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中山北路的一家婚妙禮服公司裡,一對中年新人正在溝通。店員站在一旁含笑等著他們做出雙方都滿意的決定來。
「年紀一大把了,穿新娘禮服不被人笑話,那才奇怪呢。」劉玉貞備覺尷尬的站在一堆禮服中間,難為情的說著。
「誰說你年紀一大把。你瞧你,臉蛋是臉蛋,身材是身材,這麼完善的體態才適合新娘禮服呢。」汪健夫試著說服玉貞穿上他手上的純白禮服。
「我說別這麼大費周章,到法院公證就行了,何必多出這些麻煩呢。」她想婚禮從簡,但他不願意。
「虧待你近三十年,我已過意不去,所以娶你進門必須風風光光,讓所有人知道我有位好太太,無怨無悔等了我三十年,這是我此生都無以回報的。」他情深意切的說著。
玉貞聽得反而不好意思,羞紅了臉斥道:
「瞧你說的,也不怕讓人見笑。」
「我所言屬實呀。小姑娘,你覺得好笑嗎?」他問一旁的年輕店員。
「不,這是我聽過最棒的情話了,感動都來不及,怎麼會發笑呢。汪夫人,我真羨慕你。」店員由衷的答道。
「我擔心婚禮過於鋪張盛大會造成兒子的不便;他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再問問他的意見如何。」玉貞面有難色,因為汪傑壓根不清楚親生父親的事,現在突然迸出一個父親來,不知他會有何反應。
汪健夫只歎了一口大氣,環著玉貞的肩安慰道:
「我們先拍個結婚照,其它事就等小傑回來再說。我就不相信老子結婚,做兒子的敢插手管事。」
「你也別生氣,總要考慮他的感受呀。畢竟是你我造成今天這種場面的,最無辜的是小傑了;況且我顧及他那一大堆支持他的歌迷,別讓人看笑話了。」她安撫有點怒意的健夫。
「小傑一回國就給他接管公司,不用再管樂團了,唱一年多也該夠了。」他自行決定了兒子未來的出路,一派強勢作風完全像極了他的父親。
「你想讓小傑步你的後塵,你就這麼做吧,可別後悔就行了。」玉貞不高興的回嘴。
汪健夫一聽為之語塞,因為當年父親的專制,造成自己夫妻不能團圓、父子無法相認,難道還要把上一代的悲情延續到下一代身上嗎?
「小傑接手我的產業也是遲早的事,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為何還反對呢?」他不解的問。
「我不是反對。」她拍了拍他的手,要他靜下心來。「只是要你別急著讓小傑打理你的企業,因為我答應給他兩年的時間圓他的夢,三十歲後再聽從我的安排,不得有議。」
「他答應了?」汪健夫糾結的眉頭鬆開了。
玉貞微笑點頭。「小傑很聽話的,不要用你父親那一套加諸在兒子身上,我可是會翻臉喔。」
「你很恨我父親吧?」他小心翼翼的問。
「不,我自始至終從未怨過他老人家;可是我希望兒子幸福,所以最好別過問小傑的婚事,你懂吧?」她心有所感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唉!為人父母可真難啊。」他有感而發。「你可以試穿禮服了吧?我急著見我遺失了三十年的新娘呢。」汪健夫將手上挑好的禮服遞給店員,示意她幫玉貞換上。
「夫人,請吧,汪先生可等砂及了。」店員禮貌的請女客人先行。
「你看了如果後悔,我可不允許你退婚喔。」她有些羞澀和喜悅,畢竟這是自己頭一回試婚紗,心情當然和新嫁娘沒有不同。
「你想我會後悔嗎?」他充滿感情的聲音道出內心深藏的愛意。「這輩子我是要定你了。」
急診室裡,唐歡雅替最後一名病患打好點滴且固定好針頭,才將彎了一天的腰給挺直。瞧一眼手錶,已是下班時間,將一疊病歷表整理好送回病歷室時,卻聽見廣播播報醫院門口有訪客。
「Miss唐,我幫你送回去,你可以下班了。」主治醫師邱乃賢替她將手上的病歷接過來,笑著對她說。
「那就麻煩你了。」她也不噤菕A馬上把病歷轉手於他。
「再見。」他禮貌周到。
「呃,再見。」她自然的回道。
「路上小心。」他又再補充一句。
「喔,我會的。」她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明天見。」他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準備。
「好。」她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這時廣播又出現自己的名字了。「我得走了。」
「好吧。」他嘴裡說著,身體不動如山。
「你擋在門口我怎麼走呢!」她音量提高了些,懷疑邱乃賢今天吃錯藥了。
「喔,對不起。」他趕緊讓出空位,不知所措的直傻笑。
「謝謝你嘍。」唐歡雅送他一個微笑就直奔出去。
「不客氣。」邱乃賢只對著她的背影回禮,而眼光早已追隨她去也。
「呵!戀愛喲。」是急診室的醫生、護士跟實習生們發出的驚訝口氣。
邱乃賢沒有反駁,只是猛抓著頭髮,衝著大夥兒尷尬的笑著。男有意,妹有沒有情,可就不得而知了。
唐歡雅納悶不已的往大門走去,心裡不免感到奇怪。今天的邱乃賢真是怪到了極點,平常木訥少言的他變得如此噤菕H淨是纏著自己說些廢話;還有他的目光也很怪,看別人是還好,唯獨在看她時就有些不尋常了,不尋常的地方在哪兒,自己也說不上來。唉!管他的,也許明天他又恢復了。
「媽,您怎麼來啦?」她望見母親背對著玻璃自動門站在走廊一角。
宋信華聽見叫喚回過身來,臉上掛了副大墨鏡,垂著頭不發一言。
「媽,怎麼想到要來找我呢?您不怕引來影迷呀?如果在醫院門口辦起簽名會,那可不是好玩的喔。」她拉著母親開起玩笑來了,卻忽略了母親的神色有異。
擔心引來旁人的注意,宋信華拉著女兒避到角落,不過她還是靜默無語。
唐歡雅見母親始終沒開口,備感疑惑的審視,關心的問道:「媽,您專程到醫院找我肯定有事,而您又不說話,到底要怎麼樣嘛。」
「歡雅,我……我,哇……」
才剛起頭便哭了起來,宋信華完全不顧形象的淚灑公共場所,使唐歡雅急得不知所措。
「媽,能不能先停止?咱們回家再哭,行嗎?」唐歡雅慌亂的左顧右盼,希望能找個地洞躲起來。
然而,宋信華的哭聲未見停歇,反而加大音量。她已經哭得欲罷不能,想盡情宣洩心裡的悲傷;隨著哭聲的加大,觀看的人群也愈聚愈多了,大家都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
唐歡雅看情況不妙,趕忙伸手招來一輛計程車,急著將母親扶進車內,催促司機開車;再等下去難保不會造成整棟醫院的轟動,病人必定被吵得不得安寧。
「媽,拜託您別哭了!」坐上車後,宋信華更變本加厲、肆無忌憚的號啕大哭,唐歡雅簡直快瘋了。
司機從後照鏡瞄了一眼後,不禁搖頭歎:「唉!女大不中留啊,養大了便是別人的,哭也哭不回來。」
像是配合他的感歎,宋信華的哭聲更加超越巔峰、響徹雲霄,看得唐歡雅直想跳車離去。
「生兒育女有什麼用,一點都不會體諒父母的辛苦,也不去感受父母的心意,雙親心裡想些什麼更從不關心,這樣的子女不要也罷!」司機又繼續發表高論,分明是火上加油。
宋信華兀自哭個不停,司機先生是說出了興頭。
唐歡雅頭痛欲裂、生不如死,心想今天真是犯上煞星,母親歇斯底里不說,又碰上個怪裡怪氣、是非不分的好事司機,看來邱乃賢還算正常的人了。
邱乃賢是骨科醫師,上個月才到醫院任職,聽其他護士說是留學博士,外國有好幾所醫學研究院欲聘請他擔任教授,但他卻放棄高薪跟榮銜,寧願回國當個小醫生;當然,護士們關心的不止是這些,而是他單身貴族的白馬王子身份。
唐歡雅在那一群護士裡實屬異類,她從不加入打聽男醫師隱私的行列,對他們一概保持距離,只在公事上有所接觸,因此她也得了「冰山公主」的封號;公主和王子能否佳偶天成,就不得而知了。
「到家了,下車吧!」終於能夠擺脫不明事理且亂批評人的司機,唐歡雅急著跳下車來。
趁著找錢的安檔,司機還不忘再訓示一番。
「小姐呀!多孝順你媽,人生在世啊!母親是最偉大的,等你當娘了就曉得啦,年輕人。」
「司機先生,你應該改行當傳教士,才不辜負你那張能言善道的大嘴巴。還有,我媽不是我惹哭的,她是因為失戀才哭。失戀,懂不懂!」她憋了一肚子的冤氣,在他開力前全數奉還他。
「喏!看您美麗的容顏是不是更漂亮了呢?」唐歡雅回房拿了面鏡子給母親。
「拿走!裡頭的女人可真醜,難怪姓汪的不要她。」宋信華推開鏡子,悲泣的吼。
「您可以罵她呀!這個女人再醜還是我母親,況且我母親根本美極了,姓汪的是瞎了狗眼。」唐歡雅看著鏡中的母親由衷的說。
「不許你罵他。」她糾正女兒。
「不許罵誰?您、還是鏡中的女人?」唐歡雅佯裝不解。「都不是。」宋信華歎了口氣。「哎呀!是你汪伯伯啦。」
「哦——姓汪的是汪伯伯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剛才我看見他跟一位中年女人,狀似親密的從婚紗店走出來,想必是好事近了。」她哀傷的轉述下午目睹的經過。
唐歡雅瞭解的抱緊母親鬆垮的肩,開朗地說:
「那就恭喜汪伯伯嘍,我們大方的祝福他們。」
宋信華詫異女兒的話。「你怎麼這樣講呢?」
「我說得沒錯啊。有風度又有禮貌,表示我們識大體、識得了台面,更能充分展現我們拿得起放得下的偉大胸襟。」她備感驕傲的說。
「這麼好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輸給那個女人。」宋信華喪氣的表示。
「哎喲。媽,汪伯伯不適合您啦,何況你們一定有緣無分,才會無法結合在一起。」唐歡雅索性挑明一切。
「好男人已經不多了,偏偏我跟他又沒緣分。」
「何必一定要男人不可,家裡缺少男主人已有十多年了,我們還不都活得好好的。」
「我是想找個男人疼愛你們,畢竟你們失去父愛是我造成的,所以才想要彌補這個缺憾。」
「您的母愛足以勝過一切,況且父親對我而言並不能改變什麼,我長大了,不再是吵著要爸爸的小女孩,我想欣雅也跟我一樣。」
「欣雅快回來了吧?」她忽然想念起小女兒了。
「明後天就回來了。」唐歡雅答得乾脆,不過又覺不妥。「媽,您想通了是不是?」
「想通?想通什麼?」她一時會意不過來。
唐歡雅拍了自己的額頭,故作昏倒狀。「我的天啊!」
「啊!」宋信華驚叫一聲,指著桌上的立鏡,恐慌的道:「眼睛腫成這樣,明天怎麼錄影呢?」
「後悔了吧?要哭前為什麼不先想想後果呢?」一聽到尖叫聲,唐歡雅便明白要做什麼措施;二話不說,趕緊到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給母親。
「要多久才會消腫啊?」她接了過來便急著往臉上蓋。
「我不敢保證,因為您腫得太嚴重了。」她往廚房走去。
「明天恢復得了嗎?」宋信華扯開嗓門問女兒。
「通知宛嵐姐停棚吧,在家休息一天好了。」廚房傳來回音及夾雜著鍋鏟聲。
「也好。」宋信華倒進長沙發躺好。「今晚吃什麼?女兒。」
「您有胃口嗎?失戀通常是沒什麼胃口的。」唐歡雅深知母親的情緒是屬於來去皆快的類型。
「呸!我哪是失戀,是我甩了一個老男人罷了。」
「好威風喲,晚餐請您吃咖哩飯,慶祝您甩了個老男人,如何?」
「廢話少說,快弄吧,我餓昏了。」
「遵命,娘。」
濃郁的咖哩香味自廚房飄散出來,宋信華滿足的笑了,心裡的不愉快為之消散。
唐歡雅開心的歌聲代表著又一次的風暴落幕,慶幸母親從多次的戀愛經驗中愈挫愈勇。她希望在下一回的愛情故事裡,母親能真正找到此生所愛,因為她的生命是由戀愛堆砌成的。
飛機一起飛,唐欣雅不免感到些許的惆悵。她頻頻自窗口鳥瞰即將離開的城市。「再見了,新加坡。」
「怎麼了?昕亞。」汪傑注意到悶悶不樂的她,於是關心的問。
「我沒事,只是有些不捨。」她回過頭對鄰座的微微一笑。
「你喜歡新加坡?」他似乎看穿她的內心。
「呃,你怎麼會這麼以為呢?」
她是喜歡新加坡的整潔、安全沒錯,不過讓自己依依難捨的是每晚和汪傑共處一室、談天說地、聊音樂訴理想時的神采飛揚。他們談話時的融洽和自在,不會聊到無話可說,每天皆談到三更半夜還意猶未盡,誰都不願先停下話題。
「你在新加坡很開心、很快樂,但是你好像有心事,能告訴我嗎?」他真誠的眼神直進她的雙眸,企圖找尋答案。
「沒有啊,我哪會有心事呢。」她心虛的避開汪傑的逼視。
汪傑不願強迫她,只道:「沒有就好。」
他解開安全帶,離開了座位,往化妝室走去。
欣雅心想汪傑一定生氣了。他對自己的關心卻換來自己對他有所隱瞞,任誰都會氣惱的;可是她的心事和他有關呀,怎能對他多作說明,他會嚇死的。
「昕亞,邵大哥陪你聊天。」邵丕業一屁股坐進原本是汪傑的位子。
由於他們訂下頭等艙所有的座位,因此他們愛怎麼換便怎麼換。原先汪傑認為太過浪費,不同意如此奢華,但是莫盧、邵丕業還有小蔡聯合起哄說偶爾坐坐、有個經驗也不錯,寡不敵眾只好照辦了。
「邵大哥,你不是睡著了嗎?」飛機未起飛前就見他和莫盧兩人睡死了,怎麼一眨眼便——
「喔,壓力不一樣,所以……」他指了指耳朵搪塞過去。
「你想聊些什麼?」
「聊什麼好呢?」他裝模作樣的想一下。「聊同性戀好啦。」
「同性戀?!」昕亞狐疑的瞪著他。「邵大哥,你是呀?」
「我當然不是。」他搖頭。「你是嗎?」
「不是。」她頭搖得更厲害。
「確定?」邵丕業懷疑的問。
「我怎麼可能會是同性戀的,因為我……」她將話尾給消音了。
「那就好。」他故意呼一口大氣。接著又神秘兮兮地說:「我懷疑汪傑有同性戀的傾向。」
「怎麼可能?!」她瞪大了雙眼直盯著邵丕業。
「以前我也不相信,但是自從和你拍了MTV後,就顯現出徵兆了。」他的口氣充塞著惋惜。
「那只是聽從導演的要求,汪大哥當然必須配合嘍。」她替汪傑抱不平。
邵丕業對昕亞笑了笑,再問:「拍完了之後呢?」
「沒事啦。」她答得自然且快速。
「昕亞,你這涉世未深、後知後覺的小孩啊。」他搖頭苦笑,令人無法對這純真的昕亞生氣。
「後知後覺?會嗎?」她表情認真的想著。
「談過戀愛嗎?」他小聲且神秘的問。「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我騙汪大哥有,但是……」她像做錯事的小孩似的承認自己的過錯。
「難怪你沒有感覺到汪傑愛上你了。」他一臉的肯定。「你可別亂說,邵大哥。」她緊張得心律不整、手心直冒汗。
「你仔細回想一遍,這一陣子汪傑對你關愛異常、呵護有加,甚至將你佔為己有,不讓其他人靠你太近;而我們跟你有所接觸時,他就目露凶光像要把我和莫盧殺了,他是在吃醋,你想不到吧?」他舉例說明,希望能點醒無知的唐昕亞。
見昕亞不發一語,他又繼續下猛藥。「你是男的,汪傑竟愛上了你,這不是同性戀嗎?」
「我不是……」她差點脫口說出自己是女生。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同性戀,但是愛情使人盲目,一愛上管你是男是女呢。」邵丕業一副戀愛專家的模樣。
「喂,你坐在這兒幹嘛?」汪傑從化妝間出來便瞧見邵丕業在自己的座位上高談闊論,頭跟手都不規矩的貼近昕亞,不由得讓他有些氣惱。
「聊天嘍,不然能幹嘛?」他答得理直氣壯,無意讓位給原主人。
「你聊天時雙手還要比手語嗎?」汪傑的眼光如利刃般直砍向邵丕業的手掌。
「咦?說話配上些手勢動作可輔助談話內容,讓話題更生動有趣。」他更理所當然的比上比下的。
汪傑簡直快要氣炸了。以往邵丕業最具紳士風度,就連和同性交談都保持該有的禮貌,怎麼今天像是吃錯藥,裝瘋賣傻不說,還無禮失態極了。
「你找個位子坐吧,我和昕亞還未聊完咧。」邵丕業說著,手也環住昕亞的肩。
汪傑拉起昕亞,要她坐別的位子,自己則坐回昕亞原先的座位。
「來吧,我陪你聊,昕亞要補眠,她昨晚沒睡好。」汪傑不容反駁的口氣說著。
「昕亞何時多了一位保姆,凡事都要管。嘿,汪傑,你近來很可疑哦,能否告知真相?」邵丕業把話挑明了講,眼神犀利的直視對方。
「不到時候。」簡潔的回答避開了一切問題,這就是汪傑一貫的調調。
邵丕業會心一笑後,問道:「有無確切?」
「樂團解散日。」他心中早已決定在那一天對昕亞表白。
「我等著。」邵丕業伸出右手和汪傑重重一握。這一握代表了兩人的心知肚明,一切盡在不言中。
唐歡雅一到護理站便發現一枝玫瑰、一盒鮮奶和一個三明治,這是第二天發生同樣的情形了。前天下班時邱乃賢的怪裡怪氣,延續到昨天早晨的免費早點,而今天又再持續發燒。她感到有些頭大,想告訴他別再送,但卻碰不到他的人。
「怎麼?有免費早餐還皺眉呀,太不識好歹了吧?」跟她最談得來的同事許婷婷挖苦的說。
「吃多了會萬劫不復的。」她說得好嚴重。
「何必形容得如此恐怖呢?也許能吃到一位好老公呢。只要你將邱醫師『吃』得死死的就行了。」許婷婷用雙關語挪揄好友。
「讓你『吃』吧,我無福消受。」她看了昨天未動過的餐點和脫水的花搖著頭。
許婷婷困惑的問:「人家拿『它』當寶,你卻把『它』當成草,不覺可惜嗎?」
「我胃口奇差,挑食可以吧。」她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你這是暴殄天物,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咧,每個人視他為頂極的上好肉。」許婷婷不罷休的繼續推銷。
「小姐!」她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我茹素行了吧?」
大概你不曾跟過邱醫師的診,只要跟診過的護士全是他的崇拜者,沒有一個嫌過邱乃賢的,不管已婚或未婚的喲,可見得他不錯耶。」許婷婷如癡如醉的訴說著。
「你喜歡就當賜給你好了。」唐欣雅將桌上的食物推到好友面前,並把兩朵花分別插在許婷婷左右兩邊的耳朵上。「要是邱醫師能像這玫瑰花一樣,伴隨在我身旁的話,要我下輩子當尼姑也甘願。」許婷婷像在發宏願般的說著。「你看起來還真像花癡耶,神經。」唐歡雅拿起一堆病厲準備今日的工作。
「Miss許,別褻瀆了你頭上護士帽!」吼聲來自護理長。
許婷婷嚇得急忙把花取下,挨到唐歡雅身邊,幫著弄針藥和點滴。
「我會被你害死。」她抱怨道,吐吐舌又擠擠眉。
「害你的不是我,是邱乃賢醫師。」唐歡雅好笑的說。
唐家今晚來了兩位貴賓——汪健夫帶著劉玉貞前來拜訪宋信華。剛開始氣氛有些尷尬,女主人甚至臉色奇差的歡迎客人,心裡咒罵著他們為「姦夫淫婦」;後來女兒唐歡雅在她身旁耳提面命,要她保護應有的風度,才將垮下的怒容轉換成現在的歡顏。
「得知你要結婚,我真為你高興呢,健夫。」不愧為受過訓練的專業主持人,邵丕業一臉喜悅的說。
「恭喜您了,汪伯伯和汪伯母。」唐歡雅也由衷聽跟汪健夫兩人道賀。
「能得到信華祝福是我最大的心願了。」汪健夫感激又滿足的說。
「信華,我可以這樣喊你嗎?」劉玉貞禮貌的問。
「隨你,只要你順口就行了。」她臉上含笑,也順便打量起眼前的汪夫人。
「聽健夫提起,他有一位無話不說的紅粉知己,希望我來和你認識。因為我剛到台北沒什麼朋友,而健夫又忙沒空陪我,所以想結交你這位好朋友,不知小妹有此榮幸嗎?」玉貞謙虛且不失親切的說道,眼神真誠又熱情的盯著宋信華。
原先對她有絲敵意跟不諒解的宋信華,此刻卻轉換心境想接受她,甚至還喜歡上眼前這位溫和率真的朋友了。
「你別這麼說,也許是我高攀了呢。」她客氣的說。
「汪伯母不是住台北啊?」歡雅好奇的問。
「我長年待在中部,最近才北上。我發現台北的婦女比較漂亮,哪像我土裡土氣的。」她有些自卑的低下頭。
「汪伯母才不會呢,您看起來清新樸實、自然不造作,才是天生麗質的美人耶。」歡雅衷心的稱讚玉貞。
玉貞有些羞怯,搖著頭道:「你母親才美,我反而想跟信華學些化妝技巧和肢體語言瞧她將你生得多漂亮啊。」
「對極了。信華是大美人,一雙女兒是小美人,就不曉得我們的兒子有沒有福氣,娶歡雅或欣雅來當媳婦。」汪健夫附議的笑著說,四周搜尋一番後問道:「欣雅不在家嗎?」
「她出門去了。早上剛回國,我還未見到她的面,下午又急著出去,真是玩瘋了。」宋信華埋怨的回答。
「小妹是參加公司的慶功宴,又不是去玩。」歡雅幫妹妹解釋。
「健夫,剛剛你說的兒子是……」宋信華堅持自己沒有聽錯,但還是感到疑惑。
「信華,很抱歉我以前無法說真話,因為我根本不清楚玉貞當年是生男生女,所以只好謊稱沒有子女……」汪健夫接著無奈的訴說自己和玉貞悲哀的愛情路。
聽完感動莫名,為他們堅貞不移的愛情所折服,也更佩服劉玉貞的節操和毅力。
「原來你們相戀已久。玉貞,也真難為你了。」
「汪伯伯,您的專情世上少有,如果我能在幸遇上像您如此深情的男人,我即刻下嫁對方。」歡雅心生嚮往的許下承諾。
「你會遇上的,可愛的小姑娘。」汪健夫愉悅的瞧著她且真心的祝福道。
「那令公子現在哪兒高就啊?」宋信華關心的問著。
「過些時候他將要接下我的擔子,如今他在忙著不務正業。」汪健夫雖然這麼形容,不過語氣充滿驕傲。
「不務正業?」宋信華不大懂他的意思為何。
劉玉貞笑了出聲,趕緊解釋清楚:「我兒子是玩音樂的,健夫竟說是不務正業,他聽了一定很傷心的。」
「是歌星嗎?」歡雅心中有腹稿了,只想確定而已。
劉玉貞微笑點頭。「不知道你們聽過沒?他叫汪傑。」
「汪傑!」歡雅大叫出聲,令三位長輩愕然。
「是欣雅團裡的一員嘛,我沒記錯吧?歡雅。」宋信華平時記不住的事情,今天竟然想得起來。
「欣雅也是團員呀?」汪健夫感到不可思議,聽玉貞的描述得知兒子的樂團沒有女團員,怎麼——
眼見小妹的馬腿就要藏不住了,歡雅只好幫她圓謊。
「媽記錯了啦,汪傑是欣雅的偶像沒錯,不過並非是團員,據我所知他們是不收女生,欣雅哪可能加入呢。」
「那欣雅中在那個樂團打鼓啊?她不是當鼓手出唱片嗎?」宋信華被女兒給弄糊塗了。
「啊,我去切點水果請汪伯伯、汪伯母。」唐歡雅找了個借口趕緊逃進廚房,否則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老媽。
劉玉貞感到此事有點蹊蹺,但是不好意思點明,只有旁敲側擊。
「沒錯。」宋信華不誇張的直點頭。「簡直將汪傑當成神來拜了,房間裡全是他的海報、照片,就連剪報都有三大本呢。」
劉玉貞略有所思的問:「欣雅和歡雅有男朋友了嗎?」
「哎呀,說來慚愧。我的女兒長得還算可以,就是沒人追,我還真擔心她們嫁不出去喲。」宋信華一臉的惋惜。
「我想是緣分未到,你就別太在意了。」玉貞安慰的說。
「希望如此。」宋信華只能這麼想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告辭了。」汪健夫指著手錶說道。
「一聊便忘記時間,可見咱們多投緣呀。」宋信華握著劉玉貞的手真心的說。
「那不介意我常來找你聊天吧?」劉玉貞開心不已,沒想到自己能在台北找到知心的好友,雖然她們才第一次見面。
「兩位女士允許我加入嗎?」汪健夫忍不住問道。
「不行。」
「不可以。」
宋信華和劉玉貞幾乎同時開口拒絕,默契在這一刻發揮得無懈可擊。
「汪伯伯、汪伯母,你們不再坐一會兒呀?」歡雅端著一盤木瓜趕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望。
「時間真的晚了,不好意思打擾得太久,以後我會常來找你們玩的,我還未見過欣雅呢。」劉玉貞解釋著。
「婚禮何時舉行?我可不願錯過喔。」宋信華瞧著一對新人詢問。
劉玉貞害羞的低下頭,把回答的權利丟給另一半。
「日期未確定,因為兒子還不知道我這位老爸想娶他老媽,必須經過他的同意才行。」汪健夫苦惱地答道。
「那汪伯伯不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奉子成婚。」歡雅下了個結論。
「你答對了。」汪健夫忍不住笑了出來。
宋信華和劉玉貞也笑了。唐歡雅開心不已,為母親不僅沒有失去汪伯伯的友誼,還多了位同性的知己好友而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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