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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了!十二點五分了,鐵定遲到丁。

  羽容一面急忙收拾著滿桌的雕刻工具,一面還得分神應付古莎莎不悅的詢問,著實分身乏術。一個閃神,她不小心讓挫刀劃出一道血口,她連忙咬住下唇,不敢叫出聲音,深怕小莎發現,硬要押著她去保健室包紮,那麼一耽擱,老闆不罵得狗血淋頭才怪。不過挨罵是無所謂啦,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但要是讓那個刻薄傢伙扣了薪水,那才糟糕。現在她可是一分錢都不能浪費。

  「羽容,你到底在忙什麼?連今天禮拜六都沒空陪我去逛街。我不管,你今天一定得跟我說清楚。」

  「小莎,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改天再陪你去逛,隨你要逛多久都可以。」羽容強忍住傷口的疼痛,歉然地對古莎莎一笑。她提起沉重的工具箱,衝向公車站牌,速度快得讓古莎莎來不及攔住她。

  但公車卻早一秒棄她而去,只留下一團嗆人的一氧化碳。

  「該死!沒義氣的傢伙,虧我十幾年來都那麼捧場。」羽容捂著猛跳的心口,不甘願的瞪著那輛「無情無義」的公車絕塵而去。

  此刻,她特別能夠感受「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的真諦。每遲到一分鐘扣十元。那個變態老禿驢!一個小時也才賺他一百塊錢,遲到一分鐘就要扣十塊錢,還無上限呢,簡直坑人嘛!不過,比起屠軍那傢伙,老禿驢還算是有良心的了。屠軍根本就是吸血鬼,她只不過不當他的模特兒,就要賠他四百五十萬,把她拿去賣都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價錢?

  羽容沒精打采的將工具箱放下地。今天是一定會被老禿驢扣薪水的了,不過還是得去上班,總不能讓他把薪水全扣光,否則她這幾天不就都在做白工了。

  「段羽容,公車還沒來嗎?」廢話!公庫要是來了,她還會在這裡嗎?.

  羽容準備抬起頭來看究竟是哪個傢伙這麼沒腦袋,倏地,兩個黑亮、耐用的橡膠輪胎映人她眼簾,按著是銀灰色的碟剎。啊!Motorcycle。

  她看向來人,無與倫比的炫麗笑容堆滿她甜美的臉龐,「啊!周益津,原來是你,難怪聲音這麼耳熟。」

  周益津傻愣愣地呆望著那抹燦爛的笑容,他有些受寵若驚,講話突然結巴了起來,「你……你坐……幾號公車?」

  站牌上不就寫了嗎?羽容心想,不過還是滿臉笑容的回答他,「七號。好漂亮的摩托車,新買的?」

  「嗯,我爸買給我當生日禮物。」周益津爬爬頭髮,斯文的臉龐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可以和她這麼輕鬆的聊天,暗戀她一年半,總算有點小進展,真是太好了!

  「有摩托車真好,哪像我還得跟人家擠公車。」羽容咬著下唇,秀眉微擰,以他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道:「要是再遲到,肯定被老闆罵到臭頭,公車怎麼不等我一下嘛!」「呃……」周益津努力想找話說,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羽容小心地偷偷瞅著他,希望他別真的笨到無力的地步,這種暗示要是再聽不懂,活該他暗戀她一年半。

  終於,他找回失去的聲音,開口說了一句:「對啊,我也很討厭擠公車。」

  天!羽容差點沒力氣提起她的工具箱。不過,她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好救她脫離被老闆扣錢的命運。

  她羞怯地看他一眼,然後垂下頭,「周益津,我打工快遲到了,你可不可以載我過去?」

  「我?」周益津指著自己的鼻子,簡百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你要是很為難就算了。其實遲到頂多被扣錢而已,遲到一分鐘扣十塊,雖然遲個十分鐘,一個小時的薪水就沒有了,可是總不能太麻煩你。」如果這麼說他要是再聽不出來,她就認了。

  所幸他還不是真的笨到無藥可救。

  「當然可以,你在哪裡打工?」他急切地道,深怕她會決定不麻煩他。

  「愷欣西餐廳。」

  雖然周益津非常努力的騎車,她還是遲到了十分鐘,不過能怪誰呢?誰教她誰不挑,竟然挑上一個騎車時速最快只敢騎三十公里的人,虧他的車還是最新款一百五十西西的。

  羽容套上制服,郁卒地踱進餐廳的廚房,為那消失的一百塊錢心疼不已,早知道還不如坐計程車。

  「被老禿驢扣錢了?」領班李姊笑眼看著一臉沮喪的羽容。

  「嗯,扣了一百塊。」

  「可憐的孩子。」李姊同情的拍拍她的肩,「午餐吃了沒?」

  「還沒,沒時間吃。」羽容沒啥氣力的回答。疲勞過度的她加上被扣錢的打擊,身子已經有些搖搖欲墜。

  李姊無奈地搖搖頭,「看看你的黑眼圈,你幾天沒好好睡一覺了?賺錢雖重要,不過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她拿了一小塊蛋糕給羽容,「先吃點東西。」

  「謝謝。」羽容接過蛋糕,三兩口就塞進肚子。她實在沒什麼食慾,可她不好意思違逆人家的好意,而且老禿驢剛才扣了她一百塊錢,偷吃他一塊蛋糕她心理多少可以平衡一點。

  「看你這麼辛苦,給你個好差事。十一桌來了個超級大帥哥,就由你服務了。」李姊把托盤放到羽容手上。

  「什麼超級大帥哥?」羽容邊問邊看著托盤上的餐點,上面放的全是餐廳裡最貴的菜。且不提那位超級大帥哥到底帥不帥,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那位先生肯定是個超級大凱子,小費應該不會少。

  「保證此湯姆克魯斯帥,那幾個丫頭全跑到外面去偷看了。」

  「對我來說,現在只有『錢先生』最帥。希望那位先生給小費跟人一樣帥就好了。」羽容朝李姊聳肩,端著主廚沙拉和海鮮酥皮濃湯走出廚房。

  她順著餐廳裡所有母性動物的目光落點,毫不費力便發現李姊口中的超級大帥哥。她早該料到是他!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帥,如果不是因為他那張帥得過火的皮面,她也不會參加那場選拔會,更不會因此欠他四百五十萬,弄得自己現在一天睡不到兩個小時。

  羽容越想越火大,嚴重失眠的意志瀕臨崩潰。那傢伙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紅顏禍水」!

  「先生,你的沙拉和濃湯!」羽容不客氣的把沙拉和濃湯重重往桌上一放。

  屠軍笑看她氣惱的表情,「小姐,你的服務態度不太好喔。」

  羽容斜眼瞄他,「先生,如果你的小費給得夠多的話,我的態度絕對會比現在好很多。」

  「這樣啊!花錢買服務是滿合理的,你認為小費要給多少,才能夠讓你的服務熱誠略微提高?」屠軍始終是一臉笑容。

  羽容張開五指。

  「五百塊?」見她搖了搖頭,屠軍又加了一個零,「五千塊?」

  「先生,別開玩笑了,我的服務熱誠是很昂貴的。你給我五百萬,我保證讓你賓至如歸。」羽容揚起嘴角,假笑道。

  屠軍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沒問題。」他還真拿出支票本開了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在她面前揚了揚。

  羽容反倒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五百萬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是太有錢了,還是已經瘋了?

  「不過,我最近為了婚紗秀模特兒的事很煩惱,恐怕沒辦法享受你的服務。如果你能幫我解決這個煩惱,我倒是不介意花這五百萬。」

  「對不起,你的困難我愛莫能助。」羽容冷著臉拿起托盤,走回廚房。她絕對不要再跟時裝界有任何關係。

  而他們剛才的談話顯然已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還沒走到廚房,幾個同在餐廳裡打工的女孩子就拉住她,好奇地問起他們談話的內容。

  「羽容,你和那個超級大帥哥在聊什麼?」

  「沒什麼。」羽容累得沒力氣理會她們。

  「可是看你們好像聊得很開心似的,他還一直對著你笑呢,你難道沒被他電到嗎?」

  「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他會不會電人了。」又不是電鰻,還會電人?羽容把托盤放到桌上,轉身對李姊說:「李姊,待會兒十一桌的主餐麻煩別人送去,我不想送。」

  「怎麼了?他對你毛手毛腳?」

  「不是,我欠他錢。」羽容拿起桌上的簡餐,「七號桌的簡餐我送去了。」

  自從那天和他一起去吃湯圓之後,她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歡似乎不再只是那張俊美無疇的臉龐,而是一種複雜難解的情緒在她心中逐漸擴張,威脅著要將她吞沒。地想那可能只是單純的迷戀,但不論是迷戀或是愛意都不該發生在她與他之間。她並不排斥談戀愛,只要對方不是服裝設計師,因為她已經受夠了服裝設計師與模特兒之間的那種「愛情」

  然而,屠軍對她向來堅持的條件太具有威脅住了,她怕多見他一次,她心中的堅持就會少一分,所以盡量不見面是最好的方法。

  「段羽容。」熟悉的輕喚聲勾回羽容神遊物外的思緒。

  羽容回神,才發現七號桌的客人竟然是周益津。「你怎麼在這裡?」

  「載你來之後,反正也已中午了,我就留下來吃午餐。」周益津有些失望的發現羽容看見是他時,並沒有如他預期的驚喜。

  「喔。這裡的東西不便宜哦。」

  「我知道。」所以他才挑了最便宜的簡餐,不過在女孩子面前當然要顧及男人的面子,死也不能承認自己吃不起貴的排餐。「我本來想點丁骨牛排,不過想說中午隨便吃吃就好,所以就點了簡餐。」

  「也對,中午吃太好會很難消化。剛剛有一某的客人點波士頓龍蝦餐,一頓午餐就花掉幾千塊,真是太奢侈了。」羽容忍不住橫瞟左前方的屠軍一眼。

  「對對對,一餐就花掉幾千塊實在是太奢侈了。」周益津急急附和。

  「你慢慢吃,我去做事了。」羽容望著他略嫌呆滯的表情,失去了談話的興致。這就是她不喜歡同年齡男生的原因,幼稚得乏味。

  「段羽容,你明天……」

  羽容其實有聽見周益津在叫她,也知道他想約她出去,但她故作沒聽見,不想費神去拒絕他。

  「羽容。」一踏進廚房,李姊就一臉為難的看著她,似乎有事想對她說。

  「李姊,怎麼了?老禿驢找我麻煩?」羽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能讓李姊欲言又止的,除非是老禿驢又要找碴扣她薪水,或是決定炒她魷魚。

  「不是。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李姊又說不下去了。

  「李姊,你有什麼事直說好了,我相信我的心臟夠強壯,能夠承受任何打擊。」說實在的,她也想不出有什麼打擊是她沒辦法承受的,若硬要說一個的話,她相信不會有什麼是比還不了屠軍的錢,而得上台走秀更嚴重的了。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外面那位屠先生『希望』你能出去陪他吃飯。」李姊說話時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羽容的反應。

  羽容揚眉,「老禿驢怎麼說?他不會准我在上班時吃飯吧!」

  「他說好。屠先生剛才決定由我們餐廳替他明年初的秀辦慶功酒會。你的意思怎麼樣?」

  「可以啊!不過『坐台費』一個小時只有一百塊好像太廉價了,再加個四百塊還可以勉強接受。」羽容料定衝著屠軍訂的酒席,若禿驢肯定答應。

  「我幫你問問看。」李姊走上二樓經理室,不一會兒便下樓,朝羽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不過,他要你把制服脫下來,以免客人認為──」她的話未說完就被截斷。

  「認為我們這裡有『特別服務』?難道這次不算嗎?」羽容笑了笑,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怒氣,倒更顯得詭異,令人懷疑她有什麼陰謀。

  她脫下制服,放進鐵櫃,用手指爬了爬長髮,正要走出廚房,卻忽然回過頭問李姊:「他替我訂什麼餐?」

  「和他一樣的。」

  「波士頓龍蝦?正好,我一直想嘗嘗看。」羽容喃喃地道。她對李姊擺了擺手,便走出廚房。

  屠軍一見羽容走來,立刻起身替她拉開椅於,扶她坐下。

  「一個人吃飯太寂寞了。」屠軍稚氣地說,言語中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手段有什麼不對。

  「人有特權真好,對不對?」羽容仍是一派平靜,彷彿只是純粹敘述一件事。

  屠軍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冰冷,但他仍笑著回應:「沒錯。」他想知道她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麼。

  羽容拿起沙拉叉,撥弄著玻璃碗中的沙拉,「你希望我懾服在你的特權之下,還是很有個性的跟你大吵一架,然後讓你丟臉,也讓自己去了工作?」

  屠軍沒想到她會徵詢他的意見,反問她:「你說呢?」

  羽容掩嘴打了個呵欠,「通常我會做後面那項蠢事,不過對於一個連續幾天沒睡飽的人來說,那實在太費力氣了,而且吃力不討好。」

  「你在忙什麼?怎麼會累成這個樣子?」屠軍伸手輕撫過她帶著深深黑影的眼下,語氣溫暖、輕柔。

  「你最好不要問,不然我會有扁你一頓的衝動。」

  他瞭解她的意思。「何必那麼虐待自己呢?那筆錢就算給你半年的時間,你也還不出來。」

  羽容橫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謝了,你的話真是『激勵人心』。」

  「別這麼說,我只是讓你認清事實罷了。」他叉起一口沙拉放進她嘴裡,毫不避諱這舉動有多親匿且曖昧。

  「事實往往是殘酷的。不管如何,我總要試試看,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

  「熬過這半個月,你還沒倒下就算是奇跡了。你午餐吃了沒?」

  「正在吃。」她指指桌上的沙拉和濃湯,奇怪的看著他。他不是叫她出來陪他吃午餐嗎?現在問這個問題太多餘了吧!

  「如果我沒叫你出來,你幾點可以吃午餐?」

  「四點左右吧。」羽容用湯匙把覆在濃湯上的酥皮撥開一個洞,濃郁的食物香味四散,立刻勾起了她的食慾。

  她急急舀了一口湯,正要送進嘴裡,卻被屠軍攔住,「小心燙口。」

  他俯身向前,替她吹涼了湯,才鬆手讓她喝進嘴裡。

  微溫的湯汁花口中流轉,羽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嚥下。她攪拌著冒出陣陣熱氣的濃湯,不時抬頭瞄瞄屠軍。

  「怎麼不吃了?」屠軍發現她的異樣,輕聲問道。

  羽容依舊攪動著濃湯,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為什麼你是服裝設計師?為什麼你不去當室內設計師或是律師什麼的,偏偏要當服裝設計師?」說到後來,她的語氣幾乎是氣憤的。

  「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服裝設計師?」屠軍不解。

  羽容終於抬起頭,定定望著屠軍,「我爸爸也是服裝設計師,我媽媽是模特兒,從小我就不斷看到許多長得很漂亮的阿姨、叔叔在家裡進進出出。其實他們誰對誰都不忠,卻又死撐著那張微不足道的結婚證書。」她乾笑了幾聲,「這就是我對服裝設計師和模特兒的觀點來源,你有什麼可以補充的嗎?」

  屠軍沉默了好半晌,才又開口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不見得就會發生在你身上。」

  羽容喝一口湯,任濃郁的奶油香在口中散開。真的接近了!因為她也愛上一個服裝設計師。

  星期日早上。

  羽容裹著棉被,探頭看向掛在窗外的溫度計,然後極其悲慘地哀號一聲,「天啊!八度。

  「該死的寒流什麼時候不來,偏偏在今天來。」她咕噥,但仍是振作起精神,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刷牙洗臉的動作,接著整裝完畢。

  她看也不看地跨過地上散落的衣物,拿起鑰匙離開家門。一到大廈大廳,她就看見停在外頭的銀灰色跑車,雖然漆黑的車窗緊掩著,不過猜也得出來是誰會開這麼騷包的車。

  「早。」屠軍按下電動車窗,不過頭卻沒有探出窗外,因他跟她一樣討厭冷天氣。

  「除了騷擾你的債務人之外,你沒有別的事好做嗎?」羽容沒好氣的問道。由於八度的低氣溫,加上心裡越來越不想堅持的信念,使她口氣不佳。如果他能一直保持令人憎惡的態度,那倒還好;偏偏他偶爾出現的溫柔總會動搖她和時裝界保持距離的決心。

  「目前沒有。」他笑瞇了雙眼,顯然羽容的壞口氣破壞不了他的好心情,正確的說,還有加強他心情愉快度的作用。

  「可惜你的債務人急著要賺錢還你,不打算接受你的騷擾。」羽容說著,就邁開腳步往前走。

  「連喝杯燒仙草,吃個熱包子的時間都沒有?」屠軍終於探出頭在她身後說道,還附加一句,「我請客唷。」

  大步向前的腳步驀地停下,裹著厚厚大衣的身軀一溜煙地鑽進溫暖的車內。

  屠軍側身橫過羽容,將車門關上。

  「去哪吃?我等會兒要去發傳單,不可以遲到。」羽容拍拍賴在她腿上不起來的屠軍,哪有人關個車門就不起來的?簡直把她的大腿當成枕頭躺嘛!

  屠軍閉著眼,手往椅子下一摸,拿出一包熱騰騰的食物塞到她手裡。「你吃包子,我『吃豆腐』。」他說得理直氣壯的,好像事情就該這樣。「吃飽叫我,我載你過去。」

  交代完,他就枕著她的腿睡著了。

  他就這樣分配好了,一點都不管當事人的「豆腐」願不願意讓他「吃」!羽容不敢相信的看著腿上這個無賴的傢伙。算了!他想睡就讓他睡,反正隔了那麼厚的衣服也沒什麼關係。她打開塑膠袋,一口一口吃起包子,至於「豆腐」就隨他了。

  解決了屠軍替她準備的一大袋食物,她低頭正要叫醒他,但一看到他平和的睡臉,聲音忽然消失。散落在他額前的短髮柔軟得不可思議,兩扇微翹的眼睫輕覆著,豐潤而呈粉紅色澤的雙層微啟,這傢伙睡著時像個天使。

  「可惜醒的時候是個惡魔。」羽容喃喃自語。抬手看了一下手錶,不急著讓「天使」變回「惡魔」。

  過了一會兒,屠軍自己幽幽轉醒,他微睜開眼,一看見羽容有些驚喜卻困惑的低問:「『小蓉』?」他眨了眨眼,待看清楚後,驚喜的表情消失,「怎麼不叫醒我?」

  兩句話之間的語氣差異不大,但羽容卻能感覺得出他的失望,而他那淺而不顯的失望讓她忽然沮喪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口中的「小容」不是她。

  「你看起來好像很睏,所以我就想晚一點再叫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你不怕打工遲到會被扣錢嗎?那時你離四百五十萬又遠了一步喔。」他坐起身,回到駕駛座上。「你不會趁我睡著時在我臉上畫了什麼東西洩憤吧?」

  「對喔!我剛才怎麼沒有想到。」羽容故作懊惱狀。

  「現在才想到就來不及了。」屠軍猛然踩下油門,銀灰色跑車立時衝出街頭,揚起一片塵埃。

  「實在太可惜了。」羽容輕扯出一個笑容。她說不出可惜的究竟是什麼,是沒想到在他臉上畫東西洩憤,還是可惜自己不是他話裡的「小容」?

  看來他真的打算一路陪她到底。

  羽容調整一下背包的位置,藉機偷瞄身旁也背著一袋傳單的屠軍。她原以為他載她領了傳單之後就會走了,沒想到他竟然把那輛價值不菲的名貴跑車往街上一停,陪她到街上發傳單,而且一走就是幾個小時,連句怨言他沒有。

  「累了?」屠軍注意到羽容的動作,體貼地接過她的背包。

  「你不累嗎?」羽容扭扭脖子,舒展一下僵硬的肩膀。

  「有一點,不過總不能比你先喊累吧!」他笑道,一隻手橫過她肩頭,不輕不重地替她按摩著。

  「其實你不用陪我的。」

  屠軍將她摟向自己,大手覆蓋著她冰冷的小手,溫柔地低語,「我不陪你,我要陪誰?」

  「可是……」羽容不明白他為什麼用呵護情人的語氣對她說話,他們連朋友都稱不上,不是嗎?

  「沒什麼可不可是的。」他指著前面一家甜品店,「要不要去吃碗湯圓?我記得你最喜歡吃熱的綠豆湯圓。」

  「我最喜歡吃的是紅豆湯圓。」羽容澀澀的說。忽然在意起他不記得她最愛吃的湯圓口味,她知道這個感覺荒謬得可笑,畢竟他只跟她一起去吃過一次湯圓,不記得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她總覺得在他眼中看到的「她」,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屠軍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改口說:「對不起,我一時記錯了。」

  「你請客就原諒你。」羽容通常不是這麼愛敲竹槓的人,不過既然他要她還他錢,當然就得明白一個經濟呈現巨額負債的人,是負擔不起紅豆湯圓這種「奢侈品」的。

  「早料到你會這麼說。走吧!」

  甜品店裡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客人,屠軍讓羽容先坐下休息,他則到櫃台點了兩碗紅豆湯圓。

  「段羽容,你怎麼會在這兒?」周益津端著兩碗紅豆湯圓走到他們桌前,十分驚訝自己的夢中情人竟然出現在家裡開的甜品店。

  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屠軍的存在。羽容看著他發亮的年輕臉龐,忽然有點不忍心提醒他這段巧遇的現實面。

  「我和朋友來吃湯圓。」她比比坐在她對面的屠軍。

  同益津立刻認出屠軍就是昨天和羽容一起吃午餐的男人,馬上擺出備戰姿態,不讓自己被比下去。

  但屠軍只憑一句話就和他分出高下。「小弟,你把湯圓放下就可以走了。」從容不迫的態度輕易顯示出他認為周益津絲毫不具任何威脅性,甚至連跟他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我不是小弟!」周益浮不滿的叫道。「這家店以後是我的。」他的補述更顯出他的稚嫩與可笑。

  羽容幾乎要呻吟出聲。雖然她不喜歡周益津,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同班同學被屠軍生吞活剝,畢竟,以周益津的稚嫩根本敵不過人生歷練豐富的屠軍。

  「失禮了,未來的老闆。請問我們可以吃你們店裡可口的紅豆湯圓了嗎?」屠軍挑起一道濃眉,笑問道。

  「你──」周益津聽出他話襄的嘲笑意味,卻無法做出任何反駁。

  羽容怕他再說出什麼自取其辱的話,連忙開口,「周益津,那邊好家有人耍結帳,你快過去吧。」

  周益津瞪著屠軍,又回頭看看要結帳離開的客人,最後還是接受了羽容的建議,過去替客人結帳。

  待周益津走開後,羽容一臉莫可奈何地對屠軍說:「你不能對他仁慈一點嗎?他才廿歲,根本沒有你的人生歷練。」

  屠軍抬起頭,以一貫的無辜表情看著她,「我總不能看著他搶走你啊!」

  羽容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意思是說他在追她嗎?

  「『小蓉』,你是我的,任何人都別想搶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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