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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莫梵天的三十二歲生辰,貝兒正式成為他的未婚妻,他並也宣佈了和貝兒半年後的喜訊。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貝兒漸漸適應了和莫梵天的新關係,調適兩人之間的轉變。
  北方的冬天通常日日冰雪,寒冷的程度常使從小生長在南方的貝兒受不了。雖然待在這裡幾年了,還是未適應過來,不若原本就縱情於此的北方人早已視之平常,根本不當一回事。
  貝兒窩在溫暖的被子裡實在不想起來。
  她將整個人用被子蓋住,只剩下一雙眼睛看著窗外緩緩飄落的雪花。
  那片片的雪花緩慢無聲地撒落下來,潔白而無瑕!貝兒瞧著瞧著,好像被催眠似的,眼皮又漸漸沉重了起來……
  她被人搖醒,才知道自己又睡著了。
  如冰、如霜好笑地站在床邊看著她。
  「我們在想,再不被你喊醒,你大概會繼續冬眠!」如冰淺笑盈盈地開口。
  如冰、如霜是一對姊妹花,長得一模一樣,幾乎讓人分辨不出來,差的只是個性。大姊如冰性子溫柔穩重,妹子如霜則是俏皮活潑,兩人負責督導宮中一切雜務,舉凡下人的安排、調度,甚至餐飯要吃什麼都是兩人在管!而兩人最主要的是負責照顧貝兒的重責。
  兩人侍候著她穿衣服。
  「北方的冬天比南方冷多了,你還是沒習慣這種天氣,所以才會愈睡愈想睡!」如霜加了些炭進爐子裡,房裡又漸漸溫暖了起來,這才驅逐了大部分的寒冷。
  「大哥今天就要回來是不是?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到?!」貝兒喝了口熱茶驅寒,想到那出宮辦事已久的大哥要回來了就很高興,迫不及待地問她們。
  「宮主傳回來的書信說,他們大概會傍晚抵達吧!宮主信裡還提到要帶回一件特別的禮物給你呢!」如霜亮著一雙美目,對貝兒宣佈這個消息。
  莫梵天每回只要去外面辦事回來,一定會買東西給貝兒,所以貝兒倒不覺得有太大的驚奇;她只注意到如霜上面那兩句。
  還未到莫梵天預定抵達的時間,貝兒已經騎著馬到十里外的地方等待,陪著她的是如霜和一些待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漸黑暗,貝兒小小的身影坐在馬背上癡癡地眺望,卻仍不見莫梵天的影子。
  「貝兒小姐,怎麼回事?」如霜細心地注意到貝兒緊蹙著眉頭,雙手捧著胸口,忙問道。
  貝兒搖搖頭,努力揮去那一陣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心悸——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似的——
  「沒事!我沒事!……」嘴裡說著沒事,那股子不安卻逐漸擴大,那彷彿被針紮了一下心口的疼痛令她開始害怕了起來。
  她那準確無比的第六感告訴她——有事發生了——
  隨著時間的過去,莫梵天還是沒出現!
  天色已暗!
  貝兒愈加坐立難安。
  她突地輕拍馬兒,座下駿馬立刻奔跑向前。
  「小姐!你上哪兒去?……小姐!」如霜在身後呼喊著,立刻帶領三、四名兒郎追了上去。
  「我要去前面看看,也許大哥就在前面!」貝兒迎著寒風,讓馬兒馳得飛快,回頭喊著。
  貝兒努力壓抑內心一股直想哭的感覺——
  沒事!真的沒事!大哥不過晚點到而已!他一定在前面,就快回來了!
  直直狂奔了數里,貝兒終於眼尖瞧見遠處似乎有影子往這裡移動……
  她策馬奔上前去。
  兩隊人馬漸漸接近——
  「貝兒小姐!」為首開道的一名中年男子在仔細看清那朝他們奔馳而來、馬背上的人影後,驚喊出聲。為數十多人的隊伍立即煞住座下的馬匹,停在貝兒的座騎前。
  「真的是你們?大哥呢?大哥沒隨你們回來嗎?」貝兒趁著月光打量了隊伍,疑惑地問著。
  一匹坐騎從隊伍中緩緩踱了出來,那穩穩坐在上面的高大身影不正是莫梵天!
  貝兒一顆心放鬆了下來,並暗笑自己的大驚小怪!
  「貝兒,你怎麼自己跑來了?天這麼寒,你該好好待在家裡……」莫梵天一見到她,驚喜與略帶責備的語氣,他微轉頭,看見如霜和數名兒郎也趕來了。
  貝兒睜大眼睛將他上上下下瞧得仔細,最後目光停佇在他的臉上。
  「你沒事對不對?!你沒發生什麼事吧,大哥?!……」
  莫梵天冷靜的表情出現一絲古怪。
  他微搖頭。
  「沒騙我?!」貝兒說不出哪兒不對勁了,只是感到好像哪兒怪怪的……
  莫梵天含笑道:「你沒看大哥好好地在你面前?怎麼,在家裡悶得發慌,小腦袋又胡思亂想些什麼,嗯?」
  回到宮裡,莫梵天吩咐了些事,這才放眾人下去休息。
  貝兒一直跟在他身後。
  下人端來了熱騰騰的消夜點心便又退下。
  莫梵天舀了一碗甜粥到她面前。「來,吃點熱粥,身子可以暖和些……」
  貝兒嘟著小嘴,直視著他。「你一定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莫梵天俊臉一抹飄忽的微笑。
  「貝兒認為大哥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我不知道什麼事,反正……反正就是有事!」她非找出來不可!
  「你要大哥餵你吃嗎?」他轉移話題。
  她臉一紅,搖頭。
  貝兒接過碗,決定暫時放過他。
  莫梵天直含笑地望著她吃。
  「大哥事情都辦完了嗎?你出門前不是說只要半個月,為什麼遲了四、五天?害我在家裡好擔心!」
  她擔心她大哥不知是不是被哪隻狐狸精給迷住了,然後忘了回來!那正是她最害怕的事!
  從她的眼神中,莫梵天讀出了她的想法。
  這小傢伙!
  他不由得搖頭而笑。
  「大哥是遇到些棘手的事,待在分舵處理完了,才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因為我知道我再不趕緊回來,你准又胡思亂想……」
  她大哥竟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貝兒被識破卻不覺不好意思,鼻子哼了哼,瞟了他一眼。「誰教你要出門也不讓我跟,悶在家裡久了,想東想西是難免的嘛!我沒變成自閉兒就已經不錯啦!」
  「大哥出門辦公事可沒好玩的事讓你玩,讓你跟去準是無聊喊救命!況且現在天寒得緊,在家才好,你說是不是?!」
  「這趟回來,不再出去了?」
  「嗯!」
  貝兒睜著亮忽忽的眼睛,追問道:「那你有時間陪我了?」
  莫梵天眼裡閃過一抹憐惜與歉疚——看來這些日子真的太疏於陪她了……
  他將她攬到膝上坐著,炯然的雙眸淨是溫柔,低語道:「大哥這陣子真的把你疏忽了,對不對?」
  「習慣了嘛!……」貝兒表情掠過一抹神傷,卻又立即平復,聳聳肩。
  莫梵天心神一緊,低頭一啄她粉白的臉頰。「為了神龍宮,我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與時間,可是卻也使你失去了我應該給你的時間……」
  貝兒摟著他的脖頸。「我老早就認清這個事實了,要你不忙,除非神龍宮倒了!我總不能為了讓你有時間陪我,就祈禱它關門大吉吧?……」她眼珠子一轉,咭咭地笑著。「可是有時候我還是會這麼想,你瞧我壞不壞心?!」
  莫梵天輕揚眉毛,開展的眉宇有溫柔萬斛、柔情萬斛。
  「我的貝兒心地最善良了,誰說你壞心來著?起碼你最近愈來愈乖,沒調皮搗蛋得讓大哥操心,所以為了獎勵你,大哥這次特地送你一件禮物……」
  貝兒一楞。
  「咦?大哥有東西要給我?什麼東西?好玩嗎?」她想到莫梵天在回來前曾傳信,其中有寫到要送她東西這一段,此時聽他提起才又想到,不免興致勃勃。
  莫梵天放開她,獨自進房去,一會兒出來,手上拿著一副弓箭。
  那是一把玉弓!小巧精緻,完全契合她的嬌巧身形。
  貝兒拿在手中,反覆觀看,不由愈看愈心喜,尤其玉弓背面雕著神龍,旁邊是莫梵天親筆落款提著:給最愛的貝兒——莫梵天,這幾個字!
  貝兒抱著弓,感動地眼眶已經紅了起來。
  「大……大哥……你怎麼知道……知道我一直很想要這樣的弓箭……」她哽咽著。
  「射箭者莫不在尋求一把完美的弓,而制弓者以『鬼弓』萬十三最具神巧,只是這萬十三足跡漂泊不定,為了要找到他為你制這把弓,宮裡的探子可耗了不少時間……看你這麼喜歡,這些辛苦可也值得了!」
  貝兒連人帶弓箭衝進他懷裡,又哭又笑——「你對我這麼好,我實在不該懷心地想要神龍宮倒掉的事……大哥,對不起嘛!是我不好……」
  莫梵天臉色突地一陣發白,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楚,額邊冒出一陣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扶住貝兒纖細的肩,將她稍微帶離他的懷抱,強自一笑道:「只要你喜歡就好了,明天天氣若好些,大哥帶你出去試射,好不好?」
  貝兒高興地點頭,抬頭卻見他奇怪的神色,一怔忡,不由笑容一凝,關切地摸摸他的臉頰。「大哥,你……你怎麼啦?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不好?」
  「有嗎?……可能大哥剛趕路回來,倦了些吧!」他巧妙地掩飾過去,握住她試探的小手。
  貝兒轉眼一想,總算接受這個理由——雖然她還是覺得心裡怪怪的——巧倩地一笑,體貼地道:「我忘了大哥才剛趕路回來,一定很累了……那大哥你趕快進去休息好了,我們明天再說!」
  莫梵天盡量使自己不露破綻,趁勢點頭同意。
  貝兒蹦蹦跳跳就要出去,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拉了回來,低頭給她一個火辣辣、令人為之窒息的熱吻後,這才放她離開。
  等貝兒紅著臉離開傲天樓,莫梵天明顯地鬆了口氣。
  低頭看了自己的左胸,他的神色漸漸蘊出冷森森的冰寒……
          ☆          ☆           ☆
  第二天,莫梵天才剛穿好衣服,貝兒就已經一路闖進他的房間。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撲紅的臉,不由調侃她:「一大早闖進大男人的房裡,不怕被吃了?」
  貝兒有些尷尬地轉過身,耳根一陣火燒般的燥熱,跺腳嗔道:「我……我一急著跑來找你就忘了……大哥,好了沒嘛!」
  莫梵天從她身後將她抱住,在她粉頰上親了一記。「早在你進來前就整理好了!……早啊!小寶貝!」
  貝兒一旋身,瞪著他胸前的衣襟,驚慌之色溢於言表。「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昨天你回來時為什麼沒告訴我?」
  今早起床時,如冰、如霜在說,她才知道莫梵天昨天回來途中被一群刺客包圍的事,刺客不敵神龍宮眾人,逃逸而去,只是莫梵天不小心被刀劃過左胸……
  這些,她竟然不知道!
  沒有人告訴她,包括她大哥!
  而她竟然必須透過第三者無意中的洩露才知道。
  天!她究竟是不是他的親人、他的未婚妻?
  貝兒感到傷心與忿怨。
  他還當她是小孩,不能承擔這種打擊嗎?
  莫梵天眉峰一揚。「誰告訴你這些?」他原本想隱瞞她到底,不想讓她知道了擔心,只是終究隱瞞不住……
  貝兒眼眶一紅,淚水迅速凝聚,看著他——「如果我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瞞我到底?」
  「貝兒……」他輕歎。
  「你根本不把我當做是你的親人!你受傷了,而我竟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難怪我昨天一直感到不對勁……」
  她指控地淚眼瞪著他。
  「讓你知道徒增你的憂心,我才沒告訴你……況且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
  貝兒盯著他的胸前,輕輕地、顫抖地問道:「傷口疼不疼?……讓我看看好不好?……我只要看看就好……」
  她昨天一定弄疼他了!難怪他昨晚臉色那麼糟,原來他並不是累壞了,而是受傷了!……她竟被蒙在鼓裡!
  莫梵天知道若不讓她瞧瞧。她絕對不會罷休!而她一臉擔憂的模樣更讓他心疼不已。
  他的傷口在左胸偏下方,眼前纏繞著層層白紗布,白紗布上微沁血絲……
  貝兒的心陣陣發疼,彷彿那受傷的人是她。
  「一定很疼對不對?……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偷襲你們?」她小心幫他把衣服弄好,就像細心的妻子在替丈夫整理衣衫似的。
  感受到她難得一見的溫柔與體貼,莫梵天不禁心中一暖。
  「休息了一晚,沒昨天那麼疼了,真的不要緊!」他的雙眸微泛冷芒卻又立即掩飾了過去,淡淡定定的語氣道:「至於那些刺客我已經派人下去跟蹤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他似乎不願再談這事,口氣一轉,笑問她:「說好大哥今天要陪你練箭,而且外面天氣也不錯,大哥也可以陪你到附近逛逛……」
  貝兒搖頭,水汪汪的大眼一反平日的頑弄。
  「我們今天待在家裡就好了!我們可以下下棋、聊聊天……反正我們就是不要出去了!」
  凝睇著她絕美微稚氣的臉蛋,莫梵天眼裡一抹深深的動容。
  「貝兒不是一直很想大哥陪你出去玩賞,今天怎麼啦?!為什麼不想去?」雖然已經明白她的用心,他卻忍不住這樣問她。
  「大哥受傷,我怎麼玩得起來?而且受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休息,怎麼可以出去外面顛簸,要是傷口裂開了怎麼辦?大哥真的以為貝兒那麼愛玩?」貝兒說得頭頭是道,而那眼神簡直有一種想把他按回床上休息,最好等到傷口全好了再讓他起來的慾望。
  莫梵天不由朗笑出聲。「貝兒真的長大了,不再只是愛玩的孩子了!」他一伸手,便將貝兒擁進懷裡。
  貝兒大驚失色,不肯依他,慌地推著他的手臂。「大哥,你的傷口會痛……」
  莫梵天露齒而笑。「輕點沒關係!你不讓我抱抱,我的傷口才會更痛!……」
  貝兒玉臉一紅……
          ☆          ☆           ☆
  貝兒在旁盯著孔大夫為莫梵天換藥。
  如冰捧著一碗湯藥進。
  「我來!」貝兒接下了那碗湯藥。
  孔大夫換好了藥便退下,貝兒捧著尚熱騰騰的藥湊到莫梵天面前。
  「大哥,讓我餵你,你不要動!」貝兒笑瞇瞇地舀了一湯匙,細心地吹涼它。
  如冰見得好笑,不禁搖頭,退了下去,留下兩人在房裡。
  莫梵天眉毛一挑。「我的手沒受傷,我自己來就行了!」
  「以前老是大哥照顧我,現在換我照顧大哥嘛!……唉呀!大哥是怕別人看見不好意思對不對?門關著,不會有人進來,要進來至少也會先敲門,所以你不用擔心有損你威嚴的形象,大哥,到底喝不喝嘛!我都幫你吹涼了耶!……」貝兒笑得好燦爛。
  莫梵天黑色眼珠又溫柔又銳利地盯視著她,哪不明白她的意圖?!
  「我看你是要報大哥老是逼你喝補湯蔘藥之仇,看大哥喝藥你也高興?!」
  貝兒笑得無辜。
  「我哪有這麼壞心?……大哥趕快喝嘛,喝藥傷口才好得快!還是你嫌我笨手笨腳,所以不肯讓我喂?」
  他笑了。
  「我哪敢嫌你笨手笨腳?你可是我未來的妻子,再怎麼笨手笨腳我也得忍受囉!……」
  「大哥又取笑人!」貝兒哪聽不出他語中的挪揄,不由氣嘟著嘴,淚水在眼眶裡轉啊轉的,微哽咽地道:「我這麼努力地希望大哥可以快點好起來,可是大哥竟然這麼取笑人,我……」
  莫梵天忙不迭地道歉,看她一臉傷心,心裡不由升起愧疚。「對不起!是大哥的錯,大哥不該取笑你!大哥向你道歉,原諒大哥,好不好?」
  「讓我餵你吃藥!」她提出條件。
  見他點頭,貝兒燦然一笑。
  「聽鐵護衛說,你們正在追查刺客的事,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捉出刺客了沒有?」貝兒餵他喝藥,一邊好奇地問道。
  莫梵天表情微一沉凝。「你想知道這些事?」對於外面一些險惡之事,他向來很少跟貝兒提,不想讓她純潔的心靈受到任何污染;宮裡的公事,在她面前更絕少說起……
  「當然!……雖然有這麼多人護衛,可是大哥還是發生事情!大哥常常得到宮外辦事,那不是危險極了!」貝兒一臉擔憂。
  喝完了湯藥,貝兒將碗放在一旁。
  莫梵天微微而笑。「如果怕危險,我就不用在商場上混了,神龍宮更不可能立足於商場,稱霸全國!一個組織的成功,相對的,可能是另一個組織的失敗,更何況神龍宮生意偏布各方,可以造福許多人,也可以得罪許多人。身為首領者,幾乎承擔了整個組織的興衰,發生危險的機會自然比別人多……」
  貝兒眉頭皺得緊緊。「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
  在她來神龍宮到現在,好像還沒有過這種事,那之前呢?
  「有過幾次,不過幸而都沒事!其實只要防範得當,這種事也不算什麼……」莫梵天說得輕描淡寫,貝兒聽得直冒冷汗。
  「如果下次再像這次一樣,兇手得逞,那……」她只要一想到莫梵天時刻處在這種危險之下,心底就駭怕!深怕他一個不留神就危險上身。還好他這次傷得不深,可是下次呢?他還能這麼幸運嗎?
  她全身打起一陣冷顫。
  莫梵天心細如髮,如何沒看出她的想法呢?
  他輕聲一歎,一手托起她的臉蛋,柔聲道:「這次真的只是個意外,大哥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你別胡思亂想下去了,好不好?」
  貝兒摟住他的脖頸,看進他的眼眸。「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自己的安危,一定要很保重很保重自己的身子!」
  懷抱軟香溫玉,莫梵天再次感動了心,在她耳畔誓言般地低喃:「我知道,為了我的貝兒,我一定會很小心,你是我最心愛的人,我怎能讓你擔心難過……」
  貝兒心窩一暖,桃腮微暈,第一次主動獻上她的唇——吻他。
          ☆          ☆           ☆
  如霜進貝兒房裡兩次了,見她仍未轉醒,想到她昨晚提醒自己要早點喊醒她,於是她便決定把貝兒叫醒……
  「貝兒呢?還沒起來嗎?」莫梵天到膳房坐了一會兒了,還沒見貝兒過來——他們昨晚相約要一起用早飯——
  一旁的下女趕緊跑到貝兒住的「心園」。
  不一會兒,下女氣喘吁吁地回來報告:「貝兒小姐她……她好像生病了……孔大夫正在看她……」
  她還未說完,莫梵天臉色一變,身形早已疾步往心園的方向。
  「怎麼回事?貝兒怎麼了?」莫梵天一進貝兒閨房,便見如冰、如霜焦急站立一旁,而年老慈目的孔大夫正在提筆寫藥方。
  「我聽下人說貝兒生病了……」他坐在床邊,凝視著床上雙眸緊閉,似乎正睡得安穩的玉貝兒。
  「小姐面額不熱、脈搏正常,可是卻喚喊不醒,老夫也覺得奇怪,不如請宮主診視看看……」孔大夫見莫梵天來了,明顯地鬆了口氣,將筆放回,向他說道。
  莫梵天也為貝兒把起脈。
  其他三人略帶緊張地看著他。
  莫梵天愈看,眉頭愈皺愈緊。
  他喚了貝兒幾聲,她卻仍無轉醒跡象,彷彿睡得好深好沉,彷彿睡昏了般……
  「今早屬下進來兩次,小姐都還未醒來,屬下想到昨晚小姐臨睡前要屬下隔日記得喊醒她,剛才才想把她喊醒,可是,……小姐就一直像現在這樣,怎麼喊都喊不醒,屬下這才請孔大夫來看看。原本想去稟告宮主,沒想到宮主自己先過來了!」如霜主動地詳細說給莫梵天聽。
  「宮主,您看小姐是怎麼了?」孔大夫也請教醫術比他厲害許多的莫梵天。
  莫梵天肅穆沉靜的臉上一抹犀利。
  「貝兒的脈理在細探之下,好像有一絲紊亂……除此之外並無不妥!」他突地轉頭問如冰如霜兩人。「昨晚睡前,貝兒可吃了些什麼東西?」
  兩人齊搖頭。
  「昨晚小姐不是和宮主在一起嗎?直到二更天宮主才送小姐回來,她一回房就睡了,我們為她準備的消夜她連動也沒動!」如冰道。
  莫梵天眉頭皺深了。
          ☆          ☆           ☆
  「宮主!已經查到了!那些刺客來自於江南的西湖幫!」范原接到飛鴿傳書,立即報告莫梵天。
  「西湖幫?!」莫梵天迅速在腦中濾出一堆資料。
  「就是三、四年前,小姐到西湖遊玩,綁走小姐的西湖幫!」
  莫梵天點頭,目中寒光一閃,沉聲道:「近年來西湖幫勢力日益擴大,而且愈有喧囂之勢,我們設在附近的分舵,這幾個月傳回來的書信提到,西湖幫最近動作頻仍,頗有威脅到他們的情況不是嗎?」
  范原負責這件事,自然將西湖幫打聽得仔細。
  「西湖幫近年來擴張得太厲害,附近的一些小幫會甚至被他們吸收了去,而且西湖幫還幹些違法的生意,反正只要能賺的事,他們都做!」
  莫梵天冷哼了聲,顯然極不屑於他們的作為。「成浩莊上次受的教訓還不夠,將歪腦筋動到我頭上來了……」他的臉色佈滿陰霾,冷然道:「既然他想玩遊戲,我就跟他玩下去,我倒要看看他現在有多大的本錢……」
  范原退下後,莫梵天繼續待在書房裡研究剛才他交給范原的計劃。
  就在這時,一名絕美如畫般的少女輕悄地走了進來。
  莫梵天一抬頭,看見她,微一楞,立即面現喜色。
  「貝兒,你何時醒來?如冰、如霜她們怎麼沒通知我?」他疾步至她身前。
  玉貝兒停住,不說話。盯著他胸前的衣襟,晶瑩烏溜的眼眸不復往日的神采,似乎有些凝滯般。
  莫梵天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溫柔地望著她。「貝兒,你沒事吧?身子有沒有不舒服?想不想吃點東西?」他一手探著她額頭。
  突地——玉貝兒毫無預警地手掌一翻,一支小巧的銀匕首迅速靈巧地往他的心臟刺去!
  莫梵天在轉瞬間似瞥見銀光一閃,多年培養出來的警覺心使他堪堪往旁微閃。銀匕沒刺中他的致命處,只劃破他的衣衫……
  他怎麼也想不到貝兒會暗殺他!
  她一刺未中,立即一劍又過來。
  莫梵天差點慌住,心念一動,立即冷靜下來,幾度要將她的匕首奪下。「貝兒別玩了,快將匕首給大哥!」他低喊著,側身又閃過她的一劍。
  「我要殺了莫梵天!」她的眼中十分狂亂,手中匕首毫無章法地往他身上致命處刺,就像中邪似的,完全不理會他。
  她現在的念頭只有一個——殺了莫梵天!
  莫梵天略一凝神,藉著椅子的掩護,阻礙了她的前進,又迅速繞到她身後,趁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後另一手抱住她。
  貝兒雙腳踢打著,使盡力氣要掙脫卻掙脫不了。
  她的小臉脹好著。
  莫梵天終於取下她手中的匕首,將它小心地收在一旁。
  「貝兒,怎麼回事?誰讓你拿著刀子玩的?……貝兒?!」他輕怕她的臉蛋,終於注意到她奇怪異於平常的神色。一股莫名的直覺在預警他某種危險的徵兆,不容他忽視的。
  貝兒被奪走武器,改握拳頭捶他,那小小的力量實在對他構不成威脅,但他卻皺緊了眉頭。
  「殺了莫梵天!我要殺了莫梵天!……」那充滿恨意的仇憤聲竟然出自貝兒口中。她彷彿將一向疼愛她的大哥當成了此生的仇敵般,瞪視著他的眼裡淨是毫無情感的憎恨。
  莫梵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出事了!貝兒……
  他將貝兒輕輕放在椅子上,雙手制住她亂動的身子,柔聲低吟似地道:「貝兒,乖乖地,聽大哥的話……你不認得大哥了嗎?貝兒,看看在你眼前的是誰?……貝兒!」
  貝兒雙腳亂踢,對他的話根本毫無反應。
  兩名侍衛聽到書房裡有異樣,立即衝了進來,卻看見莫梵天正凝神盯著似乎昏迷過去了的玉貝兒。
  「宮主!發生什麼事?我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其中一名侍衛疑惑地問道。
  莫梵天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又回望著她。「貝兒方才進來時,可有如何異狀?」
  兩人互望了一眼。「我們剛才見小姐已經清醒過來,原本要進去通知您,可是小姐她一過來這裡就直接進來……小姐她……她怎麼了?」
  莫梵天將剛才的情形說一遍,說來輕描淡寫,卻將兩人驚出一身冷汗!「她想殺宮主?!這怎麼可能?」
  莫梵天深深地凝視她昏睡的面容,俊朗的面龐似抹上一層青蠟般駭人,冷森森地道:「看來她已經被人迷昧了心性,才將我當成仇敵般……」他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忍與憐惜——為了使她不再做傻事,他不得已出手讓她小睡一下——他輕揉她的肩頭。
          ☆          ☆           ☆
  如霜氣急敗壞地跑進大廳,見莫梵天正與三名分舵主商議事情,只好暫時立在一旁,臉上神色卻愈見慌張。
  莫梵天似乎也知道出了什麼事,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吩咐完要事,待三人領命下去後,如霜也爭取時間長話短說:「小姐出說了!」
  只是一句便令莫梵天方才冷靜的神色一變。「怎麼回事?!」身形隨即往外而去。
  「小姐醒了之後,便執意要出去,我們幾乎攔她不住……屬下便趕快過來向宮主報告!」如霜緊追在他身後說著。
  兩人一下子來到玉貝兒住的心園。
  貝兒正被綁縛在椅子上,眼神木然地瞪著前方;而如冰也焦急地守在一旁,一見到莫梵天便如釋重負的表情。「宮主!小姐一直要出去,所以屬下不得已才……」
  莫梵天微頷首,站在貝兒身前。
  貝兒原本木然的眼神,在接觸到莫梵天之後,竟又轉換為濃濃的仇意瞪著他。
  莫梵天俊美的臉龐猶如石雕般刻畫著清晰無比的痛苦。他細細地捧起她的臉蛋,彷如她是一顆易碎的珍珠般呵護著她。「貝兒,你真的不認得大哥了嗎?大哥不喜歡你變成這樣,你是那麼純真……大哥一定會讓傷害你的人付上千萬倍的代價!」
  貝兒充滿敵意的眼神出現一絲痛苦及掙扎,瞪視著他的神情瞬時狂亂了起來。
  「我要殺了莫梵天!我要殺……不!不!我不能殺了大哥!我不殺!……大哥……救救我……」她萬分痛苦地大叫著,小小的身子在與捆綁她的繩子掙抗。
  莫梵天和如冰、如霜三人心皆一亂。
  他旋即解開繩子,將貝兒抱在懷裡。「貝兒!你沒事吧?……貝兒?」
  她全身弓成蝦狀縮成一團,痛苦不堪地抱著頭哭喊:「大哥!我頭好痛!我頭好痛……我……不不不……我不能殺他!我不能殺了大哥!……大哥……」
  如冰、如霜兩人不禁心頭一震,鼻頭一酸,不忍地別過頭,眼中閃著淚光,天哪!竟然有人能這麼狠心地傷害她……
  莫梵天的心猶如被針狠狠紮了一下,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苦楚。俊目微濕,摟緊了她。「大哥在這裡!貝兒,你睜開眼睛看清楚,大哥就在你身邊……」
  「我的頭好痛!痛死了!……大哥,救救我……大哥!」
  她的哭喊、她的悲疼,宛如一塊大石重重擊向莫梵天。
  莫梵天讓她喝下藥汁。
  在藥力的催效下,貝兒沒多久即又陷入睡夢中。
  「不將她所受的限制解除,老是讓她昏睡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要她長眠不醒吧!……」如冰不由歎口氣。
  莫梵天怔怔地望著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蒼白若紙的貝兒。他的心抽痛著,聞聽如冰的話語,不禁心頭一震……
          ☆          ☆           ☆
  「昨天晚上我送貝兒回房很,除了如冰、如霜,還有誰進去她的房裡?!……守衛呢?那天的守衛是誰?」
  大廳裡,氣氛十分凝重,莫梵天的神色更是冷得嚇人。
  立即有人飛奔下去,找來了昨晚的守衛。
  莫梵天身上散發出那股強烈的怒意,令得一旁的眾人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進來的兩名年輕守衛也不由被裡頭的可怕氣氛嚇到。
  「昨晚如冰、如霜退出貝兒的房間後,沒多久有一名丫頭提著一個小籃子過來,說是宮主吩咐要給小姐的東西,兩人想,既是宮主派來的應該沒問題,想也沒想就放她進去,過了一會兒,那名丫頭才出來。」
  「你們見過她沒有?!」
  兩人被他威嚴的氣勢嚇得慌忙搖頭,同時背上冷汗直流。
  宮裡待侯、幫忙的丫頭不下數十名,要讓宮裡侍衛面生的卻也不多;新來的,或只專責內宮待侯的自然讓他們面生。
  揮退了兩人,莫梵天凝神細想。
  「看來有人混進宮裡,趁機對小姐下手,而且目標還是宮主!」范原突然道。
  誰都知道能讓當今商業鉅子又寵又憐的人,就是兼具美麗與天真於一身的玉貝兒;能讓素有冷血無情之稱的神龍宮主莫梵天微笑的人,天底下也大概只有她!莫梵天將她疼入骨裡,容不得她吹風受凍,更容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痛苦。而如今,竟然有人利用她來對付他,而且至今神智仍未清醒,這無異是向莫梵天挑戰!
  「把這名丫頭找出來!最近新進的下人或者這兩天人突然不見的,都要查!」莫梵天仍然保持一貫的冷靜。
  「小姐這麼亂昏昏的,連宮主醫術如神也沒辦法讓她恢復過來,再這樣下去……」鐵戰心裡難受得要命。這兩天少了貝兒愉快的笑鬧聲,整個宮裡似乎都籠罩在死氣沉沉的陰影下。眾人只希望趕快看到恢復頑皮愛笑的貝兒,而不是看她老是昏睡在床上。對於有人敢傷害他們的寶貝,眾人都有一股為她報仇的決心。
  他們會知道,神龍宮可不是混出來的!
  「敵人催眠她的意識,主要是想殺我……我想,如果讓她達成目的的話,也許她就能復原……」莫梵天似乎早就思索過,意味深長的道。
  兩人聽得一楞,隨即明白他的意思,驚疑交並——「你要讓她殺……」說到殺字突地住口,似乎怕說錯了話;而那表情,彷彿他瘋了似的。
  沒想到莫梵天卻點著頭,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          ☆           ☆
  莫梵天走進貝兒房裡,揮手要如冰、如霜兩人下去。
  他輕步至床前,貝兒正雙手被縛綁在床前,一聽到聲音立即轉向他。果不其然,又是那如見仇敵般的表情。
  他解開縛在床頭一邊的布巾,但是被綁著的雙手,莫梵天沒解開它。執住她溫潤的小手,凝睇住她的眼眸深處,溫柔低沉的聲音如催眠般:「想不到你平常愛玩,這回可讓你玩個癮了!不過,大哥不喜歡你現在玩暗殺的遊戲……唉!你知不知道,你扮女殺手依然是可愛極了,大哥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
  貝兒盯著他,對他的話全無反應,要是平常她聽到莫梵天說這些話,一定早已臉紅,可是她現在的念頭只有一個:我要殺了莫梵天!她的腦海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促著她——殺了莫梵天!殺了莫梵天!
  莫梵天捉住她掙扎的手,不讓她亂動,逼近她甜美可人的臉蛋,男性特有的氣息傳了過來。玉貝兒腦中閃過一道熟悉的靈光,但那只是一剎間而已,她的眼神霎時又恢復了仇意。
  這一切當然沒逃過他犀利的眼光。
  「你是不是想殺我?」他的臉龐離她幾乎只有一吋。
  「你是莫梵天,我要殺了你!」她瞪著他。
  「是誰叫你殺我的?」他聞的淨是她的芳香,腦子有些暈眩,眼光不由移得她朱豐潤的櫻口。
  「我要殺了莫梵天!」她依舊是這句話。掙扎著,她腦中的聲音愈來愈強烈,強烈到幾乎讓她發狂。殺!殺!殺了他!
  「好,我讓你殺!……」他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說著,向前吻住了她的唇。
  貝兒雖被控制住心神,但本能的反應還在,掙扎著雙手要推開他,抵抗地猛烈搖著頭。
  「我要殺……」她的聲音被他的吻淹沒。由他口中傳來的一股暖流似乎將她腦中那尖銳的聲音淹埋過去。
  一會兒,莫梵天放開了她的唇,眼神發亮地盯著她。
  貝兒腦子裡浮現一個熟悉的影像,但是立即地,那噬人的痛楚一下子又攫住了她。
  「我要殺了莫梵天……殺了……不……大哥……我不能……我……我頭好痛……」她原本清澄的眼神又變為迷濛,她痛苦地抱著頭。
  莫梵天擁她入懷,緊緊地抱住她,俊目微現淚光。「該死!我發誓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她的神智偶一清醒,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大哥……我不能殺你!……我……你別管我、別管我了……」靈台淨明只是一瞬刻,剎那間,她又恢復仇恨的心——那聲音又在催促她了!
  「傻貝兒,又說傻話!大哥一定會治好你……」他心痛如刀割,解開她手中的禁錮。
  玉貝兒一獲自由,立即跳了起來,雙手向他擊去。
  莫梵天微閃了開,眼神一黯,一把匕首不知何時往她手中遞去。
  她如掙出牢籠的猛虎,那把匕首到了她手中更如虎添翼般,狠狠地刺向他……
  莫梵天不知有意或無意地露出了個破綻,她一旋身,一劍刺進他的心!
  莫梵天一身青衫霎時染上令人怵目驚心的血!他的臉色立時白如紙般,嘴角沁出一絲血跡,向後蹬退了兩步,隨即倒了下去。
  那匕首刺中的正是他的心臟要害。
  貝兒一劍得逞,有些呆然的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莫梵天。她的眼光盯著刺中他胸前的那把匕首、那紅得令人怵目的鮮血……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那干擾她的聲音沒有再出現。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她走上前,蹲在他的身邊。
  剛才發生什麼事?
  她迷惑地盯著他英俊卻無絲毫血色的臉龐,那熟悉感逐漸地擴大擴大……
  她突然尖叫起來,那聲音包含了窒人的驚恐、哀淒……
  她只記得她一直尖叫著,直到黑暗包圍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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