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再說一遍。」
抽抽噎噎的伊諾坦娜手握一疊文件,兩眼哭得紅腫猶似核桃,比當年死了丈夫還淒
慘,一條手絹還不夠擦乾成串的大洪水。
在格威特家族另一處產業,猶自沉醉即將大權在握的德克臉色微變,瞠目以對。
眼前的權勢尚未到手,賴以生存的後盾卻在股市大崩盤之際化為烏有,在這段過渡
時期難道要他舉債度日,束緊腰帶?
不,這不是真的,是誰開的惡劣玩笑,存心要他難看不成?
「令夫人把藍道家所有資產變賣投入股票市場,如今股票跌到谷底,因此買賣文件
形同廢紙。」
身著褐色西裝的律師推推鼻粱上的眼鏡,一頭紅色的頭髮十分奪目。
「怎麼會,一個月前光是股利就有近百萬英磅,才一會工夫就跌得這麼修,我不相
信。」他的豪宅、名車和女人都要落空了嗎?
「股市變化莫測,不是人力所能掌控。」
德克一個耳光朝伊諾坦娜甩過去。「賤女人,瞧你的豬腦袋,不會留點底嗎?」
伊諾坦娜一個勁的哭,她哪會知道股市會一下子跌滑到今人咋舌的地步。
一個多月前,有個名聞華爾街的股票大亨找她投資,當時她抱持著觀望的態度,先
投入幾萬英磅玩玩,誰知一轉手淨賺了三倍,她一時利慾熏心就愈下愈多,最後便把全
部財產拿來玩。
就在她等著坐收成果時,股市一夕大變,一瀉千里的賠個精光,叫她找誰哭訴去。
「呃,格威特先生,這是銀行清單,希望你們在三日內繳清。」
「繳?」德克激動的大喊大叫。「我口袋裡連二十先令都沒有,你叫我拿什麼繳?
〞律師神色嚴謹的說:「如果你們不在三日內繳清,銀行依法可以接收藍道家所有資產,」
「你土匪呀!這麼短的時間叫我到哪籌錢去。」哼!叫他搶銀行嗎?
「抱歉,大英律法明文規定,請不要為難銀行。」有趣,合法的債權人。
律師眼角有抹詭異的笑。
德克一急,抓起妻子手臂。「康茜亞不是有一筆信託基金,把它領出來。」
「我……我把監護人的權益賣給她叔叔了。"也就是說無權動用信託基金。
「你賣……」他氣得想掐死她。「你是不是把賣斷權益的錢砸入股市?」
她哭得浙瀝嘩啦的點頭。「一個……傻子女兒多……多難帶……既然她……叔叔想
要。。…。就給了……「你去死吧!成事不足,敗事有徐的蠢女人。」還好,格威特家
的產業快到手,忍一陣子就可揚眉吐氣。伊諾坦娜只回以哭聲。
德克厭煩了妻子的哭聲,心想該趁法院拍賣前先變賣首飾、古董,身邊先攢點錢好
應付日後之需,反正藍道家的爛攤子和他無關,他姓格威特。
臨危之際,他倒分得很清楚,可惜事興願違,太早預設立場了。
「還有一件事……」律師還未說完,德克怒目以視。「一次說完,別拖拖拉拉。」
「關於格威特伯爵身後的遺產及頭銜承繼……」驀然,德克眼睛發亮,一副大勢已
定的熱切模樣,等著律師宣佈財產總數。
「呃,我請正統繼承人出面一下比較好。」較有戲劇性。
「正統繼承人?!」他驚訝地跳了起來,歐尼提斯哪來的私生子?
當一張熟悉的臉孔躍入視線,德克的嘴巴張得不能再大,怎會是他?
律師揚起一抹笑,「請容我介紹,奈爾格威特伯爵。新任的格威特族長。」驚奇吧!
當奈爾在城堡外被一群「放火」的無聊份子救起,他的記憶幾乎被人洗去了一半,
少了過往的愛慾仇恨;乾淨得像個新生兒。
並不是說徹底忘懷,而是選擇性地剔除不美好的一面,親友、知識仍然保存。
若問起惡魔伯爵和蘿娜,他一臉茫然,不記得曾經愛過或恨過這兩人,彷彿他們是
人生的過客,了無印象。因此,惡魔遺下的缺由他來補最適當。至少他不像其他格威特
家族的人憎恨歐尼提斯。
「為什麼是他?我才是格威特家族的正統繼承人,他的血統不純正。」
又不是名種狗,哪來血統問題。律師不禁搖搖頭,」無關血統,是遺矚上註明……
「等等,誰的遺矚?〞德克不失謹慎的問。
「是我疏忽了,先生。」他取出一隻牛皮紙袋。「歐尼提斯,格威特伯爵生前立下
的遺矚,將伯爵頭銜承繼於奈爾格威特閣下……」
律師每念一個字,德克的眉頭便糾一下,愈念他臉色愈蒼白,一手顫抖得厲害,缺
了胳臂的那手空蕩蕩。
財富和權勢眼睜睜地遭人奪去,兩邊落空的德克不甘心。
「不可能,遺矚一定是偽造的,他不是那種會預立遺矚的人,你拿來我瞧瞧。」是
他的東西,誰都不可奪。狼子野心太明顯了,一眼就叫人看透,不過防小人有招式。
「你請看,已故的格戚特伯爵在我們律師樓預留了十份親筆簽名的遺矚,這份就送
你留念。」
「十……十份?!」才想撕裂的手驟然停住,德克眼珠都凸了。
「是的,他擔心族人過繁不敷使用,所以用心地填了十份。」律師在心頭大笑。
十份若是不夠用,還可以請本人多簽幾份,這招夠絕、夠狠吧!
「惡魔,天殺的惡魔,他存心要斷我後路,啊——」德克氣得揮拳狂吼。
律師站起來挪挪戴不慣的眼鏡。「還有,你所處的土地屬於奈爾。格威特伯爵所有,
請即日搬出。」
不等德克做出回應,律師和奈爾一∼新任的格威特伯爵相偕離開。
「亞雷小弟,幹得不錯。」亞雷卡登苦笑地睨睨身邊的奈爾,他又降了一級,都是
卡內拉害的,人人叫他亞雷小弟。
隔天,傳出德克,格威特腦溢血中風的消息,全身癱瘓無人照料,遭人丟棄暗巷中。
畢竟,伊諾坦挪是個連親生女兒都能捨棄的女人,豈會收容一個沒用的男人,何況
她已自顧不暇,只能捲了細軟潛逃下鄉去,可想而知她的下半生並不好過。
此時,原本已成廢墟的鬼堡開始大興土木,挖出不少死人骨頭,皆以中國唸經的方
式超渡一番,改葬在一塊風光甚佳的土地。
聽說前格威特伯爵生前把一大半土地賣給一位台灣人,而且是名享譽全亞洲,名揚
海內外的超級天後。鋼筋、水泥、紅磚、瓦片堆積成山,來來去去的建築師和工人忙著
構圖及搬運,附近的居民圍成一小圈指指點點。
一旁搭建的臨時休息棚裡坐了一對情侶,兩人的發長過肩,烏亮如黑木,甜蜜地相
偎。
「覺得可惜嗎?」
握著一撮黑髮,男子笑吻她的唇。「是可惜了點,不過自由值得付出一絲代價。」
「人家說完全建設前要徹底破壞,我們做得不賴。」一把火就解決了。
蜜兒真是天才,開啟瓦斯管連接電氣的線管,一根小火柴棒,一座城堡就付之一炬,
根本不用費心思地灑汽油,四處點火。
瞧,燒得多乾淨,一片光禿的焦士,寸草不留。
「你哦!少吹噓了。」她是看得過癮。
「歐尼提斯,你想我的朋友都回台灣了,就可以乘機欺負我是不是?」專制的霍香
薊嘟嘴一哼。
喝!她真敢擺譜。
「是你欺負我吧!現在我可是一貧如洗,全靠你救濟。」他裝出可憐的模樣。
「少來,紫苑說你把錢都轉進瑞士銀行,要我看緊點,免得你偷養小老婆。」他是
最有錢的死人。
化名惡魔的他把股市搞得一塌糊塗,投資人叫苦連天,而他坐享其成等著逢低買進,
到時他會賺到死。
英國已沒有歐尼提斯格成特伯爵,但是卻有個由意大利移民過來,同名同姓的黑髮
男子,紫苑有個學法律的大學同學在英國開業,一切手續辦得天衣無縫,叫人無從查起。
格威特家的惡魔已死,取而代之的是股市大亨「惡魔」一樣呼風喚雨,魅力四射。
歐尼提斯疼寵的捏捏她的鼻子。「離她遠一點,她嫉妒我們恩愛。」
「才不,我要把她的話寫成書,當金科玉律代代相傳。」她開玩笑地圈住他的肩頭。
「嫁給我,」他沒啥情調的說道。
「嘎?」
「什麼表情,你不先嫁給我怎麼代代相傳,我可不許你學紫苑和大哥那樣,孩子都
有了還不結婚。」那個女人生來是糟蹋男人的。
「你大哥是傑吧?別亂叫。」瞧他喊得挺溜的,真不害臊。
他眉頭微微一蹙。「說到傑,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他升天了。」可惡的小鬼,居然用歐尼提斯的模樣嚇她。
「升天?」
她聳聳肩。「上帝說他可愛,召去天堂為伴。」
「你怎麼知道?〞歐危提斯一臉迷惑的問。
「失火的那夜他來道別……哦幄!〞慘了。
霍香薊亡羊補牢的連忙摀住嘴,雙腿直往後退,她都快忘了那一夜的事。
「道別哦!」笑意只達到他眼睛以下。
「你知道的嘛!他比較喜歡我,當然會來辭行」該死的傑,重色輕手足。
「我只想問一句,那夜你去哪裡?」他問得很輕卻讓人心驚。
她笑得很牽強,腦子直兜。「火……火災嘛!總要叫人起來避難。」
「那我呢?死、不、足、惜?〞他說得很恨,眼睛快冒火了。
一聞到煙味,他立即驚醒想帶她離開危險區,誰知枕畔無人,急得他快瘋掉,連忙
赤著腳跑出去尋人,結果她好端端地正和朋友聊天。
然後天花板灑下好幾升的水,他當場淋成落湯雞。
可惡的女人,有危險第一個通知的居然不是睡在身邊的他,而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
的叛亂份子,叫他如何不生氣。
「歐……歐尼提斯,你要克制,惡魔已死,別讓銀髮白染黑了,眼睛快變紅了。」
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懷抱。
「我戴了黑色的隱形眼鏡,飛沙走石也賴不到我頭上。」他壞壞的眼神直勾著她。
為求保命,霍香薊使出絕招,當然他不敢真傷了她。
「歐尼提斯,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軟化了臉上線條輕輕一唱,「小女巫,你
很卑鄙……你不要我愛你?」她挑逗地劃搓他的臉。
「要,再說一遍。」他接受勒索。「我愛你。」「我也愛你,永遠。」兩人一吻,
周圍響起口哨聲和歡呼聲。「咦?這是什麼?」看著手指剛套上的鑽戒,她有些呆愣的
問。」戒指。」歐尼提斯一副「你在問廢話」的眼神瞅著她。「你……小人。」她含羞
帶怯地輕捶他的胸。
「嫁給我。"霍香薊輕笑,她想起可憐的陶樂,這件事會令她跳腳。
「好。」微風徐徐吹著,建築工人敲下第一根地基,一個新的城堡正在形成,用愛
為泥,以心為磚。
陽光帶著璀璨的笑容照耀大地。
「還剩一個。」冷寒的聲音響起。
「閻……閻王爺,你怎麼……」
戴冠的黑臉男子詭異的一笑。「鬼判,你的時辰快到了」
「什麼意思?」他感到有些寒意。
鬼怕冷?多可笑。
「投胎。」
「嘎?」
他需要投胎嗎?鬼判不是陰間的官?
一陣不安掠上他心頭,倏地回到鬼府陰司,企圖偷閱輪迴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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