他一概不排斥。
  誰說他女兒沒人要,現今不就有兩個笨男人瞎了眼,把他的野丫頭當成天仙下幾。
  除去個性不算。那四個孩子不是他老左賣瓜,硬是出色得教人抬不起頭,男帥女美, 人中龍風呀!
  「哈、哈、哈!隨你怎麼去安排,我沒意見,只要她嫁得掉就好……」
  雖然滔滔不絕的出賣女兒的終身,些雙老眼利得很,誰也別想從他眼皮下溜過,姜 可是老的辣。
  左自雲隨意地和柳宿聊了兩句,然後掛上電話,不太高興地朝接梯口鬼祟的影子喊 話。
  「我說綠兒呀!回家像作賊,見不得人嗎?」
  被點到名的左天綠挫敗地順著階梯坐下,肩上重達十來公斤的背包連忙卸下,輕輕 揉著酸澀的頸骨。
  心想她已經夠小心翼翼的了,怎麼還會被抓包呢!
  大姐也真小氣,人都嫁到南部去了,台北的房子寧可空著養蚊子,居然不願出借給 親妹子逃難,毫無手足之情,她不過和二姐、麼弟送下她一個小小的「結婚禮物」就記 恨至今。
  結了婚的女人沒理智,她絕不會蠢得走「前人」之路,誓死保衛她快樂的單身生活。
  什麼婚姻嘛!全是男人用來奴役女人設下的陷阱。
  「爸,還沒睡呀!媽,你愈來愈漂亮了,女兒最愛你們了。」笑臉人不挨打才怪。
  楊飄若笑著為丈夫沏一壺茶,她知道這一開講下去又要沒完沒了。
  「少給我貧嘴,以為抹點蜜扮笑臉我就會忘了『那件事』。」她該合計合計。
  「爸,我好累幄!連跑了好幾條社會新聞,人家的腳比孕婦還水腫。」一開言她左 天綠便知自己說錯話。
  左自雲笑得虛假。「那你就好好當個『孕婦』別去跑新聞,老爸還養得起你。」
  「爸!孩子是要兩個人才生得出來,我又沒對象。」再開口,她發覺自己完了。
  「沒對象就去給我接,找不到老爸負責,醫院裡的單身醫生……」他是巴不得她嫁 個醫生好繼承醫院。
  至於那個不肖麼兒,他是不指望了。
  養兒防老全是個屁,他是欠下一世兒女債,不是完就不得清靜。
  「爸,長幼有序,二姐都還沒嫁呢!」左天綠趕緊推個替死鬼出來。
  「阿呵!快了、快了。」
  快了?!
  她開始有種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預感。
  二姐應該不會……陣亡了?
  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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