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園長室的沙發上,林進安面無表情地聆聽楚意婷說明林非凡欲自殺的詳細原因——我的母親。哼!好一個「我的母親」。小傢伙的自殺分明是想要他來樂兒幼兒園一趟,可令他不解的是——小傢伙的動機與意圖究竟為何?若小傢伙真想要逼他出面,為何選擇在樂兒幼兒園?難道……
「林先生,真對不起!商老師不知情,才會出了那道畫畫題目,還請您原諒,下次……」楚意婷誠惶誠恐地解釋。唉!這個商芷欣還真是會製造麻煩!第一天上班,才半天的光景就連犯了兩次不知者無罪的禍事來;而這禍事的主角,又均是財大勢大的林家……唉!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下次?」林進安眉一挑,盯著一臉忐忑不安的楚意婷。「怎麼?楚園長,你希望這種事再發生一次嗎?」
「不不……林先生,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楚意婷霎時花容失色,急欲解釋。
「夠了,這次我就不計較,倒是你說的商老師,是商芷欣嗎?」腦海猛然浮現一張清秀甜美的臉龐,林進安不禁微微地皺起眉頭。
「是的,不過她……」林進安不計較,使得楚意婷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但一思及商芷欣是楚意涵的好朋友,她又不得不為她關說。
「碰」的一聲,園長室的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
「爸!」林非凡臭著一張臉走進園長室。
「非凡,進來為什麼不敲門?真是一點禮貌都不懂,還不快向楚園長打聲招呼!」林進安臉色一沉地指責道。
「爸,我快氣死了啦!都是你害的!」林非凡嘟著嘴,相當不悅地瞪著林進安。兒子要自殺,做老爸的居然還有心情和別人講話!白白錯失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說,還倒過來便宜了小何。
「你胡說些什麼?你給楚園長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自殺?你的膽子真是愈來愈大,回去看我怎麼修理你!」林進安冷冷地斥責。這小傢伙真是愈來愈無法無天!非但沒有基本的禮貌,還敢擺臉色給他看,不知道誰才是老子。
「爸,商老師為了救我,人差點摔下去耶!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你怎麼可以對我和她這樣不聞不問?爸,你多少也該對商老師表示一下吧?否則她會認為你很沒有禮貌。」林非凡不甘示弱地駁斥,並不悅地指責與提醒。
「我哪有不聞不問?我不是派小何去救你了嗎?」林進安不以為然地說。瞧小傢伙左一句商老師、右一句商老師,看樣子,他的假自殺和商芷欣脫離不了關係。難道小傢伙……應該不會吧!他已三十五歲,而那個商芷欣頂多二十出頭……他可不想破人冠上老牛吃嫩草的稱呼。再說,他喜歡熱情如火的成熟女性,而非不解人事的青澀小丫頭,因為後者若處理不當,可是要負責任的。
「你怎麼可以派小何叔叔?爸,你應該親自來救我,這樣才顯得你有誠意。」林非凡氣嘟嘟地瞪著一臉無關痛癢的林進安。他可是費盡心機,且不惜冒著生命的危險,替商芷欣和他老爸製造機會呢!孰料,半路卻冒出了一個程咬金;而這個程咬金,還是他老爸安排的。嘖!簡直是要活活把他氣死嘛!
「誠意?怎麼?我沒有親自去救你,就是我沒誠意嗎?」林進安哭笑不得地瞅著一臉憤慨的林非凡。「好吧!楚園長,能麻煩你請商老師來這裡一趟嗎?我想親自向她道謝。」既然小傢伙想讓他見商芷欣,那他就見吧!好歹她也算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同時他也想看看小傢伙究竟想搞什麼花樣。
「哦!好的。」楚意婷點點頭,轉身走出園長室。阿彌陀佛!事情總算都過去了。但為以防萬一,待會兒見到商芷欣,她非好好交代她不可,畢竟,她可不想未老先衰呀!
「來不及了啦!」林非凡仍不滿意地雙手抱胸。
「什麼來不及了?」林進安費解地詢問。說真格的,他是愈來愈不瞭解小傢伙的腦袋裡想些什麼了。打從他第一次開口跟他說要一個母親之後,小傢伙似乎就變了……但一次婚姻就夠他受的,他可不想再自找苦吃。
「英雄救美的機——」林非凡頓覺失言地停口。糟糕!他怎麼把自己的目的給說了出來?這下完了!對婚姻如此排斥的老爸,一定會將商芷欣給列入拒絕往來戶,然後那個小何叔叔再乘虛而入……不行!在他尚未找到滿意的二號母親候選人之前,他絕不放棄商芷欣。
「英雄救美?非凡,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跟你說過很多遍,這一生除了你母親之外,我是絕不會再結婚;至於那位商老師,她根本一點也不適合我。」林進安一挑眉地聲明,但在看見林非凡異常認真的堅定神情時,他不禁感到困惑與納悶。他和小傢伙都是在今天早上才認識商芷欣,沒道理才半天的光景,小傢伙就想替她和他牽起紅線啊?這個商芷欣究竟有何獨特的魅力?
「爸——」
「非凡,婚姻不是兒戲,你不要再說了,反正我會好好答謝商老師對你的救命之恩。」林進安不容分說地打斷林非凡的話。
「爸——」林非凡只說了一個字就霍然頓口,因為他老爸臉上的神情,已充分顯示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哼!他可不會就此死心。反正來日方長,並不急於一時嘛!
好不容易從屋頂上爬下來,商芷欣甫一回到教職員辦公室,尚未來得及喘口氣以平復紊亂的心情,就被楚意婷所傳達的消息又給攪得心湖波濤洶湧。天啊!林進安要見她?在她這麼狼狽的時候?不行!她怎麼能見他呢?早上初兒的第一印象就夠糟的了,現在……無疑是雪上加霜。
「芷欣,芷欣……」交代了一大堆,卻發現當事人一副神遊太虛狀,楚意婷不禁蹙起眉,拍拍商芷欣的肩膀,以喚回她的神智。
「姊,芷欣剛剛差點掛了,為什麼還要她去見林進安?應該是林進安親自過來道謝才是。」楚意涵相當不以為然地說。兒子的救命恩人,做老子的不登門道謝,還要人家過去見他,哈!有沒有搞錯?這個林進安未免也太跩了吧!
「意涵,你不知道就別插嘴!」楚意婷輕聲斥道。
「本來就是嘛!」楚意涵不悅地回道。儘管林進安是樂兒幼兒園的最大贊助者,她老姊也犯不著對他一副畏首畏尾的表情吧!哼!他又不是耶和華!
「你還說——」
「楚姊,對不起,我人不太舒服,我想請假回去。」商芷欣遲疑地開口。她很想見林進安,但卻希望呈現自己最美麗的一面,現在……還是別見面的好吧!
「請假!?」楚意婷聞言一呆。
「芷欣,你哪裡不舒服?還是去給醫生看好了。」楚意涵焦急地問道,畢竟商芷欣掛在半空中的景象,可是眾所目睹,難怪她人不舒服;若換作是她,恐怕當場就嚇暈了過去。
「我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商芷欣苦笑道。林非凡的苦肉計的確有效,可惜她無福消受。唉!或許愛情不經一番寒澈骨,就體會不出它的可貴吧!
「但是,林先生想親自向你道謝……」楚意婷頗無奈地望著商芷欣。無論站在園長或私人的立場上,她都無權強迫商芷欣照她的意思去做,但是……
「楚姊,麻煩你跟林先生說,救林非凡是我的職責所在,請他別掛在心上。」商芷欣緩緩道。
「就是嘛!他如果真有誠意道謝,何必要姊跑一趟?」楚意涵不客氣地指責。有錢就了不起嗎?
「這位老師說的是,林某似乎太沒有誠意。」冷硬的嗓音霍然在教職員辦公室外響起,眾人不禁側轉過頭,注視著如玉樹臨風般出現在門口的林進安。
「你知道就好了,林先生。」楚意涵冷然地瞪著他。嗯!的確是英俊瀟灑,難怪商芷欣會對他一見鍾情。不過,像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人,她可不屑為之,但……誰叫商芷欣喜歡他呢?
看見林進安,商芷欣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完了!她此刻的模樣連自己都覺得糟糕透了,更別說要獲得林進安的青睞,恐怕他還以為她是哪間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婆子呢!她必須想辦法別讓林進安看見她。
「意涵,你怎麼可以對林先生說話如此沒有禮貌?」楚意婷大驚失色地責備道。
「姊——」
「沒關係的,楚園長。原來她是令妹,果然和你一樣美麗迷人。」林進安不以為忤地讚美。若非楚意涵冷艷惑人的臉龐上透露著一股稚氣,他恐怕會追求她。可惜!就連她的火辣脾氣,也挺合他的胃口。
「哪裡,林先生,您忒謙了!意涵口出無狀,還請您多多包涵。」楚意婷暗捏了一把冷汗,勉強地逸出一絲笑容。瞧林進安一雙眼辟緊盯著楚意涵的樣子,他對她八成是有意思;若是能和林家攀上親戚關係,那就太好了!
意識到眾人的目光皆集中在林進安和楚意涵身上之後,商芷欣悄悄地往大門緩緩移動,她必須在林進安注意到她之前離開。
「芷欣,你要去哪?」被林進安瞧得渾身不舒坦的楚意涵,在商芷欣身形一動時開口問道。奇怪?喜歡的人已出現在她面前,她居然一副「落跑」的神情,商芷欣究竟在搞什麼鬼?這種大好時機都不曉得把握,還想倒追林進安?
「啊!我人不舒服,先走了。」商芷欣聞言一征,拔腿就跑。無論如何,她絕不能讓林進安看見她糟糕的一面。
「商老師……」楚意婷的叫喚聲,霎時令林進安憶起他此行的目的;他聞聲望去,卻看見商芷欣如臨大敵般的奪門而出。一個不舒服的人,竟能跑得比飛的還快!她真的不舒服嗎?還是另有原因?若非在園長室等候過久,他決定親自走一趟,否則……他已準備回公司了。
「林先生,能借一步說話嗎?」望著置若未聞,匆匆逃逸的商芷欣,楚意涵無奈地暗自歎息。唉!她這個仔朋友可不是做假的;商芷欣笨得不會利用機會,她可不能白白放過。今天,她非讓林進安知道有個笨女孩愛上他的事情;當然,她已經猜到他會作何反應,不過……誰叫她說服不了商芷欣,所以還是讓男主角自己去告訴她吧!
「當然,楚老師。」林進安略感錯愕地注視著楚意涵那不以為然的眼神。與其說是不以為然,還不如說是莫可奈何中帶點敵意的眸光。敵意……他怎麼會用上這個形容詞?太荒謬了!他和楚意涵是第一次見面,他和她又沒有生意上的糾紛……但他的的確確可以自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不喜歡的強烈訊號,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是他在無意之中得罪了她?
各懷心思的兩人相偕走出教職員辦公室,進入一間無人的空教室,楚意涵不浪費時間地開口道:「林先生,恕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太過分了!」
「我太過分?」林進安聞言一愕。「楚老師,我不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會不懂?剛剛芷欣的反應,你應該看得很清楚。」楚意涵咄咄逼人地瞪著他。
「我是看得很清楚,不過那跟你說我『過分』有何關聯呢?」林進安簡直聽得一頭霧水。商芷欣莫名其妙地跑走關他什麼事?過分?真是話從何來喲!
「當然有!就是因為你太沒有誠意,才會傷了芷欣的心。你知道她為什麼甘冒著懼高症的危險,奮不顧身地去救林非凡嗎?」楚意涵臉色沉重地問道。唉!希望她的這番話能引起林進安對面芷欣的另眼看待,否則……商芷欣不殺了她才怪!
「令姊說——」林進安微蹙著眉欲回答。誠意?這句話他今天已是第三次聽到了。怎麼?他對兒子假自殺的救命恩人的表示,真的這麼沒有誠意嗎?
「我姊根本什麼都不懂。你知道嗎?芷欣愛上了你,只因林非凡是你的獨生兒子,所以她才會不顧自己生命安危地去救林非凡。」楚意涵沒好氣地打斷林進安的話道。說真格的,林進安的長相就是令人無法對他產生怒意。話說回來,這麼一張良善如天使般的臉,她老姊卻似乎怕得要命,這林進安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什麼!?她愛我!?」林進安驚詫地問道。商芷欣愛他?這……可能嗎?僅有一面之緣,她就愛上了他?這太令人難以置信,又委實荒謬得近乎可笑!驀然,一雙如夢似幻的眼眸竄入腦海,頓時,一股奇異的感覺緩緩湧上心頭。商芷欣愛上了他,這……
「請相信我,她千真萬確已經愛上了你,就連我告訴她你是一個大眾情人,她也不在乎。」楚意涵頗無奈地聲明。這點是她最想不透的,畢竟愛情的另一個元素就是——自私。愈相愛的人,眼裡愈容不下第三者的存在;而商芷欣卻不在乎,這……簡直說不過去嘛!
「是嗎?想不到我這麼有魅力。」林進安自我揶揄地嘲諷。如果他再年輕個十歲,亦或在他結婚之前,楚意涵的這一番話,或許會令他感動得和商芷欣交往,但如今……他只想離這個商芷欣愈遠愈好,因為年輕又純情的女孩,代表的就是他目前最不想碰的愛情責任。
「林先生——」
「楚老師,這就是你私下要跟我說的話嗎?就算商芷欣救了我兒子,我也不會因此就接受她對我的愛;不過這個恩情,林某一定會用心報答,這樣你滿意了嗎?」林進安打斷楚意涵的話,正色地說。愛情?他的愛情早就隨著妻子邱恬妮的死亡而終結,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再擁有什麼生死不渝的愛情;畢竟,一次就足夠了,不是嗎?
「你不用問我滿不滿意,我只希望你能讓芷欣對你死心;因為你並不愛她,而且愛情在你眼中不過是個遊戲。芷欣是一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女孩,雖然外表上她看起來很活潑、樂觀,但內心深處,她卻相當執著;她對你的一見鍾情,絕不是你所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你若真想用心報答,就別讓她再傻下去,趁著她對你那瘋狂的愛慕才剛萌芽……唉!希望傷害沒有我所想像的深。林先生,那就拜託你了。」楚意涵請求完,轉身離開教室,一顆心卻為商芷欣而沉重地擔憂著。事實上,林進安的回答早在她的預料中;但一想到商芷欣沒有結果的單戀,她就忍不住為她心痛。或許長痛不如短痛……況且,她才剛愛上他,傷痛應該很快就能平復。
「楚老師……」林進安征忡地目送楚意涵的背影,緩緩逸出一絲苦笑。視愛情為遊戲?唉!商芷欣呀商芷欣,他的確是無法回報她的一見鍾情啊……唉!就由他來為她的愛慕畫上句點吧!
隔日,商芷欣精心打扮後才前往樂兒幼兒園。回想起昨日的臨陣脫逃,她就不由自主地臉紅。唉!待會兒若有幸見到林進安,她一定要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好彌補昨日她的冒失。
「商老師,早安。」值班老師曾雯雯含笑地對她打著招呼。
「早安,曾老師。」商芷欣緬腆地點點頭回道。昨天她八成也在場,唉!不知道在她跑走之後,情形變得如何?她應該沒替楚姊帶來困擾吧?林進安對她的跑走,又有什麼反應呢?
「商老師,你昨天走那麼急,真是太可惜了?」曾雯雯無限惋惜地擋在商芷欣欲前進的腳步前。這種好消息當然得讓全園的老師知曉,尤其這商芷欣和事件的女主角又是知心好友,說不定還可以從她身上聽到獨家消息呢!如此的大好良機,她豈能讓它錯過?
「哦?發生了什麼事嗎?」商芷欣不得不停下腳步,困惑地問道。昨天楚意涵沒有打電話給她,她也因為思緒過於紊亂而未打電話給她;但她走後,若發生啥特殊情況,照理說,楚意涵絕對會告訴她……難道是楚意涵出了問題?
「原來意涵沒有告訴你呀!哎呀!我還以為你跟她是好朋友,她一定會告訴你,原來是我誤會了。」曾雯雯相當失望地說。原想從商芷欣這裡套點獨家內幕,結果卻……
「意涵發生什麼事了?」見曾雯雯一臉失落的表情,商芷欣頓覺腦袋一片空白。天呀!楚意涵該不會出了意外吧?一股不祥的感覺猛然湧上心頭。
「你不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原來,林先生對她很有興趣呢!昨天你走了之後,意涵就約了林先生私下交談,看來,意涵對林先生也很有意思;你不知道楚園長有多開心哪!」曾雯雯將自己觀察到的,一口氣全說出來。
「林先生對意涵有興趣?意涵對林先生有意思?曾老師,你說的林先生是指林進安嗎?」商芷欣無法置信地問道。楚意涵跟林進安……這怎麼可能?瞧楚意涵昨天上午對他的評語,打死她都不相信楚意涵會對林進安會有意思,但,空穴豈會來風?難道……不!或許是另一個林先生,畢竟「林」這個姓氏在台灣是大姓之一。
「當然啦!不是他還會有誰?」
「這怎麼可能……」商芷欣無法接受地喃喃自語。她能接受林進安對楚意涵有興趣,卻不能接受楚意涵對林進安也有意思。楚意涵不是那種心口不一的女孩,如果她真對林進安有意思,絕不曾往她面前對他極盡侮蔑之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必須去問她,她必須現在就去……
「商老師,你說得太小聲,我聽不清……商老師,商……怎麼回事?她又跑走了。」見商芷欣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一點聲音,曾雯雯不禁好奇地追問。才追問到一半,商芷欣就突然拔腿跑進幼兒園內,這行為和反應和昨天是如出一撤……這該不會是商芷欣的習慣吧?曾雯雯困惑地思索著。
大氣不喘地衝進教職員辦公室,就看見楚意涵正在大口吃著早餐,並一邊看報紙,商芷欣不禁扯開喉嚨叫道:「意涵!」
「哦!芷欣,你來了。快點,早餐我幫你買好了,還熱著呢!」楚意涵的兩眼仍死盯著影劇新聞,未發現一臉激動的商芷欣正火大地瞪著那遮蓋她臉部的報紙。
「我現在沒有心情吃早點,你別看報紙了行不行?」商芷欣一把搶過楚意涵手中的報紙道。
「啊……你……那個來了啊?」手中的報紙突然被人大力抽開,楚意涵不禁訝異地抬眼,卻迎上商芷欣已然冒煙的眼眸。怎麼回事?她好心幫她買早點,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吧?更沒道理的是——她手中的報紙幾時得罪她了?如此說來,一定是她的「好朋友」來了,所以心情才會不好嘛!
「我那個才剛走啦!」商芷欣哭笑不得地宣佈。楚意涵就是有這本事,瞧,她才說了一句話,就使她激動的心情平緩下來。
「你那個才剛走?那你吃了炸藥啊?」楚意涵費解地注視著商芷欣。既然身體沒有不順,那她無端端地抽走她的報紙,又非常大聲地對她說話……這所為何來?
「曾老師說你對林進安有意思。」商芷欣開門見山地說,原本的激動全沒了。她突然覺得這項消息的可信度連百分之十都不到,試想,對花花公子相當感冒的人,怎會對自己口中的花花公子有意思?
「我對林進安有意思?」楚意涵難以置信地驚叫道。
商芷欣無奈地點點頭,她果然是誤會了她。唉!都怪那個曾雯雯,事清沒有證實逢人就說;而她更該死,她怎麼能誤會楚意涵呢?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是哪個查某亂散播謠言?誰對林進安有意思了?我可不是你,連對方是榜上有名的花花公子都不在乎。」楚意涵頓覺一股氣血直衝腦門。她對林進安有意思?哈!還不如拿一把刀給她算了。
「意涵,我知道你對林進安不會有意思,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商芷欣輕咬著唇瓣,一臉罪惡深重的表情。糟糕!楚意涵一旦發起火來,連鬼都懼怕三分。她得盡可能地安撫住她的怒氣才行,否則等她衝去找曾雯雯,事情只怕會變得很複雜。
「我怎麼能不生氣?可惡!你剛剛說的是哪一個老師?我非要她還我一個清白不可!」楚意涵忿忿不平地聲明。士可殺,不可辱!居然污蔑她「煞」到林進安啦!更令她火大的,竟是對林進安有意思的商芷欣來詢問她!嘖!分明是想挑撥她們之間的友情嘛!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意涵,人家會搞錯也是無可厚非的呀!誰叫你私下跟林進安交談。對了,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麼?」商芷砍傷腦筋地說。女人嘛!總是惟恐天下不亂,捕風捉影又算得了什麼。清白?一句閒話真有這麼嚴重嗎?反正那又不是事實,而且她相信楚意涵是清白的,那應該就夠了吧?更可況,去爭執誰對誰錯有什麼意思,豈不傷了同事之間的和氣?說什麼她都得阻止楚意涵的衝動,畢竟,禍是她惹出來的。唉!這一兩天,她怎麼老是在闖禍?
「我和林進安私下交談就是對他有意思?我和司機小吳也私下交談過,為什麼就沒人說我對他有意思?哼!芷欣,你別再袒護那個三姑六婆,讓我去跟她對質。」楚意涵怒焰難消地說。她對商芷欣不肯說出那個造謠者的姓名而感到些微的不悅,她可不想被商芷欣誤會。
「對質?意涵,你在說些什麼?對什麼質?別人愛嚼舌根就由她去,反正你對林進安沒意思就好了嘛!哎呀!別管那個三姑六婆是誰,你昨天到底和林進安私下說了什麼?我真的很好奇耶!意涵,他有沒有說到我什麼?」商芷欣忙不迭地移轉話題,她真的很想知道楚意涵究竟跟林進安說了些什麼。
「我跟材進安說了什麼?」楚意涵悚然一驚!上帝啊!她拜託林進安的事,豈能讓芷欣知曉?她必須想辦法搪塞過去。嘖!都是那該死的三姑六婆害的,閒來沒事就大嘴巴,唉!傷腦筋。
「我們沒說什麼。」
「意涵!你跟我說好不好?」商芷欣撒嬌般的哀求道。同窗五載,她太瞭解楚意涵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了。哈!撒嬌功一出,就不怕她不說。
「我跟林進安真的沒說什麼。」楚意涵力持鎮定地回答。腦袋呀!快想個理由,好回答商芷欣屢試不爽的撒嬌功吧!
「意涵……」商芷欣仍不死心地繼續撒嬌。瞧楚意涵閃爍不定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有問題;而楚意涵愈強調和林進安沒說什麼,愈讓她相信一定有說什麼,而且她一定也牽扯在內,否則以楚意涵心直口快的個性,早就主動跟她說了。莫非是林進安對她有不好的印象,而楚意涵怕傷害到她,所以才隱忍不說?
「芷欣,我和林進安真的沒說什麼,你一定要相信我。」愈急著想理由,腦袋愈是一片空白。楚意涵懊惱地望著一臉狐疑,盯著她直看的商芷欣。糟糕!她愈強調,似乎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這……她必須說些什麼來彌補這個缺失。
「意涵,你不說我也明白。唉!我昨天莫名其妙地跑走,林進安對我的印象一定很惡劣。你真好,怕我知道後會傷心,所以不告訴我。不過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一定想辦法讓他對我留下好印象。對,我一定要有愈挫愈勇的精神!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這一開始的印象不好算什麼?而且我還有你這個仔朋友,你一定會幫我,和我一起想辦法改變林進安對我的惡劣印象,對不對?」商芷欣充滿信心地凝視著楚意涵。有道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雖然她們只有兩個人,但也勝過她自個兒孤軍奮戰嘛!
「沒……當然,我一定會支持你,不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林進安並沒有對你印象不好,只是……」楚意涵頓覺良心不安地說明。上帝,請原諒她善意的謊言吧!她的出發點全是為了商芷欣好。商芷欣和林進安注定是沒有結果,還不如趁她未泥足深陷之前拉她一把,否則她所受到的傷害一定很重;明明已經看到結果,她絕不能讓它發生。她在內心吶喊著:芷欣呀!請原諒我無法眼睜睜看你去受傷害,無緣的愛還是別繼續吧!
「只是什麼?」
「你還是放棄追求林進安吧!昨天我就幫你告訴他你喜歡他了,但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嗎?」楚意涵沉重地道。
「你告訴林進安……我喜歡他?意涵,你怎麼可以……」商芷欣震驚萬分地叫道。天呀!林進安竟然已經知道她喜歡他!這……這叫她以後如何面對他?
「芷欣,我知道自己不該未得到你的允許,就將你的心意告訴他,但幸好我說了。你知道嗎?林進安說他對你的感覺,只是林非凡的救命恩人罷了,他——」
「夠了,別說了!」商芷欣心一涼地冷聲打斷楚意涵的話。兒子的救命恩人!在他的心目中,她只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但話說回來,她和他充其量也只有昨天早上那幾分鐘的短暫接觸,他對她沒有啥特殊的感覺原本就很正常,她為什麼要放棄呢?
「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意涵,你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林進安知道我喜歡他正好。說實話,我還不知道如何跟他開口呢!現在我只要努力來改變他對我的感覺就好了。我跟你說,林非凡說要幫我和林進安製造機會呢!嗯,有你和他幫助我,我怎麼可以輕易就放棄呢?你說是不是?」商芷欣一番了悟地緊握住楚意涵的手道。她差點就錯怪了楚意涵,連她的用心良苦都體會不到……唉!她真糟糕!幸好她及時洞悉事情的原委,否則……
「是。」無法相信耳朵所聽見的話語,楚意涵呆愕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吐出一個字。哪按呢?她不惜說謊的用意,是要讓商芷欣對林進安徹底死心,結果卻反而讓她的意志更加堅定……她這不是弄巧成拙嗎?
「商老師!」熟悉的童稚嗓音伴隨著跑步聲,在教職員辦公室外響起。
「啊!林非凡,早安。」商芷欣聞聲側轉過頭,欣喜地打著招呼。哈!還真是說人人到哪!
「商老師,你……」無視於楚意涵的存在,林非凡一臉擔憂焦慮地欲走向商芷欣。
「林非凡,你怎麼沒有跟楚老師道早安?這樣是不禮貌的行為哦!」商芷欣微皺眉,打斷並糾正林非凡的話。
「哦!楚老師,早安。」林非凡不耐煩地打聲招呼後,旁若無人地走向商芷欣。一獲悉老爸並未如他想像中的和商芷欣有進一步接觸,乃是因她玉體違和而先回家休息去了,他就忍不住自責起來。如果不是那場意外,她就不會身體不適,他的計畫也可以因此而順利進行;現在……一切又得從頭開始,而且還得重新佈局。但問題是——他老爸已經起了疑心。唉!他的希望似乎變得難上加難哪!
「早安,林非凡。」楚意涵錯愕地回答。從不和人打招呼的林非凡,居然聽商芷欣的話向她打招呼!乖乖,看來商芷欣在林非凡的心目中,有著相當特殊的地位。咦?林非凡在林進安心目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霍然,她覺得商芷欣會成功,只要善用林非凡。哈!要成為林進安的妻子,絕對是大有可為,但要擄獲林進安的真心與專情,則仍是一未知數。但人是感情的動物,日子一久,還怕他不心動嗎?當然,就怕狗改不了吃屎;不過事到如今,也只有搏上一搏了。
「商老師,我聽爸爸說你不舒服,你好多了嗎?」林非凡關心地望著商芷欣道。憑良心說,今天的商芷欣比昨天屋頂上的她不知美上幾百倍,一點也不像是個病人。
「我……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商芷欣聞言,差點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多體貼的小傢伙呀!簡直讓她打心眼裡喜歡起他來。「對了,林非凡,你那個小何叔叔走了嗎?」
「小何叔叔?他當然走了。」林非凡頓覺心中疙瘩直冒。嘖!商芷欣居然一開口就提小何叔叔,難道她不喜歡他老爸了?可惡!回去他非叫他老爸開除小何叔叔,誰敢跟他搶媽媽,他非給他好看不可!
「這樣啊……林非凡,你幫商老師一個忙好不好?」
「什麼忙?」
「商老師想請小何叔叔吃飯,麻煩你跟他說一下好馮?」
「為什麼要請小何叔叔吃飯?商老師,你為什麼不請我吃飯?」林非凡吃味地嘟嘴抗議道。他辛辛苦苦地替她和他老爸製造機會,她卻要請那個程咬金吃飯,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為小何叔叔是商老師的救命恩人啊!商老師不講他吃飯,就不好意思了,這樣你明白了嗎?」瞧商芷欣聞言後怔忡的模樣,楚意涵忙插嘴代答。唉!林非凡這麼會吃醋,那林進安妮?答案變得很令人期待。
「不明白。」林非凡把頭抬得高高的,藉以表示他的不滿。
「林——」商芷欣正欲開口,卻在接收到楚意涵「讓我來」的眼神後頓口。唉!想不到小孩子這麼容易生氣;剛剛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幸好有楚意涵。不過……她不能永遠依賴著她,她必須學著獨當一面。
「林非凡,虧你還是我們樂兒幼兒園最聰明的小孩子,這樣你都不明白?商老師把小何叔叔當外人,所以才要請他吃飯;而你是自己人,得跟商老師一起請小何叔叔吃飯,這樣你明白了嗎?」楚意涵微笑著解釋。哈!林進安,你的單身生涯恐怕要畫上休止符嘍!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做。」林非凡開心地猛點頭。敢情是他誤會了商芷欣?哈!小何叔叔是外人,他和她要一起請小何叔叔吃飯……哈哈!一思及此,他趕緊衝出教職員辦公室,往大門奔去。
「林非凡,林……」
「別叫了,他現在根本開心得聽不進去。」楚意涵好笑地搖頭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這麼單純方可愛。
「但是他說小何先生回去了。」商芷欣呆呆地說明。
「芷欣呀!他單純,你卻比他還單純。」楚意涵無奈地歎口氣,一顆心忍不住又為她擔心起來。這麼單純又執拗的商芷欣,能擄獲林進安的心嗎?唉!看來,她得多費心嘍!
「我比他單純?會嗎?芷欣不禁納悶地自問。林非凡才六歲,而她二十一歲耶!單純?這怎麼可能?」
楚意涵聞言,不禁暗暗搖頭。或許她還是別改變原意的好,但……唉!還好商芷欣身邊還有林非凡這個法寶,否則,希望還真渺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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