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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星琴首先到了香奈兒專櫃,買了一套黑色西裝長褲換上。
  然後她穿著這一身正式又顯英風颯颯的西裝,到發形設計室中去梳整了一個最亮麗利落的髮髻,並且還去上了彩妝。
  傑克從未見到星琴這般鄭重其事的打扮,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她彷彿是在進行一場聖潔的儀式,將自己從頭到腳打扮一新。
  他並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她臉上瑩然神聖的光芒卻讓他心底閃過一抹不祥之感。
  傑克不敢輕舉妄動揣測什麼,但是他更加小心謹慎地保護著星琴,絕不讓她有任何發生危險的可能。
  直到他陪著她進去一家百貨公司,在換衣間外等候的時候,卻久久未見星琴出來!
  那時櫃台小姐正拿著金卡去結帳,他覺得不對,便急急地敲起門來——
  「星琴小姐,星琴小姐!」
  門很容易就打開了,裡頭空無一人,只有玻璃鏡門映照出他驚恐的面容。
  該死,難道是他方才沒有注意,讓星琴小姐偷偷地溜走了嗎?或者是……有人擄走了她?
  糟了!
  傑克慘白著臉,轉身飛快地奔出專櫃,往手扶梯衝去——
  星琴緩緩地從玻璃鏡門後幽暗的小倉庫出現,美麗的小臉上有著歉意和堅定的色彩。
  狩獵計劃開始!
  她搭電梯到頂樓的收藏刀專櫃購買了一把鋒利的拆信小刀,貼身藏好了。
  下一個目標,許富部長的官邸。
          ☆          ☆          ☆
  她下了計程車,徒步走過半條街來到了官邸面前。
  門口有一名警衛,納悶地看了她一眼,「小姐,請問你找哪位?」
  「我找許部長,聽說他今日身子略有不適,因此特地過來探望他。」她冷靜地道。
  警衛見她美麗高貴,雖然不至於就此放她入內,可是也是和和氣氣地問道:「可是部長說過不接受採訪和打擾,小姐您是……」
  「麻煩你代為通報一聲,就說我姓饒,饒星琴,是他故人之女來看他了。」她唇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
  「呃,那請您稍等。」
  星琴等待著,果然不到三分鐘,警衛便得了訊息恭敬地幫她打開了門。
  在書房內的許富,則是皺著眉頭驚悸著她的到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自己送上門來,不過在事情還沒確定之前,他還不能輕舉妄動。
  他的主張是問出她們姊妹的下落,然後再個個殺害滅口以絕後患,可是其他兩人卻堅持這件事情早已事過境遷,他們任何的輕微動作都有可能引來揣測,反而落了痕跡,所以要他先按兵不動。
  可是她今日竟找上門來了!
  他懷著驚疑的心,臉上卻一點兒痕跡也不露。
  幸虧夫人和兒子這幾日都去美國探親了,並不在家中,否則難免又是一陣麻煩。
  他讓傭人將星琴帶進了書房,自己則是端正著首長的官架子等候著她。
  門一打開,星琴緩緩地走了進來,雙眸閃電般地投射向他。
  星琴覺得自己緊張的快要暈倒了,可是掌心的汗水和心臟的怦跳卻不能讓他發覺。
  她是來下餌的,要有冷靜的架勢!
  「許部長,沒想到您竟肯親自接見。」她微微一笑。
  「小姐請坐,我記得上回在宴會中,你姓陳呀,怎麼突然間又改姓饒了?」他假意地道:「咦?你今日來不知有何貴事?是不是於總裁有什麼訊息要你帶給我?」
  星琴冷冷地笑了,「許部長,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和你的同夥當年做了什麼好事,如果你不希望這件事情見報的話,就請你們幾位『當事人』今天晚上八點到陽明山第一停車場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臉色一點都未變,心底卻已經暗暗驚動了!
  是不是她已經掌握到什麼證據了?該死!難怪這幾天有消息傳出肅貪組和法務部內部有些訊息,是跟他們三個人有關的,可是無論他們怎麼逼問,內部都一問三不知,直說這是八卦流言消息,當不得真的。
  難怪難怪,這陣子一些重大工程的發包作業都緩了緩,廠商們也紛紛有些紊紊亂亂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裡越想越亂,越想越恐怖,臉色不禁漸漸發白了。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她冷漠地道,眼眸裡盛滿恨意。「我手上有一些陳年的證據,不過還是足以毀掉你一世道行。」
  「你這個……」
  「我勸你最好和我合作;請怨我先行告退,不用送了。」她瀟灑地一轉身,大踏步離去。
  許富臉色變了好幾變,他咬著牙,急急拿起電話就撥——
  「老董,事情不好了!」
  星琴蒼白著臉,脅下挾著一個牛皮紙袋,裡頭除了一張折疊好的報紙外別無它物,而且她還特意將封口用強力漿糊黏得緊緊的。她的香奈兒皮包裡,還裝著一個小型的錄音機。
  現在已經是七點五十九分,她已經把錄音機按下收錄聲音的功能了,還將收音的鈕轉到最大。
  冰冷的刀刃則是貼身在她腰間,被黑色外套掩蓋住。
  她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待兇手的到來,今天無論如何,是死是活都是一個結束!
  幽暗的天空沒有一絲月色,她站在隱隱密密的花叢底下,瞇起了眼睛望著緩緩駛近的轎車。
  她靜靜地見著他們三人自行下車,並沒有帶隨從,她這才從花蔭樹影底下走了出來,小臉蒼白而清麗。
  「果然是你們三個人。」
  他們三人一見她,眉頭一皺。
  「我們已經來了,你到底要什麼?錢、珠寶,還是土地?」許富手中枴杖用力一頓,「別廢話,快點說。」
  「老許,這個黃毛丫頭就是老饒的女兒?」董國代挺著肥胖的大肚子,一臉淫意,「瞧你怕成那個模樣,不過就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嘛!陪我樂樂倒是可以,至於報仇……哈哈哈,你想太多了。」
  「嘖嘖,許富部長,張權繆立委,董迎晏代表,」儘管面對這幾個老奸巨猾的大官,她的心臟已經快要從嘴巴跳出來了,可是一想到父母慘死姊妹流離失所的仇恨,她霎時勇敢了起來,「任誰都沒想到,原來你們就是當年謀殺饒家夫妻的兇手,好一個國家棟樑社會精英呀!」
  她憤憤的冷諷並沒有讓三人有絲毫的愧疚之意,他們三人反而有默契地互覷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錄音機在轉動著,星琴緊緊挾著牛皮紙袋,「知道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你們也會害怕了?」
  「你想勒索我們?」張立委皺眉,不滿地道。
  「說勒索不敢當,當年你們可真夠狠的,一夜之間就殺害了我的父母……」
  「誰教你老子不長眼,擋了我們的財路又想要斷我們的生路!」董國代粗魯地叫道,「什麼為官清廉為民請命,笑死人了,辛辛苦苦爬上這地位就是要為自己謀點兒福利,要不然我們當官豈不是白幹的?」
  「你們已經拿了人民的薪水,難道還嫌不夠?」她怒視。
  「那一點兒怎麼夠塞我們的牙縫?老實告訴你吧,笨女人,三年一任四年一選,好不容易佔了這個位子了,又怎麼能夠不大賺油水?難道還留著給下一任的污嗎?」董國代嗤笑道:「就只有你那個白癡老子假裝清官,那副模樣我看了就想吐。」
  星琴恨不能立刻就摑他一巴掌,以洩心頭之恨。
  許富謹慎地看著地,「既然你已經有了證據,卻不把這些公諸於世,那麼很明顯的你也是想要從我們身上揩油撈點好處,就不必再假清高了;說吧,你要多少?」
  難道他們以為每個人都跟他們一樣,心腸都黑了,被狗啃了嗎?
  星琴強自按捺著熊熊怒火,她冷冷一笑,「就為了我父親阻你們財路,你們就殺了他?那我母親呢?我們姊妹呢?又犯著你們什麼了?」
  「如果你們都不死,那這件事遲早會被追究出來;哼,當年收買的那幫子殺手真不濟事,如果早把你們姊妹都幹掉了,今天何來的威脅勒索?」張立委陰沉沉地道。
  「原來如此,」她又氣又惱,卻依舊努力想要將話題帶向當年他們究竟是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我想想,那一年我父親究竟是要舉發你們哪一樁貪污啊?嗯……好像是……」
  「你那個惹人厭的老子就為了那年徵收核能廠用地,我們大力幫了某家廠商的忙,事後也不過收了幾千萬的紅包這件事,他就氣急敗壞地要函寄府舉發我們。媽的,這年頭污錢的又不只我們幾個,難道就因為我們本事高,拿到的錢多就要我們的老命嗎?」董代睥睨地道:「當年我跟你老子還是同事呢,沒想到他一點都不顧慮情面,任我們怎麼巴結都不肯放過我們……」
  「所以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許富有些急躁緊張,他低叫道:「你究竟要多少錢,才願意把證據還給我們?」
  「都在這裡,」她將手中的牛皮紙袋揮了揮,冷冷地道:「你們誰要過來拿?」
  他們相視一眼,竟有些遲疑。「怎麼?所有我收集到的證據都在這裡,為什麼沒有人敢來拿?」
  「我們怎麼能確定你沒有藏了副本?」許富老練地問。
  「啊,原來如此。」她點點頭,「看來你們只能信任我了,不是嗎?」
  三人恨得牙癢癢的,紛紛怒喝起來。「可惡!你這個死丫頭,你敢跟我們玩把戲!」
  星琴做了一個手勢,止住他們的辱罵,「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所有的文件都在這裡了,從今以後我也會消失在你們的面前。」
  「開玩笑!發誓誰不會?我董某人學會發誓的學問時,你還在你媽肚子裡沒生出來呢!」董國代冷哼。
  「我今天來只是想要跟你們說個清楚,希望你們以後也別找我妹妹們的麻煩了,既然事情總要有個了給,不如就讓塵歸塵土歸土,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她正色道。
  他們三人臉色微微一怔,不禁又互別了幾眼,彷彿在斟酌考慮著她話裡的可行性。
  「文件交給你們,要求的只是你們永遠再也不得傷害我們姊妹四人,這樁買賣不難辦吧?」
  「好,就姑且信你一次,你該知道若是要了我們,你自己的下場會死得非常難看。」董代恫喝道。
  她點了點頭,「那你們哪一位過來取文件呢?」
  許富臉色一陣變幻,「我。」
  她將牛皮紙袋緩緩地拎在手裡,等待著他前來拿取。
  他慢慢地,謹慎地走向她,然後伸手過去截走了牛皮紙袋,就在這一剎那,他手裡的枴杖飛快地舉起,重重地往她腦袋落下。
  星琴手底一翻,鋒利的拆信刀已經抵在他喉嚨前,低低喘息著,「試試看,我既然來了,就是有做了準備。」
  許富的臉一僵,額上的冷汗緩緩地滲了出來,硬著表情道:「你想做什麼?」
  「希望你能遵守規則。」她手微微一壓,刀刃更加抵入他的頸項。
  他咬著牙緩緩退了一步,「好,果然利落……你走吧!希望你遵守承諾。」
  星琴冷冷地凝視著他們三個人,眼神凌厲而怨恨,「我會的,就如同你們一樣。」
  她轉身,大踏步要離開現場,手底的汗已經濡濕掌心,懷中袋子的錄音機依舊在轉動著,這讓她心裡好過了很多。
  爸,媽,你們等著,大仇就快要得報了。
  就在這一眨眼間,許富對董代微微點了點頭。
  她背對著他們向前走著,驀然聽見了開保險栓的聲音,心下重重一凜!
  「死丫頭,和你老子一樣下地獄去吧!」
  她閉上了眼睛,奔跑著往樹叢下一撲,乘機將香奈兒皮包塞在幽幽綠葉掩映底下——就算她死了,天亮後也會有人發現這只皮包和這卷錄音帶的!
  她突然動如脫兔的逃跑動作讓董代一驚,飛快地扣下扳機。
  由於她在移動,消音手槍噗地一聲只射中了她的小腿,卻也讓星琴整個人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被擊中的火熱痛楚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知覺。
  好痛……
  遠處有車聲快速駛近,三個人頓時恐慌起來,張立委飛快地坐進了駕駛座裡,先行發動了車子,董代則速戰速決地想要將星琴立斃於槍下,可是就在他要扣下扳機的一剎那,瘋狂駛至的車子已經跳出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怒吼著撲向星琴,為她擋住了致命的一槍。
  情況霎時混亂了起來,張立委急踩油門,許富則打開了車門,拚命拉著肥胖的董國代要上車,可是那後來飛馳而至的轎車已經擋在他們車前,裡頭還跳出了兩個魁梧的外國大漢。
  兩名大漢見了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怒斥一聲,凶暴地飛身向前一拳一個,可憐那三名養尊處優又老大不小年紀的「國家棟樑」怎麼經得起這樣猛力一擊,登時暈的暈倒的倒,董代連手上的槍都被奪走了!
  他們哪見過這樣的大陣仗?沒暈的也已經肝膽俱裂地頹倒在地,連跑都不敢跑了。
  兩名保鏢盯著三名老傢伙,艾倫則急急地跳下駕駛座奔向那受傷的兩人。
  「老闆!」他快要尖叫了,「你受槍傷了,你流好多血……」
  「我不要緊,星琴,星琴沒事吧?」於開臉色蒼白若紙,背部已是一大攤鮮血,可是他猶自掙扎著要抱住星琴,「星琴……」
  星琴雖然疼得渾身冒冷汗,可是當她看見於開竟然不要命的為她擋了一槍,熱淚頓時奪眶而出。
  她虛虛弱弱地爬向他,緊緊地攀住他的手臂,「於開,你的傷……」
  他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強忍著笑道:「我沒事,你呢?你千萬不能有事,我再也禁不起失去你的……的……」
  於開暈了過去。
  「不!」星琴淒然大叫,緊緊揪住他的手,「不要!」
  接著她也失去了意識……
          ☆          ☆          ☆
  當星琴幽幽地醒轉過來時,她的病床前竟佇立著一位風韻宛約神秘動人的美婦人。
  她穿著一身寶藍色的曳地洋裝,美麗的臉上一片嚴肅,「你終於醒過來了。」
  「您是?」她還沒有從迷迷的情況中完全清醒,可是小腿錐心刺骨的痛卻讓她在下一秒鐘煞白了臉,「噢。」
  那美婦人同情的眸光一閃而逝,好像努力在克制著自己不要對她流露憐惜之意,「我是於開的母親。」
  於開的母親?!
  她瞬間忘了自己腿上的劇痛,「於開,於開他怎麼了?他有沒有好一點?他沒事吧?」
  老天,於開……於開竟為她擋了一槍;在那生死一瞬間,她的心頓時澄澈空靈無比,了悟了一件事實——於開是愛她的,他絕絕對對是愛她的!
  若非真心,又怎麼可能冒著生命的危險為她擋子彈?
  想到這裡,她又自慚又窩心又酸楚……淚水又不禁紛紛跌碎在臉頰衣襟。
  於蘭花瞪著她的眼淚,努力硬起心腸;她不能再心軟了,唯一的兒子已經被這個女人害到重傷差點死掉,她這次一定要果斷一點,保護她最愛的兒子。
  「於開已經回英國了。」她淡淡地,疏遠地道,「我留下來等你醒,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星琴心驀然一沉,小臉益發慘白,「他……回去了?您要跟我說什,什麼事?」
  「請你從今以後不要再纏著我兒子了。」
  星琴重重一顫,像是有人在她肚子上用力打了一拳,臉色都變了,「為,為什麼?」
  「難道你把他害得還不夠嗎?他肺部卡了一顆子彈,差一點就死掉,如果不是及時送醫的話,現在恐怕早就在太平間了。」於蘭花沒有注意到她慘白的臉色,自顧忿忿地道。
  不!星琴臉上的血色已經褪得一乾二淨,「他……」
  「都是你害的,若不是為了你,一切就不會發生了,說也奇怪,我那個笨兒子怎麼會笨到為你這個買來的女人擋子彈?」
  「不,他愛我。」星琴努力不被那句「買來的女人」所刺痛,她顫抖著嘴唇道。
  於蘭花瞇起了眼睛,那模樣像極了於開,星琴看得心都碎了。「他愛你?老天,你撒謊也撒高明一點吧!我那兒子眼光高得跟什麼似的,他會捨棄皇室名媛不要,而愛上你這個只會為他帶來惡運的掃把星?」
  她的心狠狠地絞痛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真的愛我……你可以問艾倫就知道,他是愛我的,我真的沒騙您。」
  「得了,」於蘭花睥睨地道,「開兒早就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如果他真在乎你,那麼他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不老實告訴我你就是他的女朋友?」
  「我,我不知道。」她的質問字字句句都讓甫恢復清醒,可是身體還衰弱得不得了的星琴難以招架。
  於開的受傷和他已經回去英國的消息深深地打擊了她,讓她虛弱的身心又受到傷害。
  「開兒他不會喜歡你的,雖然你們的合約有三個月之久,可是我可以幫他付清該給你的錢,只是支票一到手,希望你再也不要對他糾纏了。」於蘭花抬高下巴,傲然地道:「你該知道遊戲規則的。」
  星琴儘管心好痛好痛,但是她依舊苦苦哀求著,「伯母,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並不是因為錢才和他在一起的,我不要錢,我只希望能夠陪在他身邊照顧他,或者……或者只要讓我再見他一面,知道他沒事了就好,我求求你……」
  於蘭花有一剎那間的困惑,眼前這個怯柔柔可憐兮兮的女孩子並不像開兒所說的那樣,只是個拜金女郎呀!
  不行,她不能夠被這個女孩子可憐的外表所迷惑,開兒已經夠可憐了,她這個做母親的一定要保護他不可。
  「我不管,你要多少錢?」她硬著聲音道。
  星琴哭著,掙扎著要下床懇求她,可是受傷的腿和虛弱的身子無法給她力量,她才一爬動就滾下了床。
  她的傷口重重地撞上地板,星琴痛叫了一聲,冷汗霎時滴滴滾落,險些暈過去。
  「噢!」她眼前一陣金星亂冒,頭暈目眩。
  於蘭花本能蹲下來要扶她,可是硬生生又攔住了自己;她吞了口口水,毅然決然地掏出了一張事先已簽好的支票,「這裡有五百萬,夠你奢華地過好一陣子了,做人別太貪心的好。」
  星琴死命地克制著暈眩,她勉強地擠出了破碎的話語,「伯母,艾倫,艾倫呢?艾倫可以為我證明,他……」
  「我一接到消息趕來台北,就叫他照料著於開一起回英國去了。」
  「那傑克呢?奈特呢?」
  「一齊走了。」她冷冷地道。
  「他們都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那些壞人……都已經被繩之以法了嗎?」星琴迫切地追問著,顧不得腿部剮心刨肉的痛苦。
  「什麼壞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想告訴你。」於蘭花哼道,不過自己心下也覺得有些怪怪的。奇怪,她一趕到醫院就看到一大票的記者想要衝進於開和這個女人的病房採訪他們,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她那時也沒來得及想那麼多,便硬叫醫院的人把他們全趕出去,這才落得清靜一些。
  後來問了艾倫,也只知道台灣的警方有過來做了筆錄,而於開的受傷是因為要救這個女人,除此之外,艾倫這個兔崽子卻什麼也不肯告訴她。
  一定都是這個女人惹出來的禍,她現在也不想知道真相了,總之把於開送回英國,離了這個女人就天下太平了。
  星琴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痛楚和憂慮雙重侵襲著她的神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振作精神,「伯母,我想你應該是誤會我了,我可以解釋……」
  「夠了,我留下來等你甦醒不是要聽你的解釋,只不過道義上覺得應該要把這件事情徹底解決清楚,我也不希望我兒子在外頭留下一筆糊塗帳,所以……」於蘭花將支票塞入她手中,然後轉身就踱出了病房。
  「伯母,伯母……求求你回來……我求求你……」星琴淒厲地哀求著,卻只驚動了外頭的護士。
  「唉呀,小姐你怎麼摔倒在地上……」
  護士七手八腳地攙著她往床上躺好,這才發現她手腕上的點滴針管都脫落了,而且小臉慘白得不似活樣,連忙又喚醫生來診治。
  星琴已經都無所謂了,她不理會自己的生死,腦子裡只是來來回回地呼喚著於開的名字。
  於開,我愛你,求求你一定要回來!
          ☆          ☆          ☆
  台北自有一番地動天驚——
  艾倫在離開英國前早將連日來秘密搜集到的證據都交給了警方;而包括星琴冒著生命危險所錄的那一卷自白錄音帶,也被附近起身晨跑的老先生給拾著,連同皮包送到了警局去。
  許部長和張立委,以及董代三人從十五年前一手遮天,聯手所犯下的濤天大罪都已經在這短短的幾日內真相大白。
  證據確鑿,朝野人士在震驚之外,不免也同聲共斥著他們三人的浪子野心毒辣手段。
  而當年被叫唆下手的黑社會幾名殺手也已經被逮住了,聽說還是英國來台灣度假的情報人員「無意中」捉到的。
  政府高層除了交代要將他們三人起訴判刑外,也特別緻電英國向U.K集團的於總裁致謝,感謝他協助提供了這麼多證據文件。
  台灣政經界因此事而大變動,凡是有牽扯在這起貪污索賄與回扣案件的,被查的查關的關,政界一時乾淨了不少。
          ☆          ☆          ☆
  一個月後澎湖
  羸弱清減的星琴走出了房門,憔悴的小臉輕罩著一層憂傷。
  已經一個月了,所有的騷動都已經漸漸的餘波蕩漾終不復現,她總算撐過了這一段被追著採訪的日子。
  政府方面有致電向她表達哀傷與安慰之意,雖是要安慰她十五年前所受到的創傷,可是星琴只是默默接受,對於高層方面希望為她父母舉行一個盛大的追思會這一點,她卻堅定地拒絕了。
  相信她的父母一定也和她同樣的心思,他們只是做他們認為應該做的事,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褒獎,要的只是一個正義與公平。
  她現在最盼望的就是三個妹妹們能夠出現與她相認,一家姊妹團圍,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卻沒有任何自稱是她妹妹的人出現在她面前。
  不過她不會放棄的,不管要花多少時間和精神,她都要把妹妹們找回來!
  只是除了妹妹之外,她心上還有一個好大的缺口,不管經過多少日子都無法填平。
  留在澎湖照顧她的賴太太每天只是安慰著她,說於開一定會沒事,一定會回來找她,可是就連賴太太自己也聯絡不上於開。
  星琴知道,他的母親絕對不會讓他與她聯絡,必要的時候還能夠斬斷他倆所有的聯繫。
  她黯然神傷的是,為什麼於開也不主動找她呢?就算只是打一通電話來也好,再不然讓艾倫捎個信兒回來,讓她知道他的近況也行。
  但是他們就像消失在地球表面一樣,徹徹底底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唉!」她忍不住又幽幽歎息了。
  賴太太捧著一盅田園燉肉湯走了過來,嚴肅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一抹擔憂,「小姐,你又歎氣了,一個美麗的淑女是不應該隨隨便便歎氣的。」
  星琴一怔,不由得淺淺地笑了,感激地道:「賴太太,沒想到到最後竟然是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親若母女。」
  她這麼一說,賴太太也不禁為她鼻酸了,「老闆也太無情了,竟然忍心把你拋在這兒不聞不問,男人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怎麼連你也這樣說了?」她荏弱地微笑著,想要打趣,心頭卻無可抑制的酸楚起來。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就已經從一個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小女人,變成了一個渾身籠罩著哀傷的女子。
  每當她自空虛清冷的大床上醒來,在鏡中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自己的心碎。
  究竟何時,她才能夠學會坦然地咀嚼著孤獨和傷心過日子?
  賴太太看著她眼眶兒又紅了,忍不住叨叨罵道:「我已經幫他說太多好話,現在也該是罵罵他的時候了,這個小子真不是東西……」
  正在破口大罵間,門鈴倏然響了起來。
  賴太太一愣,只得勉強收了怒氣走去開門。
  會是誰呢?該不會又是那一大票遠從台灣飛來的記者吧!
  星琴並不在意是誰來,她只知道除了那個人之外,沒有其他人的出現能讓她感到快樂。
  大門一打開,幾個吵雜爽朗的聲音就擠進了寬闊的大廳內。
  「我就說飛機上的那個小姐是在對我笑……」艾倫氣呼呼地訓著傑克。
  傑克攤攤手,還故意偷偷擠出了滿臂的肌肉,「可是我總覺得她是欣賞我的肌肉才走過來跟我們講話的……」
  「你少得意了,她是在看我的肌肉。」奈特插嘴道。
  「你們哪一個人比得上我的俊美呀?明明就是……」
  星琴的心跳差點停止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回頭,生怕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可是接下來那個氣勢雄偉剽悍的男聲,卻瞬間讓她的心活了——
  「你們幾個閉嘴,吵了一上午還不夠嗎?當心我把你們都丟進海裡喂鯊魚!」於開一人賞了一拳。
  「不!」她驚喘了一聲,猛然地回頭。
  真是他,真是他!
  雖然瘦了許多,性格的臉龐有著疲憊的線條,可是那雙盛滿狂喜與深深思念的深邃眼眸……噢,老天!
  真的是於開,她日思夜想的愛人!
  星琴不敢喘氣不敢眨眼,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又不見蹤影了。
  於開被她癡癡的眼神擊倒了,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滿腔滿懷的思念,低吼一聲衝向了她,用力地將她攬入懷中……這輩子再也不放她走了。
  星琴淚眼婆娑了,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於開,真的是你,我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她又哭又笑,語音快樂又帶著哽咽。
  老天保佑……
  「我好想你好想你,幾乎快要想瘋了。」他摟著她柔軟的小身子,熱淚夾雜著巨大的喜悅感流竄在血液中,恨不能立刻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輩子都不分開。
  上帝,這一個月養傷的日子裡,母親死都不肯讓他在身體痊癒前與星琴聯絡,筒直就快要把他整個人都逼瘋了。
  現在總算又飛回了澎湖,又回到了她身邊;於開這才感覺自己又變成完整,失去的那一塊心又回到原位了。
  其他的人看著他們倆重逢緊擁著的模樣,不禁都眼眶紅紅,賴太太已經在擦眼淚,滿臉感動。
  他們總算回到了彼此的身邊了。
  擁抱久久之後,於開這才稍稍將她鬆開一些些,低頭貪婪地凝視著她的臉龐,心疼不捨地道:「你瘦了好多。」
  「你也是。」她才一開口,委屈的淚水又滾了下來,「為什麼一個月沒有任何訊息給我?你知道我快瘋了嗎?每天都在想著你究竟怎麼樣了,傷是不是好了,是不是忘了我了?」
  他深深地凝望著她的眸子,心痛憐惜地道:「我何嘗不是?每天都鬼吼鬼叫著叫我母親放我走,可是她怎麼也不肯讓我跟外界聯絡,還說要我把身體都養好了以後再說……」
  「你的身體都好了嗎?真的沒事了嗎?坐這麼久的飛機不要緊吧?」她惶然地打量著他全身上下,擔心至極地叫道。
  「我真的沒事了。」他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深情地保證。
  她這才慢慢鬆了口氣,可是隨即又輕蹙了眉宇,「於開,伯母很討厭我呢,怎麼辦?我想她是永遠不會接受我的。」
  「她已經被我罵到臭頭了,也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一次我要回澎湖,她還叮嚀著我千萬要把你帶回英國去,要不然叫我乾脆不要回去了。」他翻翻白眼,實在受不了這個有點天真的母親。
  幸好自己沒有遺傳到母親的少根筋,要不然他可能早就到醫院去要求全身換血了。
  「你是說真的嗎?」星琴不敢相信,怯怯地道:「她上次明明很氣我,要我不要再對你糾纏了,她對我的誤會這麼深,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原諒我?」
  「等你到了英國,久了就知道我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深情地望著她,突然輕笑起來,「我已經開始期待你們兩個人的會面了。」
  她一呆,「你為什麼這樣說?」
  「我母親超級熱心卻是個判斷白癡,」要不然怎麼會嫁給他父親當小老婆?他一頓,好笑道:「而你是善良到無可救藥,你們兩個一定很合得來。」
  星琴傻傻地愣住了,半天才怯怯地道:「你確定不是在安慰我?」
  「我是世界聞名的硬漢,生性不懂得安慰人,所以我說的都是老實話。」他挑眉。
  星琴被他逗笑了,滿心的害怕憂慮和擔心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噢,於開,你真的喜歡我嗎?」她環住他的頸子,心滿意足地輕歎著。
  他收起了笑,認真地盯著她,「不,我不只喜歡你,我還很愛很愛你……愛你的心,你的靈魂,還有你的每一根頭髮,每一隻手指……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能聞到最美的空氣,看到最美的花朵,你不只是我的宇宙,還是我的一切。」
  他從來不懂得說甜言蜜語,可是他此刻說出的話卻遠勝世間千千萬萬句的情話,星琴的眼眶又飛上輕霧了,這次卻是落下喜悅的淚水。
  「我愛你!」她主動地,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也吻下自己終生的盟約。
  於開緊緊摟著她,嘴唇貪婪地汲取著特屬於她的幽然芳香,也深深烙印下此生不渝的真誓言。
  久久,他們才鬆開彼此的唇;星琴癡癡地,滿足地偎在他胸膛,幸福地低歎:「我好快樂好快樂……多希望我的妹妹們也能夠在這裡,分享我的喜悅。」
  於開堅定地凝視她,黑眸閃耀著決心,「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小妹妹們都找回來,我保證。」
  星琴噙著感動的淚笑了,鄭重地一點頭,「我相信,你一定會把我們的妹妹找回來的!」
  室內,真愛就像動人的琴弦,用有情人的心撥弄出了清靈流浪的美麗音色,柔柔暖暖地熨貼在每個人的心上;而窗外,澎湖的夏天正式進入盛景,燦爛明媚的陽光和飛揚舞動的海風,已經為浪漫熱情的島嶼拉開了序幕。
  好一個戀愛的夏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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