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高雄
等機、搭機、轉機,在歷經一天多的長途跋涉之後,蝶依終於回到闊別一個月
的家園。
看著眼前那幢兩層樓的花園洋房,她心裡一陣感慨,想不到才離開沒多久,就
碰到那麼多事情,人的境遇,真是無法預料。
拿出鑰匙,蝶依打開精緻的雕花鐵門,沿著步道,朝屋內走去。
走進玄關,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她一掃旅途的勞累,興奮地喊道:「叔叔、
嬸嬸、勁哥、蓉,我回來了。」本以為死掉的人,卻突然出現在眼前,方家每個人
都呆住了。
不解大夥兒木然的反應,蝶依嘟嘴道:「怎麼,你們不歡迎我回來啊!」
「喋……蝶依,你……不是死了嗎?」蝶依的叔叔方紀峰第一個回過神來,他
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似的,嚇得魂都飛了。
皺了皺眉頭,蝶依奇怪道:「我好得很呢,誰說我死了?」
「有人告訴我的,不過,我一直不相信,你這麼機靈,一定可以化險為夷,怎
麼可能死得了嘛!」方蓉也從剛剛的震驚裡回過神,然後激動的衝過去抱住蝶依,
哭了起來,「你最討厭了,就知道嚇我,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每天
都吃不好、睡不好,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寸步不離的跟著你。」
怪不得大夥兒會有這麼怪異的反應,原來大家當她香消玉殞了。
「蓉,不要哭,我這會兒不是平安無事嗎?」拍了拍方蓉的背,蝶依安撫道。
「還好你平安無事,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蓉,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是我自己倒霉,莫名其妙的惹來殺身之禍,還
好我命大福大,只是受了些皮肉之傷,現在沒事了。」
「好了、好了,人平安回來了就好。」方蓉的母親何茹映走到方蓉的身邊,將
她從蝶依的身上拉了開來,體貼地道:「小蓉,蝶依才剛到家,現在一定很累,你
先讓她坐下來喘口氣,休息一下。」
「哎呀!我真的糊塗耶!」連忙抹去臉上的淚水,方蓉拉著蝶依往沙發走去,
「太高興了,都忘了你飛了一個太平洋,這會兒一定累壞了。」
「我不累,我現在精神好得很,不過,肚子倒是有點餓。」蝶依摸了摸肚子。
一聽到蝶依的衣,何茹映趕緊道:「蝶依,你想吃什麼,嬸嬸去幫你弄。」
「什麼都好,只要是嬸嬸煮的,我都愛吃。」蝶依撒嬌道。
「那嬸嬸就先幫你下碗麵,再弄幾樣小菜,如果吃不夠的話,或者還想再吃什
麼,你再告訴我。」
「嗯!嬸嬸,謝謝你。」緊跟著轉向方蓉,蝶依好奇地問道:「是誰告訴你我
死了?」
「我也不知道是誰,他只是打電話告訴我,他親眼看到你慘遭殺害,教我最好
立刻折回台灣,以免跟你一樣遭到不測。」
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蓉,你也真呆耶!人家告訴你什麼,你就傻呼呼
的相信啊!」換成是她方蝶依,她才不會隨隨便便相信別人的話,有道是,人死了
也要見屍啊!如果她猜得沒錯,這件事一定是雷昊的傑作,他大概是為了保護她,
才故意對蓉扯謊,不過,他也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連她的家人都要防範,害得她
差一點被當成鬼了。
「我是不想相信,可是找遍了整個賭場,都沒瞧見你的人,你又整夜未歸,我
能不相信嗎?而且,我也接到一通恐嚇電話,威脅我要盡快離開,否則要取我的性
命,我也只能相信你出了事。」
難怪蓉要丟下她一個人離開拉斯維加斯,接到恐嚇電話,又一個人置身異國,
不知向誰尋求協助,蓉當然只能收拾行李回家,何況,蓉還以為她已經死了。這鐵
定也是雷昊安排的,要不然,他就不會告訴她,蓉為了自己的性命,也顧不了她。
「蝶依,倒是你,連通電話都沒有,把我嚇死了!」方蓉反過來責備道。
「我也是沒辦法,受了傷,昏迷不醒,怎麼打電話給你?」蝶依一臉的無辜。
「蝶依,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蝶依的堂哥方勁開口問道。
「我也不清楚,當時我正好要折回房裡拿外套,突然有人拿著刀子刺向我,還
好我反應快,只是受了傷,後來我碰到了當地的華人,他們好心的救了我。」
「蝶依,你遇到的該不會是搶匪,他想搶你身上的財物?」方勁表示道。
搖了搖頭,蝶依道:「如果只是為了搶錢,他要的應該是我身上的皮包,可是
他卻一心一意的想置我於死地,我想,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搶劫,可是,我實在想不
通,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人,為什麼有人想殺我?」
「會不會是誤殺?」方勁提出另一個看法。
「這……」她從來沒想到這個可能性,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啦!蝶依,反正以後你出門一定要小心點,千萬不要讓自己有落單的機
會,還有,要隨時提高警覺。」方蓉不放心地交代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放心,我像貓一樣有九條命,死不了的。」
「呸!從現在開始,不准說那個『死』字,不吉祥。」
噗哧一聲,蝶依笑了出來,「蓉,你真是個老學究耶!」
「凡事小心一點總是對的。」
方紀峰點頭附和道:「是啊!蝶依,小蓉說的沒錯,凡事小心一點總是對的,
這樣子好了,不如叔叔幫你找個保鏢,你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膽。」
「不要,那多麻煩啊!綁手綁腳,一點自由也沒有。」蝶依搖頭道,說她一點
也不怕死,那是騙人的,不過,她看開了,防不勝防,如果真能讓她正面碰上,她
說不定還可以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要不然,我們報警處理好了。」方蓉建議道。
「不行,沒憑沒據,警方根本不會管。」方紀峰連忙否定。
「算了,你們不用替我擔心,我自己會保護自己,而且,事情也許就像勁哥說
的,這根本是誤殺,我們這麼窮緊張,不是很好笑嗎?」事實果真如此,這段日子
雷昊小心翼翼地保護她,就更顯得可笑,但是,她卻不能否認雷昊是真的關心她。
此時何茹映正好從廚房走回客廳,「好了啦!先讓蝶依吃碗麵再聊。」
「走啦!我陪你去吃麵。」方蓉拉著蝶依往餐廳跑去。
☆ ☆ ☆
當夜闌人靜,終於一個人獨處,蝶依再也禁不住自己的思念。
不知道她跑掉了之後,雷昊有什麼反應?是忿怒,還是擔心?
唉!人真的好奇怪,總是在分別之後,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在意對方,不過,
這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兩個再也不會見面了,就算真有個意外讓他們重逢,說不
定,她還是老樣子,總是跟他爭執不下。
雖然如此,他在她的腦海徘徊不去終究是事實,她真的很想他……
「叩!叩!叩!」
收回沉甸甸的思緒,蝶依喊道:「門沒鎖,自己進來。」
方蓉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蝶依,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蝶依欣然地點點頭,「好啊!」她現在最需要有人阻止她對雷昊的思念。
跳上床,方蓉掩不住她依然興奮的心情,「這麼久都沒你的消息,我幾乎要放
棄你會生還的希望,沒想到,你卻突然跑了回來。」
「你想也知道,像我這麼好勝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的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有道理。」方蓉用力地點點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她蹙起眉頭,「不過,
你也真是的,人清醒過來之後,怎麼不打通電話回來跟我們報平安呢?」
「我是怕給你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決定暫時不跟你們聯絡,想等危險降
低了再回來。」她和雷昊的事,她打算一輩子放在心底。
「我才不怕麻煩呢!」握住蝶依的手,方蓉一臉認真地說:「我們是一家人,
有什麼困難一起面對,說麻煩那就太見外了。」
眨了眨眼睛,蝶依一副不可思議地叫道:「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性?」
捶了蝶依一記,方蓉抗議道:「你這什麼話嘛!把我說得很沒感情似的。」
「不知道是誰老是在我耳邊嘮叨, 」 清了清喉嚨,蝶依學著她說話的口吻,
「蝶依,學長不錯了,人品、長相、家世,全都是上上之選,你去哪裡找到這麼好
的對象?不要挑剔人家不夠浪漫,浪漫的男人不見得可靠,還有,不要老是說沒感
覺,感覺這種東西值不了多少錢,條件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事。」蓉這個人一向
是理智第一,現實至上,想見到她感性的一面,難哦!
臭著一張臉,方蓉悶聲道:「我有說錯嗎?那都是事實啊!」
「沒有錯,不過,就是太呆板了點。」
「是啊、是啊,我是呆板了點,可是這也沒什麼不好,人嘛,實際一點總是比
較不吃虧啊!」追求蝶依的男孩子,足足有一卡車以上,不過,沒一個她小姐看得
上眼,她總是一句沒感覺就把人家給推翻了,一點機會也不給人家,她這個樣子,
只會錯失一個又一個好對象,一點好處都沒有。
聳聳肩,蝶依不予置評,每個人對事情的標準不同,好或不好,是因人而異。
「算了,我以後再也不跟你說這個,免得你老是說我這個人現實,真是好心沒
好報。對了,都沒聽你提到救你的人是誰?」
愣了一下,蝶依才慌忙地掰道:「是一對夫妻,他們很久以前就從台灣移民到
洛杉磯,那天他們剛好去拉斯維加斯度假。」
「我們要不要送一份禮答謝人家?」
「我想應該不用了,人家救我,也不是為了那份禮,而且我也謝過他們了。」
躺進被窩裡,蝶依推了推方蓉,「很晚了,該睡了。」
「嗯,晚安。」打了一個大哈欠,方蓉也跟著縮進了被窩裡。
過了一會兒,方蓉沉沉地進入夢中,蝶依卻還清醒地望著天花板發呆,習慣了
雷昊在身旁的日子,突然少了那份依戀,時間,也變得特別的難熬……
☆ ☆ ☆
正當蝶依滿腹心事的在床上無法成眠,在一樓的書房正進行一項陰謀。
「爸,我早就告訴你,小蓉接到的那兩通電話一定有問題,你就是不信,教我
不用再派人追查她的下落,現在可好了,人回來了,想再殺了她,不讓警方對我們
起疑,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哦!」說話的人是方勁,也就是蝶依的堂哥。
歎了口氣,方紀峰表示道:「阿勁,蝶依沒死,也許是老天爺的意思,我想,
算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爸,你要想清楚,蝶依不死,你辛辛苦苦經營的公司就會落到她的手上,到
時候,你只不過是擁有總經理,或者副董事長之類的頭銜,其他的全沒你的份,你
真的甘心嗎?」
猶豫了好一會兒,方紀峰才道:「其實,公司本來就是蝶依的,這是你伯父一
手創造的事業,只不過因為你伯父過世的時候,蝶依還沒辦法管理公司,我是她惟
一的叔叔,我只好幫她扛這個責任,現在她如果想要回去,我也沒話可說。」
「爸,公司雖然是伯父一手建立下來,但是當初伯父在經營這家貿易公司的時
候,也不過是小賺而已,現在公司有自己的工廠,而且多角化經營,每年淨賺上億,
這全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是你讓它有今天的成就,蝶依根本沒資格坐享其成啊!」
「可是,蝶依怎麼說也是我的侄女,我實在狠不下這個心。」這陣子,他睡不
好、吃不好,一直深受良心譴責,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阿勁的話,讓他派殺手到拉
斯維加斯殺害蝶依,如今,蝶依平安無事的歸來,他的內心也踏實了許多。
「爸,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要知道,蝶依以後會嫁人,到時候方家的財產,
全部留到外人的手上,我們可是什麼都沒有。」
「這……」
「爸,我這麼做可是為你好,為了我們方家著想,你可要考慮清楚。」
內心掙扎不已,最後,方紀峰還是點了點頭,心情沉重地道:「好吧!你重新
計劃一下,看要怎麼解決再告訴我。」
「爸,你放心,我會把這件事弄得天衣無縫,保證跟你一點關係也扯不上。」
方勁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竊笑,方家的財產最後全是他的。
☆ ☆ ☆
以北「湘之園」
偌大的議事廳顯得異常的寂靜,坐在會議桌首位的是剛回國的雷昊,坐在他左
手邊的是雲琛, 右手邊的是「獄天盟」 的左護法關皓杉、右護法傅任翔——專管
「獄天盟」的內務,以及專管「獄天盟」殺手部隊的馮立。
「昊哥,最近我們位在南部的幾家酒店經常遭到不明人士破壞,我懷疑是『青
焰盟』在搞鬼。」面貌嚴峻的關皓杉向以強悍聞名,人稱「關豹」。
「有證據?」
「目前沒有,對方相當狡猾,他們不定點的進行破壞,而且都利用外勞。」
「先把幕後的黑手揪出來,看是誰在搞鬼,另外,不准跟『青焰盟』槓上,以
免著了人家的道,挑起不必要的事端。
「昊哥是懷疑有人故意興風作浪,想挑起我們跟『青焰盟』的戰火?」雲琛開
口問道。雖然「獄天盟」和「青焰盟」的前任盟主在二十五年前取得協議,北「獄
天」南「青焰」,但是並沒有限制在對方的勢力設置堂口,只要不侵犯到對方的利
益。這麼多年來,兩大幫派一直是相安無事,這會兒突然有動作,最大的可能莫過
是有心人事在興風作浪。「我跟顧震風一向有默契,我相信他跟這件事應該沒有關
系。」顧震風是「青焰盟」的盟主。
「昊哥,你放心,我會嚴格規範底下的弟兄不要輕舉妄動。」關皓杉表示道。
點了點頭,雷昊又道:「雲琛,你最近多留意『青焰盟』。」
「我知道。」
「任翔,你那邊有沒有什麼事情?」
「昊哥,最近我們內部出現了幾個不肖分子,他們打著『獄天盟』的名字走私
毒品,我把他們的毒品全燒了,讓他們退出『獄天盟』。」處事圓融、和諧的傅任
翔,總是笑瞇瞇的一張臉,讓人怎麼看都看不出他是個黑道分子,事實上,他也的
確不像黑道分子,他的脾氣好得不得了,人稱「傅貓」,雖然如此,但是若把他給
惹毛了,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是哪些人?」
「這是所有的名單和資料。」傅任翔將手上的擋案夾遞給了雷昊。
迅速翻了一遍,雷昊將檔案夾轉交雲琛處理,接著問道:「馮立,你那邊有沒
有什麼事情?」
「沒有。」表情總是冷漠的馮立有一流的身手,而且還是個精通槍械、火藥的
專家,人稱「馮虎」,在黑道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
「沒事的話,我們散會。」
沒多久,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雷昊和雲琛。
「昊哥,我去把方小姐接來台北。」看到雷昊眉宇間盤據了幾天的淡淡愁緒,
雲琛忍不住提議道。
「沒必要。」雖然他很渴望見到蝶依,可是,就算把她抓來,她還是會想盡辦
法離開這裡,就像在拉斯維加斯一樣,留得住人,卻不見得留得住心,何必呢?
「昊哥……」
雲琛還來不及說什麼,有個女孩子突然衝進了議事廳,她就是雷杏兒。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這次有沒有帶禮物回來給我?」抓著雷昊的手臂,
杏兒又叫又跳,興奮得不得了。
摸了摸杏兒的頭,雷昊淡然地道:「你已經不小了,不要老是莽莽撞撞。」
「好啦、好啦,那你到底有沒有帶禮物回來給人家嘛?」
「我把雲琛借給你,有什麼事你找他,我還有事,不陪你了。」把問題丟給了
雲琛,雷昊頭也不回的走出議事廳。「雲琛,我哥怎麼了,怪怪的。」忘了追問她
的禮物,杏兒兩眼閃著好奇的光芒,骨碌碌地瞅著雲琛,妄想從他嘴裡聽到大新聞。
微微一笑,雲琛若無其事地反問道:「有嗎?」杏兒會這麼問,他一點也不奇
怪,因為她的觀察力一向很敏銳。
「一定有,不過,你不肯告訴我對不對?」
「你都已經認為我不會告訴你,那你還問我?」雲琛笑道。
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瞪著他,杏兒又氣又惱又踱腳。彷彿沒瞧見杏兒的懊惱,
雲琛逕自又問:「你還想要禮物嗎?」
「我不要了。」她頭一偏,嘴巴嘟得高高的,以示她的不滿。
「真的不要?」看到杏兒還是那副倔強的姿態,雲琛笑了笑,道:「既然你不
要,那我把禮物轉送給別人。」說著,轉身往外頭走去。
「臭雲琛,你給我站住!」
停下腳來,雲琛慢條斯理地回過身,捺著性子詢問道:「請問杏兒小姐還有什
麼事?」
「不准把我的禮物拿去送給別人。」杏兒一臉哀怨的看著他。
「想要禮物就跟我來。」說著,雲琛率先走了出去。
「小氣鬼,口風這麼緊幹麼?」撇撇嘴,杏兒趕緊追了上去。
☆ ☆ ☆
已經回來半個月了,她還是不習慣少了雷昊的日子,現在的生活,雖然不再動
彈不得,想到哪裡就可以上哪裡,可是,卻比那段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光還難度過。
看著手下的宣紙、硯台、毛筆,蝶依不由得苦苦一笑,她這個人對寫毛筆字一
向很感冒,所以即使她有一手漂亮的字,卻寫不出賞心悅目的毛筆字,可是這會兒
為了不讓自己再鎮日心煩,能夠靜下心來,她也只好拿起毛筆,試圖藉此來隱定自
己煩躁的心。
深深地吐了口氣,蝶依磨了墨,然後提起筆,開始一筆一畫的書寫。
不過,才剛完成一個字,耳邊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迎上推門而入的方蓉,「下班了?」
「對啊!蝶依,我們去……」一瞄到書桌上的東西,方蓉驚訝地瞪大眼睛,轉
而叫道:「你在寫毛筆字?」
「無聊嘛,寫毛筆字可以打發時間。」蝶依牽強地解釋道。
懷疑地看了她一眼, 方蓉走到書桌, 拿起桌上的宣紙,看著寫在上頭的字,
「昊?」
聽到方蓉念出那個字,她也嚇了一跳,她是寫那個字嗎?
接過方蓉手中的紙,蝶依看著自己下意識寫下來的字,壓抑心裡翻雲覆雨的心
情,避重就輕地道:「我寫得怎麼樣?」
仔細研究了一下,方蓉評論道:「普普通通,談不上什麼程度可言。」
睨了方蓉一眼,蝶依沒好氣地道:「說話幹麼那麼實在!」
「這就是我的優點,不像你,說話老是遮遮掩掩,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強顏
歡笑,你不覺得很辛苦嗎?」方蓉意有所指地道。
「我沒有心情不好,只是整日關在屋子裡,有些悶。」雖然可以自由自在的四
處走去,但是基於她的安全,大夥兒還是叫她盡可能待在家裡,別四處亂跑,所以
除非蓉陪她一起上街,她通常是待在家裡。
當真以為蝶依的心情不好是因為覺得悶,方蓉安慰道:「蝶依,你忍著點,這
全都是為你好的。」
「可是要忍多久?」回來半個月,她什麼事也沒發生,她幾乎可以肯定勁哥說
的一點也沒錯,那次完全是誤殺,而她如果為了那麼一次誤殺,就把自己當成一隻
金絲雀保護,這豈不是太可笑了?
「忍一個年半載……」
「什麼?那麼久啊!」
「不久、不久,為了你寶貴的生命,這一點時間不算久。」
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蝶依搖著頭:「我不要繼續待在這裡浪費時間,我已經
決定了,我要去台北找工作,順便補習準備考研究所。」
「你有毛病啊!你幹麼跑去台北找工作?你忘了嗎?你可是未來『方氏企業』
的接班人,你放著自己的公司不管,跑去別人的公司上班,你有沒有搞錯?」雖然
對工作的事,她們都還沒有作任何決定,但是她父親已經計劃好安排她們兩個進到
「方氏企業」工作,不過,後來因為爸爸送給她們的畢業禮物,這件事暫緩下來,
沒想到,蝶依卻出了意外,這一緩,事情延宕至今。原本,蝶依平安歸來,她們就
應該進「方氏企業」,可是礙於安全上的顧慮,爸爸覺得蝶依還是暫時留在家裡,
所以她一個人先進「方氏企業」,可是這會兒……
「我知道我對『方氏企業』有責任,可是,我現在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扛這麼
大的責任,我需要到外面磨練,更需要好好充實自己的知識,所以我決定上台北一
邊工作,一邊準備考試。」
「我同意你說的話,可是,要磨練,自己的公司也可以磨練;要補習,我們高
雄也可以補習,你為什麼要跑去台北?」
「在自己的公司是可以磨練,但是,所受到的待遇總是比較特別,我不希望感
覺自己的身份很特殊,所以我想到其他的環境學習。這幾年我們都在台北讀書,我
覺得我現在比較適合那裡的生活型態。」在自己的家,生活被照顧得好好,什麼也
不用煩惱,反而讓她有多餘的空間去思念雷昊,但是,她不能一直活在思念當中。
沒錯,她現在在「方氏企業」就有這種特別待遇的感覺,可是……「你一個人
出門在外,不是更危險嗎?」方蓉問。
「蓉,我寧願正面碰上,也不願意畏畏縮縮地躲在家裡,以為這一躲,就可以
躲過所有的橫禍。真有危險,遲早會讓我碰上。」
「這……不如,我也跟你一起去台北找工作好了。」因為同年紀的關係,她和
蝶依從小到大都讀同一所學校,甚至後來還考進了同所大學、同個科系,更是成了
同班同學,她們幾乎天天黏在一起,也由於她比蝶依早半年出生,再加上蝶依的父
母已經過世,她這個堂姐很自然負起照顧堂妹的責任,這會兒,蝶依說要一個人上
台北工作,她是怎麼也放心不下。
「你不是不喜歡台北嗎?」
方蓉聳聳肩,不在意地道:「我無所謂,人嘛,習慣了以後什麼都好。」
「可是,你現在不是在『方氏企業』上班嗎?」
「把它辭掉啊!」
「這樣好嗎?會不會太對不起叔叔了?」輕蹙著眉頭,蝶依不確定地道。
「不會啦!一般公司都有試用期,我才去半個多月,適應不來走人,這是很正
常的事。」看到蝶依又開口說什麼,想說服他們,恐怕沒那麼容易。」
「叔叔和嬸嬸一向很好說話,我想,只要堅持到底,他們會答應。」
「那你想過什麼時候上台北嗎?」
沉思了半晌,蝶依道:「後天就是我爸媽的忌日,我想等我去看過他們,就上
台北,到時候我們先找房子,等定下來了之後,再開始找工作。」
點了點頭,方蓉跟著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告訴我爸媽?」
「今天晚上叔叔和嬸嬸去參加宴會,比較不方便,就明天好了。」
「好吧!這麼決定。」將蝶依還捏在手中的宣紙放回書桌,方蓉拉起她的手,
「走吧!我請你去看電影、吃大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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