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苑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算小,假山、池湖、小樹林、亭閣樓廳全都有了,但再怎麼逛,也用不上幾天就逛煩了,更何況是向來「愛玩」的媛媛。
然而,她卻能乖乖的待在裡頭一個多月不吵不鬧,原因無他,誰教她最引以為傲的棋藝,在裴逸凡面前竟被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恨得她牙癢癢的,幾乎氣得想謀殺親夫!
甚至裴仲湖夫婦來了幾次,也沒能和媳婦兒正式見上一面,因為每回他們來,總是不幸的碰上兒子和媳婦兒「斯殺」得正慘烈的時刻,可能瞧見小夫妻倆相處得如此「融洽」,裴仲湖夫婦只覺頗為欣慰,自然不會去打擾,常在書房窗口看看就離去了。
最後,就連冉雲霄再次派來的陪嫁丫鬟也被趕了回去,因為來的正是冉家最囉唆碎嘴的小翠,而媛媛不想讓小翠那張口沒遮攔的大嘴巴無意中去傷害到夫君的自尊,所以,便修書一封,讓小翠帶回去交給爹爹,希望能杜絕冉家再派人來的想法。
當然,他們也不是除了下棋之外,其他事啥也不干的,心血來潮時,他們也是會一塊兒畫畫,但是……
裴逸凡滿意地退離一步,欣賞長久以來,揮灑最為順暢,筆路最優美的一幅美人圖,而畫中的主角正是她的親親愛妻媛媛。
他點了點頭後,上前一步落下款,順口問道:「你畫好了嗎?」
在另一張桌前的媛媛仍低頭專心地揮毫。「快了,快了,就差一點點啦!」
裴逸凡放下筆,準備去欣賞一下妻子的大作,可他才一看,就愣住了。
「媛媛,你……你在畫什麼啊?」媛媛的畫功很好,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可是,他實在不敢相信她會畫「那個」。
「狗屎啊!」媛媛想也沒想的回答。
經過證實,裴逸凡差點昏倒。「你……狗屎?為什麼要畫狗屎?」
「你說要畫我嘛!那我就想到我老是踩到狗屎啊!所以,順手就畫了。」
裴逸凡瞪著那張畫滿了一堆堆、一坨坨狗屎的畫,簡直哭笑不得,所以,在畫下一幅時,他就不敢再畫美人,而畫山水,可是……
「媛媛,你……你這次畫的又是什麼?」他無力的問。
「烤野兔啊!」
「烤野兔?」唉!還是沒看錯,裴逸凡長歎一聲。「好吧!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畫烤野兔?」
媛媛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你說要畫山水,我就想到山裡可以抓野兔烤來吃啊!還是你想吃烤魚?」
烤魚?
唉!算了,他們還是聊天好了。
對這項「休閒活動」,裴逸凡倒覺得挺有趣的,因為多半的時候都是媛媛在講述自己在娘家時生活的點滴,而且毫不避諱,包括自己的頑皮、惡作劇等,當然,其中也有她溜出家門四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功績」,讓他知道她有多麼愛整人。
「……等他經過的時候,我就兜頭給他淋下去羅!」媛媛比手畫腳的說。
裴逸凡不敢置信地抬眼瞪著高坐在枝頭上的妻子。「羊尿?媛媛,你真的淋了他一身羊尿?」
媛媛開心地猛點頭。「是啊!就是羊尿!」
裴逸凡搖搖頭,他發現自己最近常常重複這個動作。「媛媛,那是你大哥耶!你怎麼可以……」
「那是他活該!」媛媛突然飛身跳下樹。「誰教他不讓我『跟路』,明明知道我很想到江南來玩玩的,他卻老是起個頭教我流口水,然後就自個兒溜了!」
裴逸凡滿臉的無可奈何,他發現自己最近也常常露出這種表情。
「岳父呢?不會連岳父也被你整過吧?」
他這麼問,令嬡媛露出一臉懊惱的神情。
「沒辦法,爹的功力高我太多了,我怎麼都整不到他,小家子氣的玩意兒我又不想使,所以,他是唯一的漏網之魚。」
天哪!她居然連自己的親爹也不放過?
裴逸凡呆了片刻,而後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呢?你……你不會也想整我吧?」
「你啊——-媛媛上下瞥了他兩眼。
裴逸凡不由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可氣還沒吐完,媛媛又接著說出「驚人之語」.亟曰」o三~口「至少現在不會,得等找想到適合的點子再說。」
裴逸凡震驚得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結結巴巴地說:「我?連我也逃不了?我是你的夫君耶!」
媛媛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哎呀!這是增加生活情趣嘛!」
增加生活情趣?
天啊!讓他死了吧!
媛媛斜眼覷著裴逸凡淒慘的表情,悶笑不已。
可隨著時日的過去,裴逸凡發現自己在她面前,常常會忘了自身的殘缺,她不會在注視他時,故意避開他的左臉,反而要他在晚上安寢前把眼罩取下來透透氣,態度就像是要他脫了靴後再上床那般自然。
她也不會因為他跛腳的不便,而刻意減慢行走的速度,若是他趕不上她的腳步,她會很不客氣地提醒他,說都是他運動太少的緣故。
入夜安寢後,她更不會因為在睡夢中被他「吵醒」而驚嚇不已,反而一次比一次更激切熱情地回應他的「求歡」。
可在活潑大方的背後,她也有細心體貼的一面,例如,當他「運動」太多,或者下雨天濕熱的氣候令他跛腳的酸痛發作,以致坐臥難安時,她會溫柔地為他按摩,且很有耐心地持續到酸痛消失,或他睡著為止。
如此這般聰慧大方的女孩,怎能不教他心動呢?
每多相處一天,他的心便會為她多悸動一分,無法自主,更無法控制;他的心在陷落,他的情被她牽引,這讓他害怕,教他畏懼,害怕自己會再一次受到傷害,更畏懼這一回若是再受傷,恐怕他就要墜入萬劫不復的煉獄了!
反觀媛媛,最令她覺得困擾的事是——-她完全無法從夫君的口中挖掘到任何她想知道的資料!因為每次問到他受傷的事,他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擺出一張臭臉給她看。
聰明如她,自然不會繼續在夫君身上浪費時間,她轉而將目標鎖定在跟隨裴逸凡多年的裴安身上,她只要等待能和裴安單獨深談的機會即可。
心/心唏方婚後一個半月,媛媛首次拜見公公、婆婆。
第一次仔細看清媳婦兒媛媛的容貌,裴仲湖夫婦不由得大感意外,雖然早已知道媛媛頗有姿色,卻不知美到這種令人一見便目瞪口呆的程度!可再看見媛媛那率性人方的談吐,卻又禁不住要暗暗失笑。
之後,每兩三日午後,裴仲湖總會來寒月苑一趟,同以住一般與裴逸凡談論生意的經營方針和市場走向等。
昔日,他們總是先討論帳目上的問題,再研擬未來的計劃,可這一回,裴仲湖卻開門見山的告訴兒子一件令人不太爽快的事。
「柏家和辛家在京城裡得罪了人,預備搬回揚州來避禍。」
果然如他所料,裴逸凡一聽,臉色便陰沉了下來,裴仲湖擔憂地注視著他冷厲的神情。
「你難道還忘不了若雪嗎?」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她!」裴逸凡聲如寒冰。
裴仲湖眉宇深鎖。「逸兒,媛媛是個好女孩,難道還不能代替……」
「爹,」裴逸凡不耐煩地打斷裴仲湖的話。「您不要亂說好不好?我對若雪已經沒有絲毫的情愛存在了。」
「那你剛剛說……」
裴逸凡冷哼一聲。「我是忘不了她帶給我的恥辱和痛苦,忘不了她的無情無義!」
裴仲湖搖頭輕歎。「逸兒,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
「但是,我臉上的疤痕猶在、我的眼睛也沒有復明、我的腳還是殘的、我承受的痛苦更沒有消失!」裴逸凡失控地叫道。
「逸兒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必須接受它啊!」
「我能接受,如果我對她付出的沒有白費,甚至只要一點虛假的安慰也行,可她不是,她竟然……「咬牙切齒的控訴倏然頓住,裴逸凡用力的閉上單眼,努力的平息激動的情緒。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眼底帶著一份濃濃的悔恨。
「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後悔曾經愛上那種女人、後悔為她付出那麼多。」他抬起眼凝視著裴仲湖。「爹,您說我小心眼也好,說我報復心強也行,可我就是無法忘卻那時候所受到的傷害及屈辱,外傷易愈,心傷難平哪!我真的好想讓她知道我沒有被打垮,但是……」他又頓住,半晌後才又痛苦地接了下去。「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好恨哪……」
裴仲湖心痛地注視著兒子飽受折磨的神情,無助地暗暗祈求上天給予兒子補~員。
不知過了多久,裴逸凡的神色才又恢復平靜,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搬回來後,他們兩家還是會合夥嗎?」
「據我所知應該會,他們的生意巳經分不開了。」
「那他們在北方的生意也要放棄了?」
「沒有,雖然他們一直做不起來,但畢竟也投下了大筆資金,就這麼放棄,可要血本無歸了。他們似乎是留下柏家的老二繼續慘澹經營,希望至少能把本錢撈回來。」
「那麼……」裴逸凡沉吟著。「如果我們也派人到北方做同樣的生意呢?」
「不行!」裴仲湖不假思索的便斷然反對。「我們也曾經談過這個可能性,結論是沒有熟悉的人脈,實在很難跟當地人搶生意。你忘了嗎?柏家和辛家就是忽視了這一點,才會失敗的。」
裴逸凡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我們現在有了啊!」裴逸凡笑得有些詭異。
裴仲湖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你是說……」
裴逸凡徐徐地將視線拉回來凝注在裴仲湖的臉上。「當初我們沒有找岳父,是因為怕他認為爹是挾恩求報,但現在不同了,親家雙方聯手做生意是很正常的,不是嗎?就像柏家和辛家一樣。」
裴仲湖讚許地連連點頭。「嗯!沒錯,沒錯!」
「那就這麼決定羅!爹可以一面去信徵求岳父的同意,一面先找好北上的人選和處理資金調度的問題,至於南方這邊嘛……」
裴逸凡狡黠地笑了笑。
「我們毋需做的太絕,但也要教他們知道做事不留餘地的後果,有時是很難承擔的。」
同一時刻,媛媛抓著裴安躲在假山內的透天洞內進行逼供。
「告訴我,裴安,否則你就休想出去!」緩緩凶巴巴地恐嚇道。
「少奶奶,真的不行哪!要是少爺知道了,肯定要剝下我一層皮了,您就饒了我吧!」裴安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心中也暗暗叫苦,怎麼這麼水噹噹的少奶奶,此刻居然像土匪般兇惡呢?
矽「我絕不會讓少爺知道你告訴了我什麼,這樣總行了吧?」
「可是……」裴安仍是猶豫著。
實在懶得再和他蘑菇了,媛媛倏然瞇起了雙眸,還陰森森地冷笑兩聲。
「裴安哪!你知道少奶奶我會武功吧?」
瞧著她那邪佞的神情,裴安不自覺的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知……知道,少爺提過。」他吶吶地道。
唇邊的笑容突然有了殘酷的意味,「那麼,你信不信……」媛媛的眼光緩緩往下移。「我能在你叫出救命之前,就先閹了你呢?」
在嚇出一身冷汗的同時,裴安很快地就決定,被剝一層皮總比被閹了好!於是,媛媛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得到一切她所想要知道的事了。
裴逸凡和辛若雪是一雙青梅竹馬的情侶,一個俊美瀟灑、一個是揚州城第一美人,家世又相當,於是,即長不久,兩人便很自然地訂下了婚事。
然而,自小驕縱成性的辛若雪卻恃色傲物,總認為自己願意和裴逸凡訂親,是裴逸凡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他應該感激涕零、跪地膜拜才是,所以,老是以各式各樣的要求和手段來刁難裴逸凡,而好脾氣的裴逸凡也都一一容忍了下來。
可只有一件事裴逸凡無法忍受。
為了炫耀、為了虛榮心,也可能是天生就犯賤,反正,辛若雪隨時隨地都在勾引男人為她著迷。
她一方面在一腳踢開為她癡狂的男人時,從對方的痛苦中享受到變態的滿足感;另一方面,她是愛看裴逸凡的妒忌反應,也教裴逸凡明白,最好對她多加珍惜,否則,她是隨時可以挑選其他男人的。
可終日打雁,總有一日會被雁啄瞎眼!就在裴逸凡和辛若雪成親的前兩個月,兩人一同到蘇州去辦嫁妝,而惡習不改的辛若雪,這一次終於踢到鐵板了。
辛若雪愛耍男人,可就是沒考慮到平常人好耍,江湖中人就不太好擺脫了,不但甩不開,對方還硬是纏上來要辛若雪陪他「玩」幾天。
裴逸凡為救未婚妻,不惜以文弱之身與對方抗衡,結果就留下了全身上下永遠無法挽回的缺憾。
但最令人痛心的卻是辛若雪事後的反應,她居然一見到傷後的裴逸凡,就先戲劇化地尖叫一聲,而後漂漂亮亮地昏倒,之後就再也不肯見他了,連句抱歉或安慰之言都省略了,還直接要求解除婚約。
但知情的裴仲湖卻堅決不肯同意解除婚約,只因裴逸凡為她毀了容、殘了腿,她怎可如此無情無義的棄他於不顧?
而逼著裴家解除婚約尚嫌不夠,辛若雪還自私無情得可恨!為了要讓眾人認為退婚是她情非得已的決定,所以,故意把裴逸凡約出來,佯稱說是要談談維持婚約的可能性。
裴逸凡傻傻地落入陷阱,在城外不遠處,一座隱蔽的密林內,突然有一群揚州人驀地出現,將他當作鬼怪般團團圍住。
大人被嚇得說不出話、姑娘家尖叫昏倒、小童嚎哭不休,辛若雪則做作地嗚嗚飲泣,而裴逸凡在震驚之餘,只能不敢置信地瞪著辛若雪,讓各種嘲諷之言、指責之語交相湧入他的耳中,將他的心撕成碎片。
他這才知道,在辛若雪的口舌搬弄下,他成了一個因為狂妄自大而惹來禍端,並連累未婚妻險些失身,以求得活命的懦夫,還妄想以殘缺之身纏住貌美如花的揚州第一美人,毀了她一輩子的幸福。
從此以後,裴逸凡就將自己禁錮在寒月苑中,誓言終生不出寒月苑一步。
辛若雪如願以償地在揚州人的同情下,光明正人地解除了與裴逸凡的婚約,並嫁給了裴家生意上的對手,柏家的長子柏子舟。
裴家、柏家和辛家是揚州富賈之最,裴家與柏家勢鈞力敵,即使裴家無意,但柏家卻是擺明了要與裴家競爭的態度,而揚州第一美人辛若雪,自然也是柏家覬覦的目標,好不容易等到了機會,他們會不趕緊把握住才怪呢!
之後,柏、辛兩家便開始聯手做生意,聲勢一舉就壓過了裴家,但他們仍嫌不足,硬是兩姓連袂舉家遷到京城,一來是想設法套關係,捐個官兒做做——因為裴仲湖曾做過巡撫,二來是想兼做北方的生意……
「不過……」裴安猶豫了一下,「再來這些就是我聽說的了,少奶奶,確不確實我可不知道。」
「說吧!」
下。「再來這些就是我聽說的了,少奶奶,確不「哦!」裴安想了想,繼續道:「我聽說他們兩家在京城裡不但沒拉到什麼關係,反而得罪了人,好像最近就會回揚州來了。」
媛媛驀地挑高雙眉。「哦?」
「還有啊!他們在北方的生意也一直做不起來,不但虧了不少,連帶著也因為資金調度的問題,而拖累了南方這邊原本的生意,好像老爺也因此撿了不少便宜哩!」
媛媛的唇角猛然一揚,「很好!」幸災樂禍地喝了一聲采。
「不止哩!少奶奶,」裴安似乎也是越說越興奮。「據說,他們在南邊的生意,都是交由親戚在掌理,但他們為人不好,所以,親戚們還是乘機暗中吃了不少貨、虧了不少銀兩,恐怕他們回來一接手,就會被搞得天翻地覆啦!」
媛媛冷冷地笑著,「那就更好了!」可不過眨眼功夫,她的笑容就驀地消失,擺出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
「裴安,你老實告訴我,我和那個無情無義的婊子,哪個漂亮些?」
婊子?
裴安暗暗吞下笑意,輕咳兩聲後,「老實說,少奶奶,」他也裝出肅穆的表情,「那個……呃、婊子跟少奶奶實在沒得比,她是很美,但絕對比不上少奶奶,大概……」他想了想。「僅有少奶奶的七成吧!」
媛媛眼一瞇,疑問道:「真的?」
裴安頷首。「真的,少奶奶。」
媛媛斜睨著他。「你沒騙我?」
裴安猛搖頭。「沒有,少奶奶,裴安怎麼敢騙您呢?騙了總有拆穿的時候,到時,裴安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不是嗎?」
媛媛滿意的笑了。「你明白就好。」
裴安眼一凝,悄聲問:「少奶奶打算做什麼,對不對?」
媛媛可愛地擠擠眼。「那當然,天底下就數我最不肯吃虧了,有人欺負我,我就要以十倍報復回去,有人欺負我家相公,我當然也要以百倍的報復過去羅!」
裴安歪了歪腦袋,雙眼倏然一亮。
「其實啊!少奶奶,您光是去讓那……呃、婊子瞧上一眼,她就要妒忌得發瘋啦!您不知道,她總認為自己是最美的女人,總愛用鼻孔看人,我還記得當時她不但親自來退婚,私底下還對少爺講了好多傷人的話呢!」他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老爺不放心少爺,就叫我緊跟著少爺,所以……」
媛媛臉又一沉。「她說了什麼話?」
「什麼話喔?」裴安仔細回想著,「就是說……呃、說少爺不能怪她,因為少爺已經配不上她了,她要是勉強和少爺成親,早晚會被少爺給活活嚇死,還有……」他攢起眉。「哦!對了,還說光是想著要和少爺同睡一床,她就作了好幾晚的噩夢呢!」
媛媛美得驚人的臉蛋上,又浮現出那種陰森嚇人的冷笑,她慢吞吞地說:
「還有嗎?你最好統統給我說出來,一個字也不許漏!」
裴安看了心裡直發毛,下意識地偷瞄一眼洞外明亮的天色,確定不是半夜活見鬼,這才悄悄退後兩步,繼續報告。
「她說,她很感激少爺幫了她,可也不能因此埋葬自己的一生,還說少爺最好是躲起來,不要再出來嚇人,免得人家還當裴家出了鬼怪。」
裴安覷一眼媛媛,又道:「當時,少爺的傷還未全好,左臉上紅紅白白、歪七扭八,外帶一個凹陷的噁心窟窿,看起來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夜晚裡猛一瞧見,膽子小的人還真的會被嚇昏哩!「他長歎一口氣。「還有少爺的腳,當時走起路來跛得比現在更厲害,看了實在令人心酸。」
一抹心疼倏地掠過媛媛的美眸,臉色也跟著放柔了。
「裴安跟著少爺快十年了,瞧著少爺從一個愛笑、愛鬧的人,在一夜之間成了一塊沉默自卑的石頭,常常整天不言不語的,連笑也不會笑了,裴安真的好難過,卻又無能為力。
外面的人又都說什麼少爺變得很孤僻無情啦!說什麼少爺冷酷暴戾啦!以至於沒有一個姑娘家敢嫁過來。其實根本不是,他們都是胡亂揣測的,少爺心裡雖恨,但他從不把自己的怨怒發洩到無辜的人身上,少爺心中也很苦啊!可他只是悶在心裡,讓自己變得更不愛說話,更沒有笑容了……」
裴安說著,突然抬起眼望著媛媛露出開心的笑容。
「可現在不同了,自從少奶奶嫁過來之後,少爺又會笑了,也不會老是看書或坐著發呆了。裴安看得出來,少爺是真的很喜歡少奶奶,少奶奶或許沒發覺,但裴安注意到,每回下棋,您在尋思下一步時,少爺就會偷偷地看著您微笑,裴安從來沒看過少爺有過那麼溫柔的笑容哩!」
「是嗎?」媛媛忍不住咧開一朵大大的笑容。「他真的很喜歡我嗎?」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話,她的心就彷彿要飛上天似的歡欣振奮。
裴安非常肯定地用力一點頭。「真的,少奶奶,少爺是真的很喜歡您,裴安敢打包票。」
媛媛聞言,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真的?他不會覺得我太頑皮粗魯嗎?」
裴安也笑了。「不會,少奶奶,您或許是率性了點兒……這是少爺對老爺說的,可這更能顯示出您的真,讓您比那些矯揉造作的人更要可愛迷人百倍……這也是少爺對老爺說的,少爺還說……」
「說什麼?」
「說少奶奶常常會教他忘了自己的殘缺,以為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
媛媛聳聳肩。「在我眼裡,他的外表並不是很重要的事啊!我是江湖兒女,什麼樣的傷疤、殘缺沒見過?要是見點小傷就嚇著了,哪有資格跑江湖啊!」
「少奶奶真的跑過江湖?」裴安興致勃勃地問。
當然,「媛媛肩一斜,靠向洞壁。「十四歲開始,我就跟著爹出門,十五歲時,大哥就帶著我到處跑,到了十六歲,我就開始自己偷溜出門了,爹也是沒能奈我何。」
「那……少奶奶的功夫很厲害羅?」裴安試探性的問。
媛媛倏地咧嘴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裴安喟歎一聲。「要是當時有少奶奶在,少爺就不會被傷成那樣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媛媛驟然站直了身子,雙眸又惡狠狠地盯著裴安,嚇得裴安又退了一步。
「是誰傷了少爺,你知道嗎?」
「啊?這個嘛……」裴安搔著腦袋,仔細想了又想。「好像是叫……叫什麼……玉,什麼蛇君……還是風什麼的。」
媛媛的雙目倏地閃過一道寒芒,冷冷地道:「玉蛇郎君邵風?」
裴安猛地彈一下手指。「對,對,就是他,就是玉蛇郎君邵風!」
「真是他……」媛媛驀地殘忍的一笑。「好,玉蛇郎君邵風,你等著,我會要你為了傷了我家相公而後悔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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