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半年過去,趙鈺的傷勢不但已經完全痊癒,還完成了狐仙最後階段的修練,不僅能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法術更是高強,一般的家丁護衛已經傷不了他了。
但趙鈺還是待在莫家,當梓欣的「雪梅」,他甚至特意隱去自己的氣不讓族人找到他,因為他不想離開這個小女娃;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裡就只容得下這張愛笑又頑皮的容顏了。
某日,代州城裡來了一位善於描摹人物的畫師,大家爭先恐後地延請他到家中作畫,比言更是熱中,他派人把畫師延請至府中,一口氣為比桃畫了十張畫像,打算日後挑選幾幅送進宮去做選妃之用。
莫剛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心想,梓欣從小至今連一張畫像也沒有,如今難得遇此名家,就請他來為女兒畫張像留作紀念吧!
於是,他馬上撥出幾兩買藥的錢,請莫忠去把畫師延請進門,為梓欣作畫。
好動的梓欣被侍女蓮兒和小玉半強迫地按在太師椅上,臉上的笑容更是經過了兩個時辰的摧殘而僵硬的掛在臉上,終於,那留著山羊鬍的畫師說了一句:「可以了,今天已畫得差不多,明天再來做一些修飾,就可以完成了。」
梓欣如獲特赦地跳下椅子,直奔她的閨房。才進門,便看到那只白狐端坐在椅子上,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書,現在的它已經長得好高好大,她再也不能像半年前一樣地抱它了,只是夜晚摟著它睡的習慣總是改不掉,沒辦法,它的毛太舒服了嘛!
「咦,雪梅,你也喜歡看書啊?唉,你若是人就好了,便可以進京趕考,光耀我莫家的門楣。不過,你既不姓莫,也不是男生,若你是男生就更好玩了,你會比女人還要漂亮哦!」她輕撫它的身體,笑吟吟的說。
趙鈺暗地裡猛翻白眼,心裡直嘀咕:這是什麼歪理?莫梓欣,我警告你哦,少對我做人身攻擊,否則……唉,算了,誰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不滿的咕噥一聲,又舒服的倚在她胸前,享受她的觸摸。
「雪梅,最近城裡來了一個很棒的畫師哦,爹花了好多銀子才把他請來家裡為我作畫。其實爹實在是多此一舉,我每天都能在鏡子前面看到我自己,還要畫什麼呢?又不是天仙美女,畫這麼多,用來避邪啊?!」
趙鈺咧開了嘴,眸中儘是溫柔的笑意,他在心裡安慰她:小梓欣,別灰心,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絕美的少女,就算你不是,我也放不開你啦!
可惜梓欣完全誤解了他的意思。「好啊,你也這麼認為,難道我真的長得很醜嗎?」她扮了個鬼臉,伸出小舌頭,「不過,比家的千金比桃長得還真是漂亮,她那張臉將來一定會迷死所有男子的,到時候,我就只有你和我作伴,你可千萬別丟下我哦!」
趙鈺心想,那種凶殘的女人會有人受得了才怪!不過,他倒是不反對和梓欣共度一輩子,他要以人的身份去接近她、寵愛她。
「爹說畫像是為了給人留作紀念,我們姊妹倆的感情那麼好,乾脆也來留個紀念,你說好不好?」
這小丫頭的心思還轉得真快,趙鈺實在有些消受不了。梓欣見他沒啥反應,兀自笑開了臉,「你沒反對,就是答應了。太好了,我去跟莫忠說,要他明天一早把所有人都趕到大廳外面,這樣你就不會被人發現了。唷呵,我有一張好姊妹的畫像了!」
她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間,趙鈺望著她小小的身影,不禁癡了。
隔天一早,梓欣梳洗完畢,便帶著趙鈺興匆匆地來到大廳,莫剛訝異得連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欣兒,你帶它來湊什麼熱鬧?」
「我想請畫師把我的好朋友也畫上去啊!」梓欣原想把白狐抱在懷中,只可惜它的身體實在太大了,不得已只好把它放在腳邊,左調右擺的擺出一個好姿勢,好留下一幅最美的畫像。
莫剛本還想再說什麼,畫師已被莫忠給迎進門了。那素來冷靜高傲的畫師一見到大廳上的白狐,立刻慌張失措、目中含淚,直想奔到白狐面前;他異常的舉止使得莫家父女驚訝不已,渾然不知發生何事。
趙鈺見到他也是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以眼神制止了他欲上前的腳步,再不露痕跡的以傳心術告之:「別過來,丹青狐,這些日子累你們到處尋找,我實在過意不去,但我目前這樣子很好,還不想回去,別通知大家。」
那畫師心顫不已,也以傳心術道:「少主,你真的沒死嗎?我是不是在作夢啊?」
「冷靜點,你不可以拆穿我的身份,現在,給我好好畫這幅畫,畫完就不要再在城裡逗留了,回狐仙洞去吧!」
「是,少主。可是你十五歲生辰就快到了,到時宮裡會派人來接你回去,你若不在狐仙洞,恐怕……」丹青狐是狐族長老派出尋找趙鈺的第十三位高手,這次被他僥倖找到少主,豈有再容他逗留民間之理?
趙鈺沉吟了一會兒,他心中終究捨不得離開這可愛天真的小女孩。「我自有打算,時候到了,我自會出現。」
「是,少主。」丹青狐不再多說,有時候還未成年的趙鈺比那些長老還嚇人呢!
「喂,喂,回神啦!我雖然長得不怎麼漂亮,但還不至於讓你三魂丟了七魄吧?昨天你不也對著我這張臉畫了老半天,怎麼今天反而受不了了?」梓欣納悶的跑到畫師面前,偏著小腦袋,不悅的問。
「欣兒,不得無禮。」莫剛連連向畫師賠禮,還不時瞪向心直口快的女兒,「我們這就開始了吧!」
「是、是,還請姑娘回座,我們馬上開始。」丹青狐深思地瞧了這小女孩一眼,然後便戰戰兢兢的在紙上快速地作起畫來。
又是一段漫長難捱的時光,梓欣不時俯下身去摸摸白狐,再不就是玩弄手指。好不容易將畫完成了,丹青狐破例的沒有先讓莫剛觀賞,反而拿到梓欣的面前。其實他是在討好少主人趙鈺,畢竟在他心中,一個凡人哪能和狐中之王相比呢?
「哇,你也太誇張了吧,我哪有你畫得那麼老?」梓欣張大明眸瞪著那幅畫,畫上是一個穿著宮裝、綰著雙髻、唇不點而丹、眉不畫似柳的美女,足邊白狐帥氣又傭懶的趴在地上,她的眼神與紫色眼眸膠著,其間似乎有著濃烈如酒的深厚感情,但又似雲淡風清、若有還無;最吸引人的,還是她低眉淺笑的神情,彷彿會引去所有人的魂魄一般。
趙鈺心頭一震,他沉吟的望著丹青狐,難道丹青狐已經猜出什麼了?
「小姑娘,這是我預先惴想你十年後的長相畫出來的;我閱人無數,眼光絕不會有錯,你將來包準如畫中人一般美貌。」丹青狐鑒貌觀色,知少主對這女娃有特殊的情愫,所以就乾脆好人做到底,畫像也畫得特別用心。但這番話可不是他信口開河,以梓欣清秀水靈的五官推測,她將來的確是這副模樣。
「哦,是嗎?」梓欣皺起細眉,彎身詢問白狐,「雪梅,你也這麼認為嗎?」
趙鈺目眩神馳的望著眼前這幅畫,一顆心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他茫然的點著頭,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莫剛在一旁笑逐顏開,又多拿了幾錠銀子交代莫忠好好招待畫師。有人稱讚自己的女兒,他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只是,他這個傻女兒竟還稚氣未脫的拉著白狐,苦苦逼問她到底漂不漂亮呢!
深夜,一輪明月高掛天邊,梓欣悄悄地推開了後門,掩著一本破書,催促著跟在她身後的趙鈺,輕巧地溜出莫家,往後山奔去。
到了半山腰,梓欣四下看了看後,滿意的雙手一拍,「好了,就在這兒吧,待會我做什麼你就跟著我做什麼,能不能變成人就得看你的造化了。」說完,她攤開那本破書,直接翻到「狐仙修練成人之法」那一頁,盤腿而坐,大口大口地吸起氣來。
趙鈺失笑地望著她的舉動,她真以為這樣子就能將狐狸變成人嗎?這也未免太簡單了吧!他心念一轉,不禁又驀然一驚,她希望他變成人,是不是表示她希望他留在身邊永遠不離開呢?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為著這個可能性而撼動不已。有這個可能嗎?她並不因為他是異類而厭惡他?她心中是否也有一絲依戀的感覺?不,她還那麼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也許她將來還會改變心意也說不定,不,現在還不是公開身份的時候。
梓欣悄悄地睜開一隻眼睛,見白狐根本沒理會她,只靜靜地坐在一旁,那雙紫眸似乎滿載深情,又似含著痛苦;她有些疑惑,但生氣的感覺更甚,「喂,我好心教你變成人的方法,你照著去做準沒錯……」
突然間,從樹林中竄出了十幾匹狼,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梓欣從不曾見過這麼多的狼,狼牙閃著白銀似的光芒與月光相輝映,她害怕的猛吞口水,但還是勇敢地將趙鈺推在身後,兀自站在前面保護它。
趙鈺見情勢危急,顧不得有暴露行蹤之虞,忙念起咒語,使梓欣陷入昏睡的狀態,而後他才由一隻白狐幻化成一位長身挺立、面貌俊秀的少年。他溫柔的抱起梓欣,吹了一口氣,四周立刻冒出了一個大火圈,把他倆圍在當中,使得素來畏火的狼不敢接近。直到狼群逐漸散去,他才施咒讓火圈消失,抱著梓欣平安的回到莫家。
趙鈺把梓欣放在床上後,便一直坐在床沿,依依不捨的撫著她蘋果般的臉頰。他要把她仔細的看個夠,再深深的印在心坎上,這輩子他只想要她一人。
「少主,該回去了,你剛才一用法術,族中長老便知道你在這裡了;他們已經動身前來迎接你,再不走恐怕會給莫家惹麻煩哪!」
是丹青狐以千里傳音術把訊息傳到他耳中;趙鈺輕歎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施用法術的後果呢?但今晚為了梓欣,他毫不後悔。趙鈺俯下身吻著她嬌艷的紅唇,「小梓欣,我等著你長大成人並愛上我那一天的到來,我要你成為我唯一的妻子,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在我還沒來接你之前愛上別的男人,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在她唇邊似允諾、似宣誓地說著。
然後,他把手放在她額上,抹去一切有關白狐的記憶,這半年來所發生的一切將不復存在。他雖不願如此做,但為了梓欣日後平靜的生活著想,他還是忍痛親自動手除去這段令他終身難忘的回憶。臨走前,他還帶走了那幅人狐畫像,什麼都沒有留下,只在心底悄悄把這一切珍藏起來,做為日後相聚的準備。
回到狐仙洞之後的趙鈺過了好長一段悶悶不樂的日子,他變得有些淡漠,不大與人親近,成天只癡癡地望著牆上的畫像發呆,一動也不動。
族裡的人一再建議去找比言出氣,報復他加諸在趙鈺身上的屈辱,但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何必呢?我除了有狐仙的血統之外,還有人的血脈,若為了這等小事引起人狐大戰,那我豈不是罪過更大?」
族人們哪裡會知道,若不是那次意外,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遇見梓欣,所以他甚至有些感謝那場劫數呢!
不久之後,這事竟傳到宮裡,皇上與妲兒知道自己的小兒子竟遇上如此危險的事又失蹤了半年之久,大感不滿與震驚,忙把他接回宮去,留在身邊照顧。
那年趙鈺正好十五歲,梓欣則還只是九歲大的小女娃。
梓欣一覺醒來,腦中仍是一片混沌,但那雙漂亮的紫眸卻仍徘徊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十年了,自十年前的某個夏夜開始,她就反覆作著同樣的夢,夢中總有一雙滿是深情與痛苦的紫眸凝視著她。她能感受到紫眸的主人似乎想要對她傾訴些什麼,但當她伸出雙手想要觸摸時,一切卻又消失,徒留滿腹的愁悵與憾恨。
「小姐,這麼早就醒了,又是作了古怪的夢吧?」丫鬟蓮兒捧著洗臉水顫巍巍的走進來,一見梓欣呆呆地坐在床上,忍不住取笑她。
「什麼古怪的夢?那雙紫眸可惹得我淚流滿面呢!」梓欣撇撇嘴,沒好氣的說。
「喲,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多愁善感啦?」蓮兒眨眼笑道。在莫家,這主人不像主人、丫鬟不像丫鬟的情形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每天多得是這種針鋒相對的場面。
梓欣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洗了臉,任蓮兒為自己整理細柔的長髮。「喂,等一等,把頭髮全束起來,我們今天溜進城去玩玩。」
「小姐,你安分一點行不行?我們前天才去逛過市集,怎麼今天又要上街?」
「好玩嘛,難道你想整天待在家裡刺繡嗎?何況我們前天出門是否有碰上什麼麻煩?沒有嘛!還不是平平安安地返回家門?」梓欣鼓動那三寸不爛之舌進行遊說工作,她就不信蓮兒會說得過她。
果然,蓮兒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我的好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像你這年紀早都許配給人家,當賢妻良母去了,就只有你,要嫁嘛嫁不出去,要留嘛老爺又挺頭痛的。你喲,怎麼不給我們做下人的爭點氣?旁人一聽我在服侍你這個怪人,都對我另眼相看呢……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呀?」
蓮兒正說得口沫橫飛、興致高昂,一轉身就看不見梓欣了,四下尋找之後,只見一名瀟灑公子站在她眼前。
「有啦!蓮兒,你看本公子是不是風度翩翩,猶如潘安再世呢?」
蓮兒的手扶住了額角,「小姐,我拜託你好不好?你本來就不太好看了,本指望上街會撞進什麼笨男人的懷裡,好順理成章的把你給嫁了,如今你穿了這一身,還嫁得出去嗎?」
梓欣不悅的瞪著一雙杏眼,蓮兒竟然說她不好看?!她那鵝蛋臉上的五官細緻清靈,秋水雙瞳時時閃耀著動人的光芒,整體來說可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她的名聲實在不太好,就算有人上門提親,也會被她的惡作劇嚇得退避三舍,所以她這幾年來已成了代州城的笑話,就快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誰說我一定要嫁人了?我就偏不嫁,看有誰管得了我?」梓欣柳眉一皺,威脅著說:「一句話,去還是不去?我可沒興趣在這兒聽你的訓。再不上街,王大嬸的包子就要賣完了。」
「去!」一聽到有好吃的東西,蓮兒馬上一口答應下來。簡單說來,這主僕兩人的個性是一樣的,全是不成熟的小孩心性。
當她們準備妥當,正準備打開房門的時候,另一位年紀更小的丫鬟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你有喜了!」
「什麼?有喜了?小玉,我看你是昏了頭啦,有喜怎麼會不好?有喜就是有小孩子……小姐有小孩子?!」蓮兒滿臉狐疑的望著梓欣。
「去你的!我連夫婿都沒有,哪來的小孩?小玉,你說清楚一點,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喜了?」開玩笑,她可是很純情的,從小到大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哪來這麼荒謬的傳言?!
小玉也是張大了眼,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沒有,沒有,不是那個喜,而是你的畫像被送進宮裡,正巧被二皇子看見,代州縣令正準備把你送入宮去選皇子妃呢!」
「選皇子妃?!」梓欣和蓮兒的嘴全張成了圓形,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過了好半晌,梓欣才小心翼翼的開口:「畫像?我什麼時候有畫像被送進宮去,我怎麼全不知情?」
「是你九歲時,代州城當時最有名的畫師畫的,你忘了嗎?」小玉推了推兀自發呆的蓮兒,要她證實。
「對啊!那是打從我進莫家,頭一次看見小姐那麼乖順的模樣,當時那畫師一連為小姐繪了九幅畫像呢,難道小姐忘了嗎?」蓮兒喜孜孜的想,小姐就快被選為皇子妃了!她這個隨身丫鬟也與有榮焉,她開始幻想穿著美麗華服的可愛遠景了。
梓欣驀然跳了起來,「什麼二皇子,他有戀童癖是不是啊?我那時才多大?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會被他看上眼,他瘋了是不是?放棄那麼多美女不要,偏愛上一個小女孩?!不,我才不嫁給他,我不要進宮。」
小玉和蓮兒呆了好半晌,許久之後,小玉才囁嚅的說:「可是人人都說二皇子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是當朝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連太子都比不上他呢!」
「我管他是美是醜、是老是少,反正本姑娘就是不嫁,有本事教他去找那畫上的小女孩好了。」梓欣哼了一聲,不以為意的邁開腳步,「蓮兒,我們走,再不上街,不但包子沒有了,恐怕連雜耍也沒得瞧。」
可憐的蓮兒一番美夢頓時化成泡影,但她決定不能被小姐打倒,她要繼續努力,直到把小姐順利嫁出去為止。於是,她堅決的挺起胸膛,大步跟了上去。
小玉在後面徒勞無功的說:「可……可是,不容你反對了啊!聽說二皇子已經親自來代州城接你了……」
梓欣根本沒聽到這些話,開開心心的上街去了。
梓欣才踏上最繁華的東大街,便掏空了口袋,把錢全給了一對可憐的祖孫。
「謝謝你啊,公子,好心有好報,你將來一定能娶得一房美嬌娘。」衣衫襤褸的老婆婆帶著年幼的孫子,不住的道謝。
梓欣連連揮手,「這不算什麼,真的。」她不習慣被人如此感謝,忙拉著蓮兒往前走。
「『公子』,你昏頭啦!把錢全給人家,我們拿什麼買包子啊?你也不想想,你能娶妻嗎?」
蓮兒還沒抱怨完,身後便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
「哎喲,你走路不長眼睛啊?不看清楚本小姐是什麼人,這雪綢雲紗也是你可以碰的嗎?來人啊,把這兩個乞丐給抓回府去重重懲罰。」
是比桃!梓欣忙奔過去,本想看清楚代州城的大美人生得如何國色天香,但她那一番話又使得梓欣心驚肉跳。她早聽聞比家大小姐凶殘成性,這一老一小被送進比府,哪還有活命的可能?
梓欣忙出聲喝止:「慢著,這位小姐,他們是無心撞到你的,你若對他們動用私刑,就有些不該了。畢竟代州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不可亂來啊!」
比桃眼角一瞄,原來是莫家的小丫頭,她那身招牌打扮早已人人知曉了。
比桃狂妄的笑道,「王法?!在這裡我爹就是王法,莫梓欣,你住在這裡這麼久了,怎麼還不知道呢?」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啊,你怎麼看出來的?」不對,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她清清喉嚨,正色道:「他們祖孫很可憐,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放了他們吧!」
比桃抽出了隨身軟鞭,猛揮了一下,「放了他們?那我這一身新衣找誰賠去?」
那軟鞭使梓欣腦中一陣激盪,似乎有些記憶片段闖入腦中,但又十分零碎。
她甩甩頭,豪氣的說:「我來賠好了。」
「就憑你?!十個你也賠不起!莫梓欣,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問過你家當年的僕人,他親口說了,那頭小白狐是被你藏起來的。可惜我一直找不到證據,否則,我一定要你家毀人亡!」比桃美麗的眼中閃著凶殘的光芒。
「什麼白狐?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當年趙鈺離開時的確抹去了莫家人腦中那段有關白狐的記憶,但他無力抹去全代州城民的記憶,畢竟那是件很轟動的事,少有人不知道的。
「你再裝吧,反正我們心知肚明,比、莫兩家的梁子是結定了!你要是識相的話就快滾,我的鞭子可是不認人的。」
「不,你要打就打我吧,我身強力壯不怕你的鞭子,那對祖孫可挨不起,你放了他們吧!」梓欣無畏地站在比桃與那對祖孫之間,等待那可怕的鞭子揮下。
事情演變至此,引來了許多人圍觀,那對祖孫也淚流滿面地看著梓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小姐,我們快走吧,別理這事,我們惹不起比家啊!」蓮兒急得滿頭大汗,想將梓欣拉走。
「不,我不走,蓮兒,你躲遠點。」梓欣吞了一口口水,閉上雙眼,筆直地站在那兒,等候鞭子揮來;不料隔了好半晌,仍遲遲未聞鞭響,她不禁好奇地張開明眸,只見比桃的手被一個男人抓住了。她愕愣地張著嘴,竟有男人制得住比桃?這可是代州城的大消息哪!她忍不住睜大眼,仔細地打量那個男人。
只見他身形高佻瘦長,一身白衫襯得他飄逸出塵、俊秀非凡,那張臉更足以奪去任何人的呼吸,劍眉星目、挺鼻薄唇,既有男性的陽剛又有女性的柔美,是個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此刻,他正怒瞪著比桃,梓欣看著他的眼睛,發現竟有些像她夢裡那雙漂亮的紫眸……
正當梓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那男人已寒聲的說:「太不像話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當街訓人,成何體統?」
比桃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是誰?從來沒有人敢當面教訓我,你是第一個。」
「哦?那我很榮幸做這第一個。」那男人冷笑了一聲,兀自拉了猶在發呆的梓欣轉頭就走。蓮兒自然立刻跟上,而那對祖孫早已機靈的混入圍觀的人群中溜走了,只留下比桃氣憤得直想殺人。
「喂,你別走得那麼快嘛,我還沒看夠你呢!」梓欣不肯再邁開腳步,小手戀戀的撫過他俊美的唇、頰、鼻、眉,那雙深邃的黑眸,真的好像……
蓮兒大驚失色,小姐竟當街調戲男人!哦,主子這輩子休想嫁人了!她忙上前分開他們,「小姐,男女授受不親哪,你要小心自己的清譽,不想嫁人也不要背負不貞的罪名吧?」
那個男人嘴角揚起微笑,莫梓欣又不是今天才有這種舉動的,十年前他就被她抱在懷中了,現在才來擔心不嫌太晚了嗎?
方纔趙鈺第一眼就認出了梓欣,不管她如何裝扮,她那雙晶瑩的美眸依然沒變;她那條手煉依然收在他懷中,而畫中的她早已深印在他腦海。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與畫中的人兒大致相似,甚至比畫像更加美麗,他難捨的留戀著她滑嫩的小手撫在他臉上的感覺。
「你不要打岔嘛!」梓欣心無城府的跑到他面前,笑得有如春花初放。「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長得好漂亮哦,你確定自己不是和我一樣,也是女扮男裝的嗎?」
趙鈺聞言不禁失笑,這是什麼歪理,只要是漂亮的人就一定是女人?她也真是奇怪,不管他是人是狐,她一律把他想成「母」的。「小姐,在下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我叫趙鈺。」
「我叫莫梓欣,真高興認識你,要不是你及時出現,就算有十個莫梓欣,只怕也玩完了。你知道嗎?剛才我還在哀歎,早上怎麼不多穿點,這樣就不用怕她的鞭子了。」梓欣滔滔不絕的發表劫後感言,她已經把他當成好朋友了。
她還是沒變,依然這樣熱情、衝動又善良,趙鈺寵溺的對她笑了笑,「有我在,我不會讓她傷到你的。」
「咦,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是受了我爹的重托,還是欠了我爹的錢?哦,不太可能,你的衣服用我們家一年的收入也買不起,你不可能是我爹的朋友。那……難道我以前見過你?」梓欣對他好奇極了,畢竟在代州這個小地方,很少出現這麼漂亮又溫文的男人。
雖然早知道她對以前的事已不復記憶,但在接觸到她清澈無邪的美眸時,趙鈺還是覺得心痛,她竟然不記得她的好朋友了。「我們雖然素不相識,但以後就會常常見面了。莫姑娘,我是接你入宮的人!」
梓欣瞪大了眼,「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那個有戀童癖的人的屬下,你看來是那麼正常。」她死命的搖著頭。
趙鈺蹙著眉,一臉的不解,他什麼時候有戀童癖了?「莫姑娘,恐怕你誤會了,二皇子根本沒有戀童癖,他就和我一樣正常。」
「不,我不信,你千萬別過來,別想接我進宮,我死也不去。對了,我今晚就去跟爹商量,要他準備盤纏,我們遠走高飛。」梓欣越想越樂,彷彿從此浪跡天涯已是定局。
趙鈺聞言大驚,臉色一沉,「我不准,你哪兒也不能去,你只能跟我進宮。」
他絕不允許她離開,這輩子她只能去一個地方,那就是他的懷抱。
「你憑什麼管我?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可警告你,你千萬不可以去跟那個有戀童癖的人說哦,否則,我就溜不成了。」梓欣忙要回家進行她的流浪計劃,但沒走幾步,就被他一把抱住,倒入他寬闊的懷抱中。
「就憑這個!」他一俯身,便攫獲住她的紅唇,奪去了她的初吻。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如今竟然實現了,他益加收緊雙臂不肯放開她。
蓮兒呆在一旁,小腦袋瓜早已停止運作了,他們是多麼相稱的一對啊!她發誓要把他們湊成一對,至於那個有戀童癖的二皇子,就滾一邊涼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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