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剛開學的空檔,葉翊廷、莊宇翔、芊芊和茜茜終於實現了計劃己久、期待已久的自助旅行——太平山二日游。
租了輛吉普車,顛顛簸簸地來到太平山下的登山口。
停車辦入山證,順便伸伸懶腰、踢踢腿,稍作休息。這個靜佇在荒郊野外的小小警察局,竟能給人一種異乎尋常的親切感。
從入山口到翠峰湖這段路,葉翊廷將駕駛的棒子交給莊宇翔,與芊芊坐在後座。山路崎嶇蜿蜒,車子每越過一個山頭,風景便更加秀麗,視野也更好了一些。一路上,四個人又是唱歌、又是說笑話,甚至閒來無事地聊起明星的八卦。
「嗯,人美麗又有名氣,好像真的可以當飯吃呢。像那個林青霞,年紀也不小了,仍然不怕沒人要,結婚時家裡的游泳池還飄著滿滿的玫瑰花瓣。哇!那可是大手筆耶,他老公可真捨得呀。」芊芊首先發難。
「其實他老公出手能這麼闊綽,也是其來有自的。」正在駕駛座旁剝著橘子皮的茜茜轉過頭來應了她一句:「說起來,她家游泳池中有幾片花瓣還是你捐贈的呢。」
聽出茜茜話裡的意思是在諷刺她是個ESPRTT的死忠支持者,芊芊慚愧地抓抓頭,苦笑了一聲,說:「沒辦法呀,他們的產品價位還算可以接受嘛。」
於是,大家又開始聊起名人開的店。
「對了,上次和逸志去淡水海中天打保齡球比賽,順便吃吃它的自助餐,果然不錯,一邊還可以欣賞海景。」這次輪到葉翊廷發表意見,他笑了笑繼續說:「不知他們一天的營業額有多少?不過,從顧客人數稍微推算一下,那個張菲一定賺死了。」
「對呀、對呀。」芊芊忙著附和,突然握住葉翊廷的胳臂來回搖著,歪著頭出了個鬼主意:「廷,你看,念這麼多書也不一定有用,當個主持人還比較賺錢,反正你這麼帥,走演藝圈再適合不過了;而且,不當主持人也可以當個賣臉的偶像啊。這樣一來,我只要在家當少奶奶,蹺著二『娘』腿數鈔票就行啦。好啦、好啦,相信我,你一定會紅的,我對你有信心……」
葉翊廷聽她這麼胡說八道,差點昏倒,正想找理由反駁,茜茜先他一步搶了話:「姐,你還不是普通神經耶。就算他真成了少女心目中的偶像,那才煩惱呢。到時我一定會常在八卦新聞中聽見你的名字,而且搞不好有些阿達的烏龍記者不知道你有個雙胞胎妹妹,還興沖沖地發了個大獨家:葉翊廷女友凌芊芊另結新歡——莊宇翔呢。」說完一番大道理,茜茜咯咯笑了出來。
這時,芊芊體會了什麼叫「婦唱夫隨」,莊宇翔雖然專心開著車,忍不住也開口為茜茜補強理由:「對啊,要是翊廷真紅了,搞不好送上門的一大堆,到時三妻四妾,蹺著二『娘』腿數鈔票的是不是你就很難說嘍。」語畢,莊宇翔在後照鏡中打量起葉翊廷的表情。
終於,葉翊廷發飆了。他戮了一下莊宇翔的頭,笑著抗議:「拜託,那是你好不好!我葉翊廷今生今世絕不會移情別戀,只要有我的小寶貝——」他將芊芊一把摟進懷中,讓她輕輕倚在他肩膀,聲音頓時變得感性:「純真善良的小芊芊,我就心滿意足,無缺無憾了。」
他這個「純真善良」的形容詞,讓芊芊羞澀地垂下頭,不敢正視他柔情的眼光。前座的兩人,則是沆瀣一氣地胡亂抖著身體發出怪叫,裝出一副肉麻得無藥可救的樣子。過了一會,才由莊宇翔代表發言:「你那算什麼?別說今生今世,就算來世,我也非我這個溫婉嫵媚的小親親不娶。」
「喂,你好噁心喔。」茜茜雖然心頭一陣甜,卻因為難為情而倒戈,投奔「廷芊陣線」。
「對呀、對呀,肉麻當有趣,真受不了。」後座的一對逮到機會,異口同聲地展現了默契。
好在車巳到達目的地,成為眾矢之的的莊宇翔有了轉移話題的機會,指了指窗外說:「歡迎光臨翠峰湖!」
「耶!」兩姐妹開心地跳下車,不約而同張開了雙臂,在曠地中舞著、躍著,就像兩隻翩翩的粉蝶兒環著對方飛舞嬉戲,牢牢吸引著兩個男生的視線,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由於正值枯水期,這個台灣面積最大的高山湖泊,湖面一分為二,呈現出一個有趣的葫蘆形狀,澄清平靜的湖面遠接浩渺的天際。
他們沿著環湖小徑往前走,約莫過了十分鐘,湖邊漫起微霧,就像覆上一層水紗,輕輕的、柔柔的。
空氣中漾著點點的涼意,一種醉人的、浪漫的溫度。
「起霧了、起霧了!」茜茜語帶興奮地說道,希望大夥兒跟她一起分享這快樂的心情。她的臉在霧中,美得精緻清麗。
「嗯。」扶著芊芊的腰走在前頭的葉翊廷,倏地停下腳步,詢問大家的意見:「這裡午後多霧,我擔心繼續往下走,待會伸手不見五指,如果在這杳無人跡的地方迷路就慘了。所以,我想我們是不是往回走較妥當?」
「唔……」莊宇翔頓了頓也附議:「我同意。」
既然他們都這麼說,兩個女孩雖覺得無法在湖邊漫步有些可惜,但能在遠處欣賞這湖的美,已是夠幸福的事了。
於是,他們循原路徐徐踱回來。這時,湖面的氖氳水氣蒸蒸而上,氣象變化萬千,霧也更濃、更沉了。
四週一片靜寂,眼前儘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家只能靠觸覺感受彼此的存在。
「哈……啾……」是茜茜的聲音,讓大家知道她身在何處。
芊芊和葉翊廷被這突來的聲響嚇了一跳,哈哈笑了出來。
「冷嗎?」莊宇翔摟摟茜茜肩頭,關心地問。
「不冷。」茜茜回答,一邊猛搖頭。忽而意識到他看不見她的表情,這才停下動作。
在白濛濛的世界中,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回到停車的地方。
兩姐妹迫不及待地跳上車,藉以抵擋愈來愈濃的寒意。等葉翊廷和莊宇翔也上了車,她們馬上分別擠在他倆身旁,雙臂緊緊箍著他們的腰,窩在懷中取暖。如果沒有霧,他們一定看得到懷抱中的女孩那種無比溫馨幸福的神情。
當他們到達當晚即將投宿的太平山莊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他們預先訂了兩間房,兩個男生一間,兩個女生一間。這是芊芊和茜茜的主意,他們覺得跟兩個大男生擠一間大通鋪,似乎有點彆扭和不便。
吃過飯,在外頭享受清涼如水的夜。
葉翊廷攬著芊芊的肩,一步步走上階梯。莊宇翔和茜茜則嫌懶,堅持在附近逛逛就好了。一直走到開始喘氣,芊芊才停下腳步,仰頭望著一片澄藍的蒼穹,指著無邊際妁天空,興奮地大喊:「星星、星星!」開心地像個天真的小孩。
葉翊廷跟著抬起頭。果然,一顆顆的星子就像綴在黑絲絨上的水鑽一樣,兀自晶瑩地放著光芒。這一刻,葉翊廷突然心有所感,在階梯上席地而坐,把芊芊拉近來,讓她坐到他大腿上。
「知道嗎?」他怔怔望著天幕上的星,輕輕柔柔地說話:「我就是那顆星。」他伸手指了顆最大最亮的星辰,」示意芊芊看。「而你,則是給我生命、讓我發光的太陽。」
他正經她一字一句娓娓說道。此時,他的咬文嚼字似乎更製造了一些氣氛,芊芊癡瘓地望著他……這個令她無法抗拒的男人。
在風中、在山裡、在一片春寒料峭中,他的身體是如此的溫暖;他的笑容是如此的引人;他的神情又是如此的堅毅而真摯……
恍惚間,芊芊覺得這一切,美得像夢,美得迷離虛幻,卻是不容責疑的真實。感謝上天,給了她如夢似幻的生活……因為有他!
芊芊的雙手情不自盡地繞過他頸子,把頭埋在他肩上,閉上眼享受四周的寧靜和浪漫。他在她背上來回輕撫著,芊芊幾乎舒服地睡著。
四周除了靜謐,還是靜謐。彷彿只要仔細聽,就可以聽見星星閃爍的聲音。
這緘默雖短暫,芊芊還是不習慣。而他,彷彿正深深沉醉在這無盡的靜寂中。忽然,她又耐不住淘氣,偷偷在葉翊廷耳邊輕呼了一口氣。
他毫無防備,赫然襲上一陣酥癢,就像有人拿了根羽毛輕搔著他的心一般。他縮著頸子抵抗,費了一股勁,還是無法阻止芊芊的頑皮,她仍賴在原地,對著他的耳朵發動攻勢。
他無法克制自己呵呵的笑聲,芊芊更得意了,死命摟著他脖子,把她的快樂建築在他的痛苦和無助上。
突然間,他在慌亂中心生一計。他的手指就像敲琴鍵一樣,在她胳肢窩附近來回按壓。芊芊起先想要裝作無畏無懼,讓他自動撤退,無奈他再接再厲地毫不放棄,終於逼得芊芊開口談和:「哈……哈……好啦、好啦,平手啦,哈……哈……」他好不容易佔了上風,怎肯就此罷休,仍然持續著進攻的動作。
「不玩了。哈……哈……算平手……」芊芊一邊求饒,一邊想用雙手阻止他的手指繼續在她的身上嬉戲,無奈她原本纖弱的手,在笑得不能自己時,想要跟他強而有力的大手對抗,簡直比登天還難。
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這是芊芊一貫的伎倆。她故意使出自認最魅惑的表情,瞇著眼睛撒嬌:「嗯……廷,人家最愛你了……你還捨得欺負人家……」微微張著嫣紅的唇挑動他的心。
這招果真每次都見效。
他的手自她側身游移而上,捧住她的小臉。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芊芊本來就是在耍計謀,現在接觸到他深情的眼,她又一次忍不住笑。而他仍然一語未發,安靜地端詳著她。
「看什麼嘛,人家又不是關之琳。」
他曾說最喜歡大眼睛、長髮飄逸的女孩,當時她還笑他學劉德華。
「芊芊」他眼中閃著迷濛的光芒。「你知道我為何報考研究所?」他突伙沒頭沒腦冒出這個有些嚴肅的問題。
芊芊不禁奇怪起來。雖然再過一個多月他就要考試了,不過,被他這麼一問,她實在不知他的用意為何。於是偏著頭應道:「以後錢賺得更多呀。誰不知道你是個貪心鬼。」她俏皮地調侃他。
沒料到他仍一派正經。「不對,這只是次要原因,再猜。」
「不猜了,腦細胞想休息。」
「為了你。」他神色堅定地說道。
「什麼嘛,干我啥事呀?」芊芊不解。
他幫芊芊把風中飄揚的髮絲一次一次撥到身後,款款地解釋:「如果念了研究所,就多了兩年和你相處的日子,可以藉此讓地基穩固點。否則只怕我一入伍,就來個風吹雨打、閃電雷擊加龍捲風,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嘻……」芊芊興起玩笑之心,她睜著機靈的大眼睛逗他:「誰說多兩年就不會兵變?」
「呃……」他仰起頭望著天空,天邊的星斗似乎斜了點。「說的也是。」即使在幽暗的環境中,還是可以輕易察覺他臉上的沉沉憂鬱。
見他當真,芊芊不免心疼了起來,覺得自己無心的玩笑成了罪不可赦的事。連忙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甜甜地說:「笨蛋、笨蛋,人家開玩笑的啦。」
而他,依舊望著星星發著呆……
芊芊驀然抬起頭,勾住他脖子,主動貼上他的唇,證明她對他的愛。
被她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先是愣了一愣,之後,他強壯的雙手猛然環上她的腰,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他重重喘息著,享受她的奔放、她的熱情、她的馨香和甜蜜……
「相信我,」芊芊嬌慵地抬起頭,給了他一句最盼望的承諾:「人家一定等你。不管幾年,我都等你。」
見她有如玫瑰花瓣似的小嘴一開一合,嬌喘連連吐出這些話,葉翊廷再也抑制不住潛藏心底的激烈情愫,這次換他霸道地攫住她雙唇,滿懷渴望地探索著她的靈魂深髓……
在四幕昏黑中,他聽見了芊芊心田深處的美妙呢喃。
夜深了,稍稍離開葉翊廷的懷抱,芊芊才發覺山上竟是如此地冷。兩人急忙加快腳步,小跑步下階梯,還好下坡比上坡容易得多。
他送她回寢室,吩咐叮嚀了一番,要她趕緊洗個澡去去寒意,免得著涼。
一進門,茜茜正洗好澡出來,浴室湧出的團團熱氣,對芊芊發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她拎了衣服就鑽了進去。
在浴室裡,聽見茜茜在外頭喊著:「姐,洗快點,待會要演恐怖片。」
「喔。」浴室中的芊芊雖是漫應了一聲,情緒也是一般高昂。
又是一團團的熱氣飄出來。
芊芊一邊用毛巾輕搓著濕濕的發,一邊坐上床挨著茜茜,加入尖叫的行列。兩個膽小鬼,在看完影片後才開始後悔莫名。一陣陣的恐懼洶湧地進駐心頭,盤桓不去……突然,茜茜「啊」地一聲尖叫。芊芊跟著也叫了一聲,意識到會打擾別人的安寧,連忙一手搗住自己的嘴,一手搗住茜茜的。
「姐,你看——」茜茜轉開頭,閉著眼睛指了指窗外示意她看。
「什麼啦?」芊芊又怕又好奇,歪著頭強迫自己的視線勇敢些。原來是外面的路燈壞了一盞,一明一滅的燈光透過霧濛濛的玻璃,就像一直有東西無聲飄過一般。
「你看清楚點,那是燈啦。笨蛋,差點被你嚇成心臟病。」芊芊對她嘲笑了一陣,為著比她多了些勇氣而自豪。
赫然傳來幾聲而「叩叩」的敲門聲,在安靜的夜晚蕩著回音。
這下,芋竿再也無法自豪,人家說的「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句話根本是騙人的。當下她也跟著茜茜驚聲尖叫了起來。
這時門外出現笑聲和一句話:「是我們啦。」
她倆就像得了救星一樣搶著開門,一見門外的身影,兩姐妹又扯又拖地拉他們進房,急急說著剛才電視上的驚悚故事和恐怖畫面;彷彿將害怕的情緒分給別人一些,自己就會少一些似的。
葉翊廷和莊宇翔笑著聽完兩姐妹七嘴八舌的劇情提要,真是啼笑皆非拿她們沒辦法。偏偏她倆又嚇得睡不著覺,莊宇翔於是回房拿了撲克牌,四個就這樣圍在一起打發時間。
等到茜茜睡眼惺忪時,大家一看表,才發現竟然玩著玩著就忘了時間。
一天已經過完,現在正是第二天的起始。
茜茜逐漸抵擋不住睡魔,困酣嬌眼欲開還閉。一側身便躺下,癱在床上抱著被子說要休息一下,沒想到說是說,三個人等了她好一會兒,仍然沒半點動靜。芊芊搖搖她,她還伸手推開她。
見她這麼舒服,芊芊跟著也成個大字形躺下,雙臂上舉舒展舒展筋骨。
兩個男生擔心一離開,芊芊又吵著說害怕得睡不著,索性待到她也閉上眼,鼻息均勻,沉沉睡去之後才結伴回房。
嶄新的一天,煥然一新的風景。
由於昨天到達時黑幕已籠罩大地,他們因此並未發現週遭的景色是如此明媚宜人,美得令人動容、令人陶醉、令人飄飄欲仙。
昨天夜裡應該下過雨吧。
是雨,洗滌了空氣中的塵囂,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清亮。它為花與葉戴上亮晶剔透的串串珠鏈,驕傲地向人炫耀著一身的亮麗。
沿著長梯上行,走累了便稍微歇歇腳,俯瞰層層疊疊的山巒。佇立高崗上極目遠眺,雲山似錦,連綿不絕,世界彷彿靜躺在腳下。
巧囀的鳥兒合奏著清晨的頌歌,有如長笛清律,天籟之音,餘韻不絕。原野的聲音,暢然沁入人們的天聽。用心去感受,便能體會「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的空靈感受。
玲瓏小巧的點點櫻花,放肆地佔據了漫山遍野,令人醉在它不知收斂的嫣粉赭紅中,醉得恍惚,醉得懷疑置身在日本,那個櫻之都……
原來,花也成海呵!這一片的花海中,不獨有櫻,當然更少不了妖艷的杜鵑。在重重似畫、曲曲如屏的群山中,點綴著躍動的色彩。
不自覺地,心跳與這滿眼的花與綠融為一體,合而為一,脈搏在鐘靈毓秀的天地間恣放著喜悅的節奏。吞吐間,儘是春的氣息……
不願錯過名聞遐邇的溫泉勝地,他們來到仁澤。
瞥見前方的原野訓練場,芊芊和茜茜不知打哪來的精力,竟大步大步地衝向前,迫不及待地想一展身手。
「哈哈哈!猴子。」芊芊對著只用雙手抓住槓子,雙膝微曲騰在半空中的茜茜大喊。
莊宇翔則像個專屬攝影師一樣對著茜茜猛按著快門。
「哈!」芊芊轉而嘲笑莊宇翔:「你想開動物攝影展嗎?對了,建議你照片洗出來之後寄去動物園展示,先吸收一些觀眾群。」
茜茜仍然吊在半空中,她想測試自己的體能容許她撐幾秒。
「廷,幫我拍照。」芊芊瞥見小徑旁滿滿的姑婆芋,興奮地衝過去,擺出一個自認最可愛的姿勢。沒想到卻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尤其是茜茜,更是笑得無力,不得不放棄締造佳績的機會而放開手跳下來。
原來,芊芊自認最可愛的姿勢,竟是一頭鑽進樹葉下,裝出天真的笑容面對鏡頭。那畫面令人不由得聯想起宮其駿動畫裡那只圓鼓鼓的「龍貓」,在下雨天舉著一片大樹葉躲雨的樣子。
葉翊廷邊笑著,邊按下快門。然後,芊芊才肯從樹葉下跳出來。
沿著觀景小徑繞了一圈後,他們走回露天溫泉浴池。
換上泳衣的芊芊和茵茵,在水中打起水仗,濺起的雪白水花將她們襯得就像兩條戲水的美人魚,令王子迷醉愛戀、魂牽夢繫的美人魚。
她們柔嫩的肩頭小巧渾圓,粉彩泳衣包裹著的軀體玲瓏有致,牢牢鎖住了兩個男生的眼光;她們的清麗動人,就如出水芙蓉般惹人愛慕、憐惜。
因為她倆的挑釁,逼著他倆也加入了戰場。
一陣水花飛濺,四處成了一片迷濛。莊宇翔在混亂中,一把抱住在她面前發動水花攻勢的女孩,輕輕在她耳邊說:「好啊,竟然對老公如此潑辣,看我怎麼對付你!」正想在她頰上留下一個愛的印記,突然,懷中的女孩一陣反抗,叫聲劃破天際:「救命啊,你認錯人啦!大笨蛋!」
莊宇翔趕緊揉了揉眼睛,待氤氳退去,眼前再度清晰,才赫然發現:剛才被自己摟在懷裡的女孩,不是茵茜,而是她的姐姐——芊芊!
週遭的怨恨眼光更證明了這件事。他發現葉翊廷和茜茜,正狠狠瞪著他。那種神情,像在等他解釋,更像在苦思著如何給他一個教訓。
「對……對不起。」莊宇翔一臉無辜地向芊芊道歉和解釋:「我沒看清楚,我以為你是茜茜。」
事實上,將長髮高高挽在後腦勺的芊芊,果真與短髮的茜茜難以分辨得清。
「沒關係啦。」芊芊難為情地笑笑,倒有點同情起莊宇翔,想必他一定逃不過茜茜這隻母老虎的懲罰。
她真瞭解茜茵,只見說時遲那時快,茜茜已衝到莊宇翔面前,冷不防抓起他的手臂,重重地咬了一口,凶巴巴撂下一句話:「可惡!你給我看清楚,會咬人的是茜茜。」
「哇!」莊宇翔痛得大叫一聲,卻沒有反抗。反而像一個自知理虧的小孩,用認錯的誠懇眼光乞求原諒。那種可憐兮兮的神情,讓大夥兒全笑成了一團。
山中的多霧,令人既愛又恨。恨的是它營造了一種阻絕孤離的意象;而愛的,又是它那迷離蒼茫虛幻的美。
泡在溫泉池中沒多久,霧又不聲不響來了。
本以為在漫天雲霧中,看不到炫目的彩霞。然而,天際的一抹雲竟奇跡似的浮出一個缺口,夕陽從後方投射出金色的光束,向地面鋪設出一條光艷奪目的通路。在這優美的景致中泡著和暖的溫泉水喧鬧嬉戲,是最最奢侈的事。
春的腳步戲走於綠枝翠葉間;它的覓音迴盪在蔥籠山林中……
三月,有微風、有細雨、有乍現的春光、有似錦的斑斕,且瀟灑揮曳青春的衣袂……行過初春的太平山!
研究所放榜當天,葉翊廷約芊芊早上十點在大門口數過去的第十顆椰子樹下見面。
芊芊壓根兒等不到十點,九點便帶著忐忑的一顆心來到校門口,加入擠得焦頭爛額的行列,查看張貼出來的錄取名單。
雖然,原本就對他深具信心,但是當芊芊盯著榜單仔細找尋葉翊廷這三字時,心似乎就要從口中迸出來一般跳動劇烈,直到眼前出現她企盼的名字用鉛字印出時,她才停止冒冷汗……取而代之的是打從心底石破天驚的解脫。要是四周有個認識的人,她一定會喜不自勝地抱著人家又叫又跳、雀躍歡呼。
走進校門,滿眼的杜鵑換上了新裝,白的、粉的、紅的,全是獨領風騷的色彩,展開笑容在柔風中搖曳生姿地赴春天的約會。它不會含蓄羞放,讓人苦苦等待,而是一次地、豪情地恣意綻放,霸佔了所有觸目所及的花壇,在陽光下炫耀著它奪目的繁華亮麗。
她漾著激盪如洶湧波濤般的心情,踏著過度興奮而飄飄然的腳步,數著一、二、三、四……終於來到第十顆椰子樹。看看表,才四十五分,幾乎已無法按捺欲和他分享的喜悅之情;可是,唉!還要十五分鐘才能夠見著他。
正想曲身坐在的水泥圍欄上。微一低頭,霎時,花壇的小草皮上,那落花的景致,映入她眼簾,滋潤了胸臆,也濕了她眼眶。
三色交雜的花瓣排列出鮮艷的文字和圖騰——廷芊!
傳說中的杜鵑泣血,而此時杜鵑花前的人兒則是滿盈珠淚,滿盈真真切切的悸動。
誰說杜鵑無香氣?芊芊就在這一片芳菲中,體會到它的味兒;那是一種甜到心坎裡的芬芳……春天的聲息、被愛的滋味。
她情不自盡張開雙臂,將漫漫的香氣貪婪地兜了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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