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奶奶走了,在睡夢中帶著慈笑走的,紅光潤面的頰,宛若初生嬰孩,親朋好友間反將常奶奶的壽終正寢當成佳話流傳。
因為常奶奶走得突然,按民俗,家中若有喜事得盡快辦,否則得拖過一年才不會相沖,因此,在一堆智衰團的催生下,常棣華和季韻賢的婚事被迫提前曝光,國內外的傳媒、商業週刊與報紙雜誌紛紛報導了全球知名管理人常棣華與女銀行家季韻賢的千禧大婚之事。
這段時間,為了滿足大眾喜歡追逐娛樂視聽的慾望,平常不愛接受媒體採訪的常棣華一反往常地守在季韻賢身邊,不是上婚紗禮服店拍照,就是雙雙出席各種慈善盛筵,兩人甚至跑到墾丁國家公園先行度蜜月。
安安走在街頭,隨便往報攤一瞄,常棣華與季韻賢之間卿卿我我的儷人照就會陡然出現在架上,她知道這一切皆是經由專家精心策劃、營搭出來的假象,但「新郎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的酸溜溜滋味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個中酸楚。
尤其正值非常時間,她不便上常棣華位處敦化南路上的單身貴族窩,更不便在公開場會見面,她不喜歡在電話上跟他聊太多,只怕聊著聊著哭出來,那麼又要絆住他償還人情債的心願了,她因此將心思全都轉注到公事上面。
「恆兆」的張協理偶爾打電話來談計劃,談完還是習慣地補上一句,「安安,今晚有沒有空,跟我那些性嗜狂歡的組員去唱唱歌好嗎?」
以前安安恐怕一口就婉謝,如今很坦然,「好啊!我的行事歷是空的。」
她也經由張協理那裡,認識不少新銳管理人,男的女的都有,偶爾還相約一起去聽演講,有一次剛好碰上常棣華當主講人,風度翩翩、口若懸河的他,不僅將台下的女眾迷得半死,連男眾都對他心悅誠服,至於他的下屬,則是把他當成神那樣地崇拜了。
而她真的是大肚能容的人,因為私下其實活潑愛開玩笑的張協理一把將她抓過來,不知死活地在常棣華面前將安安炫耀為他未來第N任女朋友時,老闆大人還起辯似地跟她握手。
隔天,安安忐忑著一顆心,打電話跟他解釋來龍去脈,他卻笑著說:「別緊張嘛!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很坦然,他欣賞喜歡你,我沒理由不讓人欣賞,而你若起了異念,那就表示我這個情人有待加強了。」他的不嫉妒讓她有點受傷,哪裡料得他是將心比心,自己前科纍纍,怎敢跟小娘子討這種小醋喝。
李韻賢總在週末晚上,親自載安安到常棣華位在八里的寓所,放任安安與常棣華兩人「團聚」。相聚短促得稍縱即逝,安安什麼話都不想說,只是忙著燒一些從母親那邊惡補過來的家常小炒,手藝不算精,味道也差強人意,但常棣華很捧場、很給面子,吃得津津有味,頓頓是盤底朝天。
晚飯過後,兩人攜手到海邊散步,回門後便是無止境似的纏綿。一夜過後,安安便又由季韻賢權充司機,開著她的古典跑車回台北。
安安與常棣華之間的事,最不贊同的人是吳文敏,他覺得便宜都給常棣華佔了,捨不得她多吃一點虧,還暗示要帶著一家子的人上常棣華的婚禮鬧場攪局,否則,對不住安源朔。
安安能體諒吳文敏疼她的好意,但是攪局的歪主意卻是萬萬不可行,遂央求母親去跟他解釋,他瞭解安安是他親生的骨血後,也只能很無奈地把錯往身上攬,說是他辜負了常家女兒在先,現在反倒便宜了常棣華,由他辜負自己的女兒。
常奶奶過世約兩個月後,常棣彥來公司找安安,他見安安一臉哀愁,只哈啦幾句,因為常棣華出國考察幾天,他是專門替新人送喜帖來的,還叮嚀她這個「舊人」,「這個禮拜天十一點,在北投天主堂,為了棣華的幸福,你可得來觀禮哦!」
安安情緒低迷,連喜帖都沒拆,直接往擱了報告書的辦公桌抽屜一塞。
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就算作戲給那些瑞通的股東看,也不必上天主堂,在神面前交換婚約吧!這個主意似乎矯枉過正了,但她現在很怕追問常棣華婚事簿備的進度,還不是為了那個老問題,怕增加他的負擔。
所以當他從桃園國際機場打電話進安安的公司時,她幾乎沒心情跟他抬摃。
「安安,我剛出關,馬上回台北,棣彥將重新印過的帖子送到了沒?」
「送到了。」安安沒精打彩地說。
「你覺得怎樣?」
他是在詢問她這個卡片設計人的專業意見嗎?「很好。」
聽她說話很不帶勁,他忍不住急了,「棣彥到底有沒有跟你親口解釋啊?」
「有啊!他來公司找我,我們聊了一下。」
「你沒看帖子對不對?」
「太忙了,來不及看,反正我把時間記得一清二楚了。」
大概是安安不熱絡的口氣惹他惱了,他難得下命令地要求,「拜託,行行好,答應我先把帕子看過一遍好嗎?我現在馬上搭車回台北,你等我。」
安安掛了電話,想過一遍後,終於拉開抽屜,那份喜帖卻不翼而飛,她這才瞭解,喜帖有可能跟著那份檔案夾被小妹送到「恆兆」去了。
她是可以打通電話問張協理,但是她就是提不起勁來,不知怎麼地,心上竄起苦不堪言的滋味,她在桌而想了一下,抬著提包,跟接線生交代去處後,直接步出公司。
安安按了駱偉住處的電鈴好幾秒,片刻後,才有人前來應門。
「找誰啊?」
「找駱偉。」
大門被拉開後,現出一個身段玲瓏的女人。等到將衣擺塞進裙頭時,才咒著說:「他啊,癱得跟死豬一樣!我看你得讓他聞聞阿摩尼亞才能逼他醒來。對了,如果你是來找他練床技的話,我先跟你抱歉了。他被我搾得一乾二淨、涓滴不留,恐怕得等到明晚,他才能重拾一夜三次郎的美名。」
安安對她低俗的玩笑話無動於衷,好意提醒她一句,「你的衣領沒翻好。」
「是嗎?謝了。」對方聞言撩了一下頸後的長髮,順手將領子翻正,皮包一提,轉身走出駱偉的寓所。
安安將門輕輕掩上後,開始整理凌亂的客廳。她將空瓶空罐聚一袋,雜誌書籍收作一堆,垃圾、保麗龍食盒盡數往垃圾桶裡倒後,總算在聚積了一團衣服的沙發椅落坐。
一個小時後,雙眼半睜半閉的駱偉從臥室出來往浴室走去,等他小解完畢,再晃過客廳時,才注意到安安的存在。
混沌未醒的他先是一愣,隨即掩著只著內褲的下半身,匆忙地鑽進自己的臥室,再探身出來面對安安時,已加了一件襯衫和西褲。
他不安地以雙手爬過亂得跟鳥窩一樣的頭髮,起了話頭,「你怎麼突然一聲不響跑來這裡?」口裡除了訝異外,更帶了幾分防衛。
「我想跟你說一聲謝謝及一句對不起。」安安很誠懇地看著他。
「我不憧。是我犯了錯,你何必在此假惺惺。」他一副不敢當的模樣。「更何況,我們分手後,你不是交了一個貴人,成了名副其實的『常貴妃』,何必跑來我這裡說那些沒營養價值的話。」
她不答,只是瞅著他。
駱偉一臉惱怒,抓過一本專門傳載小道消息的雜誌,往安安眼前一攤,一張她和常棣華在八里渡船頭散步時,被人偷拍攝的照片隨即落人眼裡,她被雜誌記者渲染成風流蘊借的神秘女郎,神情倒有些不知所措。
「別裝模作樣了!旁人認不出你是誰,我可是一清二楚,只要我拿起電話跟那家雜誌社通風報信的話,你休想正大光明的做人。」
「你若真這麼做,我也不怪你。」
「安安!為什麼?他都快跟瑞通的總經理結婚了,你為什麼還跟他膩在一起?你現在的行為實在不像我所認識的你。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有錢有勢,所以你甘願犯賤做小,任他把你當妓女似地招來喚去?」
安安這才有所警覺。「你跟蹤我?」
「對!我是!我是因為擔心你被他欺負才跟蹤你。誰知你心甘情願做他的情婦!媽的,我甚至還把姓常的當偶像崇拜過,把他寫的管理入門奉為圭臬,誰知未了,我竟然跟他沾上裙帶關係,而這還是靠你牽線之賜。
「安安,你離開他好不好?我不求你回到我身邊,但是你一定得離開那個姓常的傢伙,他除了賺錢很行以外,對女人根本毫不憐惜,說甩就甩。
「瞧,另一本週刊裡有他前任情婦的現身說法,她現在是很有名的室內設計師……叫羅織琳,連她這樣風流美麗世故的女人都被他玩弄於股掌間,你這個嬌娃兒怎麼可能有更好的下場……」
安安見駱偉這樣氣憤地為她打抱不平,忍不住上前,輕輕地在他額前親了一下,她這個不帶任何邪念的舉動總算叫他冷靜下來。
「安安,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糊塗在先,你也不可能去跟他有牽扯,但是,為什麼偏偏是他這種濫情的人?」
「他不是的。」安安很無力地想改變駱偉的想法,「你對他的偏見全是因為你太袒護我的原故。」
「我當然袒護你,因為我愛你啊!」
「我知道你愛我。但是我一直不肯正視你之所以愛我,是因為你對我的愛其實已在多年的交往間,轉成類似兄妹的愛,誠如我對你的感覺。」
「安安!別因為我們分了手,你就想否定我對你的感情。」
「請你想想,你的身體渴望過我嗎?你是不是曾經在腦子裡描繪出我擔胸露乳的畫面過?沒有吧!我比玩其反斗城裡的芭比娃娃還不如,對不對?」
駱偉不服氣。「那是因為我尊重你。」
「請你別說你之所以不拉我上床是因為尊重我,如今我們都是嘗過雲雨滋味的人,這樣的借口太薄弱了。」
他不答腔,聽著安安繼續道:「而我,則是對你設了一道聖人似的標準,這個標準還是根據火車上那個縹緲虛無不真的人影而來。還有,我當初在餐廳氣你跟別人發生關係的無情態度就像一個裁判對一個犯規的球員一般,沒有任何商量緩衝的餘地。如果真要強說那是愛,那麼我對你的愛是苛刻的,」駱偉靜靜地思索她的話,不便承認,也不願否認,但他心裡知道她是對的,這些年過去,他對她真的是沒有那種慾望,但那還不是因為他太珍視她的原故,像她這麼純真追求理想的女孩子根本就不該被男人褻玩的。「我不懂,為什麼是他?」他還是那一句。
安安這才告訴他答案。「他其實就是我念國中時,在北淡線火車上遇過的大男生。」
駱偉一臉不可置信,順口輕慢地飆了一句,「那麼我就是比爾·蓋茲!」
她不說話,只盯著他。
他被她冷謐幽遠的態度瞪到心麻,才軟著口氣說:「你從沒少愛過那個大男生是不是?」
「我只是『一直喜歡』那個男生,但是我『愛』常棣華,多認識他一秒,就愈愛他一分。是他讓我知道自己對你有多不公平,是他讓我瞭解,除了自己以外,別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駱偉,我現在為我這些年來辜負你的好意、浪費你去愛的機會,正式跟你道歉,也謝謝你這些年來容忍我孤僻難以取悅的個性。」
駱偉聽了她的話,一臉惻然,大手摀住自己的眼睛。「我從沒料想到,你會在我面前這樣跟我道歉懺悔,我真是輸給他了。原來我這些年努力想從硬石頭裡敲出璞玉,竟抵不過那男人半年的輕輕一擊,他讓你變成一個更好的人,懂得為別人想了。就憑這一點,我便無話可說。」
「對不起。」安安垂著眉,低聲道歉。
「行了。我們算是半斤八兩,扯平了。」
「答應我,重新過著有意義的日子,行不行?」她見他這樣葦素不忌地帶女人回家,忍不住替他捏冷汗。
他很直截了當地說:「我有事先做保護!」
「但是你心上並不快樂。」
「因為你不要我了嘛!卻在別的男人的呵護下變美了,這讓我覺得很窩囊、無能。」
安安一臉哀求地看著他,「別增加我的罪惡感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我會試著振作自己,找一個比你更好的女人把我變好。」
她總算開懷了。「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在那之前,你得年年幫我挑一條領帶和一件西服當生日禮物。」因為他真是配色低能兒。
安安懂他的意思。「我答應依。」
駱偉見她那麼爽快,吃驚地問:「難道他不吃醋?」
「還不知道耶!我們等明年你生日時試試看好不好?」
「好。如果他吃醋,你就要脅他離開那個女銀行家,非娶你不可,要不然,你這只倔馬就要吃回頭草。」
安安笑了。「你宿醉仍未醒是吧!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安安拉上駱偉公寓的大門,走沒兩步,訝異地看見常棣華兩手插在褲袋,斜靠著一根電線桿而立,歪著一張令人看不透的面容,審視著她。
她上前的第一句話是,「搭了那麼久的飛機,累不累?」
「看到你就不累了。」話畢,他傾身抬起擱在地上的公事包與外套,轉身握住安安的心手,朝著巷口步去。「我到你們公司,阿姨說你人在這裡。」
「我來這裡是跟駱偉道歉的。」
「我想也是,但聽到阿姨這麼說時,還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直追了過來。」他說著從公事「你會嫉妒他嗎?」
「當然會,但我相信你。」
「謝謝你這麼信任我。」安安窩心地往他身上靠去,挽著他的臂膀,撒嬌似地道歉,「對不起,那份喜帖人家還來不及看。」
「沒關係,我手頭上有原設計樣圖。」彷彿料及她會逃避現實,夾裡抽出一張傳真紙。
安安快速接下,直往皮包裡塞,解釋說:「走路不方便,我待會兒再看。」
常棣華不作聲,只是抬手招攬一輛計程車,領著她回他的寓所。
安安一踏進他豪華公寓的玄關處,提包一擱後,便開始鬧胃痛,匆促躲避到一塵不染的浴室,不願看喜帖的樣圖。
他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凝聽動靜,問:「安安,你是不是『那個』又來了?」
「不是。」安安兩拳緊搭在心口,衣衫整齊的坐在馬桶蓋上,惶恐地盯著那扇門,「我只是肚子不舒服。」
「讓我進去好不好?」
「不好,我正在『忙』。」安安說完,忙不迭地噓噓喘著重氣。
他停了五秒後,開口道:「安安,你聽起來不單是在口忙」,倒像在學孕婦練習生孩子,尤其最後那兩聲,很容易讓人慾火焚身。」
她馬上掩住嘴,懊惱地起身開門,仰著紅臉面對他。
怎料他一把將她抱出浴室,往主臥室走去。「下次你若想施拖延戰術,不妨假裝要我,我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全力配合。」
他抱著她坐在床緣,吸吮著她嫩芽潤玉般的耳垂,膜拜似的手在她羞澀發燙的肌膚上遊走。
安安在他溫柔款款的撫觸下,像是被熱能溶化的誘人雪糕,一時片刻,便從冰點揚升到沸點,光滑如緞的身軀頻頻冒出一層銀露似的薄汗,將她玫瑰紅的膚色襯托得更加渾熟誘人。
她像掉入漩渦的溺水者,呼吸急淺、酣羞地對他發出求救訊息。而他置之不理,將她平放在棉雲似的床被上,一意孤行地對她施展愛情魔法,直到懷裡的人兒放棄最後一絲矜持,像朵怒放的花兒,燒媚地對他敞開自我後,他才順了她的心,以火熱的行動傾訴自己滿潮般的熱情……
銷魂蝕骨的戀戰之後,兩人四肢緊密地交纏在一起,他的唇卻不間斷地在她耳邊廝磨,突然溢出真心的一句,「安安,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沒想到意讓安安喜極而泣!
她這時才梨花帶淚地承認拒絕翻閱喜帖的理由,「棣華,請原諒我的虛偽。我試著開導自己過,僅是我就是不能接受你和韻賢姐的婚事。我沒有辦法心懷祝福地看著你牽著別的女入入禮堂,我辦不到,一千一萬年也辦不到!」說完,兩隻小手蒙上臉,不敢面對他。
常棣華溫柔地將她的手自臉上拉下,湊上自己的唇,疼惜地呵護著,「那麼我們是心有靈犀了。可惜你拒絕看棣彥親手交給你的喜帖,堵住了最後的『一占通』。」
安安茫然地看著他。
「我是個無神論者。」他說。
她點點頭,仍是不懂。
「但棣彥有信仰,他信天主教,是在北投天主堂受洗的。」
她聞言愣了一下,這才似乎被點醒了。「他是在北投天主堂受洗的,那麼……」
「這個禮拜天十一點,站在禮堂彼端等待韻賢的人不會是我,喜帖上的新郎名字也不會是常像華。」
「你的意思是,你要求棣彥代替你要韻賢姐?」
「不是我要求的,是我出國開會時,他親自打越洋電話跟我提議的。他說他是我兄弟,我有困難他不援救幫忙,說不過去去。我想想也對,跟我的智囊團商量過後,破例聘他為恆宇集團的副總裁,他則是無條件接受這份元給薪的合同,理所當然地跟恆宇扯上邊。」
「他對你真好。」安安對常棣彥完全改觀了。
常棣華反而嗤出一句,「好什麼?他跟你一樣,分明是見不得我和韻賢公開親密的樣子。」
安安兩眼大睜,「你是說,他跟我一樣在吃醋,難道他愛的人也是……」
他一臉荒謬地搖搖頭,「不是我,是韻賢。他從小躲她到現在,也虧得這次的婚禮籌備及早曝光,讓他受不了我和韻賢公開親密的樣子,最後找我攤牌了。我問他,是否終於明白他愛的人是韻賢了?結果,他死不認帳,還辯說他這麼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全是為了我和你的幸福著想。」
「這種人話的確不像是從他嘴裡出來的。」安安皺起眉頭,翻身就要溜下床。
常棣華盯著她的背脊,問了句,「你要去哪裡?」
安安回頭,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想看看那一份傳真祥圖。」
他猛然起身,將她像拾小羊似地揪回來,「早先給你機會你不看,現在你恐怕得等我耗盡體力,見識過我這個『御風色百合』的真面目,才准下這張床。」
安安瞅著他好幾秒,像一株籐蔓,默許地攀上他的身子,在他耳旁輕語一句,「不僅你的體力,還得加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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