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天,他們流連在各個圖書館尋找各國建築資料,不管綠依咆哮雷霆,威脅著要請他們吃炒魷魚,紫依還是拉著滿心過意不去的凡克光明正大的蹺班去也,而且還大剌剌地丟下幾句恐嚇。
「你敢給我扣薪水試試看,哼!別怪我到勞委會去告你苛待員工。」
這算什麼?作賊的喊抓賊嗎?
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苦苦搜尋了十多天後,成為線索的卻不是他們翻爛的建築或古跡書籍,而是——-又是另一天的清晨,紫依雀躍地打開凡克的房間。每當要進行清晨一樂之前,她的心情總是特別愉快的。一想到今天該從什麼角度踢他下床,或該從哪裡下腳,她就不禁湧起一股變態的興奮感。
但今天卻在她一舞進房裡後,所有的朝氣就立時噗地一聲洩了氣,原因無它,虐待狂的犧牲者早已起床盤膝坐在床上了。紫依不由掃興地走過去,懶懶散散地好沒精神,不知情的還會以為她三天沒睡覺了咧。
可愈靠近她就愈狐疑,凡克只是盤膝坐著,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張相片,如果他是清醒的,她進來的聲音那麼大,他早該跟她打聲招呼了。但是他卻一動不動,連雙眼都是緊閉著的,臉上神情緊繃,彷彿正專注於某件事上。
打坐嗎?打量了半天,紫依實在無法確定他到底在幹嘛,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喂,你到底是醒了或是還在打瞌睡?」
沒有任何動靜,於是紫依一連又問了兩次,他卻還是沒反應。紫依抿唇再仔細看了半天,繼而爬上床跪坐在他前頭,右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喂!凡克,你到底……」
才說了幾個字,凡克的雙眼便猝然打開,目光直射在她臉上。才被他驟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的紫依緊跟著又打了個寒顫,因為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詭異,彷彿他是個睜眼瞎子,明明看著她卻又沒看見她,說他瞎了,他又很明顯的是在看著什麼。
駭異莫名的紫依立刻緊抓住他的手。「凡克,你怎麼?」
「他們要吃早餐了。」凡克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沒頭沒尾,令人一頭霧水。
紫依臉上立刻很捧場地浮現一個大問號。「嘎?」
「他們常常吃那個……」凡克雙眼發直並喃喃低語著。「也許……如果我能知道那是什麼菜名……」
「耶?」
「我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可是……從他們的嘴型……」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聽不到什麼嘛,我……」紫依倏地一頓,突然省悟出凡克到底是怎麼了。她立刻回瞪凡克的雙眼,下意識地想從他的眼裡看出些什麼來。
什麼也沒有!
沒有房子、沒有人、沒有桌椅,更沒有他所說的食物,有的只是如同暴風雨前山巔層層疊疊的卷卷烏雲,深沉而幽黯。
「卡……巴……布,卡巴布,是這麼念的吧?」凡克仍在喃喃念著。
老天!他真的可以看見那個根本不知道在何處的人嗎?
知道他有那種能力是一回事,親眼看到他在施展那種能力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者還比較容易接受,畢竟只是說說而已嘛。但現在竟親眼瞧見……這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哈、不、拉……邦,拉邦,那也是菜名嗎?」凡克又嘟囔著。
「凡克,」寒懍之餘,紫依還是忍不住細細聲輕喚。「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唇角輕輕勾起。「可以,紫依。」他也同樣細細聲回道。
「你……呃,看到了?」
「看到了。」
「清楚嗎?」
「非常清楚。」停了一下,他又加一句:「他們還沒更換地點。」
紫依雙眼愈睜愈大。「他……你媽媽的兒子好嗎?」
凡克不覺黯然。「不太好,他們喜歡欺負、逗弄他。你知道,他是個智障,所以……」
紫依蹙眉,隨即又道:「那些不管,我是說他的身體好嗎?健康無恙嗎?」
「很好,他雖然腦袋不好,但身體倒是很健壯。」
「那就好了。」想了下,她又問:「你還能維持多久?」
「兩、三個小時吧,」凡克說。「但是太久了我還是會很累的。」
「喔,我不需要那麼久,」紫依忙道。「你放心,只要再一會兒就夠了。」
凡克頷首,輕微得幾乎看不見。「你想知道什麼?」
「等一等,讓我想一下。」紫依緊咬著下唇認真思索著。「嗯……你能看到多還?」
「房子四周環境大概都看得到,但是如果離他太遠就沒辦法了。」
紫依振了振精神。「好,那住四周看一看,還有沒有其它房子,或者環境是如何?是鬧區、住宅區、森林、山問、海邊,或……」
「沙漠。」
「呃?沙漠?」紫依不禁有點發愣。「怎麼跑到沙漠裡頭去了?」
「看起來像是沙漠,」凡克有些猶豫。「還有別的房子,但只有一兩間,而且像是副建築而已……枯草叢、仙人掌,光禿禿的巖山……應該是沙漠,或是什麼荒蕪的不毛之地吧?」
「好。」興奮在眼底閃爍,紫依趕緊再問:「盡量再找一下,一定可以看到什麼其它特別的景物。」
「我看看!」凡克的雙眸更深黝灰暗了。「好像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咦?有一輛敞篷卡車開過來了。」
紫依兩眼一亮。「有外人?快,快看清楚,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她緊張地抓凡克的手臂,雙眼直盯著他的眼睛,好似要幫他看清楚一點似的。
「我正在看,你別搖我嘛……呃,卡車停下來了。司機戴著一頂很奇怪的帽子,半圓形,長相輪廓分明,衣服則沒什麼特別。另外還有好多個……耶?是女人?頭戴絲巾、身穿及地長裙,好像……好像回教女性傳統服飾。她們下車了,屋裡的人也早就全跑出來了,然後他們……」凡克突然停住了,雙頰猝然飛起兩片淡淡的虹彩。
紫依不禁既興奮又好奇地猛搖了搖他。「什麼?你看到什麼了?她們究竟是誰?你快說嘛!」
「她們,呃……」凡克囁嚅道。「是……是妓女。」
紫依猛地一愣。「妓女?」繼而失笑。「嗟!妓女就妓女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好了,還有什麼嗎?」
「車門上有字,很像阿拉伯文,但又不是……」凡克念著,認真背誦著。
未幾,他突然用力眨了眨眼,接著彷彿瞎子重見光明似的,銀眸驟然神采奕奕,眼神也不再視若無睹,瞳孔內終於出現了她的影像。
「我不認得那是哪一國字,很可能是古字,但是我記住了,所以我可以……」
他停住,兩人默然對視兩秒,接著很有默契地同時蹦起來跳下床,衝出房門,掠過愕然的綠依,再跑出大門,彼此誰也不稍讓一步,幾乎卡在大門口處動彈不得。結果當然是凡克在紫依兇惡的瞪眼下瑟縮地退了一步,這才一前一後地繼續向目標——-圖書館前進。
衝啊!殺啊!給他死啊!
由於中東地區豐富的自然資源,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複雜的宗教背景,因此很早就成為一個多事之秋的頻戰地區,堪稱是現今世界上政局最不穩定的地區。
原屬巴基斯坦的約旦是在極度惡劣的自然環境下求生存的國家,境內約旦河東岸有百分之八十是沙漠及不毛之地,沒有什麼貴重天然資源,更沒有石油蘊藏。
一般來講,約旦的政局並不像一些中東國家那樣戰火連天,但在一般人們的刻板印象中,似乎中東每個國家都是隨時處於戰爭狀態中。所以除非真正研究過當地的真實情勢,或者有不得已的因素,否則敢進入中東半島的人並不太多。
紫依和凡克就是屬於有不得已因素者其中之一。
在曼谷換搭約旦航空公司的飛機,降落於約旦首都安曼以南的愛莉雅皇后國際機場,紫依和凡克在機場的銀行換了約旦幣之後,再跳上往市區的機場巴士直達安曼的阿布達裡車站。
當時是正午時分,冬日陽光和煦,巳士疾速滑向兩旁都是黃漠的公路上,司機撥放著可蘭經有如醒醐灌頂(雖然沒人聽得懂),悠揚的唱音牽動心弦,一望無際的乾燥荒涼,人顯得如此的渺小,而藍天又似乎特別高遠,雖不致抱怨世態炎涼,亦有說不出的感歎在心頭。
東跑西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跑到這種遊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國家,果真是世事無常不是麼?紫依不禁暗忖,說不定過兩天她又會跑到北極去了咧!
除了巴士外,計程車是約旦境內最廉價且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但是安曼的司機不太懂英文,因此從台灣到愛莉雅皇后國際機場都一路以英文暢行無阻的紫依,在上了計程車之後就突然成丁啞巴。
阿拉伯文一竅不通的她除了裝啞巴之外還能幹哈?
凡克和司機譏哩嘎啦說了一大串之後,在司機的推薦下,他們住進了離市中心約五分鐘路程的旅館。這是一家擁有四百個房間的高級旅館,每個房間都附有陽台。
兩人匆匆梳洗一番後便直接到旅館附設的餐廳進食,精神振奮地打算用完餐後就直接殺出門。然而一等填飽了肚子之後,他們卻面面相觀地垮下了雙肩。
怎麼找?
約旦的面積實在不算大,從首都安曼到最南的阿誇巳港,坐車只要六個小時左右就可抵達了,但是約旦有百分之七十五都是貧瘠的沙漠,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該如何深入去找?恐怕人還沒找到,他們就先變成兩具木乃伊等待千百年後供人解剖研究了。
偏偏從凡克所見到的景象來判斷,他們所要找的人正是在荒涼的沙漠之中。
難道要從……兩人對視著,心中浮現出相同的答案。
妓女戶!
男人不必去找妓女戶,妓女自動會上門來。
可若是女人要上妓女戶……對不起,請少來攪和。
有紫依在一旁,無論凡克怎麼探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紫依又不放心放他一個人單飛。
於是四天的徒勞無功之後,兩人又呆坐在旅館餐廳中頹然歎氣。
「或許等我單獨去問到之後,我再回來找你一道去?」凡克小小聲試探著。
「你?」紫依輕蔑地哈了一聲。「恐怕你什麼都還沒問到,人就被扛走啦!」
凡克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可終究還是放棄了和紫依辯駁的念頭。「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紫依自我解嘲地笑笑。「涼拌炒雞蛋,煮個水煮蛋,吃了變混蛋,踢你成兩瓣,管你怎麼辦!」
「嘎?」凡克一臉的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紫依長歎。「沒什麼,讓我再想想吧。」
「喔。」瞧見她一臉狗屎,凡克沒敢再去騷擾她,只好無奈地住周圍張望,期望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瞧呀瞧,望呀望的,四處掃射的銀光突然定在紫依身後隔兩桌的三個狀似觀光客的美國人身上。片刻後,凡克的手悄悄越過桌面握住紫依端著咖啡杯的手。
「紫依,他們也是來找人的。」
「呃?」紫依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住後瞄一眼。「那又怎麼樣?這世界上找人的可多了,關我們屁事!」她不耐煩地說。
「可是,」凡克雙眼一瞬不瞬,兀自盯緊那三個人。「他們是美國國防部情報局的的人,找的對象也跟我們一樣。」
「耶?」紫依聞言忙又轉回頭去打量那三個高大的美國人。「他們是DIA的人?你怎麼知道?」
那三個人的確跟一般的觀光客不太一樣,雖然衣著普通,但是神情上就沒一般觀光客那般輕鬆愜意。而且即使他們盡力隱藏,卻仍是讓那股幹練慓悍之氣悄悄流露出來了。
他們一邊謹慎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小聲談論著,瞧上去就是一副賊兮兮的模樣。不過至少他們看起來還滿正派的,紫依想道,同時回眼看向凡克。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DIA的人,而且找的對象跟我們一樣?」
始終凝注在那三個人身上的視線終於拉了回來,卻在剛碰觸到紫依狐疑的眼神時又心虛地移了開去。
「我,呃,我感覺到……到……」
感覺?感覺有那麼厲害?連對方是誰,要做什麼都可以知道?怎麼我就感覺不到?壓根不信半分的紫依瞪了半天眼,終於冷冷道:
「凡克,請你看著我好嗎?」
雖然很不願意,但是凡克聽得出紫依聲音裡的絕對不善,灰眼只好聽命地轉過來,旋即又驚慌地掃開。「什……什麼事?」
「看著我!」
躊躇了好一會兒,那對畏縮的眸子才對正了她,「什麼事?」卻是被眼簾遮得連一絲絲目光都不見。
「你這算什麼?」紫依哭笑不得地罵道。「叫你看著我,你給我看你的眼睫毛幹什麼?炫耀它比我的長嗎?」
眼簾拉開旋又刷下。「我……我……你叫我有事嗎?」
紫依猛翻個眼。「廢話!」然後盯緊他。「告訢我老實話,凡克,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腦袋也愧疚地跟著垂了下去。「我……我……」
又審視他片刻後,紫依放軟了聲調。「凡克,我不會怪你,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或者你還不能完全相信我?」
沉默了下,凡克才囁嚅道:「我相信你,但是我媽媽說有些事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沒有人喜歡那種狀況的。即便再豁達的人,知道了也是會不高興的。」
「什麼狀況?」紫依問。
凡克又沉默了。
紫依也跟著沉默了好半晌,接著她突然站起來移到他身邊坐下。「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無論是什麼事,我都不會真的對你不高興的。」語畢,她又馬上加了一句。「除非你背叛我去找別的女人。」然後她溫柔地拍拍他的手。「好了,現在告訴我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也要救人嗎?」
若不是紫依的最後一句問話,感動萬分的凡克差不多就要把事實說出來了。只見他投給紫依無限深情的一瞥後,隨即轉眼再度朝那三個人望去。
「不,他們的任務是找人,援救組另有他人。」
「喔,那……」紫依蹙眉沉吟著。「他們知道多少關於你們的事?」
「知道不少,因為美國政府救回的四個研究員都仍在美國政府的保護下繼續工作。不過……」他困惑地望著他們。「好像他們後來的實驗都不成功,沒有天才,也沒有超感應力,所以美國政府才急著要把所有參與研究者全都找回去,看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奇怪,難道真的……」
說了一半又停住,明明就是存心吊人胃口嘛,這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事了。
忍不住用力頂了頂他的胸膛。「真的什麼啊?」紫依不耐煩地問。
凡克微微蹙眉。「聽媽媽說他們後來做的實驗也都不成功,而且同樣的都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裡。那些儀器都是從原來的實驗室整個搬過來的,雖然因為搬動的關係,在第二次實驗開始前曾經做過調整,但都是根據研究資料數據來調整的,應該不會有錯啊!」
「過這麼久才做第二次實驗啊?」紫依嘲諷道。「真不簡單啊,居然忍得住!」
「他們也不是真的這麼冷酷無情的嘛!」凡克忍不住辯駁道。「第一次實驗總是要有對象的啊,他們也是不得已的。所以他們才會一致決定要等到第一次實驗證實完全沒有後遺症之後才會公開,屆時再進行第二次較大規模的實驗。」他咬了咬唇又說:「雖然他們確實是提早了第二次實驗的進行,但他們也是被逼的,何況,離第一次實驗都已經過了二十年。」
「真是被你打敗了!」紫依大歎。「犧牲者居然為劊子手辯護。」
「我不是……」
「算了,算了,那都是他們的事,與我們無關。」紫依揮揮手。「現在你只管找人就對了,至於救人嘛……」兩根手指頭在額頭上點了老半天,她才又聞口問:「他們救回研究員時,怎麼不順便把你們這些被實驗者救回去?」
凡克輕輕一歎。「如果他們知道媽媽放我走,倒楣的就是媽媽。同樣的道理,被實驗者若是被救走了,倒楣的就是負責照顧的研究員。所以即使被實驗者想離開,研究員也會千方百計阻止他們離開,何況他們並不想離開。」
紫依大大的眸子裡寫滿了詫異。「為什麼?」
「他們用人質脅迫研究員合作,卻是用籠絡誘惑的手段來收服被實驗者,用各種各樣的誘惑賄賂來抓住我們的心。」
「那你怎麼沒有……」
凡克聳聳肩。「他們說的我都沒興趣,我只喜歡和媽媽在一起。而且媽媽從坦然告訴我事實之後就沒有再對我隱瞞什麼,我想我對幹壞事並沒有什麼胃口。媽媽還說她早已把我當成她的親生兒子般看待,若是我能得救,即使要犧牲她的親生兒子也無所謂。所以當他們要殺我時,她寧願冒險讓我逃掉,因為她認為我還能有美好的遠景,而她兒子的將來卻還是個未知之數,也許命運注定她的兒子只能是那樣了。」
感動在心頭流過,紫依更堅定了救人的想法。「就算她願意犧牲,我們也不能讓她犧牲!」她毅然道。「我們一定會救出她兒子,也會救出你媽媽。」
「謝謝你的支持,紫依。」凡克感激地說。
「去!少說這些沒營養的話。」紫依揮揮手。「好了,繼續討論,當初有任何被實驗者離開嗎?」
凡克赧然笑笑。「有,三個。」
「他們的能力如何?」
「有一個跟我一樣有透視力,另外兩個則是分別擁有意念致動和天耳通,就是念力移物和能聽到一般人聽不到的聲音。但是他們三個的能力都不太高,那些能力很高的都是由上校親自籠絡看守,援救人員根本接觸不到。而且因為家屬還在對方掌握之中的研究員都不肯離開,所以美國方面就因此決定將人質全都救出來之後再出動去救研究員。畢竟,那是俄羅斯的地盤,要上那兒救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搞不好人還沒救到就全軍覆沒了,最好是一次就OK,不要給對方太多戒備的機會。」
紫依喔了一聲。「那DIA的人會找到這裡來,就是那個有透視力的人給他們的線索嘍?」
凡克頷首。「沒錯,但是他好像只告訴他們人質在這個國家的沙漠地區之後就離開了。」
紫依不解地皺起了眉頭。「DIA的人應該很神通廣大,怎麼現在才找到這裡來哩?」
「我說過那個人能力不高,他能透視的距離很小,DIA的人必須帶著他到各個國家、各個城市鄉鎮地慢慢透視,而且那個人的能力很不穩定,有時候有,有時候卻又跟正常一般人沒兩樣。再加上人質又常常變換位置,所以更增加了困難度。」
紫依聞言,眼光突轉怪異地盯著他。「換句話說,你的能力是超強的嘍?」
凡克彆扭地笑了一下。「呃,好像是吧。」
「少來!」紫依拿手肘用力頂了頂他側腹。「什麼好像不好像的!」
凡克傻笑以對。
她就愛看他這呆樣,可愛又純真,實在逗人極了。
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親,這一親可就親出燃林大火來了。紫依好笑地瞧著他驚愕地捂著自己的嘴,臉色紅得彷彿就要中風了。她喜愛地在他紅通通的臉上撫了撫。
「你實在好可愛咧!」
看他更羞澀地不知如何是好,紫依還想再逗一逗他,可眼角卻不小心瞥到那三個美國人正喚來侍者要結帳走人,紫依立即跳起來半跑過去,邊回頭急言道:
「快!就算我們找得到人,也無力去救人,還是得靠他們才行。」
DIA行動B組組長藍尼雖年輕但在偵察搜索方面卻有獨到的天分,他與經驗豐富的老幹員崔特和攻擊力特強、足可以一抵十的強生是完美的搭檔三人組,雖不敢說是天下無敵,但也從來沒有什麼任務能難倒他們的。可就是這一次的任務讓他們抱怨達連,大歎公家飯不好吃。
一個成天只會要求奢侈享受玩女人的爛小子,卻要他們活像老祖宗一樣供奉伺候著,就差沒去舔他的腳指頭了。
他媽的!只交代一句人質在這個國家就吵著要離去,說什麼這裡生活水平太低,他活不下去,然後就丟下他們在這兒大海裡撈針。難怪在他們之前和那小子一同行動的同袍都厭惡死那個油頭粉面的娘娘腔了。若非害怕軍法審判,而且那小子的透視能力經過證實也確是存在的,他們早把他扔到北極去結凍萬萬年啦!
「我們如何開始?」強生問。
「找個可靠的貝都因人帶我們進沙漠去找。」藍屁回答。
「嗯,雖然不太符合快速行動的原則,但現在也只能進行這種呆板方式了。」
崔持附和。
「那我們立刻開始。」藍尼說。「愈快找到人質所在,我們才能愈快離開這個爛國家。」
於是藍尼招手喚來侍者結帳,就在他們剛起身時,一個東方女子卻驀地衝過來擋在他們桌前。他們的謹慎防衛的細胞才剛喚起,那漂亮東方女孩子脫口而出的話更令他們心頭立刻亮起警戒備戰的紅燈。
「你們是DIA的人吧?我能跟你們談一談嗎?」
三個人聞言震驚地互覷一眼,藍尼隨即否認道:「對不起,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紫依回眸瞧一下緊跟在後的凡克,隨又正視藍尼道:
「你們放心,我們沒有惡意,你們無須刻意否認。」
藍尼沉下了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只是普通的觀光客,不是你口中的人,你……」
「那如果我說我們跟你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呢?」紫依回手以大拇指指著凡克。
「他的親人也是你們的目標之一,我們比你們還要急著救他們,但是我們有線索,卻沒有能力去救他們,所以只能找你們合作。」
「線索?你們有線索?」沒有多少耐性的強生忍不住脫口道:「你們有什麼線索?」
藍尼聞言不由大大皺眉,同時立刻丟給強生一個特大號衛生眼,繼而和崔特交換個眼神,最後才住旁邊移兩個位子,並擺手請坐。
「兩位先請坐下再談好嗎?」
得意地拉開嘴角,紫依大大方方地拖著凡克坐下。
「要喝點什麼嗎?」
在等待侍者送來飲料的空間時刻裡,藍尼始終以灼灼的目光仔細打量著紫依和凡克,而一等侍者放下各人的飲料離去後,藍尼立刻發問。
「你們是什麼人?」
紫依笑笑。「我叫楚紫依,不算什麼玩意兒,只不過是他的親親女友。」她親熱地抱住凡克的手臂,又引起凡克一陣發燒。「凡克才是主角,他是從泰基爾逃出來的,我想你們應該懂我的意思吧?」看到藍尼等三人都現出驚愕的神情後,紫依滿意地點點頭。「你們的確懂。」
「你怎麼逃得出來?」藍尼不敢置信地瞪著凡克。「那是俄羅斯的領地,你怎麼可能自己逃得出來?」
凡克瞟他一眼,隨即垂下。「我媽媽幫我逃出來的。」
「你母親?」藍尼一臉詫異。「誰是你母親?」
「媽媽是實驗室研究員之一,我一直是由她照顧的。」
藍尼頓時瞇起眼來。「那麼你也是……」
「對啊,要不你以為我們的線索是怎麼來的?」紫依插進來說道。「當然是他看到的,一等我們查資料確定是這兒後,我們立刻從台灣趕到這邊來了。」
「台灣?」再一次滿面驚詫之色。「你從台灣就可以看到這裡?」藍尼不信地問。
「厲害吧?」彷彿對方稱讚的是她,紫依得意非凡地瞧瞧一臉尷尬的凡克再朝藍尼揚揚小巧細緻的下巴。「比你們那一位還厲害吧?」
「咦?你們怎麼知道……」
「他說的嘛!」紫依毫不客氣地打斷強生的話頭。「他說你們救出的被實驗者之一也有透視力,只不過能力差很多,對吧?」
「確實。」藍尼承認,他仔細凝視著凡克。「你可以看多遠?」
凡克遲疑地望向紫依,紫依會意,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同時向藍尼解釋道:
「他並不想讓人家知道他的能力,如果不是想救他媽媽的兒子,我們根本不會找上你們。」她轉眼瞧著凡克。「你們應該看得出來他很單純,也只想過單純的生活,不想讓任何人利用他去做任何事。」
凡克附和地直點頭,紫依笑笑又轉回去看著藍尼。
「這樣你瞭解嗎?」
藍尼深深注視凡克一眼。「我瞭解,但是如果是救人也不行嗎?」他微微蹙眉。「還有多位研究員的家屬還沒找到,而就如你所說的,我們那位透視者能力不強,所以浪費了許多時間。」
他又和崔特互視一眼,而後肅起臉色沉聲道:「老實說,近些年來有許多宗……呃,疑案。我們懷疑就是勘察加半島的那些超感應力者所為。因此我們急著要把家屬都找回來,然後我們就可以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救援行動將所有實驗室裡的人統統救出來了。」
凡克又看了紫依一眼,紫依同樣又立刻了悟他的心思,她不禁要暗自讚歎佩服自己和凡克的默契實在是有夠厲害,一面又代替凡克回答道:「救人是可以,但是其它的都免談。而且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除了研究員以外的人可不一定願意跟你們走,甚至還可能阻擾你們救人。」
藍尼雙眉一皺。「為什麼?」
紫依想了想。「老實告訴我,你們那位……態度如何?」
眉峰霎時打了好幾個漂亮的蝴蝶結。「老實說嘛,他……」藍尼輕蔑地冷哼。
「是個超級大混蛋!好惡逸勞、貪財好色、頤指氣使,成天除了提出一大堆要求之外,什麼活兒也不想幹,好像活該大家都得像伺候皇帝一樣伺候著他。每個跟他接觸過的人都想狠狠海K他一頓,再把他扔到大西洋裡喂鯊魚去!」
「他們都是那樣子的,」凡克突然出聲道。「能力愈高的貪念愈重,也許這就是實驗的副作用,也可能是上校的說服力夠厲害,更有可能兩者因素都包括了。總之,上校針對每個人的弱點,或色、或財、或權力、或嗜好,提出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除非你們也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否則……」他停住了。
不必說得更清楚,每個人也都能懂得凡克的言下之意,崔特沉吟了會兒,而後慢吞吞地問:「如果我們也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他們就願意跟我們走了嗎?」
凡克深深歎了口氣。「他們的胃口真的很大,或許你們可以滿足他們對財的要求,也可以給予相當的權柄,但是如果他們看上了某個正經美女,你們能罔顧一切抓來給他們玩樂嗎?」
崔特頓時啞口。
「還有,」凡克接著又說。「據我所知,現在留在泰基爾的被實驗者當中最厲害的是一個意念制動者,他有最特異的嗜好,不愛財、不好色,對權勢也沒什麼慾望,他只愛一件事……」
「什麼事?」強生脫口問。
凡克又歎口氣。「殺戮,他只愛殺戮。他從小就喜歡抓小動物來解剖,大一點後就抓羊啊、狗啊什麼的來宰著玩。他說他喜歡看它們無助的掙扎,喜歡操縱生死的優越感,更喜歡以各種殘酷凌遲的手段來滿足他嗜血的慾望。直到上校開始讓他去執行暗殺的任務後,他更迷上了殺人的樂趣。我想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死在他手上的人,不是凌遲就是分屍,沒有一個能有全屍的。」
三個人都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因為凡克說的是事實。
凡克雙手捧著熱咖啡杯,彷彿想從中取得一些暖意。「慢慢地,他開始認為他比上帝更偉大,甚至伺候他的人有一丁點不如他的意,他都會滿不在乎地殺去一條人命以示懲罰。像這麼樣殘酷的一個人,你們也能容忍他的需求嗎?」
一堆人傻成一團,包括紫依在內。
天啊,一個以殺人為樂的超感應力者,待在他身邊的人都得預先立好遺囑,還得隨時準備好供他取樂的死刑犯,甚至不知道收屍時會收到絞肉或是殘塊,說不定還是煎好的人排咧!
每個人都泛起一身雞皮疙瘩,也都不由自主地瑟縮著拉緊了大衣領口。
老天,那種人最好是離得愈遠愈好,還要救他回來幹什麼?請他來當美國總統好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不,乾脆送他到月球上去。算了吧,還沒送他出門,恐怕自己早就變成種花的肥料了。
那就讓他待在原處吧!
也不行,要是再讓哪個議員、首長或哪國主張和平的領導人物變成人肉漢堡或生魚片,他們還不是得直接去面對那個尼祿再世。
該死!整件案子不但愈拖愈久,而且愈來愈棘手了。
藍尼想著,同時抬眼,卻瞧見凡克正靜靜望著他,眼神詭異,妤似正在探索他的內心。他不由一皺眉,旋又正正臉色。
「那你呢?你怎麼願意逃出來?他們沒有用什麼好處來籠絡你嗎?」
凡克露出一抹澀澀的笑容。「老實說,我是所有被實驗者中最笨的一個,實驗到中途時研究員們就放棄我了。後來我媽媽也警告我千萬不要讓上校他們知道我的能力高低,所以他們就不太注意我了。」他輕歎。「而我最想要的就是和媽媽在一起,雖然我不是她親生的兒子,但是她真的很疼愛我,」凡克眼底充滿了孺慕之睛。「所以她才會冒險叫我逃走,而我,當然也要為她救回她唯一的親人。」
藍尼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就一起合力救人吧。我保證,只有救人,不再有其它,OK?」
「NO,NO,」紫依搖著食指。「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干情報工作的人都拿說謊當早點,以白話作午餐,剩下的睜眼說瞎話就是晚飯了。嘿嘿,真要信了你就是白癡。」
藍尼頭一次笑了,他有趣地問:「那你想怎麼辦?」
紫依咬了半天唇,終於問道:「你們西方人大都篤信上帝,你呢?」
藍尼點個頭。「我當然相信上帝的存在。」
紫依滿意地笑了。「那好,等會兒我們先一同到尼波山應許地去,那兒是摩西的葬身聖地。」她詭譎地翹翹嘴角。「我要你們三個在那兒發下重誓,以你們全家人的生命靈魂發誓,若是你們隨意透露出凡克的身份或他所擁有的能力,或是要求、脅迫、哄騙他替你們做除了救人以外的事,你們和你們的親人不但要碎骨粉屍,而且要痛苦哀嚎三天三夜才氣絕,最後再墜入地獄永不超生。」
三個美國人頓時目瞪口呆。
好狠的毒誓哪!
光他們三個還不夠,還要帶上父母、妻子、子女的靈魂,搞不好連寵物蜥蜴、小狗什麼的都要連累上了。若是不小心喝醉酒說溜了嘴,可不就要全家人一起到地獄吃燒烤、打橋牌了。
即使他們不是很信神,可拖上了家人就不是好玩的了。
所以三個人不由得都猶豫起來了,冷眼旁觀的紫依撇著嘴角嗤笑道:「就知道你們這種人說話不可信,還說要合作咧,我看還是……」
崔特雙眼詭芒突閃,旋即答應道:「好!」
藍尼和強生猛地一愣,隨又在崔特的眼神暗示下附和著同意。
「可以!」
「沒問題!」
紫依當然沒這麼好打發,她狐疑地打量著他們。「你們在想什麼詭計嗎?」
崔特若無其事地笑笑。「小姐,難道你要我們否決你的提議才滿意嗎?」
也對,她不就是要他們的同意嗎?可是她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又想不出問題癥結在哪裡……就在紫依苦思不解時,凡克突然出聲了。
「紫依,就算他們不說,所有參與實驗的人也都知道我的存在啊。」他緊盯著崔特說道。「我想我們只能要求他們不能多說而已了。」
紫依恍然大悟地猛拍一下額頭。「對喔,他們都知道嘛!」隨即轉眼不屑地斜睨著崔特。「你好詐,只要他們先說出來了,你們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對不對?」
被說中了心思,崔特不由得遮掩地咳了咳。「我……沒有想那麼多。」
紫依立刻嗤之以鼻。「沒有才怪!OK,現在誓言稍微變動一下,你們不能透露得比他們多,要是你們多說一句他們沒有說出來、或根本不知道的事,你們就等著上帝將你們全部親友統統打下地獄去來個歡樂大團圓三溫暖吧!」
沒轍了。
反正凡克所擁有的是透視力,一般來講都是以救人為主,既然他不反對救人,倒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三個人遂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紫依這才端起奶茶來喝了一大口,潤過喉之後,她才好整以暇地看著三人。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就先給一點誠意吧。」
她又清了清喉嚨。
「我們的線索是一輛敞篷卡車車門上的字句,還有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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