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是因為愧疚才回來的。
一路上,杜青不斷努力地跟自己的大腦辯解著。
他只是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事,要是沒什麼大事的話,他就要再回鷹堡。這些天,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他總是會夢見凡妮莎用那雙哀怨、譴責的眼神看著他。
她幹麼裝得那麼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不光她一個人失身,他也有呀!
為了不想讓任何人發現他回來,他特地穿上一件大斗篷,巧妙地遮住了臉。
當他一進城堡,就被城堡裡那股喜氣洋洋的氣氛嚇了一跳。
怎麼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快樂的樣子?
想找人問,卻又礙於此行是個秘密。此時,前頭正巧走來了兩個衛兵,杜青當下掩著頭想從旁邊閃過。
錯身而過時,他以為騙過了他們,正在喘口氣暗自慶幸之際,肩膀卻被狠狠拍了一下。
「好小子,回來啦!恭喜你了。」
是那兩個衛兵,他們爭先和他握手,嘴裡不斷地恭喜他,然後又相偕離開。
恭喜?
恭喜什麼?他們認出他了!?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不理會他們,杜青又繼續前進,接下來卻發生了一件令他迷惑的怪事。
為什麼所有見著他的人,都自動走過來跟他道喜?怪了,他既沒發大財也沒升大官,為什麼每個人都在恭喜他?
一個人認錯也就罷了,怎麼所有的人都認錯人了?
然後,他看見瑪琳捧著一堆東西往他這裡走過來,見狀,他趕緊低頭,把自己包得更緊。
瑪琳一路而來,瞧見杜青畏畏縮縮地把自己包在斗篷後,感到十分奇怪。她並沒有停在他面前,反而走到他背後站著,沒有發出聲音。
她沒有發現?連一向聰明的瑪琳都沒發現,那其他人怎麼可能發現?吁了一聲!他回頭一看,和後頭瑪琳好奇的臉對個正著。
「啊!」杜青發出尖叫。
「你在玩捉迷藏?」瑪琳平靜地看著他。
杜青嚇得整個人跌在地上,身上的斗篷也隨之掉落。「你怎麼知道是我?」
「很自然的就知道啦!你終於回來了,正好趕上典禮的舉行。」
那剛剛……所有的人不就都知道他是杜青?哦,遜!偽裝失敗。
「什麼典禮?」他不經心地問著。
「你的成婚大典啊!」
杜青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我的成婚大典?和誰?」
「當然是凡妮莎,怎麼,才離開幾天,就連新娘子是誰都忘了?」
「凡妮莎!」他眼睛張得斗大,怎麼可能?怎麼會?難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已經有過「那個」?
「是呀!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別不好意思。」
「什麼事?」
「還裝蒜,就是你們的婚事早在千年前就被注定的事呀!」
「千年前?什麼千……」他愈聽愈模糊。
「杜青。」
他們的對話,被一個急切的聲音切入,他心一驚,因為這聲音好熟悉,像極了那個正由遠處跑來的凡妮莎!
老天!就是她。
他又想逃了,卻被瑪琳揪住衣領。
凡妮莎從他人口中得知杜青回來時,心就雀躍不止。他回來了,他並沒有拋下她。
她一路在城堡裡找尋著他的影子,終於見著了他,穿過重重的欄檻,她撲進他懷裡。「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對他更是又吻又摟的。
一旁的瑪琳怕自己會得針眼,所以趕忙拎著所有的東西退開。
「凡妮莎……」他想推開她,不願和她有太多的接觸。
「雖然那天你丟下了我,但是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最後還是會回來找我。」
他不要她這麼相信他,不要她對他這麼好,杜青只想逃得遠遠,逃到一個沒有她的地方。
「你不要這樣。」
「我好想你。」她在他耳邊輕語。
「我問你,我們的事在千年前就已經注定,這是怎麼回事?」
凡妮莎的手僵了一下。「你怎麼會知道?」
「別問我為什麼,我只要你告訴我答案。」
如果讓他知道她一開始是來殺他的,他一定不會原諒她,於是她選擇最婉轉的方法來說:「其實這沒什麼,就是你祖先和我祖先在幾千年前曾經約定過,將來我們必須成親。」
「荒謬!這種事怎麼能約定?成親是要兩情相悅才行的啊!」
「我愛你。」她馬上說。
「可是我不愛你。」他也非常誠實。
「你會愛上我的,如果你願意試試。」
「我根本就不想去嘗試,我不會為了一個無聊的約定就斷送了自己的一生。你也是,你應該去找個更好的男人才對。」
「你是最好的。」她深情地說。
「我不是,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婚約取消,沒有婚禮,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杜青說完話,正打算離開時,卻被一股強大的拉力牽住,他回頭看,竟是凡妮莎。
天!她有法力。
「我不會讓你走,你得和我成親。」
凡妮莎絕不放棄,即使要逼婚、要架著他拜堂,她也都認了。
冬雪的消失,讓她失去的法力又恢復過來,她要囚禁著他,直到婚禮結束。
「明天咱們就成婚。」她堅決地說。
他必須想個辦法離開這裡,他才不要跟凡妮莎成親。
杜青在房裡煩悶得來回踱步。
在這房子的四個角落,被凡妮莎設置了四個白球,形成一道光圈困住了他,要離開這房間,必須有人挪動白球才行。
他曾用力地撞擊光圈,卻只是徒勞無功地被彈回來。
怎麼辦?怎麼辦?
當天色漸曉,黎明乍現,杜青只有越來越著急,難道天真要絕他?他氣忿地踢翻了桌子、椅子。
倏地,門被打開,瑪琳拿著新郎倌的衣裳進來。「怎麼回事?弄得一團糟。」
救星到了!
杜青拉住了她雙手。「瑪琳,快救我。」
「救你?你別鬧了,婚禮都快開始了,趕緊穿上這新衣。」
「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得救我。」
「你口口聲聲說救你,到底是要救什麼?」她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劃著看合不合身。
「我不要結婚,幫我逃走。」
「開什麼玩笑!不要結婚?所有的人都準備好了,就差你這新郎倌,快點換上衣服,該走了。」
「瑪琳,我沒有開玩笑,你看我這樣子像在開玩笑嗎?我真的不想和凡妮莎結婚,我是被禁在這兒的,你難道看不出來?」
看他難得的緊張神情,瑪琳仔細地看,才發現房內的四顆白球。「你不想結婚?」
「不想。」
「可是,凡妮莎那麼愛你……」
「結婚是要彼此心有所屬,如果叫你嫁一個不愛的人,你願意嗎?你會快樂嗎?」
「當然不會。」如果不能嫁給沙克,她寧可一輩子不嫁。
「那就是啦!幫我離開這裡,別讓我恨你。」杜青央求著。
「我……你要我怎麼幫你?」
「拿開那白球,我就自由了。」
瑪琳不想這麼做,可是杜青是她朋友,她該相信一個多年的好友,還是個陌生人?
她選擇了前者。
熱鬧的音樂聲,揭開了婚禮的序幕。
數千朵的鮮花被佈置在伶月殿裡,豪華和氣派完全不輸給當年芷嫣和莫鷹的婚宴。
伶月殿裡擠滿為了一睹這對新人面貌的人潮。
凡妮莎穿著一襲飄逸動人的白長紗,層層的雪紗將她的身子裡得像冬雪一樣潔白,臉上也溢滿幸福的笑容。
她緊張地等待杜青的到來。
太陽升上了高空,數千雙的眼睛直盯著伶月殿的門口。
老爸和老媽去帶杜青,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沒回來?凡妮莎不安地頻頻望向門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風姬和龍胤終於出現了,但卻沒有新郎的蹤影。他們臉上是一致的不安和著急。
「杜青呢?」
他不會在這時刻丟下她的,她白著臉安慰自己。
「他不見了,我們到處找過,就是沒有人見到他,守城的衛兵說,不久前有個人全身包得緊緊地匆匆出城,我們想那個人也許是他。」
「他走了,他真的丟下我了。」
凡妮莎將手上的花束扔開,神情痛苦。
「莎兒——」
她怒吼了一聲。「該死!」
拉起裙擺,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她逕自衝向外頭。
「莎兒,你要去哪兒?」風姬和龍胤跟在他身後,怕會出了什麼事。
「我要去殺了他!」
「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才剛回去。」
當杜青連滾帶爬地衝進鷹堡,正在花園裡賞花的芷嫣急忙上前問。
「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
「你殺人啦?」芷嫣不解地問。
「比殺人更糟,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別說我在這兒,哪裡可以躲人?」他四處找著可以躲藏的地方。
但,遠處已傳來一陣憤怒的聲音。
「杜青,你給我出來!」
「她怎麼會這麼快就到?慘了!」他一個轉身一把利刃已從他髮梢飛過,落在石上。「啊——」
他想逃,可是凡妮莎的動作更快,她一個箭步抄到他面前,雙手插腰,惡狠狠地問:「為什麼要把我丟在婚禮上?」
「我早說過不要娶你,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
「我愛你,難道愛一個人有錯?」她到底要說多少次他才會瞭解他們是天生一對。
「我不愛你!這問題我們研究過很多次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小姐。」他快被她煩死了。
「一句話,跟不跟我回去結婚?」
「不去,打死我都不回去。」
凡妮莎拿起插在石上的刀子,逼近他。
「你不怕我殺了你?」
杜青這次豁出去了。「要殺就殺,即使你問我十次、千次,我都不會愛你,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貶得這麼低,這麼不堪呢?」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要臉,我下賤?硬把自己往你身上推?」她知道他的意思,她只是把它說得更白話。
「是。」他的本意並不是如此殘忍,但,不這麼說,她會放過他嗎?
「啪!」
在一邊的芷嫣氣得聽不下去,忍不住狠狠打了杜青一巴掌。
「芷嫣!?」這是怎麼回事?他撫著臉頰,愣愣地看著芷嫣。
「你怎麼能對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你知不知道這話多傷人?」
凡妮莎終於見到了她一直想見的人。「你就是芷嫣?你好特別,難怪他的心裡容不下任何人。」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杜青他八成是吃錯藥了,才會在這裡瘋言瘋語。」
「我沒有,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他趕忙澄清。
「杜青!」芷嫣又推了他一下。
凡妮莎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絕望像一道深淵吞蝕了她。早知道愛他需要很大的賭注,但她仍願意用生命去賭。
她還是輸了,不但輸得徹底,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她竟然哭不出來,凡妮莎找不到一滴眼淚可以用來安慰自己。
是麻痺了?還是心死了?
「謝謝你,我終於知道『恨之入骨』的感覺了。你放心,當我離開這裡後,你將永遠不會再見到我。」
她慢慢地後退,全身的血液似乎被抽空,冰冷攫住了她。倏地,一股極大的黑暗將她拉住,在她落地之前,一雙強壯的臂膀及時抱住了她。
「杜青,如果她出任何事,你將會遭受到有史以來最大的災厄。」龍胤以天為誓發咒。
一個閃影,他們已消失在視線之外。
他垂下雙肩,內心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
「杜青,你真是可惡!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明明對你用情很深,你還要故意去傷害她。」
「你不瞭解。」面對芷嫣的指責,杜青無心爭辯,現在只想一個人獨處。
「我不瞭解?我是不瞭解她為什麼要那麼傻地愛著一個木頭人!你為什麼不接受她?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對我餘情未了,我才不會相信這種話!我知道你的毛病在哪,是她太像我了,對不對?表面上你想找個和我相似的女人,可是真正遇到了,你潛意識裡卻又害怕會永遠沉迷在擺脫不了我的陰影中。」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承認。
「別逃避了,總有一天你會承認我說的話。」
「她怎麼樣了?」
風姬拿了沾水的白紗在莎兒的頰上擦拭著。「情況很糟。」
「如果莎兒出了任何事,我會殺了那只不知好歹的青蛙。」
「記得找我一塊去,不過不是現在。」
「呃……」昏迷中的凡妮莎發出呻吟。
「莎兒,你怎麼了?」
「我沒死嗎?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死了一樣難受。」她無力地想坐起來,卻又跌了回去。
「別說話,你身子現在弱得很。」
她想起,她是心臟絞痛得難受才暈過去的。「放心吧!我死不了的,俗話說禍害遺千年,我哪有那麼容易就死。」
風姬和龍胤同時愣了一會兒。死!離第十五個出潮日只剩下一個半出潮日。風姬突然轉跑到窗口掩住嘴巴,不讓她哽咽的聲音傳到莎兒耳中。
「怎麼了?媽,你在哭?」
風姬並沒有回答,她怕一說話就會哭出來。
「爸,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龍胤知道早晚都得說,早說只是讓她早點有心理準備。「還記不記得玻璃書的預言?」
「知道,如果我沒有嫁給杜青,風騷王國會被毀,難道媽是為了風騷王國的命運在難過?」
「不是的,在預言後頭還有一段話——如果你不能嫁給杜青,在第十五個出潮日的夜晚,你就會死掉。」
「我會死?」她睜大了眼。
「現在已經是接近第十四個出潮日了,我們是因為無法為你做任何改變而心疼你。」他從背後摟住了風姬,她則泣不成聲地偎進他懷裡。
「我快死了。」她茫然地說。
「莎兒——」
「我沒事,我只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快死,我們回火龍堡去好嗎?」她不想死在杜青看得到的地方。
「好。」這或許是他們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杜青回到了天界,城堡內已被收拾整齊,昔日婚禮熱鬧的場景已不復見,伶月殿也恢復了以往的冷清。
角落一朵花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那天婚禮上的花,現在卻枯萎了。
他依稀記得,那天她穿著白紗的樣子,像個美麗的新娘,而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卻被他一手扼殺。
芷嫣的話反覆地在他腦中迴盪——
你怕會永遠沉迷在擺脫不了我的陰影中?
是的,他怕。
知道自己對她早已不是男女之愛,但是他怕會再度沉淪下去,他是個失敗的懦夫,無法面對挑戰的懦夫。
那天,凡妮莎的神情叫他心顫,那是張沒有悲傷,沒有生機的臉,更沒有任何情緒,如果說還留點什麼的話,那就是麻木。
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明白她做得到。
他是個愛情逃犯,想擁有,卻又害怕失去。
她的離去,不知不覺中,竟帶走了他的一段生命。
愛情之美,能叫人以死相許;愛情之美,能叫人死而復生。
沒有人知道是誰創造愛情,自古以來,就沒人敢承認,因為一承認,便會有數以萬計失戀的人,等著砍這個「元兇」。
愛——撲朔迷離,讓人捉摸不透。
而她——
正在等待死神的召喚。
她不吃、不喝、不睡、不說,只是坐在窗欞上,手一直放在腹部感受肚裡那股強悍的生命力。
她的生命力還不及「他」來得強烈。
再經過七個月亮升起,就是她隨著月亮離去的時刻,天!她想生下這孩子,想摸摸他,想抱抱他。
她的力氣也在一天一天地減弱,生命也會一天一天地消減,直到完全消失。
「莎兒。」
風姬在外頭站了許久,還是決定進來。
凡妮莎沒有說話,只是無神地看著她。
她知道現在不管做任何事,莎兒都不會在乎,只會靜靜地望著她,有時候她覺得她在聽她說話,有時候卻認為,她全身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睛。
「別這樣對自己,這不公平。你有孩子啊!連一個小生命都會為他的生存做努力,何況是你。」
握著她的手,告訴莎兒她的決定:「我會想辦法救你,我去找杜青,逼他跟你成親。」
「不!」
多日未曾開口的凡妮莎,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聲音都啞了。
「莎兒——」
「不要去找他!不要讓他知道孩子。」她在鏡中見過自己現在面黃肌瘦的醜樣子,她無法忍受他厭惡的眼神。
「如果他知道孩子的事,也許就會娶你。」
「不,不要找他,不要他知道孩子,我寧可現在就死也不願意讓他看見我。」
說著,她伸出手指,從指尖發出白光,想射向自己,卻被風姬用手掌整個包住。「不要這樣做,不要,你是我惟一的寶貝啊!」
一道汩汩的鮮血從她們緊緊包住的指縫中流出,染紅了雪白的床巾。
她心疼女兒的癡、女兒的傻,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寶貝香消玉殞,看她一天一天地受著折磨。
她口中喃喃念著咒語,吹向莎兒,她暈眩了過去。
「龍胤,你在哪兒?」她對著空氣說著。
「怎麼回事?」
一陣小旋風,龍胤來到了她身前。
「我要帶她回風騷王國,將她浸在冰河裡。」
「你——」
「我不能再見她這麼難受,你看不出她已經隨著心慢慢死去了嗎?現在只有冰河裡的冰寒之氣能暫時凍住她的痛苦。」風姬悲傷地說。
「好,我立刻就帶她去。」
躺在冰河裡的凡妮莎,臉色就如同冰石一樣雪白,一片白紗覆著她的身子。
「即使拚了生命,我也要帶杜青回來救莎兒。」風姬小聲痛苦地說道。
「姬兒……」龍胤攬住她的肩膀,想將力量傳給她。
「她是我懷胎生下的寶貝,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換回她,只求她能不再受這些折磨。回天界得耗去二天的時間,那就只剩下五天了……還有五天她就會永遠的離開我們,我要趕去天界抓回杜青,時間急迫,我要走了。」風姬說。
「我跟你去。」
「不,你留下來看著莎兒。」
「……好吧!那你小心點。」
「嗯,我走了。」看了莎兒最後一眼,風姬依依不捨地離去了。
「你一定要帶他回來。」
龍胤祈求著。
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諒解他,認為他是個負心漢,愛情大騙子。
杜青悶悶不樂地坐在花園裡思忖著。
自從逃婚事件發生後,每個人見了他,都是給他一記大白眼,好像他是千古大罪人。
他已經後悔了。
可是這後悔來得太遲、太晚了。
「杜青!」
一個女人從天而降落在他面前,他彷彿見過她。「我好像見過你。」
「我是凡妮莎的母親。」
「凡妮莎……」
「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那個被你拋棄的受害者吧!」她語氣鋒利,夾槍帶棍地嘲諷著。
「怎麼會呢?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你跟我回去見凡妮莎。」
「凡妮莎!她怎麼了?」心被重重地抨擊著。
「托你的福,她就快死了,要不是為了救她,我根本就不想再來見你。」
「快死了?怎麼會!?」
「這一切都是千年前的約定。」
「就算是為了千年前的約定,她也不該會有生命危險。」他記得那約定只是要他倆成親而已。
「你知道那約定?」
「她曾經告訴過我這樁被決定的婚姻。」
「她說的是她知道的部分,她不知道的是——如果你們之間無法結婚,她就會在第十五個出潮日死去。」
「天!這怎麼會——」他震驚得張大了嘴。
「她本來是要來殺你的,沒想到卻會愛上你。我不求你愛她,但是我希望你能跟她結婚,因為三天之後,就是第十五個出潮日。」
「三天?還有三天她就會死去……」
「請你跟我走,你是我們惟一的希望,如果你不願娶她,她跟肚裡的孩子就會一起死去。」
「什麼孩子!?」恐懼猛地攫住他整顆心,老天!不要。
「她有了你的孩子。」
「什麼?」如巨雷轟頂,他呆愣在原地。
「在你離開到鷹堡的時候,她以為你會愛上她,直到她發現她錯了。」
「帶我去找她!」
這生他是再也無法放下那個傻女人,他會用他所有的愛去填滿她的傷口。
凡妮莎!
你一定要等我。
終曲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鮮紅,遠遠望去,像極了一片血海。
夜梟在樹林裡低嚎,聽似淒涼。
禁地內,杜青抱著凡妮莎輕似羽毛的身子,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他久久不能動彈,眼淚聚集在眼眶裡打轉。他做了什麼?
剛到這兒時,看到她躺在冰河內,僵硬的小身體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直到抱著她,才感受到她心房微弱的跳動聲響。
「凡妮莎……」
隱約間,她聽見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她很想睜開雙眼,卻沒有力氣翻動眼皮,她好累好想睡覺。為什麼老是要吵她,她發覺臉頰上有水滴,是下雨了嗎?
終於,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隨即發現杜青就在她的身邊,緊緊地抱著她。「杜青……不!」
他怎麼會在這裡?不,她不要見他。
「凡妮莎。」他輕喚,眼中滿是疼惜。
「不要碰我,不要。」她無措地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
「凡妮莎!不要這樣。」杜青扳住她身子,不讓她有任何逃避的機會。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她這張蒼白憔悴的臉,怎能讓他看見?她哭了,一直忍住的淚水,終於落下。即使在他不要她的時候,她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但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
他心疼她的傻,他顫抖著吻去她的淚水,撫平她的痛苦。「傻瓜,你以為你變醜了,我就會不要你嗎?你以為我只在乎你的樣子?」
她閉著眼,知道他正吻去她的淚水,卻發現有更多的水滴落在她頰上,她睜開眼——那是他的眼淚。
「不要哭,不要為一個你不愛的人落淚,不值得。」她用手拭去他的淚水。
他無法愛她,而她,則是無法不去愛他。
她寧願受所有的苦,也不願讓他承受一分一毫。
「我愛你,我怎麼能不愛你?傻瓜!以天為誓,你將成為我的妻子。」
「你願意娶我?」老天,她是不是在作夢?
「是,我要娶你,我要在未來的日子裡忙著愛你。」他暫時沒有東西給她,但是他吻了凡妮莎的無名指,以吻代之。
天上的緋月漸漸散去,夜空頓時變得明晰靜謐,一片清朗。
「你想怎麼樣?」
「你想怎麼樣?」
一對男女站在雲端,心情似乎非常沉重。
「你說呀!」風姬一手插腰,一手伸前戳龍胤的胸膛。
「我們已經在一起這麼久,總該有個了結。」
「那你想怎麼樣?」她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不想讓龍胤看見她的脆弱。
「我們……別再分開了。」
他不能見她再次離他而去,上一次分離是好幾百年,這次呢?難道還要再分開個幾百年?
「你打算入贅?」
「不是。」
「如果你是想叫我放下風騷王國,到火龍堡去,那你就別說了。」這問題,他們幾百年前就曾討論過,行不通的。
「如果我是想把風騷王國和火龍堡結合在一塊呢?」
「結合在一塊?」
「不要再分什麼彼此,你有娘子軍,我有男軍,全部融合在一起,我們就可以一起建立屬於我們的王國。」
「這……」風姬皺起眉頭,陷入抉擇的困境之中。
老實說,這主意聽起來滿爛的,萬一那些姊妹們不答應怎麼辦?
「答應吧!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
「我——」她在猶豫著。
雲端的另一頭,有雙利耳正竊聽著他們的談話,那是口水流了滿地的小豆芽。
男人!想到結合後就可以天天看見那些男人,她就興奮得流鼻血。
女王幹麼還不快點答應?她要等不及了。
唉喲!一個決定拖了那麼久,她一個箭步跑到了她面前。
「參見女王!」
「小豆芽,你怎麼在流鼻血?」
「不要緊的,小傷罷了。女王,你就答應龍堡主的要求吧!」
「為什麼?」
「你們是天生一對,地下一雙,絕無僅有的絕配,難道你忍心離開龍堡主?所以為了你未來的幸福著想,你一定要答應,如果你是擔心那些姊妹們的意見,你放心,大家一定會舉雙手贊成,絕對尊重你的決定。」
「真的?」
「嗯。」
王國裡的那些女人,說到男人,個個就像狼豺虎豹似的「哈的要死」,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
呵……男人!寶貝我來了。想到這,鼻血又噴出來。
「小豆芽,你怎麼又……」
「沒事,沒事,最近火氣大。」
她得趕著先去挑好貨色,免得被人搶先。「我先走了。」
天地之大,卻好像只剩風姬和龍胤,他們的手彼此緊緊握著,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落在他倆身上。像永恆的希望,生生不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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