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容腳步顫抖地走過小巷,手底拎著的酒瓶子危險地晃動著。
輕梅從門口跑了出來,一臉焦急,「爹,你跑哪兒去了?我才剛睡醒就不見你的人影,你又去賒酒了?」
一見輕梅,他本能皺眉,「你不要管我,什麼賒不賒的,難聽死了。」
「爹,酒鋪子的王大叔不是已經答應過我,絕對不再讓您賒帳了嗎?怎麼——」她話沒說完,一個火辣辣的巴掌又摑上了臉頰。
剎那間,輕梅的腦袋瓜子裡嗡嗡然,幾乎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
等到她拭去了唇邊的一抹血絲,才聽見父親的怒吼——
「……老子想喝酒不關你事,」瘦削的父親暴跳起來活像要把她生吞落肚,「原來就是你這個賤人碎嘴跟老王交代的,難怪今天我要跟他拿酒的時候,他在那裡拖拖拉拉的!」
父親毫不留情的話遠比他的拳頭更傷人,輕梅的心好痛好痛……
她迅速地吞下了喉頭的一口血水,眼淚卻不爭氣地掉落,「爹,我是您的女兒,難道就比不上那一壺酒嗎?」
「你懂什麼?酒才是我的心肝寶貝,只有酒瞭解我,你呢?整天只知道去外頭瘋,說好聽點是去掙錢,我看你是到夜總會裡圖自己享受,以為我不知道嗎?」
輕梅好難過,她緊緊咬著下唇,用力之大幾乎出血,「爹,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也是為了這個家……」
「你自己愛享榮華富貴就說一聲,別總是口口聲聲說為了我這個老頭子,如果情況真如你說的那樣,那為什麼每天飯桌上總不見魚肉?都是一些淡得出鳥來的青菜,什麼野菜山菇的,你騙我不懂嗎?」他眼睛漲滿了憤怒的血絲。
「爹,那是我要攢下一些錢來給您看病用的,而且有些買菜的錢都給您拿去買酒買光了。」
「你總是把錯都推到我頭上來,誰曉得你是不是自己偷偷暗藏起來買好料吃了,我真是夠倒霉的,才生到你這種不孝的女兒!」他叫罵著。
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沈從容想也不想地再推了她一把。
也許是酒醉的人力氣特別大,再加上輕梅完全沒有防備,因此被他一推就往身後的石牆撞去!
她驚叫了一聲,想要穩住身子已經來不及了;重重地砰地一聲,她的後腦擊中了堅硬的石牆,鮮血瞬間迸了出來。
輕梅想要呼救,可怕的痛楚和倏然翻江倒海的黑暗已經對著她的意識籠罩而下,將她整個人往下拉,最後墜入了昏迷的境地。
她厥了過去,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可是腦後卻汩汩地流出了大量觸目驚心的鮮血,濡濕了一地的黃土路——
沈從容呆了幾秒,憤怒迷濛的雙眼這才慢慢地清明了,當他看見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時,他驀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低吼。
「輕梅,輕梅——」
☆ ☆ ☆
明霞迅速趕到洋醫院,清脆的高跟鞋起落地敲響了大理石地板,她的心臟也像步伐一般狂亂擂動。
好不容易見到了手術室外,抓著頭髮、面色慘白的沈從容,她整個人衝向前去。
「伯父,究竟是怎麼了?輕梅怎麼了?她沒事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緊緊抓住他枯瘦的手臂。
「她撞破了頭。」一個強忍著怒氣的男聲在她身後出現。
她這才注意到了英孝的存在。
英孝白色的長袍袖子上,刺眼地染了一大片紅,和他病態蒼白的容顏形成了一股強烈的對比。
他黝黑的眸子隱隱含著慍怒,望向沈從容的眼神也充滿了責備。
「英孝先生,原來你也在這裡……」明霞沒來由地微微鬆了口氣,卻還是很緊張地問:「她怎麼會撞破頭的?」
「我不知道,我到的時候只見到這個老……」他勉強忍住了不遜的稱呼,「老先生撲在輕梅的身上,只會尖叫掉眼淚,完全沒有顧慮到她的傷勢需要就醫;如果不是我趕到的話,輕梅可能早死了。」
「幸好上回給了你她家的住址,」明霞暗念了阿彌陀佛,感激地道:「你怎麼那麼巧剛救了她呢?」
「我也覺得很神奇,我原先是不想去的。」他只是在附近散步,雙腳卻自有意識地往她家走去。
也幸虧他去了,否則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那個有一雙溫柔眼神的女子了。
同時,他也忍不住生氣著她的天真和善良……真是個笨女人,有這樣無能的父親,虧她還這麼拚命地護著他。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沈從容失神地抓住明霞的手,眼神惶恐害怕的像個小孩子。
「她的傷是你造成的?」英孝的眼神凌厲起來,充滿殺氣。
明霞心一驚,不由得發抖了起來,「呃,英孝先生……你要冷靜……」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推了她一把。」偏偏沈從容還在那兒唸唸自責,聽得明霞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原來就是你這個糟老頭子弄傷她的,你還是不是人?」英孝粗魯地將他抓起,雙眼冒出火來。
明霞趕緊抓住他結實卻有力的手臂,急急道:「你別這樣……他好歹是個老人家,是輕梅的父親,你殺了他怎麼跟輕梅交代?」
在那一瞬間,她真的好害怕英孝真的會捏死了沈伯伯。
沈從容恍然未覺,他只是一直失魂落魄地叫著,「我害死了她,害死了她。」
英孝憤怒未平地將他扔回了座椅上,忿忿然地猛捶了牆一記,「該死。」
明霞這才敢呼吸,她小小聲地道:「你們兩個都別激動了,輕梅人這麼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英孝陰沉地道:「等到她傷勢好了以後,我不會讓她再留在這種父親身邊。」
他要帶走她!
這個想法驚嚇了明霞,也驚住了他自己。
「你還是三思,畢竟輕梅的生命裡是父親最重要了,你要帶走她……她不會跟你走的。」
「這一點由不得她。」他霸道地說。
明霞偷偷地打量著他,低低地問:「你……喜歡上她了嗎?」
他眸光一冷,「誰告訴你的?」
明霞心又一驚,「可是我以為……」
「不要自以為是。」他緩緩挑眉,冷漠地道:「我要把她怎麼樣,視我的心情而定,你沒有資格過問。」
他現在又像一個可怕無情的霸王了。
明霞想要爭辯,可是他的眼光又讓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怕……又令人難以捉摸。
不過她怎麼也感覺不出他對輕梅有惡意;她也只能用這一點來稍稍安慰自己。
他們三個人雖然一樣在外頭守候著,可是三個人心底是三種不同的心思,彼此也都無法看出對方在想什麼。
只是他們關心的是同一個焦點,那就是希望輕梅平安無事。
好不容易,洋人醫師從裡頭疲累地走了出來,手套上斑斑的血跡又惹得三人一陣心跳。
「她怎麼樣了?」英孝緩緩向前,沉聲問。
洋人醫師看了他一眼,操著濃濃外國腔調的中文道:「你們是她的親人嗎?」
「是的,我是她爹,她那個不成材的爹啊!」沈從容又哭了出來,既脆弱又可憐。
英孝睥睨地望了他一眼,再次重複:「她現在如何?」
洋人醫師被他的口氣嚇了一跳,吞了口口水,「她後腦破了個洞,我們已經緊急地縫合了,只是病人流了太多的血,身體又太弱了,需要住院觀察一陣子,你們必須辦好住院手續,到櫃台付手術費……」
「告訴我她不會有事。」英孝咬牙切齒,低沉地道。
洋人醫師臉色白了白,「呃,她,她不會有事的,只要照顧的好,很快就會痊癒了。」
他陰鬱地點點頭,「很好,你可以走了。」
洋人醫師低喘著趕緊離開。
「我去辦住院手續。」明霞捏著皮包就要轉身,手臂卻猛然被握住。
「你待會先去照顧她,我去辦住院手續。」他淡淡地道。
明霞只得被動地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看他高大的身子離去。
他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可是卻顯得好巨大……
對於輕梅和他之間的關係,明霞真不知該喜該愁。
☆ ☆ ☆
彷彿是從一個長長的夢境醒來,可是輕梅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好重好重。
她像個被車輪輾過的破布娃娃,身子的每一處都不像是自己的,連動的時候也感覺好糟糕。
她的眼皮好沉重,真想要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睡,可是心底一股意志卻拚命叫囂著要她起來。
她強自掙扎著再掀開眼皮,在長長睫毛掀起的一瞬間,她卻見到了一個畢生難忘的景象。
英孝俊美卻疲憊的臉龐伏在她的枕邊,濃密的黑色睫毛掩住了他完美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和堅毅緊閉的雙唇維持著熟睡時的靜態……
他的睡姿令她不由得怦然心動。
只是……他怎麼會伏在她的身畔呢?
輕梅紅著臉,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生怕把他驚醒了。
而且她好難得有機會可以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她看見了他眼底淡淡的淤紫,心下一陣不捨。
她怎麼會在這裡?他又怎麼會累成這樣?
昏倒前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回到她的腦子裡,腦後的刺痛也隱隱發作著,提醒自己撞傷了頭。
「啊,爹?」她輕呼了一聲,這才想到了父親到哪兒去了?
父親怎麼沒有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一團團的疑問接踵而來,她費力想要思索時,腦後的痛楚又囂張地戳刺起來。
「噢。」她禁不住低喘了一聲。
英孝瞬間驚醒,困頓的黑眸倏然恢復警覺和冷靜,「輕梅?你醒了?」
她努力給了他一個笑,可是這一朵小小的笑看在他眼底卻顯得那麼可憐兮兮的。
英孝的心臟絞痛了起來。
「這裡是哪裡?」她輕輕地道。
「洋人醫院。」他簡短地道,緊緊地盯著她,「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還好。」她的嘴唇都疼白了,可是依舊溫順地回答。
他凝視著她,止不住滿心的慍怒,「沒想到你的父親這麼殘忍,竟然捨得對你下毒手。」
輕梅臉色蒼白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在生氣……我爹呢?我爹在哪兒?」
「我讓他消失了。」他瞇起了眼睛。
輕梅眼睛倏然睜大,「你做了什麼?你,你你……讓他消失是什麼意思?」
英孝見她驚惶失措的模樣,不由得氣惱地道:「那般無能的父親,你還關心他做什麼?」
輕梅掙扎起身,「不,你對他做了什麼?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他生怕她再弄痛了自己,連忙抓住了她的雙手,上身壓住她扭動的身子。
「別動,你別動。」他急促地叫著,卻無法成功地令她安靜下來。
「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去……唔。」
逼不得已,他又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唇,整個人都壓在她的身子上。
他狂跳的心臟和堅硬的胸膛貼緊了她僅著一件薄衣的酥胸,輕梅一時失了神忘了掙扎,她睜大著眼睛瞪著他,小嘴卻無法抵抗,只能任由他的唇緊緊覆住……然後緩緩地挑弄起來。
輕梅暈眩了一瞬,只覺胸前變得好溫暖,小腹異常地滾燙了;她的嘴唇被他的舌輕輕撬開了,溜入了幽然潮濕的寧馨之地。
他低吟了一聲,滿意地挑弄起她一波波魅惑的情潮,大手情不自禁地滑入了她微敞開的衣襟,握住了她小巧腴嫩的乳房。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輕梅嬌喘了,她忍受不住地閉上了眼睛,又害怕又期待地感受著那燃燒在胸口的火焰。
他修長有力的大手有節奏地揉捏起了她粉紅色的凸起,撩開了一陣陣激情與挑逗。
輕梅不由自主地呻吟了起來,嬌喘和著抑不住的輕呼,清新卻柔媚的模樣幾乎讓英孝爆發開來。
他勉強吞下一聲飢渴的吶喊,大手飛快地扯裂了她的衣裳,唯恐再多等一秒,他就會因全身的渴望而爆炸了。
衣帛的撕裂聲讓輕梅飄浮的思緒有一剎那的清醒,可是他又吻住了她的嘴唇,絲毫不肯讓她有思考的餘地,而且纖長有力的手指已經穿過了身下的衣裳,探入了她濡濕的幽谷……
他強而有力的插入讓輕梅倏然拱起了身子,撕裂般的狂喜和痛楚交錯在她身上爆炸,她叫了出來,聲音卻又被他吞沒在滾燙的唇內。
狂野的激情夾帶著極樂的痛楚席捲了他倆的身心,將他們帶入了翻天覆地的高潮!
☆ ☆ ☆
一番雲雨後,輕梅因為累極睡著了,英孝雖然全身每一束神經纖維都叫囂著滿足與疲倦,可是他的腦子卻清醒的不得了,一點都沒有睡意。
他輕輕柔柔地撫著她柔滑的背,彷彿想要藉由這樣的撫觸來消弭她身上的痛楚。
無論是腦後的傷口,還是處女的傷口……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激起他心底這樣的感覺,又心疼又渴望又心痛的……
他害怕自己的轉變,對事物開始有一絲絲的關注,可是他又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對她關切。
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引著他的心跳。
她是敵人,又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女人,照理說中國人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地位該和豬狗無異的,可是他卻怎麼也不能將她置於此境地,怎麼也不能夠將她的人要過就忘。
怎麼會呢?
他不過見她三次面而已,就已經這般戀戀不捨了?
不過無論對她的感覺是什麼,他都打定主意,絕對不放她走了;他要將她帶回東京,不管是用什麼樣的身份,也要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小妾,情婦,或是侍女……都可以。
他在這麼下定決心的時候,心底卻沒來由地一緊。
突然,懷中的人兒動了一動,他收斂起心神,溫柔地道:「醒了嗎?」
輕梅慵懶地伸了腰,柔嫩的肌膚袒露無遺,可是當她自朦朧舒暢的美感中醒來,杏眸對上了他含笑的眸子時,她的眼底倏然閃過一抹驚駭。
「老天,我做了什麼?」她手忙腳亂地將被子往身上攏緊,臉蛋一陣紅一陣白,「老天……」
她居然和他有肌膚之親,這一切怎麼會發生的?!
他看著她驚恐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怎麼?該不會一覺醒來後就忘了我吧?」
「你……我……」她又羞又急,更多的是羞澀,「我們……」
「你是我的女人。」他淺笑,「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她愣住了,半天才小小聲地低呼,「這怎麼……天哪!」
她怎麼會這麼不知羞恥,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會怎麼想她?
他會不會覺得……她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很容易就獻身了呢?
她咬著下唇發起抖來,英孝心猛然一痛——她怎麼瞬間就將他視若蛇蠍了?
與他歡愛過的女子無不視此為皇恩眷顧,高興歡喜都來不及了,哪有人像她這樣子,像是大難臨頭一般?
一股受傷的憤怒油然生起,掩蓋住了他所有的憐惜。
他緩緩地著衣下了床,微亂的黑髮撩落在額前,看起來傲然不馴極了。
「看樣子你已經好很多了,明天我會讓人來接你出院。」他冷冷地看著她。
輕梅清秀的臉龐充滿著迷惘,她吞了口口水,輕輕地道:「接我出院?」
「是。」他走向小小的窗戶旁,望著外頭幾個洋人正在和中國人打架,市集亂成一團。
警察的笛子聲和眾人的呼喊聲交錯紊亂著,更加擾亂了他的心情。
這就是中國,亡國前的上海。
「我爹究竟到哪裡去了?」
他背對著她,沒有回頭,「我讓人把他送回去了,還給他請了大夫,現在他應該被我的人看管著,不敢再喝酒亂來了。」
她的眼神溫柔了,「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奪取了你的貞操。」他毫不留情地道。
輕梅臉迅速一紅,但是她已經從最初的震驚過後醒來了,她低低地道:「我還是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再說,這繾綣的美好記憶將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頁,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他心頭一熱,卻拒絕融化。
他要她,可是不能夠讓這個小小的女人就此左右了他的喜怒哀樂。
「這是有條件的。」他緩緩地轉過身來,凝視她的眼眸內只有冷漠和無情。
她心一顫,結結巴巴地道:「什麼意思?」
「我給了你父親一大筆錢安頓,代價是你跟我走。」他望入她眼底。
輕梅大大一震,「不!」
「別忘了你欠我太多債,就連你父親現在也還在我手上,如果你不肯跟我走的話,後悔的人還是你自己。」他殘忍地道。
她張口結舌地看著他,不明白體貼好心的他為什麼會一轉眼間變臉?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她想笑,卻只擠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帶著幾分驚慌,「你氣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
「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這已經是事實。」他堅定地道。
「如果你是因為剛剛……而想要負責的話,那麼我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你不用這麼仁慈的,」她垂下了眼睫毛,努力掩住了傷心,「我知道我是什麼身份,我配不上你的,所以你不用對我負責。」
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她腦袋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他是在踐蹋她,可是為什麼她卻一副他在施恩於她的樣子?
「你弄錯了,我並不是要對你負責,只是一旦成了我的女人,我就不可能再讓她離開我,流落到另外一個男人身邊。」他皺起了濃眉,瞇起眼睛,「我的意思是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並非妻子。」
輕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她愣怔地望著他,腦子一時無法做任何思考。
「你要我……當你的情婦?」她輕輕,輕輕地開口,唯恐一個不小心,致命的痛楚便會瓦解了她所有的自尊。
原來如此……他只是想要卑賤的她做一個暖床的女人罷了。
輕梅傷心欲絕,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眸,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頰,也燙疼了她的心。
原來這就是她給他的印象,一個平凡的,隨便拿來玩玩,又不需珍惜的女孩子。
她還以為在他眼中,她是不同的,他也能夠體會瞭解她心底的寶藏;雖然她什麼外在的條件都沒有,可是她有一顆最珍貴,像寶石一樣的真心。
「你大可不必裝作痛苦得要命的樣子。」他粗魯地開口,痛恨自己看見她掉淚。
輕梅緊緊揪著胸前的被單,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好污穢,「我恨你。」
他微微一震,卻強忍著維持面無表情,「我無所謂,我要的只是你的身體。」
輕梅倏然抬頭,落淚紛紛,「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喜歡你的身體。」他回答得迅速,毫不考慮。
她傷痛地低吼:「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輕踐我……」
「我沒有輕踐你,只是和你交換條件,你一點都沒有吃虧。」他輕輕地道。
他怎麼可以把她說的這般廉價,好像她是靠賣自己的身子過活的……
「我不要,我不要變成你的情婦,死也不要。」她恨恨地瞪著他,所有對他的美麗遐想統統破滅,「你不會成功的。」
「要不要試試?」他的聲音輕柔得危險。
輕梅重重一凜,小臉漸漸蒼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父親。」他簡單地指出。
她父親就是她最大的弱點和致命傷,掌握住她父親就是扼住了她的頸子。
他暗暗苦笑了一下,他總是能夠一針見血地捕捉敵人的弱點。
她的臉色迅速變了,「我還以為你是好人。」
他畏縮了一秒,隨即恢復,「我說過了,你太天真。」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要這樣欺負我?」她瘖啞地、痛苦地低語,「太過分了,我一直還以為你……」
「你對人性過分樂觀。」他淡然地道。
「你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麼殘酷的人性?」她傷心地低喊,「我還以為你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可是沒想到你們全都一樣!」
「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語氣蕭索,一點都沒有佔上風的勝利姿態。
她捂著耳朵,不願再聽見他所說的騙人的話。
她還以為他是有思想,有感情的,沒想到他也不過是這亂世之中的另一頭野獸罷了。
「你究竟想把我怎麼樣?」她猛然抬頭,杏眸血紅。
「我會帶你回我的國家。」他懶懶地道,「也許明天就離開。」
「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他露出一個白森森的笑容,顯得危險至極,「只要記著一點,你是我的女人就夠了。」
「你是個混蛋!」她生平第一次罵出了粗話,可是一點都不能消滅她被背叛的痛苦。
她這麼信任他,他卻拿她當作貨物對待。
他聽見了她的憤怒,眼皮子眨也不眨,靜靜地道:「你今日才認清這一點嗎?」
裹著紗布的輕梅撲進了被單之中,沉痛地哭了。
纖小的肩膀微微顫動著,有種淒涼的美麗……
英孝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隨即被無止境的冷漠淹沒。
他還是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就跟任何時候的任何事物一樣,他總是能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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