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一個想找她麻煩的傢伙!
羽容坐在角落的原木地板上,仰頭喝了一口礦泉水,目光不畏怯地對上另一雙打量著她的眼眸。
果不其然,那女孩搖曳生姿地直接走向她,最後停在她面前,彎下腰盯著羽容,美麗的臉上寫滿了輕蔑。
「小姐,你走光了。」羽容好心提醒她。從她坐的位置來看,那女孩低胸洋裝內的風光可是一覽無遺。
那女孩顯然不甚在意這種小事,她又盯著羽容好一會兒才緩緩站直身子,「你就是屠先生選出來穿『天使羽翼』的模特兒?」語氣彷彿是懷疑,又像是瞧不起。
「很不幸的,我就是。」羽容臉上看不到半點惋惜的表情。她抬起手把礦泉水灌進嘴裡,一派神閒氣定。
「憑什麼?」那女孩不塭不火的問,硬是將口氣裡的不屑發揮到極致。
哇!終於遇到有點挑戰性的對手了。前幾天那幾個實在弱得很沒趣,才說沒幾句就哭哭啼啼的,活像是她欺負了她們。
羽容嘴角一揚,「憑什麼?這你得去問屠軍,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就是要我,不要你們。」
「不要『她們』。」簡簡單單四個字,她就將自己畫離那些庸脂俗粉之列,「選拔會那一陣子我出國去了,所以沒參加。」
言下之意是表示如果她參加了,那羽容也只能在一邊納涼而已。
真夠狂妄的!羽容的好戰性格已經被她激得蠢蠢欲動,但她仍強壓下來,想知道她有幾分實力能讓她這麼狂妄。
那女孩脫掉高跟鞋,在羽容旁邊席地坐下,即使是如此粗率的動作,由她做來仍是優雅極了。羽容不得不承認她天生就是做模特兒的料,動作優雅,細緻,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充滿了美感。
「其實我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上你。」那女孩微偏著頭,自戀的望著鏡中的自己,輕輕撥了撥兩鬢垂落的髮絲,視線不曾稍稍分給對方一秒鐘。
她的話勾起了羽容的好奇心,「為什麼?」
「我做過統計,屠先生有某些特別的偏好。」那女孩依舊慢條斯理的說。忙碌的手撥過了頭髮之後,改為輕撥自己長而濃密的睫毛,將那兩扇睫毛往上梳翹。
「什麼偏好?」和屠軍「同居」這些天,羽容唯一發現他的特別偏好就是愛親人。早上起來要早安吻,送她上課要再見吻,晚上睡前還要一個晚安吻,而且所有的吻都僅限於輕喙而已,稱不上纏綿緋側,倒像是小狗添人。
「你沒注意到嗎?」那女孩終於肯施捨一點目光給羽容,她回過頭,一指輕佻起羽容的下巴,「心型臉、長髮,還有又長又發的眼睫毛,笑起來就像是洋娃娃。」
說完,她硬將羽容的臉和自己的轉向背後的落地鏡,強迫地做一個比較。
「我們兩個長得挺像的吧!」
羽容愕然瞪著鏡中有幾分神似的兩張臉,驚訝的說不出話。
「這一次『天使羽翼』雖然被你搶先了一步,不過下次就換我了。」那女孩滿意地看著羽容驚訝的表情,鬆開扳著她的臉的手。「我絕對比你更符合屠軍的需要,因為我的每一分每一吋,都是依照他的偏好『訂作』的。」
「你去整形?」為了能擔任屠軍的模特兒就去整形?這對羽容來說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屠軍對時裝界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值得她這樣犧牲?
「只要能和時裝界的神在一起,只是整個形又算得了什麼。」那女孩輕笑道。「別跟我說你什麼都沒做,他就決定選了你。我想你一定地做了一些「犧牲」才獲得他的青睞。」
羽容光聽她曖昧的語氣也知道她所謂的「犧牲」是什麼,但是就算她坦白告訴她,她也不會相信。因為她不但沒犧牲到什麼,還讓屠軍煩了她將近兩個禮拜,她才點頭答應,不過,就算她想犧牲一下,他也不要。那次的經驗已經給她一個很好的教訓了。
「不過,聽說屠軍技術很好,人又長得帥,那點小小犧牲實在算不了什麼。你最好趁現在還得寵的時候,多『享受』幾回,不然以後可就沒有機會囉!」
她的話真讓人噁心。羽容嫌惡的別開臉,不想看見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神似的臉龐說出這般粗俗的話。
忽然,練習室內的說話聲一時間盡歸於無,連那女孩也閉上嘴,專注的望著門口的方向。羽容好奇地順著眾人的目光有去,只見屠軍站在門口,朝她勾勾子指,招她過去。
羽容放下礦泉水,站起身欲走。
那女孩忽然拉住她的衣擺,低聲道:「我叫艾咪,記得我的名字,因為下次婚紗秀的主角會是我,以後站在屠車旁邊的人也會是我。我不希望你被打入冷宮時,還不知道為什麼。」
「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被打入冷宮,那個取代我的人也絕對不是你。」羽容忍不住咬著牙回敬她一句。
「別太肯定,屠軍已經注意到我了。」艾咪忽地綻出一抹極為亮眼燦爛的笑容,彷彿正和她愉快的聊著天。
羽容也不甘示弱,一抬頭,就投給屠軍一抹更燦爛的笑容。她加快步伐投入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屠軍的手亦環抱在她腰際,但她卻覺得他的目光不在她身上。是她多心嗎?羽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隨即閉上眼,不願再看。
「喏。」一本八開大的剪貼簿猛然墜落在羽容面前。
羽容抬頭望向那本剪貼簿的主人,不解地問:「什麼東西?」
「統計資料。」艾咪回答,笑咧的嘴角有點不懷好意,「保證你會有興趣。」
「沒興趣。」羽容打量著她詭異的笑臉半晌,最後伸手一推,轉過身不想理她。她的目的就是想打擊她的信心,造成她的混淆,呆子才會上她的當。
「沒勇氣看嗎?我還以為你很有自信呢!」艾咪嬌笑道,高八度的尖銳嗓音聽來特別刺耳。
「對,我就是沒勇氣,我天生是個孬種,你想怎麼樣?」想用激將法?還早得很。羽容依舊故我的吃著便當,喝著飲料,一點也不受她的影響。
艾咪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愣了一下,但隨即就恢復正常。「我哪敢怎麼樣!你都自己承認是個孬種了,我也只好算了。」
「那好,如果你話說完了,麻煩移動你的玉腿到那邊去,我喜歡一個人吃飯。」羽容大口大口地嚼著便當裡的炸雞排,頭抬也不抬。
「別急著趕我走嘛。」艾咪在她身旁坐下,自顧自地翻開剪貼簿放到羽容面前,「你看!屠軍這張照片真是好看,這是他七年前的照片,現在可是看不到喔。」
羽容忍不住好奇的偷瞄一眼。那是他和一個模特兒的合照,似乎是在某場服裝發表會的後台照的,年輕的屠軍頭髮比現在略長,稚氣而俊美的娃娃臉和現在差不多,但眼神卻更冷冽。
「看到那個模特兒了嗎?她叫依莎,是那場春裝秀的壓軸,本來應該會大紅大紫的,不過因為恃寵而驕,竟然在屠軍服裝秀那天缺席,以後就不見了。」艾咪的語氣聽不出半點同情心,反倒有些幸災樂禍。
羽容對那名模特兒的事沒有任何興趣,沒有敬業精神的人不值一提。她收回目光,繼續有一口沒一口的嚼著飯菜。
「還有這張照片,這個模特兒的眼睛跟你滿像的。」艾咪翻著自己搜集的剪報,不理會羽容的意願,硬是湊到她眼前。「還有這一個……」
最後羽容實在不勝其擾,索性放下手上的便當,抬眼看她,「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不怎麼樣,等你看完這本剪貼簿之後,我自然不煩你。」
「看就看。」羽容一把將她手中的剪貼簿拿過來,捺住性子,一頁一頁翻看著。
裡頭內容多半是八開雜誌報導屠軍又跟哪個模特兒在一起的緋聞,無趣得沒有一點養分。她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還是看不出哪裡值得艾咪這麼堅持要她看完。
翻完後,她把剪貼簿塞回艾咪手裡,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可以滾了。」
「還沒呢!你看完後沒有任何感想嗎?」
「沒有。」羽容想也不想便回道。
「你的觀察力實在太差了。」艾咪搖頭歎道,從皮包裹拿出一張紙,看起來似乎是直接從電腦列印出來約合成照片,她把那張照片放到羽容面前。
羽容瞄了那張照片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吧!用不著再拿你的照片給我看,我已經知道我們兩個有多像了。」
「那不是我的照片,應該說是『原稿』。這張照片是我綜合屠軍交往過的所有模特兒的共同特徵合成出來的照片,我確信屠軍在尋找的是這個女孩的『複製品』,所以你隨時都可能被一個更像『她』的女孩所取代,例如──我。」
「是嗎?」羽容自信滿滿的揚起秀眉,但心底卻不似外表那麼肯定。
原來「她」就是那個愛吃綠豆湯圓的「小容」!而她,複製了「她」的容貌,能不能也複製屠軍對「她」的愛。
看到門外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時,羽容依稀覺得有些面熟,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他就是選拔會那天看到的酷哥,不過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在屠軍的家裡看到她。
「屠軍在不在?」苻天沼問道,平穩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波動,一如他的面部表情。羽容懷疑他的臉部肌肉是不是已經纖維化了,所以不會動。
「他在公司開會,晚一點才會回來。」羽容站在門口,遲疑著該不該讓開好讓他進門。他和屠軍似乎很熟,不過屠軍不太喜歡隨便讓人進來屋裡,連她想留住址給小莎,他都不肯。
「我等他。」苻天沼不勞她費心,自行推門進屋,讓她看來反倒像是個外人。
隨他了。羽容聳了聳肩,拿起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長髮,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他雖然面部表情僵硬,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沉默了片刻,她決定改善自己的待客之道,雖然他看起來比她還像主人,而且是個很不歡迎客人的主人。
「請問……」她努力思索著得體又合適的開口方式,好不容易終於擠出幾個字,「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苻天沼緩緩牽動右眉上緣的心肌肉,又慢慢恢復原狀,略帶倦意地說:「苻天沼。」沒有累贅的解釋這三個字要怎麼寫,充分表現出他沉默寡言的個性。
「你和屠單是好朋友嗎?」
「目前是。」
目前是?這位苻先生的邏輯非常深奧。難道他認為以後可能不是?羽容聊天的興致被提起來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羽容漾趕友善的微笑,試圖突破他簡潔的回答方式。
苻天沼頗有深意的看了她甜美的笑容一眼,依舊維持他簡潔有力的回答:「孤兒院。」
對外人,他一向不想說太多話,算是一種防備心理吧!言多必失是不變的真理。像屠單是將防備深藏在心底,而他則是表裡如一,大多數人會覺得總是笑口常開的屠軍比較好相處,卻不知道他才是最難以捉摸的。因為屠軍的喜怒哀樂總藏在那一張笑容可掬的皮面之後。
他也是孤兒?那麼……「『小容』也是?」羽容禁不住問道。
總算有一種勉強稱得上是驚訝的情緒掠過他眼底,「屠軍跟你說了?」
羽容看著他,心裡明白只要她點頭說是,一切縈繞在她心頭不去的疑問就可以得到解答。但她忽然不想這麼做,她寧願從屠軍口中得知,雖然那事實可能會更令她難以接受。
她搖了搖頭,「我猜的。我知道他口中的『小容』不是我。」
「太聰明不是好事。」苻天沼也無意告訴她。如果屠軍想告訴她,他自然會讓她知道,用不著他多事。
「她跟我像不像?」羽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
「沒有人會完全相像的。」
「我猜你不會跟我洩漏半點有關她的事,對不對?」
「你不用知道她的事,她是她,你是你。」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羽容垂下眼,神情有些黯然,「可惜有人卻不想弄清楚。」
苻天沼忽然有些同情她,「愛上屠軍很容易,但要『愛』他卻很難。」
「愛一個人從來不是簡單的事。」
羽容說完後,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一會兒,羽容猛然站起身,臉上的黯然一掃而空。「我不會輸的,起碼現在在他身邊的人是我。」
艾咪算什麼?「小容」算什麼?屠單是她段羽容的,誰也不能搶走他!她在心底對自己說著,心中的好戰因子揚升到最高點。
「喂!」她突然轉頭看著苻天沼,「你吃不吃湯圓?屠軍煮的。」
這丫頭是不是壁虎投胎的?復原能力真強!苻天沼剛才真的被她嚇了一大跳。
「沒說不要就是要囉!我去把湯圓熱一熱,屠軍等會兒回來也可以吃。」羽容說著,人已經如陣風般旋進廚房裡了,根本由不得他說不。
沒多久,她端著兩碗紅豆湯圓走進客廳,把碗往苻天沼面前一放,「喏,吃吧。很好吃的。」
苻天沼撥弄著湯裡的紅豆,「屠軍以前從不煮紅豆湯圓的。」因為芙蓉只喜歡吃綠豆湯圓。
「我知道。」羽容捧著碗,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他第一次煮的時候,豆子還沒煮開就把湯圓放下去了,結果湯圓全糊成一團。不過我還是把那鍋吃完了,除了賣相不太好看之外,其實還不難吃。」
「他為什麼要煮紅豆湯圓?」苻天沼以為屠軍會將芙蓉的生活習慣全套進羽容身上,塑造一個百分之百的芙蓉的複製品。
「因為我只喜歡吃紅豆湯圓。」羽容理所當然的答道,覺得他的問題真是怪異。
或許她對屠軍來說已經不只是個複製品了,她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個性、自己的「靈魂」。苻天沼看著羽容開心的吃著屠軍為她煮的紅豆湯圓,隱約感到芙蓉的影子越來越遠,相信總有一天屠軍會分得清藺芙蓉是藺芙蓉,而段羽容是段羽容,不再有誰複製了誰。
「香港發生了什麼事?」屠軍開門就見到苻天沼獨自坐在客廳裡,不禁拱起一邊濃眉問道。他表情說不上是詫異,好奇倒是真的。「我以為你要到婚紗秀那天才會過來。」
「原本是那麼打算沒錯。」
「難不成是你的投資公司倒了?所以來我這兒躲債。」屠軍笑道,並不是其的擔心這個問題。如果苻天沼的投資公司倒了,香港肯定會出現有史以來最大的「自殺潮」,全世界起碼會有十個國家的經濟遭到牽連,其中還包括美國、英國、日木等大國。雖然不見得會造成全世界的經濟恐慌,不過這樣的影響力夠驚人了,各國有關當局當然不會坐視這種情形發生。
「你這裡有地方讓我躲嗎?」苻天沼反問,他是暗指新寄居在此的房客。羽容看著他把那碗紅豆湯圓吃完後,就閃回房間趕學期末的作業,根本不怕留他一個人在客廳會有任何問題發生;這種個性不是太天真,就是對自己的應變能力太有把握,他確信她絕對是後者。雖然她那張神似芙蓉的天使面孔常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但在無邪笑臉後的靈魂卻一點也不天真。
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屠軍,心中猜想屠軍要多久才會發現他找來複製芙蓉的女孩實際上和他自己有多相像。
「她把你一個人丟在客廳?」屠軍一點也不奇怪羽容會做這種事,她那顆小腦袋運轉的方式和普通人略有差異。
「嚴格來說,應該是她在慷慨地請我吃完你煮的紅豆湯圓之後,決定丟下我一個人沉思。」苻天沼指指仍放在客廳茶几上的兩個碗。
「她又把碗留給我洗。」屠軍無奈的歎通,對於這個賴皮的房客實在是莫可奈何,但語氣中隱隱透露著寵溺。
這樣的屠單是苻天沼前所末見的,就連以前芙蓉在的時候也不曾見他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對體弱多病的芙蓉總是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像是捧著易碎的水晶製品,不敢有半點粗心大意,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她。這樣的愛其實是相當累人的,愛的一方愛得辛苦,而被愛的一方也倍感壓力。
屠軍把碗堆在一旁,坐下來看著苻天沼,「說吧!什麼事值得你花錢坐飛機來看我?現在頭等艙的機票錢可不便直。」
苻天沼沉默不語。
只有「那個女人」才會讓他這麼失魂落魄。屠軍不必問也能猜出八九成。
他走回房間,拿了串鑰匙丟給苻天沼,有些惱火他的執迷不悟。「回你的公寓去,我不想看到你為了一個負心的女人失魂落魄的樣子。」
苻天沼將鑰匙放進西裝口袋,起身離開。
「天沼。」屠軍終究還是心軟了,他苦口婆心的勸道:「記得她的負心,那種女人不值得你愛。」
「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但就是放不下!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再見到她時,他的心還是為她狂跳不已。
苻天沼背對屠軍,朝他擺擺手,走出別墅。
誠如羽容所說的,愛一個人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明知不值得再去愛,卻總是拋不下;明知該珍惜現在擁有的,卻總在懷念過往。可笑也可悲。
最近屠軍時常到練習室來,有時是過來找王興安吩咐會場佈置的問題,有時是過來找羽容去吃飯。但羽容卻越來越不希望他過來這邊,她不想讓他看到艾咪,更不想讓他注意到艾咪和她有多相像,或者說是,和他的「小容」有多相像。
「羽容,腳步小一點,抬頭,眼睛要直視前方。」麗莎指導著站在伸展台上的羽容,不厭其煩的一再叮囑她。
羽容把目光從站在一旁和王興安說話的屠軍身上調回,小心翼翼地踩著三吋高跟鞋往前走。如果讓她知道發明高跟鞋的是誰,她發誓一定要把那人從土裡挖出來鞭屍。不過前題是要她能安然走完這場秀,而沒有摔斷脖子。
「專心!羽容,你是主秀,一定要專心。」麗莎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盡量。」羽容無奈地回道,眼神不禁又飄向一旁的屠軍。那傢伙聽到麗莎說的話,衝著她露齒而笑,一副幸災樂禍的討厭樣。
也不想想是誰害她受這種苦的!她怒瞪他一眼,結果換來他更放肆的笑容,沒有半點歉疚感。
「麗莎,你有沒有想過要清場一下?某個人一直在干擾我。」
麗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所指的「某個人」是誰,視線仍然放在她資質駑鈍的笨學生身上,「婚紗秀那天會干擾你的人更多,你自己要學會專心。」
屠軍笑得更樂了,一雙黑眸幾乎瞇成了一直線。
「再不然你就把那些人當成馬鈴薯,別理他們就可以了。」麗莎繼續說道,傳授羽容不會分心的方法。
基本上,羽容比較欣賞這個方法。她朝屠軍做了個鬼臉,比比自己的頭。
屠軍依舊縱容的笑著,對羽容把他比作馬鈴薯先生沒有任何的不悅,回過頭和王興安繼續討論會場佈置的相關問題。
「羽容,麻煩尊重一下我的專業,O.K.?」麗莎對羽容的一再分心已經有些不悅。
「對不起。」羽容道歉,身後又傳來「某人」的悶笑聲。地決定不再理他,以免太對不起辛苦指導她走台步的麗莎。
忽然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按著練習室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來人是氣喘吁吁的艾咪。她扶著門板,喘息不止的迭聲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我家的貓咪突然上吐下瀉,我臨時送它去獸醫那兒,所以來晚了。」
羽容懷疑現場有人關心她遲到的原因,但是如果她的目的是為了引起屠軍的注意,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成功了。屠軍的目光在艾咪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眸光暗沉而深思,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這樣的屠單是她所陌生的,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他。
「段羽容小姐!」麗莎已經相當火大,隨時有走人不教了的打算。
「我真的很抱歉,我想我今天精神不太集中,對不起。」羽容勉強自己把注意力移回麗莎身上,然而眼角餘光還是不小心瞄見艾咪正走向屠軍。
「算了,你自己先來回練習走幾遍,我去喝個茶。」麗莎幾乎沒力氣再說什麼了,揮了揮手要她自己先練習,而後走向茶水間。
她找屠軍做什麼?羽容依麗莎的吩咐在伸展台上來回練習,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總是不自覺就飄向屠軍和艾咪。
艾咪不知道和屠軍說了什麼,引起他連串笑聲。羽容越聽越不是滋味,正想回頭瞪他,冷不防慘叫了一聲──
「啊!我的腳!」她一個沒注意扭傷了腳踝,登時跌坐在伸展台上。
然而更今她難過的是,第一個跑過來看她的人並不是屠軍,他還站在原地和艾咪聊著天,反倒是王興安聽到她慘叫後,連忙跑過來看她有沒有事。
「羽容,你還好吧!怎麼會突然跌倒?」
「我扭到腳踝了。」羽容眉頭深鎖著,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指指自己歪斜的腳踝,恐怕不只是扭傷這麼簡單。
「總裁,麻煩您過來一下,羽容扭傷腳了。」王興安高聲叫著屠軍。其實他也相當詫異屠軍的不聞不問,剛才羽容跌倒時造成的那聲巨響,他確信屠軍聽見了,但為什麼會不理睬羽容這點就令人費疑猜了。
屠軍緩緩轉頭望向羽容,似乎在確認她的傷勢值不值得他過去看看。停頓了幾秒鐘,他才慢慢走過來。
他的不情不願看在羽容眼裡,比她腳上的傷更痛,她決定不再等待他施捨的關心。她掙扎著脫掉害她扭傷腳的三吋高跟鞋,小心翼翼的扶著伸展台邊緣跳下去,用還完好的左腳慢慢跳向門口。
「羽容,要不要我載你去醫院看看?」王興安上前想去扶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搞定,你不是還有事情要跟大老闆討論。」羽容婉拒了他的好意,堅持自己離開。
經過屠軍身旁時,她冰冷而譏誚地說:「老闆大人,不好意思,我忽然覺得非常不舒服,所以想請個病假,失陪了。」
屠軍沒說話,亦沒有伸手扶她,只是冷漠的看著她辛苦的一破一破跳著。
原來她是這麼容易被取代!艾咪只不過出現幾分鐘而已,她就被一腳端入冷宮了。羽容恨恨的想,咬著牙不讓自己被劇痛的腳傷所打倒,也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在被她父母拒絕同住時,她都沒哭,現在更沒有理由哭。
去他的屠軍!去她的艾咪!他們要玩什麼無聊的複製遊戲就隨他們去,她段羽容不當複製品。
屠軍望著羽容倔強的背影,無所謂的冷漠表情開始滲入惱怒。
「該死!」他突然碎道,邁開腳步朝她走去,攔腰將她抱起。「你打算連另一隻腳也要弄廢,是不是?」
羽容怒視他,「用不著你管!我沒辦法走秀,大不了賠你錢,不會讓你吃虧的,屠大設計師。」
「你住我那裡,我就要管你。」
「哈!真好笑,我賣你了嗎?我喜歡弄得自己兩條腿都不能走也是我的事。」羽容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放我下來!你剛才連理都不想理,用不著現在才良心發現。」
屠軍雙手收緊,不讓她掙脫開,執意抱她離開。
「放開我!」羽容幾近失控的大叫,微尖的指甲深深嵌人他的手臂,希望他會因為痛而放開她。但他依然緊緊抱住她,不發一言地直直朝門口走。
彼此僵持了好一會兒,羽容終於放棄了掙扎,癱軟在他的懷抱中,而一滴淚水終究忍不住滑落。
「為什麼剛才不理我?」她的聲音好輕好輕,細如蚊蚋。
屠軍沒有回答,沉默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眼眸深處隱隱有一絲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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