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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蟬聲唧唧,夏天正新鮮。

  為了尋回心靈最真最純的質樸,芯美搭上平溪小火車。

  這風清天好、山明水秀,可以讓她放慢慣有的生活速度,或許到郊外走走,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和諧之美;或許挑個人煙稀少的非假日,來一趟懷舊的時光之旅,那種繁華落盡、洗盡鉛華的感覺,總能帶來不同於都會繁忙生活的體認,讓澄明的心靈在純淨的環境中激盪出創作的靈感。

  當老舊的灰藍車廂依依呀呀地搖擺起來時,城市的喧囂與冷漠也在窗外漸行漸遠,那份久藏在內心深處的遙遠記憶,一瞬間彷彿又回來了……

  芯美已經不止一次搭乘平溪支線小火車,而這次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他在旁邊吱吱喳喳。

  「哇!」火車才剛要駛離侯硐,他便驚呼起來,興奮的模樣好比一個初見世面的小娃兒。「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從沒坐過這種老爺火車呢!」

  「土包子!」芯美笑著挪揄。「別顧著說話,看看外頭的風景吧!這裡叫侯硐,是平溪支線的發車起點。快看!那吊橋,以前除了供人通行,還可以運輸煤炭喔,橋面上架有鐵軌,煤車就由河的這一岸運送至那一岸呢。對了,剛剛應該帶你去走走瞧瞧的。」

  聽她這麼說,他趕忙探頭至窗外,尋覓吊橋的蹤影,然後又坐回位置,用一種堆滿笑意的眼神望著她。

  「你在幹嘛啊?」芯美在他肩膀拍了一下。「我叫你看風景,又沒叫你看我……」

  「你也不錯看啊!沒想到我巫豐群如此幸運,能有這麼迷人又專業的導遊同行。喂,看來你對這地方滿瞭解的喔!」

  「呵,那還用說?」芯美揚起頭,挑了挑眉,用一種自鳴得意的語氣說:「平溪沿線的的人文地理,我可是有研究的。有關這方面的問題,問我就對了。」

  「喲——這麼臭屁?」他笑著覷她一眼,隨便出個問題考她:「那……下一站是哪裡?」

  「哈,這麼沒水準的問題也好意思問我?當然是三貂嶺啊,不信你自己看……」

  果然,五分鐘不到,小火車就進站了。看到月台上寫著「三貂嶺」三個大字,巫豐群只好向她作了個揖,甘拜下風。

  往窗外望去,只見十幾戶人家疏落而居,頹圮的屋瓦、廢棄的礦坑,宛如半掩著淡淡的滄桑及漆黑的陰影,空氣中似有幾分落寞的氣息。

  過了三貂嶺則豁然開朗,青青山色間雜著潺潺流水,時而可見小小的瀑布清淺。

  他又探出頭朝前方望望,旋即縮回頭說:「這兒我知道,這就是十分對不對?」

  「嗯,」她微笑點頭。「你來過?」

  「當然啊,幾年前跟同事開車來過。十分瀑布可是素有『台灣尼加拉瀑布』美稱的耶,怎能不來朝拜一下咧!」他故意搖頭晃腦地加重語氣。

  「嗯,算你有眼光。想再下車去看看嗎?」芯美問道。

  「我沒意見,反正已經來過了,下不下去都無所謂。」

  「那……」芯美托腮想了幾秒,徵求他的意見。「我們到平溪再下車好不好?我很喜歡平溪村的感覺,想去散散步。」

  「那有什麼問題?你是我的導遊,你說東是東,我哪敢向西?」

  當著窗,山風徐徐,牽衣捕風,鼓脹的衣衫像是飽滿的風帆,他像個孩子一樣,玩得不亦樂乎。他的嘴角,彎成一道迷人的弧線,目光貪婪地流覽著四周,臉上閃著一抹動人的光彩,那副滿足又喜不自勝的神態,襯得他的面容更加好看。

  他的神采飛揚,教她不覺迷亂而惘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在心中油然生起,莫非她對他萌生的愛意,早已在心中溢得滿滿的?

  不,不可能的!她想。

  沒錯,她是喜歡他,因為他未曾在她落難時棄她而去,因為他常在其後的日子裡對她付出關心,但是,僅是這樣,她怎麼馬上義無反顧地跳進去?萬一這一切,只是他的陷阱、只是他的遊戲呢?

  更何況,芯美清楚地知道,他同自己一樣,打著遊戲人間的態度來看待愛情,兩人之間還有個賭注呢!若先屈服於他的魅力下,不但面子掛不住,更是便宜了他。

  搖搖頭,芯美努力甩開心中漸生的臆想,把心思重新放回車窗外的景致和小說情節的構思上……

  經過嶺腳和望古後,平溪站到了。兩人快步跳下車,目送著小火車噗噗地漸行漸遠,才並肩漫步進村裡。寂靜的山村伴隨著偶爾的幾聲狗吠,越發顯得孤單清幽,卻洋溢著一種醉人的古早情味。

  「我覺得,這裡的街道雖然很狹窄,卻有一種特殊的風味耶,難怪你想來散步。」他首先發表感言。

  「不錯喔,有感覺,至少表示你不是個凡夫俗子。」芯美見他起了共鳴,很是開心。「每年的元宵節啊,我一定會到這兒來看天燈,祈福、湊熱鬧。你一定無法想像,這樣窄小的街,擠滿人潮的盛況,還有一盞盞閃爍著搖曳光影,冉冉上升的天燈,在夜空中璀璨的美麗……

  「「嗯,」他露出一抹嚮往的神情。「光是想像就夠令人興奮了。下次有機會,希望你這個頂尖導遊別忘了我。」

  芯美盯著他憧憬的臉,認真地說:「如果你有興趣,我當然義不容辭啊,就怕你們這些人,成天就知道賺錢加班的,連這點休閒娛樂都會被剝奪。」

  「不會的啦,只要你不嫌棄,我一定隨傳隨到,還可以權充你的司機喔!像今天,我不就請了特別假,陪你出來走走?」

  「喂喂喂!少自抬身價了,說得這麼好聽,」芯美瞪了他一眼,打趣地說:「是我陪你吧!要不是我帶著你,搞不好你已經在山裡迷路了,晚上就成了黑熊的食物……」

  「才不會咧,黑熊怎麼捨得吞掉這麼精雕細琢的人類?」

  「唉,你夠了喔!我沒帶胃藥,你別害我想吐行不行?」芯美說完,加快腳步走上前去,想把他拋在後頭,偏偏他的步伐大,三兩步又跟她齊頭並進。

  火傘高張,還好微微的山風掠去了洶洶熱浪和毒辣暑氣,行在光燦燦的陽光裡,滿眼的樸素街景、盎然的鮮黃嫩綠,一種飄飄然的感覺,是生命的原動力。

  喊住按著喇叭沿街叫賣的芋仔冰小販,各點了兩球冰。

  「哇,最喜歡吃×××了。」芯美伸出舌頭,狠狠舔了一大口。

  被她貪吃的模樣逗笑了,他輕按她肩膀,在一堵矮磚牆上坐下。

  「喂,你看,」芯美得意地邀功。「今天請假很值得吧,不但有小火車坐,還有×××吃,神仙級的享受耶!」

  「對啊,還有美麗的女導遊相伴……」

  不想讓他的話弄得發窘,芯美趕忙轉移話題。「喂,你喜歡吃哪種口味的×××啊?我最喜歡芋頭和紅豆的。」「一樣。」說完,他又咬了一大口。

  這動作看在她眼裡,滿滿的不以為然,不禁說教起來:「巫小豐,老師教你,×××不能這麼大口咬的,那會失了風味。要這麼吃……」邊說,邊伸舌沿著脆皮餅乾周圍舔了一口冰。

  「噢!求求你,別做猥褻動作……」他皺了皺眉,刻意裝出受不了的表情逗她。

  「無聊!」芯美領悟了他的玩笑,輕罵了一聲,旋即咯咯笑了起來。「心術不正的傢伙,誰叫你一天到晚看什麼鎖碼台的?」

  「咦?你怎麼知道咧?哈,被我逮到了吧,你也有看喔!」抓到芯美的小辮子,他樂得跟什麼一樣。

  真是的,顧著吃,居然說溜嘴。芯美有些難為情,連忙解釋:「呃……這……你也知道,寫小說的人,總得多方面涉獵吧,這些知識也該有一些呀……」

  「哦?」他狡黠一笑,不置可否。吃完最後一口餅乾,他起立伸展伸展筋骨。

  「喂,你的屁股紅紅的,我幫你拍拍。」語畢,不等他反應,芯美伸手便朝他臀部用力摑了好幾下,報復似的,然後暗自好笑起來。接觸他投過來的狐疑眼光,便故作正經地解釋:「坐在紅磚上都會這樣,要用力拍才拍得掉。」

  「哦?那我看看你的。」

  「呃,不用麻煩了……我的自己拍就行了。」深怕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芯美將最後一小口冰塞進嘴裡,瞬間彈起,一溜煙像噴射機似地衝向前,一邊拍拍屁股的灰塵逃難去了。

  平白無故遭到偷襲,他怎肯就此罷休,第一時間便追了上去,從身後緊緊抱往芯美,教她動彈不得。

  「啊,你在幹嘛……」氣喘吁吁的芯美,忍不住笑了出來。「光天化日之下,你欺負良家婦女,再不放開,我可要叫非禮嘍!」

  「唉,講話憑良心,」他把臉輕靠在她的後腦勺,雙臂仍緊箍著她腰身。「你剛剛就不是欺負良家俊男喔?」

  「噁心耶!既不良也不俊……」芯美還是不肯屈服,身子拚命掙扎著。「喂,我是幫你拍灰塵耶,你怎麼忘恩負義?放開人家啦,被看到多不好意思?」

  「放心,你不是說平溪是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莊嗎?頂多只是一、兩個人看到罷了,而且人家不會妨礙我們調情的。」

  「神經啦!」芯美抱住他強壯的雙臂,無奈怎麼用力也扯不開,只好跟他投降。「好好,別鬧了,我跟你道歉嘛,你先放開人家,被看到不好意思啦……」

  「有什麼不好意思?哪一對情侶不是這麼恩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

  「喂!」她用雙手抵在他胸前,翹著嘴,用一種不甘示弱的表情瞪著他。「少來這一套,誰跟你是情侶?」

  「沒關係,隨你怎麼辯,反正事實就是事實,日久見人心。」

  最氣他這種油腔滑調,偏偏就是拿他沒轍,芯美只好認哉,在他肩上推了一下出氣。

  走了兩步,他又不規矩了,冷不防拉起芯美的手,還想不著痕跡繼續握著。

  「唉,你又想幹嘛?」倏地停下腳步,芯美雙手插腰,橫眉豎眼斥道。

  「小姐,都交往這麼久了,你不會連牽手都拒絕吧!」他苦笑了一聲,摸摸頭故作無辜狀。

  「誰跟你交往久了?」芯美咕噥著。「我們還只是普通朋友。」

  事實上,芯美自知這是違心之論——潛意識裡,她也喜歡與他肌膚相親的感覺,那是一種又酥又麻的戀愛感覺,令人喜悅、快意。但是,芯美還不至於被沖昏頭,理智告訴她,要征服這個桀驁不馴的花花公子,要贏得這場攸關面子和尊嚴的賭注,「欲擒故縱」,是必采的策略。

  因此,即使她也喜歡他的碰觸,她也必須毅然決然地拒絕。

  「May May,你不覺得我們並肩各自走各自的路很奇怪嗎?明明感情不錯啊,何必故意隔開彼此咧?好啦,牽牽手有什麼關係嘛……」他無奈地說。「又不是聖女貞德,怕什麼嘛?」

  「臭小豐!我可警告你,別胡言亂語的喔!」

  不理會他的遊說,芯美逕自轉過一個急彎,在古色古香的老舊建築間穿梭。街道一小,把門戶都拉近了。屋前院子東端的花葉枝椏橫翻過鄰家的牆頭,在那兒蔭成一堤的陰僻,西端的細長垂枝掛著不知名的青澀果實,隨著偶爾風起微微搖晃出夏天的韻味……

  穿出一條小巷,眼前一亮,漫山遍野的綠,組成了專屬於小村的生命律動。

  「好美,對不對!」芯美歎了一聲,闔上眼,揚手向上,兜了滿滿的天風在懷裡。她像一隻可愛的小鹿,他不忍驚擾她的安適寧逸,只是在一旁微笑欣賞她的可愛神情。

  深吸了一口氣,芯美睜開眼。「小豐,你知道嗎?我常覺得自己是大自然的小孩耶。每當心情鬱悶、寫作遇到瓶頸的時候,只要到郊外看看山、看看水、散散步、散散心,我就能再度活躍起來,像被充飽了生命力,繼續在工作、生活中衝刺。」

  見他專心地聆聽著,她又手舞足蹈地讚歎道:「好喜歡與田園林野如此接近的感覺,花草樹木的盎然綠意,才是最真實、最自然的色彩,如果沒了這綠色的點綴,我實在無法想像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耶。」

  「嗯。」他贊同地頷首,眼睛瞟向林端,嘴角勾著若有所思的笑意。

  「喂,二愣子,你不覺得嗎?」芯美又滔滔不絕起來。「當你踩上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地、見到一簇初綠的新芽、置身一際無垠的綠色田野、或觸碰一叢清新油亮的鮮花綠葉時,你難道不會感到興奮快樂?嗯,真是太美太美了,光想像就滿足……」

  瞧她說得那麼起勁、那麼亢奮,滿臉讚歎幸福的神情,令他情不自禁深深感動起來,他望望她那張洋溢著清輝的美麗臉龐,再望望掩映四周的林光花影,那青綠、那鮮紅、那鵝黃,道道是動人心弦的顏色,恍惚間,似乎也呼吸到綠的氣息、舔舐到綠的汁液,心境也隨之澄淨清亮了……

  隨著雀鳥蟲兒鳴階,兩個人一前一後沿溪邊踅著。

  蔓草中幾座僅剩斷垣殘壁的古厝,屋室不齊、屋頂塌陷,一切破敗空虛任由荒草來填補。歷年來它們無言地坐落在這兒,老舊的屋樑頂著樸拙渾厚的線條,與廣漠的天空形成某種特殊的搭配,堅強固執地屹立著,宣誓著這是祖先開墾的小天地,承繼著日復一日的風霜歲月。

  抬頭望見山的餘脈,澄紫色的金光沿著山的輪廓橫亙過半天,宛如炫目的火焰,穩重燃燒——這是晴日黃昏時分的典型景致。駐足觀賞良久,為了趕火車,只好不捨地一步一回首,朝車站走去。

  夕陽的餘暉將鐵軌渲染成一長條的光帶,向晚的微風,隨著小火車顛箕的節奏,緩緩灌進來,連衣帶心撐得滿滿的。待天邊的晚霞轉成黯淡的橘紅,芯美不知不覺靠在他身上睡熟了,直到他腰間的手機響起刺耳的音樂聲。

  「喂,我是小豐。」

  芯美欠了欠身,坐正,揉揉雙眼凝望他。他跟對方咿呀一陣後,轉頭對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芯美說:「我同事。」

  「喔。」芯美漫應一聲,瞥向窗外,車子剛好進到侯桐,她急忙起身喊他,兩人快步跳下車,她站在月台上舒服地吹風,他則握著手機繼續哈拉了一陣。

  一會兒,他向她揮手,搗住手機詢問她:「累嗎?」

  「還好,」她伸了個懶腰,投給他一個輕鬆的微笑。「剛剛睡飽了。」

  「我同事要找我去PUB坐坐,聽聽歌,你要不要一起去?」

  「PUB?好啊,反正晚上沒事。」芯美想想,今天早上一發思古之幽情,晚上來個五光十色的都會巡禮也不錯。

  轉車回到台北,芯美在他車上又睡了一會兒,多虧塞車,讓她補足了眠。當他輕輕搖醒她,一睜眼,便看見CAPON的霓虹燈。

  整理了衣裝,一進卡邦,立刻感受到一種美式懷舊的氛圍,令芯美精神為之一振,這才意識到肚子已經抗議起來。

  巫豐群領著芯美,一會兒便找到了早已等在那兒的同事。明顯感覺到同事的豬哥樣,他急忙將芯美的位置跟他們隔開。

  綽號叫做阿胖和大頭的一胖一瘦兩個人,替大家點了菜後,便巴著芯美問東問西,芯美雖然有些煩,也只能陪笑臉。

  另外還來了兩位女同事,一個叫家華,一個叫小慧,則是你一言我一語地纏著巫豐群,一下子問說他今天上哪兒去,一下子又嘰哩呱啦絮叨著公司發生的瑣事。巫豐群做人圓滑,出社會以來幾乎不曾得罪人,對這兩個女人也一樣,即使懶得跟她們囉嗦,他還是習慣裝成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

  然而,他的一舉一動,看在芯美眼裡,卻有種酸意在心中隱隱泛起。

  可惡,居然在她面前跟同事打情罵俏,芯美在心中暗罵了好幾聲。忽而念頭一轉,發覺自己的可笑——她又沒承認巫豐群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那麼,他愛怎麼跟其他女人玩鬧說笑,她怎有資格、怎有立場管他閒事呢?

  一咬牙,芯美決定對他的舉手投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免透露了自己的醋意。為了分散注意力,索性提起精神,發揮她舌燦蓮花的工夫,把阿胖和大頭唬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偶爾一個媚眼、一個淺笑,就讓他們服服貼貼,哈巴狗一樣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現場DJ藩放著輕柔悠揚的音樂,幾杯葡萄酒下肚,氣氛變得醺醺然。興之所致,芯美並未拒絕阿胖和大頭的邀舞,與他們滑進舞池婆娑起舞。阿胖身材雖然「EVERYDAY」了一點,但是舞姿一點也不含糊,令芯美嘖嘖稱奇、驚訝萬分,至於大頭,她就不敢領教了,試了幾小節,腳都快被踩腫了,只好找了個借口,尿遁去了。

  回到餐桌,不知怎的,總覺得巫豐群的臉色有些怪異。芯美才懶得理他呢,心想自己玩得快樂就好,反正他身邊也不乏女色,只是剛剛吃飯還好好的啊,怎麼不過跳了幾支舞回來,他的表情就沉了下來?

  芯美揣測著:或許是沒辦法與那兩個長舌婦一直維持相談甚歡的局面吧!哈,她不禁暗自竊喜,還是自己厲害,初次見面就能和這兩個男人打成一片,雖然她連他們的本名都沒興趣知道。

  「你們……還想玩嗎?」芯美看看表,暗示地說。

  「都可以。」家華和小慧異口同聲,那種意猶未盡的神情,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們的依依不捨。

  「那……你們繼續待吧,」芯美吐吐舌頭。「不好意思,我的狗狗還沒吃晚飯,一定餓扁了,所以我必須趕回去,不然它可能會跟我生悶氣一個月……」

  「那我先送你回去好了。」巫豐群迸出平淡的聲音。

  「喔,不用了,你陪他們坐坐嘛,這兒離我家不遠,坐公車也不過兩三站。」

  「是我送你來的,我就有責任送你回去。」他倏地站起,聲音還是沒一點抑揚頓挫。

  「放心啦,又不是小孩子了。」

  「別說了,走吧!」說完,他轉頭對他們笑笑,慷慨地說:「今天算我的。」

  「經理,這樣不好意思啦!」家華和小慧又是不約而同,默契真是絕佳。

  「唉,經理的好意你們忍心拒絕嗎?」大頭阿莎力地說:「大不了過幾天再請回來就行了嘛,何必在那邊爭來爭去的?」

  巫豐群聞言,點頭對大家笑笑,用眼神示意芯美跟他一道離開。

  「很高興認識你們,BYE!」臨走前,芯美不忘客套一番。

  「常小姐,有空再一起出來吃吃飯吧。」大頭急忙說完心中的話。

  「對呀,難得認識這麼才貌雙全的女子,希望還有機會邀你出來聊聊天。」阿胖也不落人後。

  至於家華和小慧,臉上蒙著尷尬的神色,還得勉強擠出一絲禮貌性的微笑目送他們離去。畢竟,沒幾個女人是不善妒的,更何況芯美的出現,的確讓她們感受到強烈的威脅,被重重的危機意識壓得喘不過氣來,要她們表現得多自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尾隨著他走出卡邦餐廳,他一語不發,她也一聲不吭。

  車子在雍容的夜色和倨傲的霓虹中飛奔,轉過幾條街,芯美便下車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開車小心點。」芯美朝他揮揮手,公式化地叮嚀。

  仍舊握著方向盤的他,嘴角掛著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只是冷冷「嗯」了一聲。

  「我走了,改天見!」語畢,芯美轉身,頭也不回地開門進去。

  邊爬著樓梯,聽見樓下傳來他猛踩油門飛奔而去的聲響,不知怎的,突如其來一股氣直衝腦門,氣他的冷淡、氣他的不吭聲、氣他今晚的一切一切。芯美不自覺嘀咕起來:真是莫名其妙,陰陽怪氣的不知搞什麼鬼,無聊!

  一開門,Chocolate不計前嫌,猛搖著尾巴迎了出來,小小的頭在她腿側磨搓著,親暱的模樣甚是可愛。

  蹲下摟摟它,芯美暗忖:還是狗狗可取,不像那個臭男人,就會惹她心煩!

  今夜,台北的夜空隱約可嗅出火藥味,在他和她之間,灑下晦暗不明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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