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娘子的雙親終於在拜堂前一刻趕到擎天堡後,眾所期待的婚禮總算得以舉行。
新人才拜完花堂,原無涯就退離了大廳,腳步匆匆往後院而去。
是他眼花嗎?他竟會看到一個外貌、身子骨均類似那小丫頭的人影出現在這裡?!
原無涯疑心大起。
剛才他不經意地往下一瞥,遠遠地就看見那個夾雜在人群中顯得蒼白不起眼的影子,竟讓他莫名其妙地眼皮直跳。他不由得分神注意著那抹白色的影子,直到發現影子悄悄從人群中退出、遁逃……
天!連行為模式都和那小丫頭如出一轍。
抑止胸口的騷動,他直等到婚禮一結束,就往那影子逃開的方向移動。以常理來推斷那小丫頭不是還好好待在第一客棧,就是已經被親人帶走,萬萬不可能出現在擎天堡呀。可他無法忽視心中那抹不確定,所以他才決定要一探究竟。
所有人幾乎全集中在前面,原無涯往後院方向只遇上幾個下人:不過問他們是否曾看到一個身穿白衣、嬌瘦的少女經過,他們都肯定地點頭,還指出她走去的方向。
儘管他有些懷疑自己太過於大驚小怪,但反正前面本來就沒他的事,找到那白衣少女一來可解除他的困惑,二來也藉此打發掉剩下來的無聊時間。
此刻,原無涯置身在擎天堡後方的大園子裡,但舉目望去,他還沒看到一個人影。
這裡一向幽靜,或許是因為這個園子位在最後方,所以景致雖然美麗,卻除了下人會來整理外,大概也只有腳步勤快的人才會到這園子走動。
原無涯站在植滿楊柳的池塘畔眺望,心情頓感一朗。而這時,一種類似拍水的「啪啦」聲突然響起,敏感地挑動著他的神經。條地,他往聲源凝去,眼角餘光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條白影迅速沉下水面——他並沒有眼花。
水底下是什麼東西?
原無涯的心一驚,乍地想到什麼;未及思考,他的身形已經如箭般射向最靠近水紋源點的曲橋上。
他一半的身子俯探出橋面,灼利的視線往池面下搜尋:接著,他立刻就看到了緣波下有一抹明顯的白色影子。
該死!水底下分明是一個人。
原無涯只聯想到掉進水裡的人可能是耶丫頭,他的心突地緊張萬分。正打算跳下去救人時,那抹飄動的白影忽然接近水面,接著一顆頭顱冒出水來:就這麼恰巧,那顆頭顱正好面向著原無涯。
「小蝶兒?!」看清了水面上那張濕淋淋的臉蛋正是南蝶無誤,原無涯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悶吼。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差點又要往水底下躲。可是,那聲音好像……
水裡的人猛地抬頭往上看——當她終於看清橋上那身影、那面容竟是她思念不已的人時,她的心口一窒,征呆了。
「原……原大哥?!」她低喊。
原無涯確定了她在水裡沒事,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暫不管這丫頭會出現在擎天堡的原因,此刻他只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在水裡。
「你在水裡做什麼?快上來。」他只注意到天氣已轉涼,難道這丫頭真想讓他扎上幾針當見面禮嗎?
南蝶終於見到原無涯了。她驚喜不已地只想更靠近他,可突然間,她意識到了自己還在池塘裡;而她會往池塘裡是因為……
還沒找到掉進水裡的珍珠耳環的焦急立刻掩去了見到原無涯的喜悅,南蝶對他搖搖頭說:「不行,我……我要找到它……」她祈求地道:「原大哥,你……你先別走……等我一下,我……我馬上就可以找到了……」
原無涯還來不及阻止她,就見她如魚兒般的又鑽進水裡。
視線緊緊盯著水面下的白影,生怕她會發生意外。而她那一陣沒頭沒腦的話,多少也讓他猜測出她會往池塘裡的原因——大概是什麼東西掉進池塘裡了:又或者是她要找池塘裡引起她興趣的某樣東西。
這種事若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他或許早看完熱鬧就一走了之;可偏偏這丫頭卻讓他沒辦法這麼無牽無掛、視而不見。
一會兒,南蝶終於又浮出水面:而她浮出水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原無涯。當她看到他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時,她用手抹抹臉上的水珠,對他泛開甜甜的微笑。
「丫頭,找到了嗎?」原無涯看到她在水裡打了一個寒顫,強捺下想把她撈上來、丟進火爐裡的衝動。
一個失望的表情立刻替代了淺笑。南蝶甩甩頭,也順勢甩掉淌在臉上的水珠。
「你……你再等我一下……」她可憐兮兮地又向他請求。
「上來。」原無涯吐出兩個字,有效地阻止了她又要滑進水底的動作。
「我……我要找……」南蝶被他皺眉的神情嚇驚了,吶言道。
「你不上來,那我馬上離開。」瞪著一臉蒼白無血色的南蝶,他突然一陣火大。
南蝶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不知為何忽然聲色俱厲的原無涯。她咬了咬下唇,小聲地抗議:「不要。」
「你在嘀咕什麼?快上來。」
南蝶直搖頭,眼睛一下子就冒上一層淚水。
「姊姊……姊姊的耳環被我……弄掉了……我一定要找到它……它明明就掉在這個地方……可是……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難過和著急讓她忍不住想哭。聲音不禁也哽咽了了起來。
終於知道她非找到那東西不可的原因了,難怪她會這麼緊張。
「你上來,我下去幫你找。」原無涯的心一軟——看來他是得下水了。
南蝶眨眨淚眼,驚喜地看著他。她只是稍微游開了一點距離,卻沒有要上去的打算。
「我也要一起找。」
看了水裡的固執丫頭一眼,原無涯知道再跟她爭辯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乾脆不管她了,快速地解下上衣便縱身躍進水裡。
壓根兒未知男女之防的南蝶,並不覺得和一個半身赤裸的男人同在水裡有什麼不對勁。她只知道無所不能的原大哥一定能幫她找到耳環,所以她無所謂地拉著原無涯游向耳環落下的地方。
姊姊曾說她在水裡簡直就像一條魚,可她卻發現原無涯比她還厲害;在她已經忍不住換了兩次氣後,他竟還能在水底慢慢摸索。
最後找到那只耳環的果然是原無涯。
「找到了?!」突然被原無涯拉上去的南蝶,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接觸到新鮮的空氣,她便迫不及待地緊捉著他的手問。
原無涯只稍微展開掌心讓她看了一眼後又合上。
兩人上了岸,想當然耳是渾身濕濘而且狠狠不堪;更糟糕的是,風一吹來,南蝶便接連哈啾了兩聲。
原無涯低咒一聲,拿到他之前掛在橋上的干衣服就往她身上披。
「原……原大哥……哈嗽……我……我們……」南蝶打噴嚏打得連一句話也很難表達完整。
再不趕緊把她全身弄乾,她肯定會生病,原無涯此時才發覺他真的快變成照顧這丫頭的奶媽了。
「別忙著說話,我先帶你回去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來。」用手挑開黏在她發上的一根水草後,他便帶著她走。
幸好在回房的一路上並沒碰到什麼人,否則他這邋遢見鬼的模樣再加上身邊帶了個落難女娃的精彩畫面,肯定會嚇壞人。
回到他的房間,他立刻挑了件長衫先讓她換上,打算等會兒再出去張羅她的衣服。
趁那丫頭到後頭換衣,原無涯也迅速為自己換穿上乾淨的衣衫;而後他動作快速地出門,剛好在前院捉到一個忙要去前頭看熱鬧的丫鬟,要她盡快熬一碗薑湯到他房裡。沒理會丫鬟錯愕的表情,他旋風似的又轉回房中。
南蝶恰巧換好衣服出來。卻因為看不到他而在房裡四處張望。
「咦?原……原大哥,我以為你又……啊——」聽到開門聲,南蝶轉身見是原無涯,立刻高興地想跑向他;卻因為衣服的下擺過長而被絆倒在地,她驚叫出聲。
原無涯初見丫頭穿上他顯得過大、過長的衣衫,原本忍不住想笑;可她下一個踩到衣擺往下跌的動作,卻讓他的笑容還來不及展揚便滯住。即使他的身手敏捷,但也只來得及將已經趴在地上的她扶起來而已。
南蝶慘慘地跌了一蛟,還沒痛的意識就已被一雙大掌扶起。她有些驚魂未定地瞪著橫在她眼前的寬闊胸膛。
「沒事吧?小丫頭。」溫柔的聲音熟悉地從上頭落下,南蝶終於回過神。
她低身揉了揉自己的膝蓋,老實回答:「有些疼……」
原無涯聞言立刻把她帶到椅子上坐下。「讓我瞧瞧有沒有撞傷……」原無涯半蹲在她前面,只把她當病人,動手掀起她身上過長的衣衫下擺至膝上。
她的腳連她爹爹也不曾瞧過,即使再怎麼對男女的接觸懵懂無知,可原無涯溫熱的手掌一貼觸她的膝,也自然地讓她心跳加快。
檢查了她的膝蓋;發現只是小碰撞並無大礙後,原無涯放心地重拉好她的衣擺。
「沒事。咦?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原無涯看向她突然潮紅的臉蛋,不自覺驚了一下。
南蝶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臉蛋——熱熱的,怎麼回事?
「我……我不知道……哈揪:」一個響亮的哈啾聲打斷了她的回答。
原無涯眉頭一凝,伸掌貼在她的額頭上。
「嗯,有些發燙……」沒注意到南蝶的臉紅得詭異,他自言自語地低哼:「瞧那丫鬟笨手笨腳的樣子,我要的薑湯搞不好還是姜和水呢。」
原無涯正想乾脆親自去動手時,一道敲門聲卻在此刻傳來——
「原公子,您要的薑湯來了。」
「快進來。」原無涯的聲音不怎麼耐煩。
門開了,剛才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冒著熱騰騰白煙的薑湯進來。
南蝶這回沒躲,只是把視線移開沒和進來的陌生人接觸而已。
進來的丫鬟乍見原無涯的房裡竟多了一個身著怪異服裝、長髮濕黏狼狽的少女時,不由得又驚又駭;但她仍小心地穩住表情,將薑湯放在桌上後便告退出去。而在她出去前,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那少女一眼,心裡正盤算的是——要不要趕緊把原公子房裡藏了一個奇怪姑娘的事告訴小姐?
等那丫鬟一出去,南蝶才吁了口氣。
「來,把這碗薑湯喝了。」原無涯把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著桌上那碗熱騰騰的湯。
剛才對原無涯那抹古怪怦然的心緒,似乎也隨著陌生人的闖入而被打散了。南蝶搖晃著腦袋,沒時間去想方才令她臉紅心跳的起因,反而被擱在她眼前這一大碗薑湯給嚇住了。
她求饒地看著坐在她身邊的原無涯。
「這麼……這麼一大碗啊?!」她突然用手壓著自己的鼻子,鼻腔內那聲哈啾才沒又打出來。
原無涯冷眼旁觀她稚氣的舉動,對她露出一抹不像微笑的表情。
「要不要喝下它,隨你。又或者你喜歡當病人躺在床上休息個幾天,嗯?」
南蝶回他一個無力的笑。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於是她只好慢慢舀起湯喝了起來。
原無涯一直看著她喝,等到她喝下了大約半碗才將她的碗拿開。他當然不可能要她全喝下,那不撐破肚皮才怪。
原無涯取出了帕子讓她擦嘴,且看不過去地親自動手替她將過長的袖子捲了幾折起來。
「我不是交代拾老大讓你好好待在客棧裡?怎麼你會自己一個人出現在這裡?拾老大人呢?」他以為是拾老大帶她來的。一點訊息也沒有,也難怪他見到南蝶會如此驚訝,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天!他還陪這丫頭跳進池塘裡找寶物呢。
他的問題令南蝶原本恢復些許紅潤的臉色條地又蒼白了起來,不禁握了握拳。
原無涯將她臉上的變化瞧得清清楚楚,立刻察覺事情有異。
「丫頭,你慢慢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拾老大不會辜負他所托,丫頭就算還沒等到親人,也不會離開客棧的。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原無涯得弄明白原因。
即使已經遠離那三名黑衣人的威脅,可他們仍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她非常不喜歡那種彷彿還被他們追捕的厭惡感覺。
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南蝶突然覺得有些冷。
「是……石大叔、石大嬸帶我來的……他們救了我……」她的聲音微弱,幾不可聞。
「救了你?!」被她極度不安的反應弄得心也跟著一緊,更從她的言語中聽出了大大的不對勁。原無涯的手不經意拂過她的,立刻被她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沒有絲毫遲疑的,他將她的雙手覆蓋在他的掌中。「石大叔、石大嬸是誰?他們——救了你?他們為什麼會救了你?小蝶兒,你別怕,慢慢說。」
原有的焦躁不安,彷彿都被原無涯溫暖的雙手驅散了。南蝶蹙蹙鼻頭,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以黑濛濛的眸子望著他。
「在你走後的第三天……有三個黑衣人……他們說是……是姊姊派來的人……他們說要帶我去見姊姊……」南蝶斷斷續續地說出整件事情的經過。
原無涯一直沒出聲地聽她說完,接著便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三個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冒充是她姊姊派來的人說要帶走她?難道他們是看到他留在破廟給她姊姊的訊息,所以臨時起意要綁走她?又或者是原本就早有預謀?
他們原想以書信引南蝶乖乖跟他們走,如果不是南蝶認得她姊姊的字跡,他們也不會用強的擄走她。軟的不成來硬的,可見他們對她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等等,他們其中有一句——問出那件東西的下落……
原無涯對南蝶驚人的記憶力早有領教,她說的每個字肯定毫無遺漏:既然她的敘述裡有人說了這麼一句,那就代表這句是真的。
難道他們綁走她的目的就是為了「那件東西」?!而那件東西究竟又是什麼東西?
原無涯對她的吃住之處安排妥當,卻不曾顧慮到她安全方面的問題。也許是以為看似無害的娃兒,背景也應該一如她表現出來的單純。莫非是他大意了?
原本只是同情地撿了一個小丫頭,好心地安置她而已,此刻他卻突然發覺事情好像變得複雜了。或許他該瞭解一下她的身世,說不定還可以從中得知那三個黑衣人的身份。還是……對了,或許那一對救了她的夫婦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無涯突然將問題轉向石氏夫婦。
「小丫頭,帶你來的石大叔、石大嬸呢?他們就在前廳嗎?」依照她描述這一對夫婦的特徵外貌,他幾乎可以肯定他們的身份了。
在他陷入沉思時,南蝶見他表情嚴肅,不說話也不理她,所以她乾脆自個兒在屋子裡東瞧瞧、西碰碰:而這會兒她正拿起放在一旁小桌上的卷軸打量著,神情認真。
「小丫頭,你在看什麼?」注意到南蝶背向他的身影動也沒動,彷彿出了神沒聽到他說的話。原無涯不禁好奇地走近她,卻見她對著一幅描繪北地雪景的圖畫發呆。
原無涯輕柔含笑的聲音驚醒了南蝶,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她把手中的圖高高舉在他眼前,眼底也染上了一層霧花。
「雪……我從來不知道真正的雪……是什麼樣子。姊姊一直……想達成我的心願,帶我……去看雪……」
原來這丫頭是觸景生情了——原無涯的心又微微一動。他伸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轉身抓了一條乾淨的布巾便直接罩上她的頭。
「傻丫頭!以後還怕沒看雪的機會嗎?」他取下她手上的晝,不著痕跡地轉移她的汪意力。「快把辮子解下來,將頭髮擰乾吧。你這樣子看起來像落水狗,難怪剛才進來的丫鬟看見你一臉吃驚。」他好笑地看著布巾整個罩住她的頭,臉蛋則被遮去了大半。
聽也聽得出來被他取笑才是真的。南蝶轉眼忘了「看雪」的事,抓下頭上的布巾,趕緊解開辮子,努力擦乾自己的濕發。她不喜歡在他面前當落水狗。
這丫頭怎麼總有法子牽引他的注意力?原無涯暫時把這問題沉澱下來,讓心緒又慢慢恢復至先前的問題。
「丫頭,帶你來的石大叔、石大嬸就在前廳嗎?你說他們是專程來擎天堡參加婚禮的?」
那一對差點趕不上自己女兒大喜的石氏夫婦——秋練山莊的莊主石獨堯與妻子傅秋練,一對傳奇中的夫婦。傳言二十多年前的石獨堯原為受朝廷重用的大將軍,卻在一次奉命剿滅魔教的過程中對魔教之女傅秋練一見傾心:為了她,他毫不戀棧地辭去官職,帶著她遁入民間。而由於石獨堯天才般的獨特經商頭腦,使他在短短幾年間便輕易地成為商界的龍頭。秋練山莊,是商界傳奇的代名詞,也同時表達了妻子傅秋練在石獨堯心中的地位。
而石小昭——今天婚禮的女主角,范逍遙的新婚娘子,也就是石獨堯與傅秋練的獨生愛女。
原無涯的視線在南蝶身上溜轉著……范逍遙的婚禮才剛結束,前廳可能還鬧哄哄的:而這丫頭這一身的打扮,也沒辦法到前面去。
南蝶對他的問題毫不遲疑地點頭,手邊也好不容易將糾結的長髮弄整齊了,卻發現他正古怪地打量著她。
「怎……怎麼了?原大哥,是不是……還不行呀?」她不由得懊惱地拉了拉才剛綁起來的髮辮。
原無涯勾著手指無言地要她轉一圈,而南蝶也緊張地照做了。
「簡直是一團糟。」原無涯搖搖頭,下了結論道。
南蝶不安地潤潤唇,站在原地無助地看著他。
原無涯突地露出意想不到的笑容,站起來走向她。
「傻丫頭,就算你再一團糟,我也有辦法把你變回來。」他把她緊抓在手中的布巾丟回桌上。「你先在這裡等我別亂跑,我出去替你找件可以穿的衣服回來。」
他想解開疑團,所以他打算帶南蝶去見那一對「石氏夫婦」。
早在第一次見到這丫頭時,他就有惹上麻煩的預感。果然沒錯!而他對麻煩一向是敬而遠之的,沒想到他現在卻努力把這個麻煩往身上攬。唉,該說是這丫頭一連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憐愛心和保護欲呢?還是發生在她身上的綁架事件興起他一探究竟的強烈好奇心呢?
此時,一陣敲門聲突然傳來
「原大哥,你是不是在裡面?開門哪,我是紫綃。」一個清脆隱含急切的聲音響起。
原無涯揚了揚眉,微詫的目光轉向房門;而南蝶則是不知所措地握緊他的衣袖。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主意,原無涯偏頭對南蝶愉悅地一笑。
「進來吧。」他出聲讓門外的人進來,而要南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房門打開,一身紅紫俏麗的范紫綃踏進原無涯的房裡,一雙烏黑大眼立刻鎖在那笑得讓人怦然心動的他的俊臉上。
「原大哥,我一直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裡。」范紫綃迅速偷瞄了屋裡一眼,卻沒發現丫鬟說的那個什麼奇怪的姑娘。諒丫鬟膽子再大也不敢撒謊,難道是原無涯把她藏起來了?
到了婚禮的下半場,她就發現原無涯突然不見蹤影;若不是一時走不開身,她早就跑去找人了。而就在剛才眾人終於散回席間時,她的丫鬟翠緹悄悄到她身邊告訴她一個驚人的消息。為了證實,她才匆忙跑來原無涯住的地方——沒錯,他果然在這裡,但是那姑娘呢?
原無涯微笑——是一抹識穿秘密的笑。
「正好。既然你來了,我想麻煩你替我辦一件事。」
「原大哥想要我替你做什麼,儘管說。」范紫綃的眉目不由得溢出喜色。自從認識他以來,他可不曾「麻煩」過她什麼事。這破天荒的第一遭,反而使她有了更接近他一步的感覺。
原無涯將她細微的神情變化瞧在眼底。
「我想麻煩你替我找件女娃兒的衣服。」他稍往旁移了一步,而被他擋在身後的細瘦影子立刻出現在范紫綃眼前。「是她要穿的。」
范紫綃睜圓了眼,詫目結舌地瞪視著坐在椅子土、穿著顯然是男子長衫、垂頭斂眉的小姑娘。果然,他藏了一個女孩兒在房裡。
「她……她是誰?」好不容易才定下神來,范紫綃指著她問,聲音裡有一絲不是味道。
「一個小丫頭而已。我這裡沒合適的衣服可以讓她穿出門,如果你沒有,我到鎮上走一趟也可以。」他是這麼打算的,但會有些費時倒是真的。
一個小丫頭而已?!一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會值得原無涯大費周章地到鎮上買衣裳?!范紫綃嫉妒她的幸運。
「等等,原大哥,我想我的房裡還有些以前的舊衣裡,她應該可以穿。」不管這突然出現的丫頭是誰,她可不想讓原無涯繼續為她費心下去。
她把等在門外的翠緹召喚進來,吩咐她將房裡幾件比較小的舊衣裡拿到這裡來。
「多謝了。」原無涯微笑謝過她。
范紫綃的目光被那一直低頭玩著自己指頭的怪異丫頭所吸引,疑問橫在她心頭,她忍不住探問那仍一派自在的原無涯。
「這小姑娘是原大哥的什麼人?她……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她不問清楚不行。雖然她覺得這丫頭瘦瘦小小的,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對她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可她總得要有點危機意識才行。
就算……就算原無涯真一直把她當妹妹好了,她也無法忍受他在她面前對其他女人表現過度的重視。雖然她早從大哥那裡聽說了許多有關於原無涯在外面的事,也知道他的紅顏知己不少;但她嫉妒歸嫉妒,可沒讓她親眼看見也就算了。若是哪天原無涯真帶個紅顏知己出現在擎天堡,她只想要跟她一較長短。難道她范紫綃還不夠美嗎?她也可以當他的紅顏知己啊。別的女人能,她為什麼就不能?
可惡!即使他無情得令人生氣,可她偏偏就是死不了心。
南蝶敏感地感受到前方射過來的強烈目光,心怦怦地跳著。她咬著下唇,忍不住挪挪身子,向原無涯無形的安全防護網靠近了些。
「南蝶……」他似笑非笑地凝著范紫綃緊繃的俏臉,悠哉地彈了彈手指。「這娃兒原本和我是沒什麼關係,不過現在倒成了我非帶在身邊不可的丫頭了。而她會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個意外……」
「她叫南蝶?!」
范紫綃想從原無涯的輕談淺笑中瞧出什麼,卻不得其法。她不禁把視線移向那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小姑娘身上。當然,她也注意到她偎向他的舉動。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原大哥也會帶個丫鬟在身側,可我瞧她實在不像是會做事的模樣。」這小姑娘再怎麼看也不可能是他的紅粉知己;若說是丫鬟嘛,看起來也不怎麼像。
原無涯懶洋洋地舒展四肢。
「我想你那丫鬟也該來了吧?」他故意將話題岔開。
南蝶的事說來話長,他討厭解釋,而且他也沒必要向她解釋,她要怎麼想隨她好了。反正范逍遙的婚禮也參加了,這裡再沒有他留下來的理由了。
聽出他想就此打住話題,范紫綃眼波流轉,決定聰明地順他的意。反正她還有時間,就不怕探不出這丫頭的真正來歷。
范紫綃對他可人地回以一笑;而這時,跑去拿衣裳的丫鬟總算來了。
「小姐……拿來了……」翠緹氣喘吁吁地將找到的衣裳捧給范紫綃。
「聽喜兒她們說,夫人正在找您。小姐,您要不要趕緊到前面去?」
「娘找我?」范紫綃必須到前面去,而這時她也想到了什麼主意。「好吧,我就去。翠緹,你留在這裡聽原公子的吩咐。」她悄悄向翠緹使了一個眼色,又轉身對原無涯道:「原大哥,你要是還有任何需要,儘管對她說。對了,你不是也要到前面嗎?我先過去等你。」不待他回答,她便迅速離開了。
原無涯不在意范紫綃把丫鬟留在這裡的真正用意是什麼。他的目光在南蝶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對那捧著衣服靜立一側的丫鬟領首笑道:
「既然你留下了,那麼打扮好她的任務就交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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