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讓兒子小源一連串什麼大叔叔大大親親姨姨的童言稚語搞得是一霧水,也根本猜不透兒子的話裡頭為什麼會突然冒出個大叔叔。
倒是在一旁的腳霓聽得面紅耳赤、膽戰心驚的,但也暗暗吁了口氣,慶幸表姐好似沒聽出什麼端倪。
「這葛大熊當真這麼優閒,沒事跑這麼大老遠來輕薄我?看來他說要娶親是假,要作弄我才是真。好女不跟惡男鬥,不趁早擺脫這大黑熊,如果讓大哥追來逮上了,不真被押上花轎才是奇事。不過我的包袱才剛抖開收進衣櫃沒幾日,難不成又要捆起來再上路逃跑?」
腳霓心中盤算著下一站該往哪裡躲,才不會那麼輕易的又被找到。她想可能是因為第一站就投靠親友,才會讓那大黑熊有脈絡可循。
相對的,她也得防著大哥走同樣的路線逮她回疾較山莊。或者她乾脆隱姓埋名躲到沒半個人識得她的鄉鎮去算了。
但單純的腳霓並不知道,對於行走江湖善於利用人脈的人而言,要掌握她的行蹤簡直就像舉箸吃飯般容易。
「腳霓,咱們這蠳陽城裡的幾位世家公子,受你表姐夫的邀請過縣府作客時,聽聞你正在這兒,馬上就請了幾位媒人上門提親呢。你來瞧瞧這些畫像,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彩雲熱心的將十來幅畫像一一攤開在桌面上。
男人的畫像?惡!腳霓心頭暗暗唾棄,臉上卻端起淺淺的笑。「這事兒腳霓不能自個兒做主,得讓娘和大哥拿主意才是。」
「這有什麼關係呢?你先瞧瞧,倘若有中意的人選,告訴表姐,表姐再幫你跟姨娘和破雷表弟說去,免得錯失了結成姻緣的良機。」
原來彩雲也到了喜歡替人牽結紅線的年紀,三天兩頭就愛留意誰家公子、哪家千金尚未婚配。
腳霓低首斂垂濃密的羽睫,忍下因不耐煩而翻白眼的衝動,心頭竊竊咕噥著:怎麼表姐嫁人生了娃兒後,也成了姨娘嬸婆般的碎嘴性子?可她粉菱般的小嘴卻輕聲地回答著,「表姐也知道,腳霓素來敬重多年來掌代父職的大哥,婚事當然也得憑大哥的安排,腳霓從來就不多有意見的。」
「那……那麼破雷表弟定是已經替你訂了門好親事吧?」算算腳霓今年都已經快滿十八了,再不快點訂下親事,可真要讓人說閒話了。
「呃……」腳霓硬著頭皮輕輕點了一下頭。大哥確是已經替她訂了門親事,只不過她離家逃婚了就是。
「是哪戶人家的公子這麼好福氣,能將咱們家溫柔乖巧的腳霓娶進門?」彩雲是真心誠意的替腳霓高興。她仍是遵循著傳統,認為女子有圓滿的歸宿方是幸福。
「是……是北地葛家的三公子。」腳霓心想,反正到時候再告訴親朋好友說是兩方長輩怎麼都沒法子將他們兩個人的八字合上,生肖、姓氏筆畫樣樣犯沖,所以這門親事到頭來只得告吹。
「北地葛家三公子?有牧場的那個葛家?那可是門相當好的親事哪!北地葛家素來正派,不好與江湖人士逞兇斗強,葛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妻室也都個性嫻良,妯娌之間相處和諧。而且葛家老爺和夫人膝下無女,所以嫁進他們家後,也沒有姑嫂的問題。你嫁過去當葛家的ど媳婦兒,一定是既受寵又能和那一家子相處得很融洽。」
彩雲心喜破雷表弟的好眼光,懂得替腳霓的將來打算,訂了門這樣妥當的親事。
ど媳婦兒?敢情這葛大熊還是家裡的老ど?哼!還騙她說可以讓她做當家夫人……儘管心裡頗多微詞,腳霓面上還是笑得既敦婉又溫柔。
「還有呀,葛老爺子和夫人性子開通得不得了,早在三個兒子年紀尚小時就替他們分好了家產,要他們打小便學習怎麼打得自己名下的產業。揚盛了是他們自己流汗掙來的,敗光了也是自己結出的劣果。」
官家夫人們閒來無事,就是通曉哪家公子如何如何,哪家產業又何如何如,彩雲倒是將這縣官夫人扮得很稱職。
原來如此。難怪那葛大熊會說自個兒有些產業,能做得了主,當得了家。腳霓微微地點點頭,同時不忘讓溫煦的笑意繼續掛在嘴角,因為這是鼓勵喜歡說話的人繼續講話的好方法之一。
「聽說那葛三公子在北地挺受姑娘家青睞的哩,不過倒還沒聽過他納小妾進門,只是偶爾喜歡和朋友踩踩花樓、尋些野地胭脂什麼的,等你過門以後,這點你可要多留神了。」彩雲說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謝謝表姐的提醒,腳霓會小心以及注意的。」適時的認同和道謝,更是種藝術。
踩花樓?尋野胭脂?好「別緻」的興趣呀。哼!
眼見話頭正勢,腳霓覺得應該可以悄悄打探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了。「表姐知道那葛三公子是什麼樣的脾性嗎?」
「葛三公子呀,大多數的人都說他不拘小節,個性豪爽不羈,討厭冪鸙o唆的事情,更是討厭身旁老綁著一堆奴僕等著服侍他,所以他大多時候都是獨來獨往的行走四方。」什麼?腳霓銀牙暗咬,這葛大熊果然是她的死對頭,她就是愛身旁綁著一堆奴僕等著服侍她哩,而且聲勢越浩大越有派頭。
「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但葛三公子也不特別講究,向來吃的是粗茶淡飯,終年穿的是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自家牧場的硬活也捲起袖子和長工們一同做,很殷實的一位少爺哩。」
粗茶淡飯?粗布衣裳?這倒是無所謂啦。若真要葛大熊穿金戴銀,那瞧起來才是奇怪得緊哩。「聽說他交的朋友有點怪,據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哩。」
這個她早就知道啦,就是那個申屠頊莆嘛!可是表姐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縣官夫人,是打哪兒來的「聽說」?這事真是教人有點匪夷所思。
「不過萬幸的是,葛三公子倒是沒被那魔頭帶壞,真是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拜託!葛大熊不去帶壞別人就謝天謝地啦,還有人能帶壞他?
「葛三公子的風評一向不差,沒什麼人見過他冒火發脾氣。」
北地人是全瞎眼聾耳了嗎?他那種脾性還能風評不差?
「想也知道,能和那種江湖魔頭做朋友,脾氣一定很好才對。」
哼,說不定是申屠頊莆一直在容忍他哩。
「但是聽說葛三公子的性子滿執拗的,一旦決定要去的事情,不管有再大的困難和阻撓,就是一定要完成。」
老天,他已經決定整她整到家,那她豈不是完蛋了?不過……表姐怎麼比人家的親娘還要瞭解那隻大黑熊呀?
月黑風高,遁逃良辰。
故技重施地,腳霓留了封書信給彩雲表姐,便摸黑拎著包袱又要逃跑了。
知道了葛一烋大約的脾性後,她若是還等著他大搖大擺的走進表姐夫家「名正言順」的要帶她回北地去成親,那她不就真的是太笨嗎?
輕輕抽開後門橫閂,腳霓後頭的寒毛又一根根地豎了起來,用不著回過頭去,她便已經知道那隻大黑熊又像只壁鬼一樣,不聲不響的貼在她身後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腳霓好是氣惱,可是有了上回的莽撞教訓後,她再也不敢貿貿然的轉過頭去,免得又要不小心「輕薄」葛一烋。
「不是早說過要娶你回去了嗎?而且你也向你表姐承認,我是你的未婚夫婿了呀。」
兩隻極具威迫性的大掌貼著腳霓細瘦的雙肩按在門上,葛一烋低笑地在她耳朵吐出溫熱的氣息。
「小人!你偷聽我和表姐的談話!」
努力忽略從葛一烋身上隱隱傳來的暖意,腳霓在袖裡掐住包袱握緊小拳頭,恨不得手裡捏的袱巾就是葛一烋的脖子。她提醒自己要鎮定,也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往後使勁頂出一個肘擊,好讓這隻大黑熊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只是剛好躺在那樑上小息,你們自己愛碎嘴說人長短,怪得了誰?」
天生夜眼的葛一烋,清楚的瞧見腳霓一雙耳朵全紅了起來,只是不知道她是因為氣憤還是害臊?
「躲在樑上?是想做偷兒嗎?葛家的三少還用得著去偷別人的什麼東西?」腳霓又羞又窘又難堪,和表姐的碎嘴全被他聽了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呀?
「有呀,到這蠳陽知縣府邸偷個不情願的媳婦兒回家嘍!就許你們碎嘴說別人的長短,不許別人聽得你們在嚼啥舌根嗎?」
葛一烋瞟向腳霓後腦梳理規矩整齊的仕女髮式,感到有些許的陌生。但他的目光流連於那少數幾綹逃離束縛的髮絲時,便又知道自己雙臂圈住的正是岷醞村那個潑了他滿身酒糟的辣姑娘。
「你做什麼一定要纏著我?」
「你很有趣,又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不纏著你要纏著誰?」
「你覺得我有趣,卻沒問我是不是也覺得你有趣?我已經向你退過親了,而且就像我彩雲表姐說的,你有很多不長眼的姑娘中意你,大可不必委屈的非要我這個不情願的媳婦兒。」
「嘻,你這是吃醋嗎?瞧見你之後,我可是沒再碰過別的女人一根手指頭了哦,你瞧瞧我是多麼乖順。」
「你少噁心好不好?誰知道你是長瘡還是流膿,所以才沒有姑娘肯親近你半步。」嘴裡是這麼說,腳霓心裡卻莫名地滑過一絲甜蜜。
「你要不要檢查看看,看我身上到底是生瘡,還是流膿呢?」葛一烋也學會了不去計較腳霓的小辣舌,他知道她的小舌頭有時也能變成又軟又滑的香甜蜜糖。
「無聊、瘋子、有毛病!」
腳霓覺得好累,她直愣愣地瞪著門板木紋,瞪得眼睛都快變成鬥雞眼了,但身後那大黑熊始終不肯後退些,現在她的身子也開始僵硬了。
「你在堅持些什麼?嫁給我真有那麼糟嗎?可別等我不要你嫁了,你反倒來抱著我的大腿求我娶你過門哦。」
「呸、呸、呸!胡說八道,你永遠都別想!」
「喂,我那死黨申屠頊莆,你知道吧?」
「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人家比你好上一萬倍,當然知道。」哼,氣死你這隻大黑熊!
「那臭傢伙長得好是事實,不過這不是我問你這話的重點。」怪了,他怎麼會突然覺得牙根陣陣犯酸呢?
「那你要問什麼!還不快說?」怎麼就這麼聊起天來了?好奇怪……
「我那拜把討媳婦兒是生米先下鍋,那你說我該不該也來碗熟飯吃吃?」
「你……你別亂來哦!我大哥會打死你的!」
「你這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你要做我們葛家的寡婦?」
越過腳霓雙肩,直抵著門板的雙臂好似漸漸酸疼了,掌心開始緩緩離開門板,往她身上收靠。「喂……大黑熊,你別這樣……有話可以好好說嘛……」
吞了口唾液,腳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是白還是紅色,只覺得一陣陣溫熱的呼吸吹在她的後頸上,吹著她的髮根。
「有話好說?這倒讓我想起來,在岷醞村有個沒剩幾顆牙的老太婆拿枴杖敲我時,我也是這麼說的。」好細的腰,多使一點點勁,會不會斷?
葛一烋向來最欣賞細腰長腿的女人,偏偏腳霓的腰恰巧很細,一雙直腿恰巧也很長。
「那……那是最疼我的李嬤嬤。」該死,這大黑熊想勒斷她的腰嗎?
「你到底對那些村民說了什麼?否則他們怎麼一見到我就擺了張臭臉要找我拚命?」葛一烋兩隻拇指頂住腳霓的後腰,其餘八根長指全緊緊地攏住她的小腹。
「好痛……」
「說!」
「我只是對他們說……說……」
「說什麼?」
「說你……輕薄我——啊!痛啊……只是說你『想』輕薄我而已啦!」
「我被挖水肥的水瓢打了一記,被有袡g釘的木棍敲了一腿,被有一口爛牙的老太婆咬了一口,全都是因為我沒做過的事?」
「呃……哦……這個……那個,你先別急著發火,這事我是可以慢慢解釋給你聽的,你聽我說……」
「既然挨過了,就算了,不過也要挨得值得。」
葛一烋閃電般的翻轉過腳霓的身子釘在門板上,閃電般的將渴求已久的熱唇,堵住她最甜蜜的檀口。
好討厭。
好討厭他溫柔的體溫,好討厭他攪亂她思緒的熱舌,好討厭他像是要捏碎她每一根骨頭的大手,好討厭他抵著她的身子,好討厭他怎麼好像有一點點……溫柔。
好討厭自己越來越熱的身子,好討厭自己不小心把手攀在他身上,好討厭自己和他卷在一塊兒的舌尖,好討厭自己乖乖的閉起眼睛,好討厭自己好像有點不再那麼討厭嫁給他了……
「你敢再說你不嫁,我現在就掐死你。」
跟隨在濃情蜜意的熱吻後,就是這一句凶神惡煞的威脅。
「我……」
「嗯?」
「你都沒說……」
「什麼?」
「你都沒說嘛!」
「什麼?」
「你都沒說,你……我嘛!」
「你很煩哪!我到底沒說什麼?」
「你才可惡呢!那你掐死我好了,你不說,我就不嫁。哼!」
終究是沒走成,又將小包袱擱回繡房的衣箱中。
腳霓百般無奈的趴在花廳的小圓桌上,低歎了一口氣,心頭亂得像幾團棉線糾在一塊兒,分不清循著哪條線才找得著線頭。
這葛大熊還真是她的對頭冤家,越想擺脫就越纏得死緊,纏到後來,她都快要習慣他莫名其妙的就會冒出來了。如果哪天他真都不來纏她,說不定她還會渾身不對勁哩。
忽然,腳霓有種被盯住的感覺,但那絕不是葛大熊,因為她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只蹲在草叢裡的青蛙,一隻背後有條毒蛇想一口吞下她的小呆蛙。
「是誰?」
腳霓轉過身四處張望,但這小花廳繡房裡連只撲著燭火的飛蛾都沒有,哪裡有半點人影?
「是青青?還是紅紅?」
青青和紅紅是表姐派來服侍她的兩個婢女。她心底還暗自偷偷取笑過表姐,怎麼給婢女們喚的名兒一點兒新意都沒有。
「是我糊塗了嗎?怎麼老覺得這屋子裡還有別人呢?」腳霓自言自語地咕噥著,還是覺得背後就快讓某人的目光射穿了幾個大洞。
「是還有別人。」
好清脆、好嬌柔的聲音……腳霓眼前一花,面前就站了幾個俏生生,穿著綠色衣裳的姑娘。居中的一位姑娘身上卻是穿著紅衫裙,更是艷得讓人快睜不開眼。
那位紅裙姑娘很年輕,很美,烏黑的頭髮、明亮的眼睛,正是每對父母都想有的那種女兒,每個男人都想要有的那種妹妹,每個小伙子都想有的那種情人。
可是那位姑娘直直盯看著她時,眼裡卻充滿了懷恨和怨毒,讓她不由自主地覺得有陣寒氣從心底一直冷到指尖。
她這裙兒染得真美,是外域來的染料嗎?在哪兒買的?腳霓好想這麼大咧咧的直問,可是她總是個大家閨秀,當然得力圖端莊,所以她只有輕輕地含笑開口,「姑娘,這樣夜了,有什麼事嗎?」
那紅裙姑娘貓兒樣的圓眼一瞟,見腳霓對她們突兀的出現竟然一點兒也沒顯露出驚慌模樣,而且還能以穩定的語氣說話,有些感到意外。
「你就是宮腳霓?」
嬌蠻的口氣絲毫沒有掩去紅裙姑娘的美艷,反倒更襯出她動人心魄魅人面龐的靈動。高高挑起的柳眉、高高翹起的眸角、高高的個兒,和腳霓南方小家碧玉的含蓄秀麗一相比較,更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是的。」腳霓微微揚起合於規範的閨秀淺笑。
「和一烋哥哥訂親的宮腳霓?」
一烋哥哥?惡!真肉麻。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不過好似大江南北都已經知道這回事一樣,容不得她否認。
「是的。」
「我要你這醜丫頭馬上去跟一烋哥哥退了這門親事!」
紅裙姑娘的傲慢讓她的眸更添了股光彩,可惜腳霓不太懂得欣賞。
「婚媒之事要由家兄作主,腳霓是沒法子拿主意的。」腳霓笑得很是溫柔。
哼!說她是醜丫頭?自己才是惡妖女咧!就算她不是傾城傾國的大美人,但也沒人說過她醜。退親?百八十年前她就退了不下千回啦,可那「一烋哥哥」就是硬纏著要娶,她有什麼辦法?
「不要臉!死纏著要嫁給我的一烋哥哥,也不怕別人笑話。」
哼,本來姑奶奶不想嫁的,現在衝著這看起來就討厭的怪女人,這會兒倒是非嫁不可了。想做小的話,備上六十車大禮,先向我磕上一百個響頭再來談,不然就回家去拿麵線上吊吧!
「葛家三公子托媒過門提親,亦非腳霓所能主意,姑娘言重了。」
「等我劃花你那張醜臉,看你還能不能嘴硬!」
銳光一現,那幾個瞧起來像是侍婢的綠衣姑娘,皆從袖裡溜出了把快利薄刃握著。
亮晃晃的刀光使腳霓腳底心猛沁出汗來,但她仍是強持鎮靜,「這裡是知縣府衙,姑娘想肆意行兇,未免也太罔顧法紀了。」
老天,誰好心的快來救救命呀!
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像被屠夫在屁股蛋兒砍了一刀的驢兒一樣,不顧宮家大小姐的端莊形象,大吼大嘶地逃跑得不見蹤影。
「先割下你的舌頭省得你嚷嚷,不就沒人知道我在這裡做了些什麼美事了嗎?」
紅裙姑娘一說完便咯咯笑起來,聲音比搖動銀製的鈴鐺還要悅耳好聽。但是腳霓卻覺得她那笑聲比夜半鬼哭還來得讓人毛骨悚然。
腳霓一步步往後退,紅衫姑娘一步步往前踩,直退到了壁牆時,腳霓後背的衣衫已經讓冷汗完全浸透了。
兩個姑娘四隻大眼,羽睫都還未眨動半毫,腳霓左肩琵琶骨下、胸乳上方,已經刺進了把亮晃晃的尖刀。
尖刀透過背心,像根鉚釘一樣將腳霓釘在牆上,但她只是瞬間死白了一張粉臉咬著牙悶哼了一聲,並沒有發出尖叫。
因為腳霓雖然怕死,但她更怕一出聲叫嚷引來表姐、青青、紅紅,還是白白、綠綠等一干女眷來陪著她下葬。尤其小源又纏她纏得緊,常常夜裡吵著要來和她一起睡,這場面讓小孩子瞧見了怎麼是好?
「別擔心呵,我不會直捅你的心窩讓你死得痛快的。你現在一定感到奇怪,怎麼還不覺得很痛?因為這刀尖上早抹上了麻肌藥汁,為的就是要讓你眼睜睜的看我怎麼一片片割下你的肉來。可知道我一下刀要『擱』在你身上的哪兒?」眉兒、眼兒都在笑的紅裙姑娘,此刻看來竟是無比美艷。
腳霓如果真是回答了她,那她就是瘋了,所以她只是閉緊已無血色的粉唇不語。
她胸口的肌膚緊緊的包裹住那柄又薄又利,像蟬翼一樣的尖刀,所以鮮血並沒有大量的湧冒出來沁濕她的衣衫,但是她已經開始感覺到氣力和神智在漸漸的流失。
「為什麼不叫喊呢?你不怕嗎?」
紅裙姑娘纖白的手指柔若春筍嫩忽,但五根塗著鳳仙花汁的紅指甲,現在腳霓的眼中看來,卻像是五柄奪命的小刀。
輕柔地握著另一把刃匕,滑過腳霓潔白細緻的頸項肌膚,紅裙姑娘滿意地看見一條細細的紅色血線隨著刀路出現。
「你……你們的武功……很高強吧?」腳霓不敢喘息得太用力,怕胸口上的刀刃會隨著她的呼吸,爆裂開更恐怖的疼痛。
無聲無息地,橫上門閂的屋子裡就平空冒出一大堆姑娘來,若不是夜半魍魎,就是武術高強了。而且眼前這個紅裙姑娘還來不及眨眼就幻出把尖刃捅進她的身體,如果不是邪魔,這姑娘的身手也太過嚇人。
「只差一烋哥哥一點點哦。」少女提起心上人時,笑得比任何一枚三月春果都還來得甜蜜。
「我會安靜……所以……你殺我一個……就夠了,別牽連其他人。」
腳霓驚訝自己都死到臨頭了,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義薄雲天的話來,真是死要面子到家了。
「原來你這醜丫頭這麼乖順,就是怕我會再去殺別人呀?省省事吧,等會兒就會讓人點個火折子,把這到處澆上煤油的小縣衙給燒了。」美麗的少女笑意燦爛得像是在談論哪支珠花比較襯髮式一樣。
「你……」
擠盡所有氣力,腳霓瞪大雙眼,不能相信眼前的少女美麗和狠毒竟然是這麼的交融。
「嘻嘻,雖然你很醜,但我喜歡你的眼珠子,又大又圓又亮,瞧起來還挺可愛的。我也不貪心,只要拿你一顆來玩玩就好了。」話頭還沒冷,她刀尖就已經靠在腳霓的眼窩上方了。
腳霓試著移動身子,但是光微微地曲動手指和頸子,就帶來了可怕的刺麻及噁心感。
她認命的閉上大眼,為免死前受辱,她悄悄地將舌尖滑入自己的兩排貝齒之間,決定咬舌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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