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懸在天際的一輪冷月,悄悄地攀爬至枝杼末梢的中天上。
象牙白的無瑕玉盤周圍漫泛著一層氤氳。那金澄的霧氣,不覺教人聯想起肉體的情慾,強行穿透靛藍的子夜,橫灑在鬱鬱蒼蒼的草皮上。
此時,高級住宅區的紅磚道上闃無人跡,幽渺的遠處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犬嗥,一聲長似一聲地在晦寂裡遊蕩,無意間為夤夜添加了鬼魅般的音效。
驀然,兩道通明炬光劃亮黑黝的道路,不及一秒,一輛豪華氣派的黑色轎車朝右側的幢華廈疾速飛馳而來,眼看車身就要略過華廈之際,卻又猛地被人煞住,輪胎的尖銳音頻在夜闌人靜時分顯得格外突兀與倉皇。
待車停穩數秒,引擎漸冷,車燈陡滅後,一個魁梧的身形從前座竄出,敏捷地繞到左後車門,將門輕輕拉開,恭敬地等候主子的行動。
處身後座、穿晉西裝革履的男士抬起一腳跨出車門,被刷得晶亮的黑鞋才剛觸及地面之時,整副昂藏的身軀便完全地暴露於金黃色的月光下,那光芒在他週身形成了一層金膜,把他修長的身架烘托得更加神秘、詭譎。
藉著月光的照明,他帶著面罩的側影彷彿是被金線勾勒出來的一般,大膽、堅毅,冷峻又迷人的線條自黑髮覆蓋的寬額沿著直挺的鼻樑縱切過他溫厚性感的雙唇,再順著他有稜有角的下顎隱沒於潔白的領巾之下,這輪廓就像被人用斧鑿刻鏤出來的雕像一般,無一缺憾!
他身子微微低傾,長臂一抬,將車內的紅髮女郎領下車來,護送她至大廈門前。他背光而立,同時巧妙地擋住了女郎唯一可以窺探他的最後希望。這個男人,不僅深諳駕馭女人的方法,更懂得操縱月光。
原本笑吟吟的性感女郎此刻努起絳唇,強抑下心裡的失望,茫然抬起頭仰視他黑中帶金的深邃眸子,輕問:「告訴我,你是誰?我們……還會再見嗎?」
面罩下寬而薄的唇微微彎起,一抹笑意淺浮在兩朵酒窩邊,似嘲弄又似惋惜。
「我親愛的人兒,從天而下的一滴雨,可曾有兩次落腳的機會?何不就讓我們如雨般,飄到哪兒算到哪兒,順其自然吧!
不容她有機會表露失望,他抬起雙手,輕捧著她的頸子,兩個大拇指定在她的頸動脈處,溫柔地揉挲他在這一夜製造出來的玫瑰吻痕。
「疼嗎?」他沙啞的嗓音透著一絲疼惜。
紅髮女郎搖頭,再次激動地環住他的頸子,嗚咽道:「讓我看看你的臉,我要知道你的名字,我要再見你!」話甫落,她推開他,踮起腳尖,衝動地要去掀他的面罩。
他心思敏捷,行動矯健得出奇,不讓她有機會觸及他的臉,及時鉗住橫在鼻前的玉手,成功地遏止對方的莽動。
「千萬別輕舉妄動。小姐,今宵只是兩個陌生人之間的激情遊戲。」他的音調不再溫存,取而代之的是無情。
女郎聞言,頰上的血色盡退。只是激情遊戲!
是了,這是他們事前的允諾,但是,他需索無度的表現讓她完全忘了這回事。今夜幾番繾綣,他好似要她不夠,頻頻對她念著一種她從未曾聽過的囈語。
他讓她這個閱人無數的情場女神在夕之間相信了愛情神話,卻又在一剎那間輕易地粉碎她最後一絲的天真。
趁著女郎未回過神前,男子面無表情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將修長的右手輕抬至左胸,微微致敬後,旋身朝車走去。
她猛地抬頭,猶不死心地追問:「等一等!你的名字!」
但他置若罔聞,不予理會,踩下最後一級階梯,身子一矮,逕自鑽進了敞開的車座。守候良久的司機恭敬地為他合上車門,再次繞回駕駛座,發動引擎。
不到一秒,人車便揚塵而去,徒留女郎心碎的幻滅。
今夜,世上的寂寞芳心再添一顆,而披上天使羽衣的多情魔鬼終究還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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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拉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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